(九十九)“老婆,我觉得你这样做,其实不太好”
在长白岛的一处房产中介。
妍蕙子假装成一个培训机构的女教师,因为工作变动,急需在这附近租房,价格不用考虑,因为机构会通通买单。
“我要租房。”
“好的,您的具体要求呢?”
“我要租的房子,在中海国际五期8号楼的26、27、28这三层。”
“……这样一来,这房源就可能会比较匮乏了。您看,就这个8号楼,11层和20层都有非常好的户型。”中介其实想给她介绍一处房租比较高的房源。
“可算命的大师说了,我只能住这个楼号和这三个楼层的房子。符合我这个条件的没有吗?”妍蕙子说着站了起来。
“有还是有!美女,坐坐,我们的优势正是房源丰富嘛。只是符合条件的房源,自然情况差了一些。”中介的经理大姐赶紧把话往回收。
“是什么情况的?”
“这个房源,在8号路27层的西北角,把西山,终年不见阳光。这个房主买它纯粹是为让孩子上好学校,所以买完之后一直租,屋里除了热水器啥电器都没有,89平,一个月还要1200呢,现在空了好久,都租不出去。”
“有朝北的窗子吗?”
“主卧的房间就是朝正北的,整个户型里还就这个房间可以。美女,你可以跟房主多要一两款家用电器,起码冰箱洗衣机呀,我估计房主能干,到时候顶多一个月多个二三百房租呗,住着方便呀!”中介经理给她出主意。
“我先看看房,你这里有钥匙吗?”
“有啊!那必须有。”
看完房子,交了定金,妍蕙子回到车里。
“视野非常好,就是我想要的,这回,哼哼!”妍蕙子把玩着钥匙。
杨凯琪启动了车子,“老婆,我觉得你这样做,其实不太好。”
“为什么?”
“老婆你想想,他俩现在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按老大的脾气秉性,一般人早就受不了她,或者她受不了人家,要换别人早搬出去了,但姜奂……”
“小奶狗儿!”
“对!但小奶狗儿现在还在她家住着呢,而且俩人一起上下班,一起出去办事,那叫一个默契,说明人家肯定已经在一起了。你何苦非要去抓一下这个现行呢?大家不尴尬吗?”杨凯琪说出了她的想法。
“那也不行。我的老公和别人就这么同居着——老大跟我不一样,我都说过了,我跟郑旭东只是法律夫妻,有名无实的!她可倒好,第一时间就拽上个小奶狗儿,滚床单儿吧都不够?还玩儿真的、还同居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必须把她的这个气势压下去,我要有真凭实据,否则她在我面前,反而老是摆出一副受害者、受委屈、我对不起她的神情!我这口气咽不下去!”妍蕙子平日里汉语说得并不是非常好,大学时参加剧社正是为了练口语,但刚才这番话说得非常利索,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地。
杨凯琪最害怕别人在她面前说话超过100个字,“行行行行,老婆,都听你的,你说得对说得对!”
她赶紧升档,车子一声嘶鸣,跑远了。
晚上,姜奂早早吃了药在床上躺好了。
张玉靓百无聊赖看了一阵韩剧《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剧情烧脑,她又心不在焉,所以干脆关掉,轻手轻脚地进了姜奂的房间。
姜奂还没睡着了,正在想事情,看见她进来了。
张玉靓过去摸摸他的头,其实他早已不发烧了,只是她不放心。
“你不用陪我,早点去睡吧,累了一天了。”姜奂说道。
“干嘛撵人家?”张玉靓躺到床上,挤在姜奂旁边,“不是来陪你,我想让你去陪着我,到我房间去。”
“怕传染你。”
“我不怕传染!我白天喝了那么多果汁呢。你不陪我,我睡不实。”
“真的呀?”姜奂亲亲她的额头。
“真的,到我房间去吧,现在就搬!”
“我今天没洗澡。”
“无所谓啦,我也没洗,咱俩一对儿埋汰神,等好了的再说。”张玉靓说。
姜奂抱着枕头到了张玉靓的房间,发现她的房间前所未有地乱,皱了皱眉。
“嘿嘿,等我收拾一下哈。”张玉靓用最快速度清理了房间里的垃圾,脏衣服、乱袜子包装盒什么的统统扔进了洗手间,“快躺下吧,一会儿该着凉了。”
“唉。”姜奂躺在他自己的老地方,鼻尖挨着张玉靓的枕头,她也钻进被窝里,一下子就紧紧搂住了他,“我想你!”
“我也想你。我快要好了。”姜奂看着她的眼睛。
“嗯,到时候你必须好好补偿补偿我!”她眼睛里含着水。
“放心,都是你的。对了,牛牛怎么样啦?”姜奂问道。
“他爸妈带他去南方玩儿了,过一段才回来呢。快睡吧!”
张玉靓碰灭了床头灯,轻轻搂着姜奂,两个人的呼吸交织,不一会儿药力起了作用,姜奂沉沉睡去。
她却没有睡。
与姜奂在一起的日子,一开始磕磕绊绊,接着激情四溢,几乎每天晚上,任性的她都要求惊喜,可是呢,她自己也知道这种时光不会太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他这次的病,一半怨他自己折腾;其实还有一半,是她发脾气那天,让他在浑河边着了凉造成的。
那也不能怨我。
张玉靓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她发现,这次他的病,让俩人在同床的时候却没有了激情,变成了一种厮守陪伴。激情变成了亲情一类的感觉,现在她想吻他,想扒光他稀罕他锁着他,但都动不起来,感觉怪怪的,好像俩人之间隔了好多不透明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Sameth李丹歌?反正张玉靓心理很别扭。
早料到是这样,还不如让他在自己房间睡呢。
张玉靓悄悄起身,拿着手机,来到厅里,斟酌了一下,又进了付雨奇的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她犹豫了一下,翻出手机通讯录上的“老婆”,拨了过去。
“老大?怎么了?”妍蕙子一下子就接起来了。
时间其实还早,才晚上十一点多,妍蕙子正在和胡梦轩、袁爱乐、付雨奇在一家叫“前奏”的音乐餐厅吃饭聊天呢。
“老婆,你们干什么呢?”
(一百)张玉靓的圣诞礼物
“我呀?我们吃饭听歌儿呢,你来不?”妍蕙子笑着问。
“都有谁呀?”
“老三、老四、老五。老二站里有事,可能不来了。”
“……”张玉靓没吱声。
“你来不来呀?是不是激情过后,又想起我来了?”
“别闹了,他病了。”
“病了?什么病?那方面的呀?”妍蕙子喝了酒,说话口无遮拦。
“他发高烧了。我不能过去,但我还是想你了,老婆。”
“你哪儿想我呀?”
“我浑身上下哪儿都想你,不过现在还是实在过不去。明天中午,我去找你怎么样?”张玉靓一边跟妍蕙子说着日常的情话,一边偷偷把房间的门开了一道小缝儿,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姜奂睡得很安稳。
“我没有事情呀,我随时都等着你来呢!”妍蕙子一边打电话,一边跟另外几个老公进行着密切的眼神交流。
“对了,海兔儿是不是快要出海了?”张玉靓感觉实在是没话找话,干脆说了一件正事儿。
“是的呀,她快要出海了,这次是三个月,我们正商量怎么送她呢。你明天过来,咱们正好唠唠这个事儿。”
“好好好,咱们见面细唠……”
张玉靓又跟妍蕙子腻了几句情话。
这个电话打完,张玉靓还是心绪烦乱。
她翻出李丹歌的微信朋友圈,看了看。
这个人的朋友圈里,不是陪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去游玩、探访、办事,就是帮着一些朋友和贫困学子转发一些求援信息,显得很阳光和正面。
什么私人生活、情感的内容也没有,那天的车祸和入院的事情,他的朋友圈里只字未提。
还有,他从来不上传与自己妻子相关的文图。
十二点半。
张玉靓又拨通了吴浩彤的号码。
“睡了吗?”
“睡了呗……干什么呀?怎么了?”吴浩彤以为她有急事,声音朦朦胧胧地,但也没跟她发火。
“我有点儿很重要的事情,想听听你怎么说。”
“什么事,说呗。”吴浩彤就躺在床上听着手机。
“如果你想确认一个人爱不爱你……不是,如果你想确认一个爱你的人,心里边还有没有给别人留了一点地方,比如备胎呀,前任啊什么的,你应该怎么办?”
吴浩彤哭笑不得:“大玉儿,我说,这算什么急事儿啊?至于真么晚……”
“快回答我!人家信任你才给你打电话的。”
吴浩彤直觉地想:莫不是姜奂和张玉靓之间出现什么缝隙了吧?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们俩吵架啦?”
“没有,快正面回答我,我应该怎么做。”
“嗯……这样:人怕见面,如果他心里真的还有前任、备胎啥的,你们三个人坐下来,开诚布公说一说呗,你看他的反应,如果他真是爱你的,那些很暧昧的小想法,就见光死了呗,这等于是你和他在三个人面前宣示了你们俩的关系。”
“有道理……”
“不过有个前提哦。”
“什么意思。”
“在你们三个人面对面之前,你必须得先考验一下他,看他对你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
“怎么考验?”
“很简单呀,让他说那三个字:‘我爱你’。”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姜奂的身子基本恢复了,又赶紧回到公司上班。
平安夜这天,张玉靓很贴心地给公司的员工们放了半天假,自己也早早回家了。
不过虽然是放半天假,但工作量的要求却也并没有减,大家为了下午的假期,都低着头高效、准确地把全天的工作干完,一个个心照不宣地忙碌着,连平日里偶尔出现的拌嘴都没有了。
姜奂在公司也脚不沾地忙活了一上午,午休他也没吃饭,带着张玉靓网购的一个小包裹直接回来,他想知道张玉靓这样的工作狂,着急回去,能在家干啥呢?
上楼刚进屋,见张玉靓正专心地摆弄一根绳子,见他回来了就着急地问:“我的包裹到了没有?”
“到了,给你呀?什么东西这么轻?”
“是送你的圣诞礼物呗,打开看看!”
“是吗?我就说嘛……”姜奂一听窃喜,情人节张玉靓能送自己什么礼物呢?这么轻,难道是一张卡?他的圣诞礼物早就送给张玉靓了,是一架漂亮的袖珍望远镜,给她在看辽篮比赛时用的。
他迫不及待打开了包裹,张玉靓也凑过来背着手看。
包裹里是个小袋子,小袋子里是个小盒子,小盒子里是条漂亮的丝带子。
丝带子上还有个小铃铛。
“就是它!”张玉靓笑着把丝带取出来,系在姜奂脖子上,是个漂亮的礼品扎扣儿,她长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小铃铛:“喜欢不?小奶狗?”
姜奂之前也听别人嘴里讲究过自己是小奶狗啥的,此刻却从张玉靓嘴里说出来,心里十万分的别扭,但这是张玉靓的方式,他知道。
他深情地说:“我喜欢。Ellen,Iloveyou,youraremyMuse,MylifetrajectorychangedbecauseImetyou.IloveSeptember,too.BecauseIfellinlovewithyouinSeptember……”
张玉靓才没有听他后边的话,是听到他说的“我爱你,你是我的缪斯”便足够了。
她拽着丝带,把他弄进了房间。
他怯生生地提醒了一句:“一会儿外卖大姐会来的,我刚点了套餐。”
“让大姐在门口多等一会儿,她早都适应了嘛!”张玉靓迫不及待……
房间的门一下子开了。
妍蕙子大喊一声:“看看我的前沿哨所!”她进了房间,开了台灯,因为遮着窗帘,屋里还是半明半亮,这是张玉靓家对面8号楼27层的一个房间。
她是约了杨凯琪一起来的。
杨凯琪好奇地看着这里,房间里陈设简单,“老婆,你真把这个房间租下来了?何苦呢?”从窗缝看出去,对面下方就是张玉靓卧室的窗户。
一台高倍望远镜的镜头,非常隐蔽地从窗帘缝伸出去,在一个干花花篮的掩护下,正对着张玉靓的卧室。
望远镜后边的案子上,放着很多高级零食、无糖饮料,还有各种咖啡包。
妍蕙子得意地介绍:“有了这款神器,他俩一举一动,都做了什么动作,一次要多长时间,全在我视线之内!”
(一百零一)那三个字,怎么就这样难说出口
说着说着,妍蕙子调试好镜头,把眼睛凑近到观察口的上方,她还招手让杨凯琪过去也看一眼。
只见张玉靓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的,一点缝隙都没有留出来。
张玉靓的睡眠一向不好,睡觉时不能有自然光线。
杨凯琪心想,完了,人家拉窗帘了,这下尴尬了吧。
但妍蕙子思考问题的角度和她不同:“大白天的拉窗帘,有情况啊这是!”
四分钟之后,张玉靓家的大厅里。
妍蕙子看了看姜奂脖子上的小铃铛丝带,盯着张玉靓的眼睛:“你刚刚又跟他那个了是不是?”
张玉靓也看着她的眼睛:“我没有。你跟Steven反而倒是睡过的吧?”
“恶心!我才没有呢。我玉洁冰清。你没干坏事拉窗帘干什么?”
“我换衣服啊。”
“换衣服不在衣帽间啊?骗谁呢你!”
“这个衣帽间太小,我施展不开,你忘啦?”
“我……反正你和他就是肯定有事!”
俩人就都这么毫不示弱地对视着。
妍蕙子冷不丁冲进了张玉靓的房间。
在张玉靓的枕头下,妍蕙子翻出了她的努比亚二号手机。
“有了!”妍蕙子如获至宝,但鼓捣了好几下没能开机,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姜奂心里紧张起来,他怕妍蕙子魔魔怔怔地,会失手把手机给摔了。
张玉靓柔声说:“这款手机虽然别的不好用,但拍照功能非常好,甚至拍星空可以拍到巨蟹座。”
“巨蟹座!真的么?拍到了么?我看看!”妍蕙子的眼神一下子迷茫了。
“你看,专门去给你拍的。”张玉靓很自然地接过手机,秒开,封面正是那晚张玉靓和姜奂在客栈小院里拍到的巨蟹座,就是两人终于拍到了之后,举着手机,在星光下忘情拥吻的那张巨蟹座。
“老大,对不起……我不怀疑你了啊。”妍蕙子珍珍重重看着这张巨蟹座,喜极而泣,“赶紧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哦!”
“好啊,人家本来要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你这么闹。”张玉靓一边给她发照片原图,一边暗地长出了一口气。
姜奂发现,她现在撒谎都不用打草稿,信手拈来,浑然天成。
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呢?
妍蕙子走了,她走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完全无视姜奂。
她一下楼,姜奂赶紧反锁上了门,拉好防盗链,回身看张玉靓,后者一脸得意。
他酸酸地问:“巨蟹座的照片怎么回事?哦,我明白了,她就是巨蟹座的,对吗?”
“那个你别管,起码手机保住了呀,你看她都那样的了。过来抱一下!”她张开胳膊,一只手里举着手机。
姜奂没动地方:“你唬我去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想着谁呢?”
张玉靓勃然大怒:“姜奂!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耍我!我都不能生气吗?你刚才跟她说的这些词儿,你早就编好了对吧?”
“全都是我不对!全都是我欠你们!那这破手机我不要了!”张玉靓甩手就把手机一撇,手机在空中转了好几圈,砸在沙发垫上,弹了一下,又轻轻落在沙发下的绒毯上。
张玉靓背对着他,肩膀抽动着。
姜奂从背后轻轻揽着她的腰,“Ellen,我知道你不容易,那不再逼你了。”
手机被塞回了她手里:“虽然是个破手机,但我们一起去拍过星空,你也别不要它。”
张玉靓接过手机,翻来覆去看了看。
姜奂低头吻在她右颈的后方。
张玉靓心里一紧,“我想在这里文个身,文个名字怎么样?Wilde还是Amy呢?”
姜奂的吻僵住了。
张玉靓继续问道:“Sameth是谁?是前任的名字吧?你为什么不把这个名字洗下去?你还给自己留了一步退路是吗?你想过怎么回答我吗?”
姜奂没回答,一下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你放开我!不回答我的问题……你不许再碰我,你也是个骗纸!”张玉靓抗议道,但今天奇了怪了,她的功夫一点施展不出来,就这么被他抱进了卧室。
姜奂抱着她看了一眼窗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出来又去了付雨奇的房间,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屋里光线昏暗,他一下把她按在床上。
“不对呀,你怎么会有她房间的钥匙?”张玉靓又质问道。
“跟别的房间一起配的。”姜奂简洁地回答他,动作个不停。
“你什么时候配钥匙的,为什么我不知道?”张玉靓一边质问,一边用尽量凶狠的眼神,试图阻止他越来越粗鲁的动作。
………………
早晨,他一起身,她就醒了,听着他下了床拾起衣服,要向外走。
“就这么走啊?”
“你还想要?”
“呸!我只想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
“除了那句话,别的你都跟我说过了,别装傻!那三个字!”
姜奂听见背后床响,一回头,正是张玉靓,她披着被子从床上猛地追下来了,左手在胸前拢着被角,右臂和裸着的肩膀伸出被子外边,强猛地隔在了姜奂和门之间,姜奂被她整个人向前一顶,后背只好靠住墙壁,“咚”的一声。
张玉靓的手扣到门框上。
“说!”张玉靓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他,等着那三个字。
“我不说。这样说出来,你觉得浪漫吗?”姜奂毫不示弱。
“不浪漫。”
“Ellen,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浪漫的方式,然后才说那三个字,让你很多年之后想到那一刻,还是会泪-光-闪-闪,而不是想起自己是用这样壁咚来……让我光着屁股说出的那仨字儿。”他用指头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
“那好啵。抓紧想那个‘方式’!磨-磨-蹭-蹭……”张玉靓噘着嘴转过头慢慢回床上去。
忽然她转回身,把正在穿内裤的姜奂又吓了一跳:“你该不会是?!你到时候要把所有剩下的玉件都交出来吧?”
“美的你……哼!”
“哼!”
姜奂准备早饭的声音传来。
他偷偷微笑着,策划着种种能够感动得她泪光闪闪的小心思。
张玉靓侧躺在付雨奇的床上,脸朝着窗子。
她哭了。
(一)李丹歌最理想的状态,是雨露均沾
冬日下午,斜晖返照,建筑物、景观树都染上了些许金晕。
李丹歌穿着迷彩卫衣,牵着比特,在万科四季花城园区里的小路上溜达。
李丹歌是个军二代,这事他不否认,可是谁要说李丹歌是个纨绔的军二代,那他必定要和这人动手。他李丹歌正经军校毕业,后又在部队里当了5年兵,这期间他从没攀关系,本本分分的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一路走到数一数二的王牌特种部队。而且在部队里还立了战功,并且为了保卫国家安全执行任务负伤。
他离开部队也是因为这伤,李家就他一个独子,他这一伤给李母吓个半死,后来就死活不同意儿子在部队当兵了。李父对此并没发表什么意见,不过他的沉默显然说明了他的立场,他也不希望李丹歌再当兵。
李丹歌就这样离开了军队,下海成了一个商人。靠着李家多年的积累,他有数不清的优质人脉,所以资源和钱就跟滚雪球一样,都滚进了他的口袋。
他对钱不怎么热衷,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十分慷慨。就像他给了姜奂一张黑卡,随便花,他觉得用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常常都不是问题。他乐得看身边人因为花他的钱而发自内心的对着他乐,对他来说,钱就是给喜欢的人花的。
李丹歌牵着比特下意识地走着,目光在比特油亮的毛发上发愣。他看着这条军犬,就情不自禁的会想起自己在部队的生活。想起部队的生活,他就会顺其自然的想起齐天一,因为他是李丹歌部队里的恋人。
齐天一是他几段感情中不轻不重的一个存在,却又是与他断断续续联系最久的一个恋人。他说不上自己对他的感觉,爱吗?早就谈不上爱了,更像一种亲情。李丹歌摇头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栋灰白色高楼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爱的是谁。
只是他爱的那个人,现在搬离了他们的小家,他知道,那都是暂时的。姜奂会知道,谁才是他值得爱的人,谁才能给他幸福。
军犬比特突然躁动起来,只见不远的地方有几条大狗正聚在一起玩耍,比特跃跃欲试。李丹歌松开了牵着比特的绳子,没了束缚的比特撒欢一般地朝着那几条狗跑去。不一会几条狗就玩在了一起。
比特是李丹歌老爸李强忠的狗,但是李老的性格是虽然养狗,但自己从来不遛,谁要是因为这事说他,他指定会说:“你们看古时候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有自己牵个狗出去遛的?”
老爷子为了彰显自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便将遛狗这活安排给了老伴、儿子、儿媳妇,还有一直住在他家的老妹儿(一辈子没结婚),大家排班遛狗。
那为什么不让阿姨去遛呢?“让外姓人遛狗?那比特能跟你自己家人亲吗?有你们这么当狗主人的吗?”
在外边跑了大半年的李丹歌,回家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老爷子安排出来遛狗。其实李老也挺想儿子的,但是他领导当习惯了,什么事都觉得自己得绷着点,所以这对儿子思念的表达也就变的和别人家的父亲不一样。
就像别人问候许久不回家的儿子都会说一句,“儿子想吃啥?”要不就是“晚上咱爷俩喝点。”
而李老见到李丹歌说的第一句话是,“走这么长时间,家里很多事情都等着你呢!你说你,最后一站非得去什么澳门?深圳,改革开放的最前沿,你才应该认认真真去看一看。”
“爸,深圳我去好多次了。再说叔叔阿姨们强烈要求去澳门的嘛。”李丹歌一边把外衣脱下来交给老姑,一边解释。
“他们呐,哼……”李强忠想了想也有道理,“你这一出去几个月,比特都想你了,今天就你陪比特出去玩吧,补偿补偿它!”
李丹歌其实挺羡慕比特的,看它在草坪里和别的狗傻玩,无忧无虑地。不像他,一堆乱事,扰的他心烦。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去看不远处的那栋灰白的高楼,那里曾是他和姜奂同居的地方。如今姜奂把房子租给了别人,也把心从他这里收了回去。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对姜奂这么放不下,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挺洒脱的一人,而且以他的条件,从来都不缺男人女人的爱慕,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姜奂。
以此推断,他爱上了姜奂。
所以他很后悔一年前和姜奂登上那艘环球邮轮。初衷本来是让姜奂可以写成一本图文游记,他和姜奂的CP可以作为这本书里故事的主角。
哪成想,齐天一会出现在邮轮之上。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齐天一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有人在冥冥之中刻意安排。可是无论哪一种,齐天一的出现彻底影响了他与姜奂之间的原定计划。
有人说,很多人懂得爱,都是从失去的那一刻才开始。
李丹歌如今就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身边从小就有很多人,围着他转,以他为中心,争着哄他高兴,争着引起他的注意。
而他,天性就是强势而且善良,所以对于他身边的这些人,他都希望满足他们每一个人,做到雨露均沾。
而这每一个人,他都习惯于在他们失宠后马上就要灰心失望黯然出局的时候,在对方那个“最后的转身瞬间”,由他自己或是明或是暗地给对方重燃希望的机会,让那个人像行星一样围绕着他这颗太阳继续“公转”下去。
在这样的剧情框架之下,李丹歌身边的人互相争风吃醋,斗一斗小心思,只要没闹到不共戴天的程度,没有把矛盾逼到桌面上,李丹歌的习惯就是乐在其中地装糊涂。
他,喜欢上了宫斗剧里皇上的感觉,就跟他老爸李强忠那样的。
为什么要深入去了解、去揭穿周围的角色们宫斗时的手段呢?
只要自己还是中心,何苦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李丹歌曾在邮轮上一集不落地看过《甄嬛传》,他觉得那里边的雍正太极端、太褊狭、太想不开了。
(二)什么?姜奂 “卖身陪富婆”了?
“生活不就是这样,有点酸甜苦辣牵牵扯扯磕磕绊绊,才有味道。”这是李丹歌的口头语。
所以那次齐天一在船上戏剧性地“乱入”,李丹歌才没有觉得意外乃至反感,相反却非常受用。
哈哈,Wilde,你多了个竞争对手啊!
但是姜奂不同,他要的是忠诚和专一,决不能忍受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更不能忍受李丹歌在这个问题上的暧昧立场。
姜奂本来就要和李丹歌、齐天一大闹一场,仁参法师中间的火上浇油更是激化了他们的矛盾,环球航行后半程的邮轮上,天天狗血宫斗。
而且下船之际,姜奂与李丹歌大吵一架,誓言“这次必须分手”,然后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俩人之前也有过分分合合,但每次李丹歌都成功把姜奂又拽回自己身边(姜奂的堂姐姜行也帮过他的忙),但是这次,姜奂却有“逃离”太阳的趋势,像电影《流浪地球》里的地球那样,小宇宙爆发,真的想永远离他而去。
姜奂不但从他们同居的房子搬出去了,黑卡里的钱也不再动用,而且更让李丹歌没想到的是,他还去找了个工作,据说和一些有钱的女人暧昧不清。
李丹歌如今的心真的被他彻底搅乱,带着他爸那些老伙伴出去旅游,他也时刻关注着里这的动向,越关注他心里越慌。
而且妻子肖清心竟然来告诉他,姜奂已经开始“卖身陪富婆”了,跟一个叫于新娟的风流女总裁搞在一起。
震怒、失望、迷惘,是当时李丹歌的心情。他努力忍着所有负面情绪,对着姜奂扯出笑脸,想拉近彼此之间的感情。很显然,那次两个人的晚餐闹的并不愉快。
更出乎意料的是,姜奂反戈一击,把他的妻子肖清心和前男友齐天一当天下午手牵手进了酒店房间的视频文件传给了他。
李丹歌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但当时忍住没发作,后来到底在一个破加油站跟人家打了一架。
那天回到家里时,李丹歌气急败坏,憋着一口恶气,要跟妻子好好谈谈。
却不料人家肖清心是早有准备的。
丈夫推门进房间时,她正穿着麻布青衫,在那里专心抄佛经。
屋子里香烟缭绕,梵音不绝。
她的字写得工整娟秀,并没有因为丈夫的出现而改变了她的书写速度。
看得出,她心如止水。
李丹歌站在对面,静静看了一会儿妻子肖清心抄经,等到她翻页蘸墨的时候,问:“小清新,今天上午,你在哪里看到小姜的?”
“是今天下午!在风雨坛街那个希尔顿逸林酒店啊,最开始说的时候就告诉你了,你呀,又不认真听讲。”肖清心淡淡笑了笑,继续认真抄着经文。
肖清心家祖上是锡伯族大户,历代虔诚信佛,她的名字也是由《清心谱庵咒》而取的。不过,李丹歌当年追她时,给她取了个昵称“小清新”,这么多年就习惯地叫下来了,她的微信名也是用的这个三个字。
肖清心是电视台的编导,她的作品很少,获奖却很多,她导的作品都是一些文化遗产、文史名人之类的专题片。
她抄佛经的时候,一般都是在构思。
她最近正在编导一部有关沈阳的文史大家南朝明先生的专题片,很费脑筋。
这种时候,李丹歌一般都会知趣地去忙别的,但今天情况有所不同,视频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的妻子跟自己的前任男友在酒店开房,被现任男友(李丹歌认为姜奂并没算真的与他分手)拍下来了给自己看,这成什么了!
李丹歌感觉自己反倒成了局外人,“你,你怎么会跟齐天一很熟?”
“我当然认识他,还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吧?”肖清心的眉梢令人不易察觉地轻轻挑了一下。
“哦,对。”李丹歌想起来了,三年前一个闺蜜的婚礼上,新婚不久的肖清心正在跟闺蜜们叽叽喳喳聊天,李丹歌不知从哪里拉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白净开朗的帅哥,跟她们介绍。
“这是我的战友,齐天一,齐天小圣,现在已经自己当婚庆公司的老总啦!你们的婚礼没办的一定找他!”李丹歌亲昵地扣着齐天一的手说。
肖清心能感觉到,自己老公跟这个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帅哥之间,不可能仅仅是战友的关系。
而且,她的那些媒体出身的闺蜜们,通过目测就应该已经把他们之间的暧昧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各种眼神在闺蜜们之间飞速传递着。
但肖清心还是非常给丈夫面子的,大大方方跟齐天一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
她记得,当时齐天一看着她的眼神,是发自本心的那种友善和亲切。
这就完全不像后来那个姜奂,肖清心跟姜奂也见过一次,那是在两年前李丹歌与齐天一分手之后,某个乱糟糟的场合,他们邂逅相遇,当时李丹歌和一个单眼皮帅哥正在那里耳语,她没有精神准备地闯了过去,温柔地喊了一声“老公”——毕竟她是跟着自己的领导、同事一起去的,哪能装作不认识呢?
李丹歌猝不及防扭身看到了她,当时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复杂,既狼狈又尴尬。
而那个单眼皮小帅哥,则皱着眉恶刀刀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嚣张、厌恶、敌视,甚至还带着一点蔑视,肖清心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眼。
作为同妻,肖清心自忖是很合格的。她有自己的生活,毫不侵犯李丹歌的私人领地,在公公婆婆、所有亲友面前也是跟李丹歌认认真真地秀恩爱。
只要我过着你给我的优渥生活就行,有洋房,有好车,有各路奢侈品,有保姆打理一切起居。
只要你不把那些男人带回家来就行,在法律上,在大家面前,你是我老公。
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孩子是因为我没有生育能力,而是我们决心丁克。
但是,这个姜奂的眼神、态度,侵犯了肖清心的底线。
接下来,她发现这个姜奂占据了李丹歌生活的百分之八十,而且李丹歌对她的耐心也越来越淡薄。两个人甚至开始拌嘴吵架了。
(三) “菩萨保佑,整死贱人姜奂”
从那时起,肖清心就不想着别的了,专心地要把这个姜奂从李丹歌身边除掉!
她找到了齐天一,后者告诉她,正是姜奂的介入,造成了他与李丹歌的分手。于是一个同妻,一个前任,两人结成了“齐心”联盟,想方设法要把李丹歌从他们共同的敌人姜奂那里夺回来。
但是,几次努力都功败垂成,他们发现,这个姜奂好像走了狗屎运,抑或有什么高手在暗中相助,反正他跟李丹歌俩人就是断不了。
那一段李丹歌与姜奂动不动就携手出门远行,被挫败感袭击的“齐心”联盟,有一次在酒吧喝醉了,肖清心精神崩溃,让齐天一送她回家,在那里,肖清心看着自己房间的观音唐卡,突然想起了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风流段王爷的妻子刀白凤为报复丈夫,委身给一个乞丐的情节。
于是她接着酒劲,一把抱住了齐天一……
在那之后,“齐心”联盟的关系发生了质变,其实齐天一并不真的爱肖清心,也知道这样做对李丹歌是一种伤害,但他毕竟不甘心就此出局。
俩人约定:只要齐天一回到李丹歌身边,就结束这种情人关系。
所以,齐天一上邮轮这件事,就是肖清心安排的,仁参法师也是她请上去的。
她在精心布一个局。
邮轮宫斗之后,姜奂主动提出与李丹歌分手,肖清心马上要安排齐天一回来填补空白,孰料他俩竟然在酒店与姜奂互相撞见,还被姜奂拍到了视频。
李丹歌问的就是这个事情:“小清新,姜奂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里边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你跟天一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的回答这对我很重要!而且我既然问你了,我手里不可能一点证据都没有。”
肖清心继续神色不动地抄着佛经:“我们当然有秘密啦。”
“什么秘密!”李丹歌站了起来,看着她。
“关于咱爸的。他马上过七十寿辰了,就在下个月10号,你忘啦?”
“跟那有什么关系?”李丹歌知道这件事。
“你给老爷子准备什么了?”
“礼物啊,都准备好了。”李丹歌说。
“其实咱爸最需要的不是你的礼物,你呀,太不了解咱爸了。他需要的是面子。”肖清心不疾不徐地说。
“面子?生日宴会场面不能太大,这个有规定的。”李丹歌有点不耐烦了,他认为妻子在转移话题。
“所以,就不能再搞生日宴会啦,我们准备到时候策划一个新书和专题片发布会。到时候把老爷子的亲友、战友、同事都请来。齐天一就是……”
“新书?哪来的新书?”李丹歌听得云里雾里。
“老爷子的纪念画册啊!你呀,根本不关心他,半年前跟你说起过的。”
“对,是有这么一回事,画册出来了么?”李丹歌确实想起来肖清心跟他说起过这事。
“马上就要印出来了!你这个儿子当的……老爷子的老首长给写的序、题的书名。这些事情都是我跟齐天一替你张罗的,想想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件件都告诉你了么?”肖清心抄写佛经的速度渐渐加快起来,“今天我们去酒店,是要找郭导看样片——那个专门拍部队专题纪录片的老导演,那一代人认他呀。所以我们请他出山,给咱爸拍的专题片,片子要在发布会上放映,还要刻光盘。”
“那……那你们怎么安排到酒店房间看样片儿,搞得神神秘秘的!”李丹歌又坐下了。
“不在酒店房间,还要把郭导调出来到台里看呀?人家快八十的人了,亏你想得出来!这片子不好拍,还有个团队呢,你难道想让人家都睡电视台更衣室吗?”
“那房间里也……”
“那房间里好多人呢。可惜你那个姜奂,主要的心思都在富婆身上了,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吧?”肖清心话里有话,“再有呢,我们为咱爸忙活的这件事,你要是也想参与,现在还不晚。我也等你到现在了。你等我准备一下换身衣服,咱们这就一起去咱爸那里,汇报一下进展吧。”
李丹歌有些汗颜地说:“谢谢老婆,那我,我在外边等你……”说着退了出去。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肖清心其实早已经没再抄佛经了,她后边几页纸上,一遍遍用娟秀的字体写的都是那么一句话:
“菩萨保佑,整死贱人姜奂!”
肖清心撒了谎。
李强忠的画册和专题片其实早就弄好了,她与齐天一在下午进酒店房间时,里边什么人也没有。
关好房间的门,肖清心揽着齐天一的脖子,仰头看着他说:“我们可能暴露了。”
“那两个人认识你?”
“其中有一个是姜奂,他脖子上的文身我认出来了。”肖清心说。
“那我们怎么办?赶紧撤?”齐天一问。
“撤就坏了,也许他在外边守株待兔呢?宝宝有办法。别忘了老灯在我们手里。你吻宝宝一下,就告诉你办法。”肖清心根本就没有慌张。
所以,到晚上七点多,他们才不紧不慢离开了酒店……
而李丹歌对那一天的回忆,则是充满温情的,老爷子李强忠看了自己专题片的样片儿,又看了画册的样书,非常激动,吃了降压药才安静下来。
回忆起当年的峥嵘岁月,李强忠、老伴儿党照来和儿子李丹歌三口人抱头痛哭,连一旁的李丹歌老姑、儿媳妇肖清心和小保姆都落泪了。
李强忠把自己珍藏多年的两枚勋章取出来,一枚给了儿子,一枚给了儿媳妇。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李家人齐心协力忙着张罗李强忠的新书和专题片发布会,在他的生日,也就是发布会当天,亲友、战友、同事、媒体……方方面面的人都来了,仁参法师早年是李强忠的战友,这次当然也出现了。
李强忠由秘书和护士一边一个搀扶着上台讲话,狠狠过了一把“核心首长”的瘾。
(四)她看到了镜子里自己那种疯狂而又绝望的神情
李强忠的新书和专题片发布会非常精彩。
主席台上,李强忠进行主题讲话之后,当年的老战友们宝刀不老,在后续发言中唠起了各种奇思妙想。
“UFO的科技利用,美国和前苏联已经运作了很多年,在这方面,我们必须迎头赶上,在这个外星科技的项目上,一旦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的进步,那就是一本万利,得十个诺贝尔奖都可以的,我有一个老部下,他现在就在积极地操作一个基金,推动这个项目往前走……”
“我们的泡沫航母酒店项目,去年已经获得了国家科技专利资格认证,但是,东南亚几个财团已经联手,筹集了好几十个亿的美金,也在开发这个项目,我们怎么办?”
“人类完全可以像海豚一样,两个大脑半球,一个睡眠一个工作,极大地提高劳动效率……”
“由于潮汐的作用,月球围绕地球公转的时候,这一面是始终面对着我们的,从古至今,一分一毫都没变!这,就为研发建造月球电梯提供了理论上的可能,而月球电梯是我们大规模开发月球资源的捷径。这个东西建好以后,在地球上,进了电梯,一按电钮,20分钟,再一开门,到月球上了!”
“人类的长生不老,可不可能?完全可能!现代科学技术,早已经在绝密实验室里突破了这个难题。可以说,长生不老已经不是一个科学命题了,这是一个生命伦理学的命题!”
拍完大合影的冷餐会上,叔叔阿姨们决定组织一个观光考察团,在欧美发达国家走一圈,实地考察一下我们的竞争对手。李强忠大力赞同,并责成自己的儿子李丹歌专门帮叔叔阿姨们把这件事情落实好。
老人家们说走就走,观光考察团成立后,团长李丹歌东跑西颠跑手续,折腾够呛,所幸有齐天一和肖清心想了各种办法、动用很多资源帮他,最终才得成行。
就这样,有了李丹歌和叔叔阿姨们的欧美之行,到美国后,老人家们又出节目,让李丹歌在当地弄到了越野车,还租了一辆灰狗巴士,玩了一把横穿美国的自驾游……这一趟耗去大半年。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李丹歌入股的很多公司也得到了大笔的资金支持。
回到国内已是深秋,叔叔阿姨们玩得心野了,意犹未尽,于是才有了计划之外的澳门之旅。
好容易安置好了叔叔阿姨们,李丹歌觉得妻子这一次立了大功,而且自己对她曾经的怀疑,实在构成了一种亏欠,于是约了齐天一去上海的车展,给肖清心买了一辆奔驰跑车,不期然又在那里遇上了姜奂。
后来他在电视台附近碰上张玉靓和李内牛,也是因为去找肖清心谈事情。
遛完比特,李丹歌用旧报纸收拾了狗屎,上楼到老爸家里又被留了饭,等回到自己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肖清心听见门响,知道是李丹歌回来,一键搁置并关掉了正在浏览的那些成人网站,从书房慢慢出来,抱着手欢迎丈夫:“回来了呀?比特还认识你么?”
“认识认识。”李丹歌换好鞋,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我的小清新,让你自己在家待这么久……车子提回来了么?”
“车子比你先回来的,提到了。”
“喜欢吗?”
“喜欢。”
“你喜欢就最好。”
“大龙和小龙都还好吧?”李丹歌养了两条银龙,他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妻子给照管。
“都好。比我还好呢。”
他们家的玄关很开敞,有一面大镜子,夫妻俩此刻都在镜子里。
李丹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对肖清心说:“小清新,你看我是不是晒得有点太黑了?”
“是啊,有点儿黑。不过……也还行吧。”肖清心一边对他说,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多之前的某一天。
那天也是在这面镜子里,她裸着身子死死抱着齐天一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脸,那种疯狂而又绝望的神情。
沈阳的这个冬天很冷,寒冬腊月里姜奂穿着厚实的羊绒风衣,戴着毛嘟嘟的厚帽子,蓝色格子羊绒围巾裹住了自己大半个脸,他蜷缩在马向前这四处漏风的五菱宏光副驾驶位上,冷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补采马向前的人设,张玉靓仍然拒绝一起来,“我怕忍不住削他!那个贱人。”
所以还是姜奂自己来了。
车子的空调坏了。
据说,空调其实在秋天时就坏了,但老马一直没舍得花钱修。如今零下20来度,马向前穿着厚重的军大衣,戴着光头强同款的棉帽子棉手套,依旧将这车开得飞起。五菱宏光高速运转下,使得寒风呼呼地从各种角度往车子里面灌。
“小姜老师,你再坚持坚持,马上到下个工作地点了。”马向前时不时就侧头看一眼坐在身边的姜奂,他是真担心给姜奂冻死在自己的车里。
姜奂喘了一口粗气,快速地点了点头。
真冷,才早上6点多,太阳还没出来,天黑蒙蒙的,姜奂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手脚冰凉冰凉的,他觉得自己今天和马向跑折腾这么一圈下来,很容易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马哥,要是路过早点铺给我停一下,我买杯热豆浆。”姜奂眼睛直勾勾看着车窗外,他极度渴望喝一杯热乎的东西。
“小姜老师你再坚持一下呗,这马上就到了,还喝啥豆浆呀,多浪费呀。”马向前歇了一口气,又说:“你不是吃过早饭来的吗?”
“马哥,你不觉得太冷了吗?”
“还行呀,我可能这个温度习惯了。”
“停车停车,前面有个豆浆大王。”姜奂远远就见到前面有个红牌子,上面一个稻草人,正是连锁店开满大街小巷的豆浆铺子。
马向前皱着眉停下车,姜奂忙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推开早点铺的玻璃门,一股暖风迎面而来,他觉得自己浑身冻僵的关节都得到了舒展。
真是不想再去马向前的那辆车里遭罪。
姜奂买了两杯热豆浆,端起一杯在手里捂着,真暖。另一杯装在塑料袋里,拎在手里拿给了还在车里的马向前。
(五)“天要下雨,娘要卖房,随她去!好合好散呗。”
马向前接过豆浆,嘴角咧出一个开心的笑,连连说着:“小姜老师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姜奂双手捧着豆浆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吸管,感觉自己舒服了不少,才和马向前搭话道:“马哥,接下来咱们啥行程呀?”
“一会去洗浴中心拉上他们经理去趟农村,接几个要来学习按摩的乡下妹子。”马向前答道。
姜奂放下手中的豆浆,拿出本子开始认真地做着记录,第一项工作:去乡下接人。之后他在下一行写上“第二项工作”这几个字后,就一直等着马向前继续说。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继续,姜奂抬头看了一眼开车的马向前道:“然后呢?”
马向前咧嘴一乐,说:“没有然后了。今天我就干这一个活,不对,还有一个活,和你聊天。别的活我都没接,最近我得休息休息。”
姜奂一听马向前这么说也乐了,他忙问道:“马哥,你怎么想开的?”
“啥想开想不开的!我也没啥瞒着你的。”马向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开口,过了一小会,他才继续说道:“上次你看见的那个女的,就是我买花买点心给她的那个,她跟个小白脸跑了。我这段时间空窗期,就合计休息休息。”
姜奂一下就想到了上次他跟着马向前,远远在小区门口见到的那个牵着狗的漂亮女人。马向前有妻子有孩子,他拼命工作赚钱不是为了给孩子和妻子花,而是为了给外面养的女人买买买。姜奂是亲眼目睹过马向前工作时有多拼命的,所以他认为这个小三跑了,对马向前的打击应该是非常大的。
嘿嘿,该!
马向前像个输球了的球星,又像个下野的政客,有点落寞有点不甘心,嘴角一直紧绷着,眼睛里满是坚毅和释然。
姜奂问他:“马哥,你就这么认啦?”
马向前狠狠一笑:“有啥辙?天要下雨,娘要卖房,随她去!好合好散呗。”
这事该怎么安慰他呢,姜奂想了想说:“这外面的野花再漂亮也不如家里的花好。她跑了正好,你以后可以安安心心和嫂子过日子了。以后赚钱多给嫂子和孩子花,自己也省得这么累了。”
马向前看着姜奂摇了摇头,一连说了两个问句,他说:“你喜欢被人崇拜的感觉吗?你喜欢年轻的感觉吗?”
“没人不喜欢这种感觉。”姜奂顿了顿似乎反应过来马向前问这话的意思,他又说:“那也不能为了追求这种感觉,你就那啥吧。”
“出轨吗?”马向前把姜奂没好意思讲的这俩字说了出来。
“你出轨的时候,不觉得对不起家里的妻子吗?”
“最开始有这种感觉,后来就麻木了。”马向前的手在裤兜里翻了一下,翻出了一盒烟,他娴熟地抽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没有点火,就那么叼着,眼睛一直看着前方,车速依旧那么快。
“你出轨多少年了?”姜奂斟酌着开口问道。
“多少年呀?从我女儿2岁开始,我就……下海了,算算都有十几年了。”马向前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夹在了手指间。
姜奂这次是真的震惊:坚持出轨十多年?他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个“10”然后在后面画了好几个加号,又打上了好几个叹号。
“这十多年,不都是跟这一个女孩吧?”姜奂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上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样子,看着也就20来岁,如果和马向前在一起十年,那她当时还未成年。姜奂又看了一眼马向前,他觉得这个男人虽然喜欢出轨,但还不至于出轨未成年人。
“当然不是。十多年前,小美还是个小女娃吧。她是和我在一起时间最短的一个。”马向前又将手里的烟叼在了嘴上。
“你要是想抽烟就抽吧。”姜奂自己不抽烟,但是李丹歌抽烟,作为现任的张玉靓也抽烟,所以他并不排斥烟味。更何况,抽烟似乎能让马向前更完整地说出他的故事。
“哦,我害怕烟味熏到你,一直没好意思点。”马向前听他这么一说,立马点燃打火机,舒舒服服地抽上了。
其实,马向前主要是怕姜奂晕车,把豆浆吐在他的车上。
马向前吐了两个烟圈,似乎全身都随着这两个烟圈而放松了下来。他说:“我一共包过了三个女孩,第一个是一个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女孩,在饭店当服务员。我这人挺抠的,基本不去饭店吃饭,认识这女孩也纯属意外。她晚上下夜班,遇到个喝多的醉汉,拖着她就往没人的地方走,那女孩又是挣扎又是哭,我开车路过时正巧就看见了。”
马向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嘴角扯起一丝笑,很微弱,但姜奂感觉得出,那个女孩应该在马向前的心里留下了很浓重的一笔。
“我没想救她,我怕万一是人家两口子吵架呢,我这不是多管闲事么。我车都开过去了,又心里好奇,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就见那女孩一直在朝我这边指,我就能感觉出来这女孩特别绝望。如果我这车真开走了不管她,她是不是就完了。”马向前又抽了两口烟,说:“我就把车掉头又开了回去,然后下车过去,都没等动手那醉汉就吓跑了,我和她就这么认识了。”
马向前接着说:“因为那个英雄救美的开始,她崇拜我。”
“你们在一起多久?”
“3年,那3年我觉得自己像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浑身都是力气,一心就想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这是当时我人生的大目标。”马向前说道。
姜奂忍不住乐了一下,打趣地说:“马哥,你现在不也是一心就想赚钱么。”
“不一样了。现在赚再多的钱,也买不到那时候的快乐……”马向前像个哲人,又有点像上世纪80年代的社会上到处可见的那种诗人,目视远方,语气中带着回忆与悲伤,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和爱的人下一步的去向。
“那怎么分开的?”姜奂追问道。
(六)“外边有人的,跟外边没有人的比,是两个世界。”
“被我老婆发现了呗。”马向前自嘲地乐了一下,然后说:“我那阵心里特别愧疚,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自己的家人,尤其老婆。人家辛辛苦苦给我照顾这个家,给我生孩子,我还背着她和别人扯。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就和那个女孩彻底断了。我以为自己能回归家庭,我那阵真觉得自己应该加倍地对妻子和孩子好,来赎罪、补偿——”
“那你怎么还出轨了呢?”
“因为那种感觉太好了,不一样,不一样。”
“刺激的感觉?”姜奂问。
“被人喜欢,被人需要,你可以掌控别人的情感的那种感觉——外边有人的,跟外边没有人的比,是两个世界。”马向前往右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五菱宏光重心向右,漂移一般的拐过了一个街角后,车停在了马路边上。
车开到了一家洗浴中心的大门口,有个瘦高的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羽绒服,羽绒服的拉链没能拉到顶,露出里面的深蓝色西装一角。他正站在街边等他们,车子一停他就拉开车门上了车,嘴里说道:“靠,你这车里比外面还冷。”
“张总,给,喝点热豆浆暖和暖和。”马向前拿过姜奂给他买的豆浆直接做了顺水人情,送给了坐在后面的洗浴中心张经理。
“马哥,这趟赚完钱回去把空调修了吧。外面现在零下二十多度了,没空调开车多遭罪。”张经理说完后吸溜了一口豆浆。
“修!指定修好。”马向前点头答应着,一仰头用下巴点了点姜奂,对后座的张经理说道:“张经理这是我朋友,出来和我体验生活的。”
张经理朝姜奂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对马向前道:“你这空调要是不修好,下次我可换人了啊。”
因为这个张经理坐在车里,姜奂也不好再问什么,收起手里的笔记本,端起豆浆认真地吸溜了起来。
他反复嚼着马向前最后说的那句话,“被人喜欢、被人需要”他能体会那种感觉,可是那句“掌控别人的情感”这句话,他怎么有点没整明白呢。
车子一路狂奔到乡下,快到村子口时,张经理掏出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要到了,让大家都出来,接上人就走。
车子到村口时,只见村口站了好几个穿着羽绒服带着棉帽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女子。马向前车子一停下,张经理从车里出来,和带队的人清点了人数后,车下站着的女人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车。
姜奂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皮条客逼良为娼的意思,他将看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只见身边的马向前正扭过头,对每个上车的女孩都微笑点头,看人都上的差不多了,他又笑呵呵地来了一句:“车里有点冷,你们要是谁冻感冒了,找我哈。我给你们报销买药的钱。”
车里因为马向前这句话,响起了金银铜铁各种铃儿一般的笑声,姜奂则侧着眼睛看了马向前一眼。
因为人多的关系,车里也没有来时那么冷了,坐在车上的女孩好奇地从车窗向外看,有个年纪小一些的对身边稍微年长一些的女人说:“姐,我怕自己学不好,赚不到钱。”
“放心吧,只要不傻,都能学好。”那女人拍了拍女孩的手继续说:“城里的人都喜欢洗澡按摩,可会享受了。你只要学会了,月月都能赚个七八千。手法好的,上万都没问题。”
“姐,这是真的呀?”女孩一听这么多钱,马上兴奋地追问。
“真的,我听去年出去的艳红说的。要不我咋能孩子都不照顾了,出来学按摩呢。”
“能赚这么多钱,太好了。”女孩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
马向前咧嘴乐了,插话道:“去年也是我开车接的她们。她们现在都干得可好了,小妹你放心吧。”
“嗯嗯。”女孩点头,认真应着。
给人送到洗浴中心后,张经理给马向前结了账。跑这一趟给了他400块钱。
联想到马向前这一趟来回翻山越岭的开了一上午,光油钱就得过200块了,姜奂感觉对方给的不算多。
姜奂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中午12点,还有大把时间,他准备请马向前吃点什么,好好聊聊。
马向前欣然接受了姜奂的邀约,他今天除了接一趟来学按摩的女孩子们外,另一个拿工钱的活就是和姜奂聊天。既然姜奂还要请他吃饭,他更不会拒绝。
“马哥,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姜奂问道。
“我不咋下馆子,平时都是媳妇做饭,做啥吃啥。”马向前一边开车一边说。
“哦,那我想想,咱们吃点什么去呢?”姜奂对大东区这边不熟悉,寻思着拿手机软件查一查,看看附近有什么推荐的馆子。
马向前见他为难,说道:“我知道前面有家麻辣面,平时都不断人,生意可好了。咱们就吃那个去吧,小姜老师看行不?”
“行。”姜奂心里还是那句话,出来混,要会享受也要能吃苦,一年多来,他走南闯北,连村里食堂的大灶都吃过了,胃肠已经锻炼出来了。
五菱宏光熟腾地拐进一片老旧小区,这里的房子一看就有些年头,都是3层左右的小楼,红楼灰瓦,侧面是一个三角形的尖顶,这里家家都是两家共用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姜奂看着这一片的老房子,觉得用这房子当艺术照背景应该很好看。
“这房子听说都是60多年前,苏联人援建工厂的时候,用来给工厂的职工当宿舍,直接按着苏联人的图纸建起来的。”马向前一边说一边朝面馆里走。
这家麻辣面就开在那片老楼对面,是一家不大的小门脸,黄色牌子上印着朴素的三个红色的麻辣面字样,下面是一串黑色的订餐电话。
推门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姜奂挨了大半天的冻,此时此刻终于又找回了一点人气的感觉。
他轻轻摘下帽子,解开羊绒风衣的扣子,伸展了一下,想找个位置坐。可是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低头吃面聊天的人,此刻竟是座无虚席。
(七)“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
白胖的老板热情招呼道:“两位吗?要是不着急就等一会,马上就有下桌的。”
马向前转头看向姜奂,等着他做决定。姜奂可不想再出去坐在马向前那冰凉冰凉的车里,他朝老板点点头说:“不着急,我们等一会儿。”
小面馆里地方不大,他们两个等位的根本没有地方坐,只能在过道上站着,姜奂就将目光投到了面馆的墙上,那上面挂了一个大展板,上面印着整个面馆里的菜品。他一样一样看着,菜品的照片拍得并不专业,好像老板自己拿着手机照的,又找了一个不算好的打印社给二次加工了一下,就这么草草地印了出来,贴在了墙上。
不过这样的照片够真实的,就像那些去掉了美颜和滤镜的网红,一棒子都打回了现实,没了外表的修饰,就只能实实在在地去比内心了。
姜奂看完墙上的菜品,又瞄了瞄身边吃面条的人。这人吃得特别香,“吸溜吸溜”的,吃两口还吧嗒吧嗒嘴,再夹起面上配的肥肠送进嘴里,又是一番滋味。姜奂本来还没怎么饿,看着这男人吃一会,他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
马向前眼睛贼,看前面一桌的人似乎吃完了,他便走了过去,等着人家离开了就占座。
确实像胖老板说的一样,两个人并没有等多久就有人下桌走了,马向前啪地一声,把自己的帽子扔在了桌上。
在这样一个小面馆,又是中午,来吃饭的多是附近上班的,吃完一口饭就要回去工作,哪有时间多停留。
马向前点了他家的招牌麻辣面,姜奂点了一份肥肠麻辣面,又点了两个小菜,姜奂找老板要了两杯热水。
等着上面上菜的功夫,姜奂一边用手捂着水杯暖手,一边坐在他对面的马向前:“你上午和我说的掌控别人情感的那种感觉,具体是什么样的?”
姜奂突然这么一问,把马向前问得一愣,他合计了一下,才接上姜奂的思维,说道:“就是知道她喜欢你,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离开你就什么也不成,你可以掌控她喜怒哀乐的这种感觉。”
“就是强烈的控制欲呗?”姜奂把手里的水杯放下,又从包里翻出了笔记本和笔。
“我不觉得这是控制欲,占有欲吧。我说了算,我定规矩。家里的也是我的,外面的也都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马向前像个社会人儿似的,把洗完手擦去水的那块面巾纸攒成团往脚下垃圾桶里一扔。
但想了想,他自己又笑了,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哪能有那么多?家里的这个是我的;外面的这个,只有一段时间是我的。”
“她跑了你伤心不?”姜奂问道:“之后你还准备再找别人吗?”
“她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就像一条小狗,我经常给它喂食,它就觉得我应该一直给喂食,它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饿了。我的食物一直不变,它就吃腻了,看见别人也拿个食盆过来,它也不管里面装的食物是不是狗能吃的,它就撒欢一样地跑过去,吃别人的食儿去了。”马向前手里拿着一副方便筷子,他将筷子从中缝分开,看着筷子尖说道:“这样的狗,你说会不会早晚有一天会被毒死。”
姜奂看见他的神情,心里一紧。在本子上画了一个简笔画的狗头,狗头旁边又画了一个狗盆儿。下面一行小字备注:“马向前讲这段的时候,很不开心。”
这个时候他们点的面被端上来了,满满的两大碗,上面铺着一层辣椒面,红彤彤的。姜奂的那碗面上比马向前的那碗多了几个肥肠。面上冒着热气,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抄起筷子就吸溜吸溜地吃了吃来。
吃了一会,姜奂和马向前脑顶都冒出了一层汗珠。姜奂轻轻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汗珠,对着马向前道:“马哥,那你……接下来打算再找呗?”
“嗯,嘿嘿,有一句话,我特别喜欢,特别励志:心若在梦就在,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小姜老师,这句话也送给你,咱们共勉。但是,可但是,话说回来,我马向前不愁找不到人,有不少排队等着的。”马向前也从桌子上的纸巾盒子里唰唰唰扯出了几张纸巾,使劲擦着头上的汗。
姜奂以为他心里不痛快,说的是气话、大话。便也没往心里去,打趣地说道:“还有排队等着的?”
马向前知道他不信,也不多解释,从衣兜里掏出钱包,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折叠的牛皮纸片,递给了姜奂。
姜奂接过来,将纸片展开一看,上面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名字后面是年龄和电话号码,电话后面是微信号,一共有四个名字。姜奂拿着这纸片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还给马向前,问道:“这是?”
“排队的女孩。”马向前将纸片叠好又放回了钱包里。
姜奂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被面前的马向前刷新了,他都不知道是气还是乐,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自己的都控制不住,他问:“她们是怎么排队的?排队给你当小三儿?”
马向前这人平时表现得憨憨厚厚,其实大智若愚,很擅长察言观色,他这个秘密对谁都没说过,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件一件都和姜奂说了。他可能觉得姜奂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今天说完,明天到以后都再也不会见了吧。
或许他觉得他收了人家的钱,就要一五一十地和人家将自己的故事,在市场经济里拼搏久了,早已形成了与之匹配的职业素质。
也或许他把这些秘密藏的太深了,终于有机会找个人说一说,他觉得心里挺痛快的,没那么压得慌。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在别人眼里是畸形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牌渣男。可是这种生活就像是吸食毒品,一方面知道是不对的,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想去沾染。
(八)马向前说婚姻,理论一套一套的
马向前和姜奂说过,他喜欢控制的感觉,他喜欢年轻的女孩对他崇拜,给他快乐,他也喜欢自己用钱慢慢地把她们栽培起来,从单纯简单到现实拜金。
他觉得所有跟过他的女孩,有一天离开他,除非找到一个更有钱更肯给她花钱的,不然她们是迟早会后悔了想回来的。
不过就算回来,他也不会要了。
他有的是女孩可以选择,他可以永远选择20岁的女孩,但是女孩不会永远20岁。
“她们大部分都像是今天坐我车来城里找工作的女孩,单纯,迷茫,想赚钱,又不想吃苦。”马向前喝了一大口碗里的汤后说。
“你怎么接触到她们的呢?”姜奂知道刚才自己的状态不好,他现在就是一个旁观者,观察别人的生活,没有权力去用自己的情绪干扰别人。这世上的人千千万,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
你又能去指责谁呢?难倒你自己的生活就标准得不让别人诟病么。
“我一个打杂工的,接触的都是这些女孩吧。”马向前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说姜奂会误会他的意思,他又解释道:“我并不是说这些女孩喜欢钱,这些女孩并不是多喜欢钱,因为没钱,她们不知道钱的好处。她们更多的是喜欢别人关怀的感觉,被呵护,被帮助,有依靠。”
姜奂把马向前的话牢牢记下来,然后说:“认识你之后,她们感受到了被关爱,也享受到了不劳而获只花钱的感觉。了解了钱能买来的快乐,以后她们离开你,就和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了。”
马向前又点了一颗烟,吸了一口后,眼神有点迷茫的说:“是啊。”
“所以你说她们早晚会被毒死?”姜奂问。
“也不见得,没准有些人尝到的钱的快乐,去努力赚钱,成了女强人呢。”马向前呵呵一笑,说道,姜奂脑子里一下浮现出了于新娟。
“你在路上给我讲了遇见的第一个出轨对象,其余的呢?能讲讲吗?”姜奂又问道:“她们离开你以后怎么样了?”
“第二个女孩是我在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我兼职给花市里的几家店送花,那女孩是在花店里打工的,她一边打工一边学习,梦想以后能开一家花店。”马向前弹了弹是手里的烟灰,又继续说:“我们经常见面,她笑起来特别好看。”
“她知道你有家?”姜奂问道。
“最开始不知道,她以为我是离婚的。后来知道了,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马向前的面容在薄薄的烟雾后面,朦朦胧胧的,像个有故事的男人,也像个讲故事的男人。
“你们在一起几年?她又因为什么离开你的?她崇拜你吗?”姜奂觉得自己像个敬业的八卦先生,刨根问底要把所谓的秘密都问出来。
“在一起7年多吧。”马向前难得地叹息了一声,他说:“我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家。她也没有时间再等我,女人好年华就那些年,她都给我,以后怎么办?”
“你就没想过娶她?”姜奂有点不理解,既然都在一起过了7年,那怎么就没想过离婚,和这个女孩过日子呢?
“让这个女孩成为我下一个妻子吗?”马向前突然问道。
姜奂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只是本能的点点头说:“对啊。”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个女孩变成我妻子这样。忍受着丈夫在外面爱别人的女人,自己在家带着孩子,围着家庭团团转。不再美丽,身材越来越臃肿,全部的未来都压在了孩子身上。她过得不快乐,而我希望这些女孩快乐。”马向前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妻子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谁?”姜奂问了一句特别烂大街的话,他原来还不明白为什么影视剧中总会出现那么多让人觉得无聊又刻意的句子,现在他知道了。那些句子有时候就是内心最直白的表达。
“因为生活,因为这个社会,因为她作为妻子的这种身份。”马向前振振有词地说道。
“难倒不是因为你?”姜奂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女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温柔可人,娇憨可爱,等到她们结婚后,那个可爱娇憨的女人就不见了。她们整日家长里短,开始对生活不满,对身边的男人不满,她们总是生活在不满足的状态。她们的情绪,状态都是社会造成的,社会给妻子这个角色太大的压力。之后她们又变成了母亲,角色再一次转换后,她们不满会更多,压力会更大,而在她们身边的丈夫也会变得焦虑,希望逃离那个家。”马向前将手里的燃尽的烟按在了烟灰缸里,目光看向姜奂,又道:“男人在女人的整个变化过程中也在尽力挽回,希望自己做得更好,赚得更多,也希望和她口中‘谁谁谁的丈夫’一样,可是当做不到的时候,当看到妻子失望的表情的时候,一切结婚时对婚后的美好期望都崩塌了。”
马向前的理论体系刚性而且强大,主次鲜明,条分缕析,有很多词儿,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应该掌握的,但他用得非常娴熟。
“对,就是崩塌了。一切对婚姻的美好向往都崩塌了,唉。所以对我来说,崩塌一次就够了,如果以后我妻子和我离婚,我也不会再结婚了。婚后的绝望与歇斯底里,是我不能再次承受的。”马向前闭上眼,表情有些痛苦。
只是在姜奂听来,这些更像是他推脱自己的一个借口。人人都有那么点阿Q精神,明明是自己造成的,却要将这件事怪到别的因素上,因为如果承认了,他们会痛苦,自责,内心无法承受这个结果。而将这件事推脱到别人的身上,那他们就会欣然接受。因为他们想,我试图挽回,可是并没有成功,所以最后这个结果并不是我造成的。
姜奂在笔记上写下:“对自己的痛苦敏感,而对别人的痛苦极其麻木不仁,这是人性的可悲的特色之一。”又在这句话的下面反复画了一条黑线。
(九)“你这是什么意思?摔谁呢?!”
人性这个词,在姜奂的脑海里一直都处在一个神秘的位置。如果谁用低沉的口气对他说出这两个字,他一定会认认真真地听接下来这人说的话。谁要是告诉姜奂,哪哪哪的谁把人性研究明白了,那姜奂也绝对会不远万里拿着自己的笔和本,追到那人面前,求解答。
人性呀,姜奂自从干上人设师这一行,就对这个词越来越难以理解。这东西太复杂了,太复杂了。
正在剔牙的马向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个劲摇头的姜奂,忍不住问道:“小姜老师呀,你想啥呢?一个劲的摇头。”
姜奂赶忙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出来,面对现实中的人性。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问道:“第二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他离开你后,过了什么样的生活?”
“她呀,和我分开后的第二年就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孩,后来好像又离婚了。现在自己带着孩子,开了一个花店。我从那里路过很多次,只是她从来都没见过我。”马向前想了想,又感叹的说:“你看这婚姻,没结婚的抢着往里进,结婚后,又都抢着往外跑。”
“婚姻就像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出来,里面的人想进去。”
“对对对,还是小姜老师有文化。这婚姻就是围长城,太贴切了。”马向前道。
“这不是我说的,是一本小说里写的。”姜奂从不用别人的文采来装点自己。
“反正就文化的人就是见识多,你看你读过这本小说,我就没读过。”
“你和你妻子结婚的时候,难倒不是因为你爱她?”姜奂问。
“我爱的是恋爱时候的她,结婚后的那个她对我来说是陌生的。”马向前又是那副表情:像个输球了的球星,又像个下野的政客,有点落寞有点不甘心,嘴角一直紧绷着。
姜奂和马向前在这家面馆里聊了很久,过了中午忙碌的饭点后,饭店里基本没什么食客。老板也不介意他们在这里坐着不走。而这这胖胖的老板还贴心地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招呼了声:“你们聊,需要啥就喊我。”
和马向前聊完,走出面馆,姜奂又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大衣,他挥了挥手和马向前告别,五菱宏光扬尘而去。
旧社会的老式婚姻,男人女人见都没见过,就结婚了,就过一辈子了。而如今的新式婚姻,都是自由恋爱,你情我愿的,怎么结婚后就都变了味?
姜奂又想起了《围城》里的一句话“老实说,不管你跟谁结婚,结婚以后,你总发现你娶的不是原来的人,换了另外一个。早知道这样,结婚以前那种追求、恋爱等等,全可以省掉。谈恋爱的时候,双方本相全收敛起来,到结婚还没有彼此认清,倒是老式婚姻干脆,索性结婚以前,谁也不认得谁。”
他想,他如果以后和张玉靓结婚了,难道也会变成马向前这样吗?对婚姻充满失望,对身边的妻子充满埋怨?如果变成这样,他会怎么办?也是拼命地逃出围城吗?
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怎么老觉得马向前这个人似曾相识呢?”张玉靓说。
她一边翻看着马向前的人设报告,一边抬眼看看姜奂,后者正在帮她填写一份公司的函件。
姜奂也有同感,他觉得马向前出轨的心态里,那种掩饰不住的控制欲与占有欲,令他似曾相识。对马向前来说,养小三是他性格里延伸出的一种生活方式,或者说是习性。
不过,他此刻专心地填写着函件,张玉靓马上要去参加一个高级商务年会,函件和致辞手卡必须手填,张玉靓觉得自己的字有点草根气,于是让姜奂给她填写。
张玉靓一边看他认真地写字,一边摆弄着他。
“咦?”张玉靓突然发现,姜奂戴了一款之前她从没见过的小叶楠手串。串珠很小,但绿色和花纹非常均匀,看起来是个挺贵的东西,“这个哪来的呀?”
“前几天去买的。”姜奂头也没抬。
“自己去的呀?”
“自己呀,你不是出门了吗?”
“我一出门你就买东西呀?刷的黑卡还是自己的钱呀?”张玉靓问得不停不休的。
“我早就不刷那张卡了。过一段,续卡时间到了一作废,就撇了!”姜奂心里火往上涌。
“那用的是自己的钱呗?”张玉靓把姜奂手串上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看。
姜奂把手串干脆摘下来给她看了,“那是我自己赚的钱!”
“你这么跟我说话什么意思?你赚的钱……还不都是我开给你的!”张玉靓感觉到姜奂的抵触,心里也不痛快,虽然脸上还笑着。
“这是我用自己去年给杂志社写专栏的稿费买的,不是你的钱。”姜奂本来也不高兴,你出门参加商务年会好几天,也不说带我一起去,反而还给我安排了一大堆采访和琐事,明摆着是不让我借机会放松;我自己就花几万块钱买个破手串,你还追问个不停,太过分了!马向前像谁?我看最像的是你!
他越想越气,啪地一下,把笔撂在桌面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摔谁呢?!”张玉靓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我需要调整一下心情。”姜奂长吁了一口气,不卑不亢地说。
眼瞅着俩人又是一场大战在即。
张玉靓的手机响了。
不发微信,不管不顾地直接把电话打过来的,当然是付雨奇,“老大,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海兔。”张玉靓乜斜了姜奂一眼,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留下姜奂自己生闷气。
“老大,我下周就要出海了,想跟你聊聊。”付雨奇撒娇地说。
“……什么时候?话聊还是出去?”手串儿还在张玉靓的手里,她摆弄着它。
“出去说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些话不方便了,嘻嘻。”
张玉靓叹了口气:“好啊,那我们在哪儿见?”
“我就在你家楼下呢!转角没遇到爱,等你呢。”
果然又是那里。
(十)“她的故事里还有男有女哦,很精彩的!”
张玉靓挂了电话,回到房间,见姜奂已经又开始给她认真写东西了。
她心里一热,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于是轻轻拈过他的手,把手串又带回他的腕子上,“买东西不带我去,讨厌。”
“你那么忙,怎么喊你?”姜奂嘴上一点不软。
“海兔找我,她马上出海了。人就在楼下呢。”张玉靓穿上外套,拎起包。
“那还回来吃饭不?”姜奂问。
“回来呀!跟她能吃什么。”张玉靓俯下身,诞着脸凑近了看姜奂,意思是索吻。
姜奂也半抬起头,俩人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张玉靓转身快步下楼了。
姜奂的电话响了,是付雨奇:“是我,帅哥,方便接电话吗?”
“什么事?”
“穿着衣服呢吗?”付雨奇的声音飘飘摇摇的。
“你想干什么?”
“她是不是下楼了?时间不多,我说正题了:我马上要出海了,担心你们俩会拌嘴吵架,所以来分别跟你俩做做思想工作。”
“那倒不用。我跟她很好。”
“别骗我啦,你俩很不好。我跟老大也就能聊个十几分钟,她上楼了你就编个理由下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电话里说不行吗?”
“她过来啦,我挂了啊。”
付雨奇匆匆挂掉电话,张玉靓匆匆进了店里,一眼就看到了她,走过来在桌对面坐下:“这次出海多久回来?”
“要5个月。你喝点什么?”
张玉靓点了杯苹果味儿的气泡水。
付雨奇把她自己出海期间的事情与张玉靓交代了,俩人还谈了几句家族和老婆的事情,接下来话题就转到了姜奂身上。
“听说上一回你把他治得够呛,差点跳河了……”付雨奇拿话挑她。
“听谁说的?”
“他其实对你是真心的,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嘛,男人容易犯的错误……”
“我跟他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别这样啊老大,我还……我不还是你们俩的媒人嘛。你现在这么性福,得归功于我的无私吧?”付雨奇今天说话的胆子很大。
“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还不一定谢你呢!”张玉靓发现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就被付雨奇调出来了,
“我观察他啦!去上海那一段,我替你看着他呢,他跟老三之间啥事也没有!”
“是么?”
“老三那人你还不了解?傻,花痴,但是胆子小。她哪里敢动你的心头肉呀?”
“心头肉?我看他是个滚刀肉。上来那个任性小心眼劲儿,讨厌死了。”张玉靓胡乱喝了一口气泡水,想抽烟,但又看见了店里的禁烟标识。
“老大,男人总会有点小脾气的,你不够了解男人。”
“难道你够了解男人?”张玉靓觉得付雨奇的话很可笑。
“老大你想想,他如果将来和你结婚了,算什么?他其实就是个同夫,他能接受这个,已经很了不得了,而且他原先还是个受儿,他完全转过来也不容易呀!他的这种心理,你可以问问你那个前任呀!”
付雨奇一番说和,张玉靓心里稍微松了一些,“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用翻来覆去说,我饿了。哪天你要出发时提前告诉我,我安排人送你去机场!”
说着,张玉靓转身回来,到家里却没见到姜奂,只见到了写好的函件和致辞卡,还有一张便笺:“Ellen,我去买晚饭啦。”
“什么晚饭?点外卖不行么?”张玉靓嘟着嘴埋怨道。
姜奂匆匆闪进“转角没遇到爱”,一眼就看到了付雨奇,走过来在桌对面坐下:“你这次出海多久回来?”
“要5个月。你喝点什么?”
姜奂看到自己面前有一杯只喝了几口的气泡水,“这是她喝的呀?”
“嗯哼。”
姜奂叼起张玉靓那杯苹果味儿气泡水的吸管,狠狠吸了好几口。
“你们俩……你们倒是不浪费哈。”付雨奇的话里带着几分醋意。
“说事。”
“你爱她吗?”
“这个不能告诉你。”
“你爱她。可是呢,她不一定爱你,我虽然希望你俩好,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几句。”
“提醒我什么?”
“你将来即使跟她领了证儿,你们俩也很可能没有婚礼,没有婚纱照,你就是个同夫。”
“……”
“而且,她过去是有故事的人,吴浩彤和妍蕙子你知道,可是她的故事里还有男有女哦,很精彩的!她没告诉过你吧?”
“是—吗?”姜奂拖着长声问,好像根本不相信。他对别人提起这些事情非常反感,但一想到张玉靓没有对自己说起过她的过去,只是有选择地告诉了他一些事情,他的心里还是挺别扭的。
“是—啊!可惜今天时间有限,你呢,又不是充分信任我……”付雨奇说着坐了过来,一下子就抓过了姜奂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姜奂一下子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们俩不可能。”
付雨奇哂笑了一下,心想你别清高,我迟早毁了你,“跟你开玩笑呢!当真了还。她的过去,妍蕙子都不见得全知道,但有一个人,一清二楚。老大喜欢跟那个人,互相交换秘密。”
“你说的是吴浩彤吧?”
“真聪明,我就喜欢你这个聪明劲儿!”付雨奇的手又往姜奂身上乱摸。
“你想干什么?”姜奂问道。
“我约你来就是干坏事的,你说我想干什么?”付雨奇的状态突然很不正常。
“不行。我不会跟你搞在一起的。除非你求我。”姜奂也突然说了一句很吓人的话。
“求你?本姑娘才不会求别人干坏事呢!本座的风格是主题先行,主场作战。”付雨奇的自尊心受到了损伤。
“那OK了,我撤啦!”姜奂起身要走。
“好吧,怕了你了,不过呢,那个人一定会主动配合你,干你想干的那些坏事。”付雨奇把一个微信名片推到他的手机上:吴天小主,还有吴浩彤的手机号。
“时间有限,我得回去了,她会怀疑的。”
“她还少怀疑你啦?吴浩彤、老大,她俩都是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如果你想在吴浩彤那里了解老大,你就得把自己的秘密给她作为交换,而且她还会索要更多福利的呢,哈哈。”
(十一)“没想到,你还挺会约女孩子的呢……”
“谢谢你的提醒,我要回啦。她饿坏了。”
“她哪里饿了?这一会儿都等不及?熬不住?对了,她紧致吗?”付雨奇看着他穿起自己的外套,追问道。
姜奂不再搭理她,匆匆出去,直奔不远处的一家日料食材店,他想买一些高档一点的食材,回去给张玉靓做,发微信问她,“Ellen,晚上吃日料怎么样?你喜欢哪种刺身?”
张玉靓回道:“要新鲜的金枪鱼!”
付雨奇看着姜奂的背影,把那杯剩下三分之一的气泡水拿过来,眯着眼睛品了一口。
姜奂刚踏进日料食材工厂店里选货的时候,张玉靓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我想过去跟你一起选,给我发个共享的实时位置”
马上位置就发过去了,他此刻确实是在店里呀,姜奂问:“我在这里等你,过来一起选吗?”
过了一会儿,张玉靓回他:“突然进来一个电话,你还是先选吧,别等我了。”
其实张玉靓一直在用另一部手机给吴浩彤打电话:“耗子,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你什么时候有空?”
“今天不行了,着急么?明后天我这也有事……大后天吧。什么事啊?”吴浩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明天不行么?后天一早我就出门了。我不怕晚,明天晚上吧,具体事情见了面再说。我去你家楼下的咖啡。”
“好吧……那你到了喊我。什么事啊?”吴浩彤意识到了点什么。
张玉靓那边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姜奂的电话就进来了:“Hay。”
“谁呀?”吴浩彤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是我,姜奂。”
“哎呀。”吴浩彤从床上坐了起来,“是你呀。什么事?”
“吴姐,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介绍几个人设。”姜奂的语气遮遮掩掩。
“介绍人设?我都介绍给大玉儿了,你问她不就得了?”她欲擒故纵。
“我是想悄悄做个小课题,不是商业目的这种,不跟公司的事情冲突,想找几个特别一点儿的人作为案例。”
“是这样啊……大玉儿知道吗?”
“她那么忙……咱别去烦她了,先不告诉她呗?行吗吴姐?”
“好吧,那你,你想要什么特别的人啊?你说说,我看看我这里有没有,没有的话,你不是还得白跑一趟么。你们都是公众人物,挺忙的……”吴浩彤的声音软糯下来了,挺贴心的感觉。
“不忙不忙,以后咱们都熟了,我得常跑你那里呢,再说,我的这个要求比较复杂,还是当面说为好。再说上一次见面时我挺过分的,这次请你出来也是当面赔个不是。”姜奂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吴浩彤在另一边怎么也猜不出来。
“还知道你自己挺过分的呢!好吧,我这两天还可以,接下来就很忙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完全是两个挺亲昵挺暧昧的人之间的语气了。
“时间……吴姐,明天我这边太乱,后天可以吗?不用折腾你,就在你家楼下,地方你定,我都随你。”
“行。那你临过来说一声吧。没想到,你还挺会约女孩子的呢……”吴浩彤轻轻地把“约女孩子”这四个字说得味味道道的,里边无数的意思。
“真能把吴姐这样的大美女约出来,我也没想到……”姜奂顺着她的意思说道。
“那见面细聊吧。”吴浩彤放下手机,想了想,去床头格子上拿下一个小整理盒,翻开,挑拣着里边各色的美瞳。
“见面细聊。”姜奂放下手机,店员那边已经把食材切好了。
姜奂接过食材,正在检查,张玉靓推门进来了:“跟谁打电话呢?”
“哦,中介。”姜奂头也没抬,不假思索地回道。
“中介?”张玉靓也过来帮着检查食材。
“对,原先租我房子那家人想续租,想问长租的话价格能不能松动一点。可是我其实不想租给他们了。”姜奂转移了话题。
“那房子不是空出来了么,你想回去住啊?”张玉靓关心则乱,一下接住。
“我才不回去呢。”姜奂拎着食材口袋,一手挽着张玉靓往外走,“我在这里多好啊,白住,天天晚上还有福利。”
“美的你!坏银。那边的房子还是继续租出去吧,要不你什么时候偷偷在那里干坏事我都不知道。”张玉靓撒娇道,“再有,下月开始要收你房租了哦,一个月三千。”
“这么狠啊!”姜奂吃了一吓。
“要不你也买这买那,天天买买买了,太能花钱!就当我替你存着。”
在店员们的各色目光中,俩人甜甜蜜蜜的背影走远了。
上楼,进屋,俩人简单腻了几下,姜奂开始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张玉靓则躺在沙发上,静静抽着烟,眼波斜在眼角上,透过烟幕,看着姜奂。
姜奂还不知道,这是张玉靓打别人主意时习惯的表情。
“张总,请用膳!”他话里不无味道地喊她过来。
张玉靓按灭了烟,到餐桌边坐下:“不想问问我海宝刚才说的什么呀?”
“付雨奇?不感兴趣,我跟她现在没什么接触。”姜奂也坐了下来,满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摆盘手艺。
“海宝说,她这一趟至少要6个月才能回得来。她还有点舍不得我们,说到动感情的地方眼泪圈圈的。”张玉靓一边说,一边馋嘴地先用手抓了一片刺身,蘸了点酱油就往嘴里送。
“是吗,她呀?不像。”姜奂看着张玉靓,边说边品了一口米饭,“怎么样?今天的金枪鱼新鲜吧?”
“嗯,不错,你也吃啊。”张玉靓闭着眼睛感受着金枪鱼刺身的鲜嫩,“可是呢,我跟她说了,她长大了,总是要出去多长见识的嘛。长大了就要,就要……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小鸟长大了,就要飞向远方——更何况她还不是什么好鸟!哼,没记错的话,她是澳洲珀斯大学毕业的吧?珀斯,世界上最孤独的城市,蓝天、大海、沙滩、石头,她早就该独习惯了吧,孤独是她的营养。呵呵。”姜奂说出了他对付雨奇的真实想法,毒舌得很,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恨她,溢于言表。
(十二)“有人一直尾随我……快开门……”
“切……”天被聊死了,张玉靓不再往下说了,专心地吃起东西来,眼波斜在眼角上,不时瞄一眼姜奂。
第二天,张玉靓说要出去应酬,要很晚很晚回来,所以晚上姜奂不用等她了。
姜奂自己先回了家,练了一会儿囚徒健身之后洗漱一番,才回到自己房间,取出日记本写东西。
快到半夜,他正在写着,门响,轻轻的脚步声,洗澡间的水声,是张玉靓回来了;过了一会水声停息,传进来一阵烟味,这是她的睡前烟了。应酬了一天,她一定很累。
姜奂赶紧收尾,想出去给她弄一点东西吃,但收拾好日记本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她的房间门响,再出去时,大厅里已经关灯了。
张玉靓的习惯是,她只要关了门,任何人谁胆敢闯她的房间干扰她睡觉,她就会大发雷霆。姜奂想了想,还是回房也睡了。
姜奂想着付雨奇、吴浩彤跟他说的话,心里躁动,有可能会劈腿的预感又让他很紧张,怎么也睡不着。正在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门锁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抽出瑞军随车宝就轻轻摸到了厅里,手放在了玄关顶灯开关上。门锁响了一阵,钥匙愤怒而徒劳地在锁孔里别了好几下,突然又变成急促的敲门声,他开了玄关的大灯低声问:“谁呀?”
“是我——快开门……有人一直尾随我……快开门……”是李妍蕙子的求救声。
姜奂未及多想赶紧开了门。
只见李妍蕙子一下钻了进来,戴着福尔摩斯那种猎鹿帽,黑衣黑鞋子,披了件万圣节捣蛋小孩穿的“Trickortreat”深蓝斗篷。她一见姜奂,毫不迟疑,用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对着他的上上下下连拍了好几组高清照片,然后转身就到了张玉靓房门口,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有拧开,另一只手飞速抽出房间钥匙,开门闯进去,只听里边张玉靓一声怒喝,姜奂赶紧跟进了房间,只见李妍蕙子开了顶灯,掀开了张玉靓的被子,对着她和床单一阵拍视频,另一只小手在床单上划拉着。
姜奂已经不再紧张了,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
张玉靓捂着脸蜷在床角,不断尖叫怒喝。
姜奂也轻声怒斥:“太过分了吧!”
李妍蕙子前两下扑空了不甘心,又转身翻枕头下面、床头柜的抽屉,还是没发现什么。她顺手摸起床头的香烟,点上抽了两口,眼睛在房间里扫来扫去。
张玉靓喊:“你出去,出去!都出去!永远不原谅你们!”
姜奂赶紧退到门口,只见李妍蕙子开始翻房间里的垃圾桶,在烟头中间翻出一个胶皮套之类的东西,眼睛一亮,摆弄一下,装进了一个硬塑料袋。
然后她转身跑出来,姜奂赶紧关了房门,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门上,“有病啊!×!”里边张玉靓都气疯了。
李妍蕙子又去翻了厨房和客厅的垃圾桶,才悻悻转出来,一边摘掉手上戴的一付啃鸡架的塑料手套,一边狠狠瞪了姜奂一眼:“加点小心。这次放过你们……”
姜奂冷冷看着她出了门,又到窗前看她上了袁爱乐的车,车子开走了。
“她是来捉奸的。翻到什么了吗?”张玉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里,忽然张口说话,把姜奂吓了一跳。
姜奂转身走过去看她,见她披散着头发,脸上没有上妆,只薄薄搽了些润肤霜,唇彩涂得很仓促。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睡衣换成了睡袍
“哦,Ellen……,你没事吧?”姜奂的声音里是关切,眼光却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个不停,过去一下在门上扣好了防盗锁,他血液里牲性的一面拱了出来。
“你放她进来的?”张玉靓并不在乎他目光的肆意。她连拖鞋都没有穿,就那么站在地上。
“她假装喊求救,说有人尾随她,我上当了,害你没睡好……我扶你回房间吧。”
张玉靓冷冷乜斜了姜奂一眼,转身轻轻回了房间,姜奂粘在她后边也进了房间。
房间里只有床前灯亮着,张玉靓就坐在灯影里。
“她失望了。什么关键证据也没发现。那些吓人的关键场面也没撞上。”姜奂说着,反手锁上了房门。
张玉靓没看他,手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摩挲了几下,“那你安全了,回房间睡觉去吧。”
“这样的话她今晚肯定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啊?常言道,越危险的时间地点往往越安全。”
第二天早上,姜奂喊张玉靓早早起来,她一身疲惫,垂着头吃了几口东西,跟姜奂吻了几下,拽拉杆箱就出门了。
他收拾停当,刚出了门,机场那边的张玉靓就把微信发过来了:“赶紧在家待着,今天不用上班了,妍蕙子昨晚好像把钥匙忘在进户门上了,今天必须更换锁芯!”
姜奂无奈,赶紧去联系了厂家,所幸厂家的人来得很快。他一边盯着工人干活一边读起书来——
那天沈阳下了雪,是1948年沈阳冬季的第一场暴雪。雪花大片大片的下落,沈阳城的街路很快就浮上一层雪白,人走在雪上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
柴新亚、马叔仑、吉运、佟邦林、朱庚、何竞雄几个人分别冒着雪,从各自的地方出发,来到当时几个人义结金兰的小饭店。
半年时光而已,物是人非莫过如此。朱庚最先到的,明天他就要去北平读书了,今天这次聚会也是为他辞行。他坐在那里,盯着桌子上的碗筷出神,他有点伤感。
柴新亚和吉运一起过来的,之后是穿着人民服的佟邦林,然后是穿着西装大衣的马叔仑,几个人坐下聊了一会,何竞雄才匆匆赶来。几日不见,何竞雄瘦了不少,颧骨高高耸起,衬得面颊更是凹陷了下去。
几个人见他进来,说话的都停住了,佟邦林起身给他让了位置,说:“三哥,你坐这里。”
何竞雄掸了掸身上的雪,点点头坐在了佟邦林左手边,右边是朱庚。何竞雄进来时,吉运连眼皮都没抬,虽然幕后写举报信的人并没有查出来,但是他心中明镜一样。明远那封自首信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最后那封信也是交给了何竞雄,吉运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何竞雄一眼,何竞雄垂下了目光,并不看他。
老板一直记得他们几个,那次他们义结金兰的时候,老板还多赠送了他们一盘花生米,如今借着上菜的功夫问道:“我记着你们上次是八个人义结金兰的吧,怎么这次聚会少了两个。”
“那两人有事,来不了。我们哥几个聚一聚,为了送小老弟去北平念书。”佟邦林道。
“去北平念书好呀,有出息,有出息。”老板笑着去后厨继续做菜。
“上次我们在大哥葬礼上聚齐过一次,不过那次,哎不说了。今天我们哥几个不醉不归吧,有啥说啥,把心里话敞开了说,七哥在这里祝福我们老幺去北平学业顺利。”佟邦林这段时间一直在部队,才请了探亲假回来帮林世界在机关幼儿园谋个岗位,对兄弟们之间的情况并不清楚,他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兄弟几个挨个给朱庚敬酒,朱庚属于东北人里不能喝酒的那一类,一杯上头,二杯下肚基本就得趴桌子上睡着。可是今天朱庚竟然和桌上的兄弟挨个打一圈,然后还精神抖擞,一点不困。
柴新亚是亲眼看着明远被火烧死的,那是啥感觉,他说不出来。只是每每看见火光,他都本能地闭上眼睛,脑中清晰地浮现出明远浑身是火的身影。他喝到后来突然就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哭得嗓子都在哽咽。整桌的人都沉默了,朱庚看着空着的两个位置,在一想到明远的葬礼,悲从中来,也哭了。
“大哥死得太惨了,他把汽油倒在自己身上,点了火,全身都是火,就在我的面前。”柴新亚将脸埋在手里,哽咽道:“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是我大哥呀,我竟然没能救下他。”
吉运就坐在柴新亚身边,他死死盯着何竞雄,眼泪就在眼圈打转,眼睛通红,握拳握的手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何竞雄则连喝了两杯白酒,依旧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恐惧。他知道明远死了,但是他一直拒绝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他一直给自己开脱,明远的死与他无关,不是他害的。可是看见吉运仇视的眼神,听到明远可以说是残忍的死相,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想现在就从这里离开,他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拿着自己的大衣,一句话都没说,走进了月白色的夜中。
“老三怎么走了?”马叔仑道。
“有鬼跟着他,他害怕了。”吉运喝光了杯中酒。
“谁知我心啊……等哪天我起来了,也把你们都带起来,到那个时候,你们就全明白了。”何竞雄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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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10点钟,锁芯已经给换好了。
不过这样一来,姜奂今天剩下的时间完全解放,于是干脆提前去了吴浩彤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