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僵尸新娘
“理想国”漫展在上海最大的一处会展中心举行,杨凯琪租了一辆商务车,拉着几个人直接到了漫展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后,几个人拿着道具匆匆就往展会大厅走。胖乔跟在后面,身后背了一个包,一手推着一个箱子,里边都是有可能用到的道具和临时出状况时备用的衣服、化妆品啥的。
“你们几个妖魔鬼怪……能不能走慢点,等等,等等我!”胖乔实在是赶不上他们的速度,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们要开场了,你一个拎包儿的,稍微晚点到也没事。我们展厅里见,找不到的话给我们发微信。”杨凯琪头都没回,步子不停,继续蹭蹭蹭地走。
“估计你不会找不到我们,我们这么惹眼。”胡梦轩笑嘻嘻地补充道。
“僵尸新娘!”几个人在会场一露面,就被不少漫迷围住,求合影。确实像胡梦轩说的一样,他们几个太惹眼了,在众多Coser中,他们的服装,造型和神似度,与原著相比,还原度相当高。
“艾米丽,我的天啊,你是我见过最像的艾米丽!”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激动地拉着杨凯琪的手,怎么都不松开。杨凯琪耐着性子和她照了好几张合影,那女孩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杨凯琪顶着艾米丽那张灰白、泛着阴森绿色的脸,还有那一双巨大的白眼球,嘴角越来越耷拉,十分了解她脾气的文一诺立马礼貌地推掉了几个围着他合影的女孩,快步走到杨凯琪身边,用力挽过她的肩膀,对拉着她手的女孩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小可爱,我们马上要上台比赛了,我要把艾米丽带走喽。”
女孩依依不舍地放开杨凯琪的手,对着装扮成曾经亲手杀死艾米丽的贪财恋人的文一诺真诚而又略带乞求地说:“好康,拜托请你不要伤害艾米丽好吗?她那么善良!”
“小可爱,你忘记这部漫画的大结局了吗?”文一诺环着杨凯琪的肩膀,离开了女孩的视线。
杨凯琪斜了文一诺一眼,文一诺讪讪地把环在杨凯琪肩膀上的手拿开了。
“最后结局艾米丽变成了蝴蝶飞走了,这不算是一个大团圆吧。”杨凯琪道。
“对艾米丽来说,这也有可能是新的开始。”文一诺翘起嘴角,目光落在杨凯琪的脸庞上,又快速地移开。
那边姜奂和胡梦轩也终于杀出重围来和她俩汇合。一会他们要上台走秀,参加比赛,这才是他们此次来的重中之重。
他们之前那组选手COS的是《死亡笔记》,几个死神的Coser个子都特别高,目测每个都比姜奂高一些。他们两组出场比较靠后,在后台候场的时候,还聊了一会。
杨凯琪紧张的时候不太喜欢和陌生人社交,一直低头玩手游,进入“农药”状态时,她的肩膀会刻意地左右摇摆起来。文一诺就坐在旁边陪她玩。两个人一起天下无敌,将对方虐得哭爹喊娘,没办法,他俩的装备实在太壕了。
而胡梦轩则是来者不拒、特别自来熟的人,她说话特别二,和谁都能嘻嘻哈哈的,直白一点说就是没心眼,傻大姐。姜奂和张玉靓聊了一会微信,张玉靓说她要去忙了,姜奂也就把手机收了起来,听胡梦轩在那里和对面坐着的几个高大死神瞎聊。
“你们几个扮演死神的男生好高呀,是不是有1米9了?”胡梦轩问道。
“我们几个不都是男孩。”对面拿着镰刀扮演流克的死神说。
“啊?不能吧?”胡梦轩一脸震惊,她将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来回扫了一遍,直摇头道:“猜不出来。”
“雷姆是女孩吧?”姜奂突然说道。
“Bingo!小帅哥眼力真好。”因为COS的是流克,所以嘴巴画得特别夸张,她再咧着嘴一乐,更是有种要吃人的感觉。“你是通过什么看出来的?至少不能通过脸。”流克想了想又道:“喉结应该也看不出来,都被衣服挡住了。”
“通过手,虽然你们的手都不粗壮,但是男人手和女人手最大的不同就是手指的关节。无论男人手多细,他的关节都会相对粗大。女人的手则不然,无论她多胖,手指关节都会更纤细一点。”姜奂慢悠悠地说着。
听他说的这几个人都纷纷低下头观察自己的手,还特别认真的进行了对比,连连点头,流克道:“我去,帅哥你是干侦探的吧,太厉害了。”
“随便说的。”姜奂特别谦虚地说。
正说话间,姜奂的电话响了,是胖乔打来的。果真在人群密集的漫展中,胖乔找不到他们了。
姜奂在电话中给胖乔说了好一会自己的位置,两个人也没沟通明白。姜奂身边的胡梦轩实在听不下去了,对姜奂说:“微信有个实时定位功能。”
姜奂这才恍然大悟,刚才都糊涂了。
靠着微信的实时定位,胖乔终于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组织大部队会合了。
《死亡笔记》那组走秀之后,就轮到了姜奂他们。他们并不是单纯的走秀,扮演艾米丽的杨凯琪坐在钢琴前,弹奏起了《ThePianoDuet》,那是僵尸新娘里一个特别经典的片段,艾米丽坐在钢琴前弹奏,维克多走到钢琴旁与她一起弹奏。舞台的追光灯打在他们身上,婉转的欢快的钢琴曲悠扬响起,在钢琴曲弹到尾声时,胡梦轩Cos的维多利亚和文一诺Cos的巴克斯两个人从舞台的两侧缓缓走向钢琴的位置,依靠在钢琴边,看着弹琴的两个人。他们相互对视,在钢琴曲结束后,姜奂和杨凯琪相互拉着手站了起来,几个人一起朝舞台正中央走去,目光由彼此的面容上转到舞台下的评委身上。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一些叫好声,评委也都面带微笑地鼓掌点头,显然他们这次的表演很成功。
刚下舞台,一个小巧的身影突然出现,朝着他们几个人就扑了过来。文一诺第一反应竟是挡在杨凯琪身前,而走在最前面的姜奂则是本能朝后躲去。只苦了反应最慢的胡梦轩,被这个身影扑个正着,差点向后仰倒。
(八十五)这一夜张玉靓给姜奂打了三次电话,都无人接听
“海兔,你怎么来了?”胡梦轩看见怀里的人后,惊讶地问道。
“你们刚刚的表演太赞了,超级美。”付雨奇抱着胡梦轩,特别兴奋地说。
“也不看看我们下了多少工夫!”杨凯琪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文一诺,说。
原来,付雨奇前一天也到了上海,却并没有与团队同机,实现也没有说她会来,而是先去忙了一圈自己的事,大赛当天才赶来与他们会和。
演出圆满结束,晚上几个人去了当地出名的酒吧,来了一个不醉不归的庆祝。
在酒吧里又遇见了之前《死亡笔记》的那一队人,本来卸妆后应该谁都认不出谁,可那个扮演死神雷姆的女孩实在是太高太惹眼,姜奂一眼就认出了她。
两队人都觉得有缘,两桌凑成了一桌,喝了起来。
灯红酒绿,划拳喝酒,年轻人的狂欢与快乐,是这个城市夜生活最好看的色彩。
这一夜张玉靓给姜奂打了三次电话,都无人接听,胖乔也没按时汇报他们的情况与进展。
因为他们都喝得忘我与快乐……
这趟到上海,虽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拿到特别高的名次,但并没有败了杨凯琪的兴致,因为这次COS展使得杨凯琪看到了“自己跟高水平COSER之间的差距”,也一下子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进了不少古灵精怪的圈子,穿梭其中,如鱼得水,不亦乐乎。
姜奂酒量尚可,很难醉得一塌糊涂,但是这次他却有些放纵了,白酒啤酒红酒洋酒,喝到后来酒像水一样,水像酒一样,什么差别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自己房间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了衣服,怎么上的床,不过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酒后没做什么不体面的事,例如酒后乱性,例如撒泼耍赖、逮着谁都非得给谁跪下那种丑态,在他这里是没有的。
所幸,他现在睡得比较称心了——
一开始姜奂非常不爽,胖乔喜欢抽烟,睡前烟、醒来烟、饭后烟、马桶烟缺一不可,而姜奂最烦二手烟,这俩人为此很不愉快,吵了好几次(都是没撕破脸、骂人不带脏字的那种)。
胖乔无奈,只好出来找伴,万幸文一诺也喜欢这口儿,他平日在加油站憋惨了,这次出来正好狠过了一把烟瘾,跟胖乔一拍即合,俩人干脆成立了一个品烟小组,从烟店买了好多牌子的烟,一款一款地品评打分。
文一诺最开始是住在一个单人间,品烟小组成立后,姜奂就偷偷跟文一诺换了房间,这下终于得享清净,所以即使这晚喝多了,回来他睡得也还不错。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醒过来的时候他特别恍惚,盯着棚顶的天花板发愣,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可又似乎心里明镜一样知道自己在哪里,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做了两次深长的呼吸,然后才确定门口的敲门声是真实的,他一遍揉着宿醉后嗡嗡作响的头,一边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敲门的是付雨奇,她梳着高马尾,穿着露着大洞的毛衣,下身是一条超短裙露出一双又白又直的长腿,她已经化好了精致的妆,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巧的皮质双肩包,她对着一脸蒙圈的姜奂说:“赶紧穿衣服,今天上海有国际车展。”
付雨奇约了很多损友、狐朋狗友甚至玩行为艺术的江湖怪客,除了参展的几次在现场帮忙,其余时间就都是在外边胡闹,有时连驻地酒店都不想回,每次都是杨凯琪出去找一大圈,最后把她揪回来的。这到了最后一天了,她也收心了。
“我头疼不想去,你们去吧。”姜奂揉着头,说完就想关门谢客。付雨奇眼疾手快,先一步用身子挡住了要关上的门,笑嘻嘻地道:“帅哥,别这样扫兴呀,大家去。好不容易来一次,去看看嘛。这里的车比沈阳的车展要多很多,看完车展我们吃个饭,然后正好去机场。”
“我不想去。”姜奂心情很烦躁,宿醉后的人通常希望自己能安静地躺一会。
付雨奇眼睛一转,笑嘻嘻地说道:“老大最喜欢车了,一直想来上海看车展,不过因为工作关系,每次时间都挪不开,这次正好你看完回去可以给她讲讲。”
本来转身都准备重新躺在床上的姜奂一听,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那你们等我一会,我洗漱一下马上出去。”
“没问题,我们在大厅等你。”付雨奇心满意足地帮姜奂关上房门,去了酒店大堂。
上海的会展中心真的不白建,一个活动结束马上就开始第二个活动。他们的漫展昨天刚结束,今天就在同一个地方开始了车展。和漫展相比,逛车展的人更多,年龄段更全面。杨凯琪是学汽配出身,对车有一种骨子里带的痴迷,她特别喜欢把车拆了,看看内部结构。她觉得一个车的内在要比那光鲜亮丽的外表美得多,更有吸引力得多。
文一诺自己就有好几辆车,或者每一个有钱的富二代都喜欢车,他不过是众多喜欢车的富二代中的一个,不过他去加油站上班,平时只开一辆旧的黑色中华。
付雨奇和胡梦轩就是来凑热闹的,她们俩对车的追求很庸俗,胡梦轩喜欢车内空间比较大的,付雨奇则喜欢贵的时髦的。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妍蕙子家族的每个老公,都有属于自己的车,那是妍蕙子送的生日礼物。
张玉靓的座驾是蓝色奥迪轿跑SuvQ8,她觉得这辆车利落高能的气质跟自己非常合,此外还有一辆备用的新捷达,也是顶配——张玉靓买车,从来都是顶配。
杨凯琪的座驾是宝马Z4,她过手了很多跑车,最后还是觉得这款强调驾驶感、不做外形妥协的车“才是我的”,。
胡梦轩的车是途观L380TSI2.0T和五菱宏光,她的车经常拉小动物,所以强调车内空间,外形土一点她根本不在乎。
袁爱乐的车是野马5.0LV8GT,这款车风格复古、动力狂野,最关键的是,她音乐上的一个偶像也开这款车。
付雨奇的车是奥迪TTS,她只看中这款车的时尚拉风。
妍蕙子自己开一辆精致的宝马MINI,公司给她配的一辆一汽奔腾R9SUV她一般不开,只在去政府机关办事时用一下。
所以,杨、胡、付几个人这次都重点到自己所开品牌的展位,去看一下这个牌子的全新概念车。
(八十六)一尊惹祸的小玉佛
相比之下,胖乔是来看车模的,那白花花的大腿,那一个个妖精一样的脸蛋,把个胖乔看得是目不暇接。
姜奂不开车,但每次路过宝蓝色的车都会多看几眼,然后拍个照片,发给张玉靓。如果是张玉靓喜欢的,她会回一个戴着心形墨镜,摇头晃脑的小恐龙,如果是不喜欢的,则会回复一个眯着眼一脸高傲的黑猫动图。
无论张玉靓发什么表情,姜奂都觉得可爱,他正抿嘴乐着想着在奥迪的展厅给张玉靓多拍几张新车照片的时候,好巧不巧的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个背影。
他愣在原地,那人身边还有一个人,两个高挑笔挺的身影并肩而站,而他姜奂则与他们隔着几个展台的距离,也就几十米吧。
他总以为自己放下了,他也认为自己的心已经都分给了张玉靓,可是当李丹歌出现时,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那是酸甜苦辣一起涌进心口的复杂情绪。尤其像今天这样,他和他的旧情人齐天一一同猝不及防地出现时,他很难过,很愤怒。
齐天一和肖清心去开房这件事李丹歌都能原谅吗?他对他的喜欢与爱就这么深吗?那自己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又算什么呢?
姜奂一直目送两个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缓缓回过神。他将手机放进衣兜,此时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李丹歌带着齐天一来买车这事,对他来说太难接受了。
“哥们,你咋地了?”胖乔不合时宜地拍了一下姜奂的肩膀,他刚刚看见姜奂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看了好久,他有点摸不准姜奂看谁呢。他觉得前面没有哪个车模漂亮得和天仙一样,只有两个穿着得体的男人背影出挑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人看得发呆呀。
“没事。”姜奂收回心思,转身朝下个展位走去。
胖乔跟在后面,也没再说什么。
车展逛完,几个人吃了口饭,就去了机场。
到了机场的时候正好开始检票,几个人跟着队伍的尾巴,陆续上了飞机。
姜奂在路过头等舱的时候,看见了坐在头等舱里的李丹歌和齐天一。这一次不再是姜奂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而是他们仨正面打了一个照面。
齐天一朝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八颗大白牙齐刷刷地晃着他的眼睛,他僵硬地点点头,目光在李丹歌面上一扫而过,便顺着人流进了普通舱。
李丹歌挂在脸上的笑容随着姜奂的臭脸色而僵硬住了,他觉得姜奂一定是又误会他了。
买返程机票的事是胖乔和文一诺操办的。
按着机票的位置,杨凯琪、文一诺和胖乔坐在飞机中间,杨凯琪在最里边靠着舷窗,文一诺挨着她,在中间,胖乔坐最外边邻着过道。
往后隔了两排,是胡梦轩、姜奂和付雨奇,胡梦轩在最里边,姜奂中间,付雨奇靠外。
上海的天空浓云密布,等待起飞的时间拖得又臭又长,广播里通知和解释了好几拍,机舱里的乘客们有的昏昏欲睡,有的情绪开始烦躁。
杨凯琪打了一会儿手游,实在困得坚持不住了,就近靠在文一诺的肩膀上睡着了,文一诺体贴地帮她围好了毯子,还顺手悄悄刮了一下她熟睡的脸颊。
胖乔烟瘾发作,不停地吃着零食。
相比之下,最适应的算是付雨奇,她戴着耳机专心看日剧,不时抿一小口咖啡,倒是自得其乐。
胡梦轩惦念家中的三条狗和其他小动物,还有那些托张玉靓投喂的流浪狗,不知为什么,她出奇地心绪烦乱。看身旁的姜奂在专心地帮一个朋友翻译论文,那笔记本上一满屏一满屏的外国字令她直迷糊。
她的目光扫来扫去,突然发现姜奂一边斟酌着字句时,手里习惯性地把玩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这个小东西他之前一直贴肉戴着,从没见他露出来过。
其实,姜奂根本不是像表面的这样冷静,嫉妒、厌恶和不甘灼烧着他的心脏,他时时有冲到头等舱去大闹一番的冲动——但是,现在毕竟已经跟人家分手了,冲过去还能说什么呢?他这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只好借着帮朋友弄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个是啥呀?能借我看看吗?”胡梦轩对饰品的审美停留在金银的层面上,对玉、宝石、翡翠一窍不通,只是好奇。
“哦,是个小玩意儿。”姜奂随口应道。
“借我看一眼嘛。”胡梦轩又开始磨人了。
“好好好……”姜奂怕她打断自己的思路,未及多想,摘下来递给了她。
胡梦轩借灯光一看,是个纯黑不透明的小玉佛,沉甸甸的,手感油润,特别招人喜欢。
这尊小玉佛挂件,是李丹歌和姜奂在XJ旅行的时候,用十匹骆驼从一个老匠人那里求的,这是用早年间罕见的通体墨玉的镯子芯儿雕刻成的,据老匠人说,那副镯子早年间进献给老佛爷了,这尊小佛呢,你在市场上绝对见不到类似的东西,可以说世间只此一物。
这尊小佛一直是姜奂的护身符,他与李丹歌分手时,有心还给对方,但合计再三,终究还是没舍得,认识张玉靓之后,就再也不敢戴出来。这次到上海,他担心飞机发生空难,就把小佛偷偷戴来了。
他刚才摆弄着小佛,想起了很多李丹歌之前的好,决定还是不去闹了,江湖中将来尽量不再相见吧。
这厢胡梦轩在手心里玩了几下小玉佛,高兴得小孩儿似的,随手就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并且自拍了几张图,然后就把小佛还给了姜奂。
姜奂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
可胡梦轩美颜之后的自拍照瞬间在朋友圈又引发了波澜。
妍蕙子:[流口水]这是啥呀?在上海买的呀?
胡梦轩:不是啦,阿鸯借给我戴着玩儿的!
袁爱乐:这个很贵吧?阿鸯是谁呀?
胡梦轩:不告诉你,哈哈,拜倒在本座石榴裙下的一个帅哥呗[坏笑]
胡子伯伯:好看!喜欢吗?
张玉靓:他借给你戴着玩儿多久了呀?
胡梦轩:别管那些啦,老大,你懂玉,你就说我戴着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张玉靓再没有回她一个字。
(八十七)冲动,令她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等姜奂发现胡梦轩这条作死的朋友圈微信时,已经是在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飞机马上起飞的时候了。
他关掉笔记本电脑,揉揉眼睛,看到张玉靓给他发来一条非常简单的微信,里边只有几个名字:
付雨奇于新娟珍珍杨凯琪胡梦轩骚骚的小美女
他感觉大事不妙,下意识地翻了一下付雨奇和胡梦轩的朋友圈,就看见了他的墨玉小佛和张玉靓的留言,再往下翻,连之前的红围脖和毛线手套也看见了。
“这下彻底彻底死定了……”姜奂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张玉靓深恨姜奂,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将手边一个吸烟室里的玻璃烟缸摔得粉碎。
她看了看表,午饭时间了,离这帮妖魔鬼怪从上海飞回沈阳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不过看微信上说的,他们的航班在上海机场因为云层太厚而延误了,这么算来,还得多出至少一个多小时。
她梦里的那个黑化的堕落天使,仿佛正在城市上空的阴云里穿梭翱翔。
张玉靓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取出一大袋子狗粮,往两个无纺布的袋子里各装了多半袋子。
她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一大块黑巧克力,用小刀将其切成了一小条一小条的,倒进了其中一袋子狗粮,摇晃均匀了,又隔着袋子捏了捏。
她拿起电话:“媛媛,你过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媛媛很快过来了:“靓姐,我来了。”
“媛媛,你跟我去做件事。一个朋友托我……去做一个实验,你照我吩咐的就行了。”
………………
半个小时之后,在胡梦轩平时投喂流浪狗的那个路口,张玉靓出现了,她衣着、神色如常,利索地把无纺布袋子里的狗粮倒了一半在一个旧的铝盆里,并拿木棍敲了敲铝盆。
很快,各色各样的流浪狗便三三两两过来了,挤在铝盆一圈,吃起狗粮来。
一共是七只。
因为张玉靓是这两天临时过来替胡梦轩喂食的,之前没怎么来过,所以流浪狗们吃狗粮的时候,有几只还不时偷眼观察她,不是非常信任她。
张玉靓笑了笑,看了一下手机。
这时,离这里不到50米的地方,媛媛拿着一个新的铝盆出现了,她往铝盆里装了不少掺黑巧克力的狗粮。
她也敲了敲铝盆。
有三条狗很快就注意到了媛媛和她的狗粮。
它们看了看媛媛,又看了看张玉靓,好像很犹豫。
旧铝盆里的狗粮快要见底了。
张玉靓赶紧把袋子里剩下的狗粮都倒了进去,“你看,不是亏待你们,够你们吃的。老老实实,忠诚,就不会有事的。”
但是,流浪狗们心里的想法,不是人能够理解的,张玉靓当然也不能完全控制它们。
吃着吃着,有一只流浪狗突然一撤身,好像是被其他的狗挤出了圈儿,它装可怜地呜呜了两声表示抗议,但别的狗根本没在意它,更不可能给它重新让出位置。
出圈狗往媛媛铝盆的方向跑了两步,又跑回来,往那个方向跑了三四步,又跑回来,低声地叫,很犹豫的样子。
张玉靓说:“别去别去!听我的,别去!”
可是,出圈狗可能反而把她的话当做了驱逐,干脆加紧迈开步子,全速跑向了媛媛的铝盆。
看着它耸动的肩膀和浑身抖动的脏毛,张玉靓是既恨又怜,“叫你别去!”
出圈狗香甜地独享起媛媛脚下铝盆里的狗粮。
这边,又有一只狗抬起了头,看看张玉靓,又看看那只叛逃家伙的得意样子,明显是动心了。
“想去是吧?有能耐你也去。真贱!”张玉靓喃喃自语。
但是,这个家伙好像听懂了张玉靓的话,想了想就又低下头安心地吃了起来。
绝对出乎张玉靓意料之外的是,这两天一直跟张玉靓表现得最亲热的,也是最漂亮的一只小狗,没有任何征兆地,忽然跳出圈外,头也不回地全速冲着媛媛铝盆的方向跑过去了。
“回来!回来!”张玉靓大喊道,把几条正在吃食的狗吓了一跳,都停住了嘴,提心吊胆地看她。
“吃你们的。”张玉靓怕把这几只狗也吓跑了,不敢再喊了,眼巴巴看着那只漂亮的小狗跑过去也跟着出圈狗肩挨肩吃了起来。心里既怜且悔,还有点恨。
张玉靓脚下的五条狗,没再出现叛逃的情况,吃得很饱了,就都散了。
张玉靓给媛媛发微信:撤了吧。
媛媛回她:剩下一半呢,还喂不?
张玉靓:不喂了,都拿回来给我,那个盆撇了吧。
张玉靓远远地看见媛媛把想把铝盆收走,但那两条狗不甘心地跟着她转,媛媛只好把盆里没有喂完的狗粮都倒在地上,落荒而逃了。
那两条狗,还不知死活地吃着呢,边吃还边快活地摇着尾巴。
张玉靓静静地往回走,她想到这两条叛逃的畜生固然可恶,但是……但是自己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她后悔了。
她往回跑,跑到刚才媛媛投喂的地方。
但是,狗已经吃饱了离开了。地上只剩了一些残渣。她又往附近的几个路口都跑着去找,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她家世代医者仁心、护生助人。张玉靓想,刚才会不会是自己在情绪失控之下,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她回到车里,没有启动车子,闭着眼睛想了很久:
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张玉靓,你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不少人了,为什么就在这件事情上放不下呢?姜奂,姜奂又怎么样?玉坠又怎么样?几个月前,自己还不认识这个人呢,他那时候做的荒唐事,比现在更多更恶心,难道自己也都要在乎吗?再说,跟他眉来眼去的那些人,应该不会跟他再有别的事情了,更不可能上床!他没有那个胆子!但是,小玉佛的事情必须说清楚!
她想来想去,想排解自己,可是想来想去越来越绕不出来,看看时间,从上海过来的飞机应该快抵达沈阳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启动了车子。
(八十八)“我对你是一忍再忍”
上海飞沈阳的班机晚点了两个多小时,大家走出桃仙机场的出口时,天已经擦黑了。
大家远远看见张玉靓戴着墨镜,靠在自己的车上,等着他们呢。
“老大!”付雨奇一下就冲了过去,扑在了她身上,踮起脚在她脸颊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海兔回来啦。”张玉靓淡淡一笑,拍拍她的小脑袋,又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本来杨凯琪和胡梦轩也该照旧扑上去跟她亲热的,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张玉靓的心情非常不好,冷冷落落的,笑容都是挤出来的,所以也就没跟着扑上去。
杨凯琪和胡梦轩过来打招呼:“老大好!”
张玉靓面无表情,对杨凯琪说:“挺累的了,快上车回家吧。”
文一诺、胖乔、姜奂也远远地跟张玉靓点头打招呼。
张玉靓嘴角微微上翘,跟文一诺、胖乔点了头。
唯独到姜奂时,张玉靓的脸划了过去,而且换成了冷笑。
冷场了。
付雨奇在她怀里说:“老大!你猜我们都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礼物?”
“对啊,所有人都给你买礼物啦!大家快上礼物!”付雨奇给所有人使了个眼色。
大家对她这句话猝不及防,赶紧低头翻箱开包,一顿手忙脚乱找礼物。
张玉靓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
姜奂的大脑一片空白:“糟了!自己在上海的最后半天尽想着李丹歌齐天一的事情了,忘了给张玉靓买礼物了!这俩灾星把我害惨了!”
他拉杆箱里只有一点随身行李,去时啥样回时还啥样,想学别人假装翻,还翻不出啥来。
姜奂僵在那里,像一个没写作业被罚站的差生一样,尴尬极了。
他下意识地把舌头伸了出来,对着张玉靓做了一个鬼脸。
人家张玉靓压根儿没看他。
很快,礼物都翻出来了,胖乔虽然给张玉靓买了礼物,但看这个阵势,下意识地把给自己媳妇精心挑选的礼物都献了出来。
付雨奇把张玉靓车子的后备箱打开,大家把自己的礼物、礼盒让张玉靓一一过目后,准备放进后备箱去。
张玉靓说:“老二老三和老五的行李箱放后备箱吧,这些东西放副驾驶。”
副驾驶是姜奂的默认座位。
姜奂的脸色比死人都难看。
关键时刻,杨凯琪说:“老大,我不座你车了,我得先回加油站,这些服化道得入库,一诺的车拉我回去。”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奔驰面包车,那是文家派来接他回家的。
“也好。”张玉靓点点头。
于是杨凯琪把礼物放进张玉靓奥迪的后备箱,跟文一诺搬着道具走了。
付雨奇说着急要去找海豚宝宝,胡梦轩说要回宠物医院的工地看看,俩人急三火四地合着打车走了。随身的行李托姜奂帮着带回妍蕙子的别墅。
胡梦轩还戴着那条红围巾。
胖乔早就自己打车回家。
所有人都识趣地躲了。
张玉靓也不留他们。
张玉靓开车往回返时,车子里只剩了他们俩人。
车子开动,过了一会儿,姜奂求饶式说:“Ellen,我想你了,在上海的时候,天天想你。”
张玉靓没吱声,面无表情开着车。
姜奂进一步检讨:
“我错了。”
“我错了,忘了给你买礼物了,在车展上我光顾着拍照片,他们去买礼物时,也没喊我呀。”
“我去喝酒的时候,没接你的电话,也是不对的。我……是杨凯琪没收了手机,说大家要专心喝酒狂欢庆祝,谁也不许××接电话回微信,这是她原话,真的,你可以问问她去。”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肯定也是我错了。”
“……”
“你们老三那天晚上确实喝多了,我一直看着她来着,出来的时候呢,半夜,特别冷,我怕她冻感冒了影响第二天演出和比赛,所以给她买了那几样东西,加一起还不到二百块钱呢。”
“那张照片是她自己非要拍的,我有什么办法?又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她。”
“……”
“那个玉佛坠子,是别人借给我的,不是我的,这次去上海,我怕飞机失事,就随身带着保佑一下。她坐在我旁边,借过去说要看看,结果又戴上自拍了,你说她怎么那么爱自拍呢?”
姜奂每说一句,都看看张玉靓。
她终于开口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对你是一忍再忍。”
原来,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她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姜奂下定决心,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只要不动手打自己,就都由着她说,自己检讨就是,等火气都发出来了,应该就好了。
但是,张玉靓是那种发作起来不计后果的人。
她越想越气,
狠狠地一拍方向盘,车喇叭狂叫一声,把前车吓了一跳,赶紧并线把车道让给了她。
但是,她没有加速,而是借着一个信号慢行的时机,把车子开到路边停下了。
“滚下去。”她不容商量地说。
“我不走。你别生气了Ellen,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没有地方可去。我是你的。”
“没有地方?你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呢!各个××年龄段的,各种取向的,你去吧!一天一个挨个睡,正好一个礼拜!”张玉靓都飙出了脏话。
“我跟那些人,连个影儿都没有!我和女生在一起的,只有一个就是你。这回去上海,我可是守身如玉哦。”姜奂赶紧解释。
“骚骚的小美女,到底有多骚啊?”
“我那句话确实挺过分的,Ellen,你揍我一顿吧,解解气。”
“你……告诉你,不是瞧不起你,就你这小身板儿,我一下子就能把你给废了!”张玉靓被他气得哭笑不得。
姜奂说:“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对天发誓,我没出轨。不信……你马上验货。”
“滚……以后不可能再让你碰我了!”张玉靓根本没打算原谅他。
“那你说,我要、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呢?”姜奂可怜巴巴地说,其实他心里的火气也在积聚——至于吗?好说歹说也通不过!我又没干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我还一肚子火呢!
(八十九)他想起了《简•爱》里的那段话
“我要你现在消失。我不想看见你。”张玉靓这句绝情的话脱口而出,自己也有点后悔。
“哈!”姜奂冷冷一笑,“什么意思,这句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张玉靓心里也疼得很。
“为什么?就因为那么些破事!我们之前的那些美好,那些痴缠,你就都舍得不要了吗?至于吗?至于吗?我改了都不行?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太……太脆弱了吧?啊?”姜奂真伤心了,想不通张玉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真实的她?还是冲动的她?
“下车。”她的语气不留余地。
“好!”姜奂转身就下了车,又从后备箱里取走了自己的行李。他头也不回地往车子相反的方向去了。
张玉靓一阵阵胃疼,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心里又悔又恨,又怕姜奂到处乱跑被车子撞了。
忽然,她想起手套箱里好像有胃药,于是她打开箱盖,取出小药箱。
水呢?小药箱旁边,又果然有一瓶水。
她吃下胃药,想把小药箱收起来,一下子想起,这个小药箱是他给她备好的,水也肯定是。
这么些年了,她在外边打拼,对她这么贴心照管的,除了她老爸,就是姜奂。
姜奂寂寥地走在路上,他一边是已经铺黄的绿化带,一边是静静流淌的浑河。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也是。
张玉靓的那一番脾气,让他也是够了,从小到大,他还没受过这种气,爸妈视他为掌上明珠,堂姐姜行虽然强势,跟他偶尔口角,但也多是点到为止。
他也从来没跟别人这么低三下四过。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迁就她了,把她的脾气惯得这么大?这么过分?自己在她面前,一点点尊严都没有。
想着想着,他想起了《简•爱》里的那段话:
“你难道认为,我会留下来甘愿做一个对你来说无足轻重的人?你以为我是一架机器?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能够容忍别人把一口面包从我嘴里抢走,把一滴生命之水从我杯子里泼掉?难道就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肠了?
你不是想错了吗?
我的心灵跟你一样丰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样充实!如果上帝赐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使你难于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于离开你。
上帝没有这么做,而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
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他一遍一遍咀嚼着这番话,慢慢地走到了路的尽头,前面正在施工维修,路面戛然而止,他不能再朝前走了。
去哪里呢?
自己家,他是回不去的,回去又要跟爸妈吵架。
房子租出去了,租期未到。
王大庆那里也不好意思再去。
他的大件行李、家当都在张玉靓家。
要不就先住酒店,明天等她上班的时候自己去搬出来吧。
然后,离开这座城市。
但是,一想起住店,他又想到了那张黑卡。他每一笔在黑卡上的消费,李丹歌的手机上都会收到通知。
而张玉靓的公司给他开的这几个月的见习薪水,他随手花了,都不够伺候照顾张玉靓一个人的呢。
再不,就去找于新娟?她是一定会接纳自己的,姜奂听说,于新娟家里浴缸的对面,就挂了一张自己的放大照片——当然这是江湖传言啦。
但是,代价是……
想到这里,他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他顺手从脖子上摘下来那尊小佛,心想:都是你给我惹的祸!保佑我什么了?一点没看出来。
还给李丹歌?更不可能。姜奂抬手,把小佛朝浑河里扔去。
就在小佛马上要出手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腕被人牢牢钳住了。
张玉靓说:“你不要了,干脆给我吧。”
姜奂说:“松手。松手!”
他使了使劲,根本挣脱不开。
他回头一看,真是张玉靓。
俩人就这么僵持着。
姜奂说:“你跟踪我。”
张玉靓说:“我就是想看看,你会去谁家。”
“你明明知道,我哪里也不会去。”
“眼见为实。”张玉靓松开了手。
“我很伤心。”姜奂也没再扔那尊小佛。
“我难道就不伤心?”
“那你就不顾一切地伤害我?什么话都说?你想分手是吗?”姜奂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非常生硬地说。
“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我可从来没提那俩字儿。”
谁也不让谁,眼见得局面又要第二次失控。
姜奂长叹了一声,他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她舍不得她。
“你这两天没睡好吧?”借着河边璀璨的灯光,他发现张玉靓其实没怎么好好化妆,肤质显得很差,眼圈发青。
“没有啊,睡得很好啊!我快活着呢。”张玉良嘴硬,但突然鼻子一酸。
她本来心肠极硬,平生很少在人前落泪。但是最近几次情绪崩溃、痛哭流涕,都是在姜奂面前,不知是不是因为缘分,还是巧合,还是她在他面前忘了伪装自己。
张玉靓一哭出来就止不住了,紧紧搂着姜奂,眼泪肆意地淌在他肩上,嘴里不停地数落他的不是:“不许去上海你还非得去,还微信里跟她那么说,让我一点面子都没有……在我最想你的时候敢不接我电话……骗我,跟老三玩儿暧昧……还告诉她小名儿……偷偷把那么好的玉件给她戴不给我戴!”
尤其说到最后一项,她手上还配合着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他疼得钻心,但忍着了,只轻轻说:“别拧我,疼……”
说着捧过她的脸,跟她接吻和贴脸,让她的眼泪也蹭在自己脸颊上。
张玉靓贪婪地索吻。
姜奂:“咱们回家吧。”
张玉靓:“人家才不能原谅你呢!跑那么远,好几天,回来连个礼物都没有!”
姜奂:“唉,知道你想什么呢!”
说着,他把小佛摘下来,直接戴在她脖子上。
张玉靓眼中无限的幸福和甜蜜,心里一阵狂跳,攥着小佛把玩个不停。
姜奂紧紧搂着她,闻着她的体香,亲着她漂亮的锁骨。
(九十)浑河岸边的这个晚上,究竟见证了什么
张玉靓在路灯下把小佛比量来比量去,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总之是看不够。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个小东西定非凡品,质料、雕工都是极其罕见的,说实在话,眼下要是另有一个人,拿着这东西来,即使要她用自己手里的两辆车来换,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应允。
“你骗我,这肯定就是你自己的,你舍不得给我,非得等我发脾气了才……”
“这个是我的前任当年在XJ买了送给我的。现在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我的呢?”姜奂干脆实话实说,东西反正都给你了。
听他这话,张玉靓眼里的光彩降了一度,但是她转念说道:“那有什么?当然算是你的。他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落在我手里了,我说了算!再说了,男戴观音女戴佛,我戴这个也是正解儿。”
这个东西,从此就不可能再到别人那里去了。
张玉靓坐在姜奂腿上,张开双臂抱着他的脖子,手上戴着他的扳指,胸前戴着他的小佛,痴痴地看着他,脸上的淡妆被眼泪冲刷得一塌糊涂。
这时她又做了一件令他极其意外的事——她解下了自己胸前的玉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也是一块和田玉的玉牌,是几年前张玉靓赚了钱之后,找一位金店的朋友走内部途径买的,当时也花了近三十万。这些年张玉靓一直戴着它,就没让这玉牌离过身。
这些事情,姜奂是知道的,所以当张玉靓把带着自己体温的玉牌给他时,他既意外又感动,紧紧揽着她,眼里有千言万语。
张玉靓说:“姜奂,我才不像你那么小气呢,我这个玉牌不是借给你的,是送给你的,你得好好戴着它,弄坏了的话我要你的命。”
“我的命不就是你的么?你还要啥?”
俩人就这么絮絮叨叨魔魔怔怔,在浑河边坐了大半宿。
有一个现实,很多人都不愿意承认:爱情就像一件玻璃质的器皿,一旦有了裂纹,就不可能再回复到原初的模样,你可以保护它,不让那裂纹继续扩大,但是,将来只要再有振动或者磕碰,毁坏就是迟早的事情——身在其中的人,对此心知肚明,但却总会用各种方式去补救,自欺欺人地对那裂纹视而不见。
那晚回到家里,姜奂就发了高烧。张玉靓既心疼又无奈,给他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还打算彻夜陪着他。姜奂也心疼她,怕传染她,坚持自己睡了。
次日早晨,姜奂的烧有些退了,但浑身酸软,仍然没法上班,张玉靓就让他在家好好休一天,胡梦轩和付雨奇不知从哪里听说姜奂生病了,也主动请缨,要过来帮张玉靓照看他,都被张玉靓谢绝了:“他吃了药需要多睡觉,你们来了也意义不大。”
但是,中午的时候,张玉靓还是派了媛媛过来给姜奂送饭,并监督着他把药吃了。
姜奂那边一时指望不上了,张玉靓感觉有些折了手——她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文件,这里提到一个新剧本,正在筹备阶段,导演希望从张玉靓的人设库中找到符合主角的原型。这个剧本的名字叫《14个我在徘徊》,主角是拥有多重人格的一个绝世天才,带着好几个异能人士、模范青年、性格美女,组团一起去打怪升级,助人为乐,救死扶伤。
张玉靓已经将这个剧本读了一遍,对于这个主角,李内牛的人设再适合不过,只是资料库中李内牛的人设资料并不完全。她本来打算等姜奂从上海回来后,再让他去采一次,可是姜奂却病了!她揉了揉额头,靠在皮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女人,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爱情,外人看很美满,可是生活总是给自己过的,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
张玉靓将剧本扣上,拿着自己的包,大步走出了单位。
她一边朝车走,一边给李内牛的父亲打了电话。上车,点火,踩油门,捷达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嘶”的一声,刺耳又急促。
张玉靓到的时候,李内牛已经穿好衣服,在李爸爸的陪伴下,安静地站在小区楼下等她。张玉靓远远地就看见了他们,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在阴沉的天气下,他们两个像抽象派大师有意为之的塑像,空洞、呆板,缺失灵魂。
李内牛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和李爸爸隔着车窗挥手告别。李爸爸嘴角扯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只是眼睛周围没有一丝纹路,这笑容显的虚假又陌生。
“姐姐,姜奂哥哥怎么没来?”李内牛上车后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问道。
“他病了。今天只能麻烦牛牛来陪着姐姐去采访新人设啦。”张玉靓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扯起嘴角,朝李内牛乐了一下。
“姐姐,你心情不好不用逼自己笑。”李内牛说完这话低下头,看着自己来回交叠的大拇指。
“对不起,天气不好,影响了姐姐的心情。”被一个孩子直白的点破,张玉靓多少有些尴尬,她想了想,自己果真也成长为了那种“虚假的大人”。
“没什么。你们大人总是很容易就不开心。”李内牛喃喃地说道。
“或许因为人长大了,欲望越来越强,就很难开心起来了。”张玉靓想到自己尚算顺利的事业和错综复杂的感情世界,感慨道。
“小孩子就很容易满足,一个冰激凌或者大人的一句鼓励。”李内牛还在继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两个手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松开,反反复复。
“你最近睡眠怎么样?”张玉靓问道。
“挺好的,每天睡足8小时。”李内牛将目光从自己的手上移开,看向了窗外,说:“我们今天采访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张玉靓模棱两可地回答。
其实她并没有想好要带着李内牛去采谁,她只是想让和李内牛单独相处一会,观察他在放松状态下的行为与活动,来补充在他的人设资料里。
(九十一)当李内牛遭遇李丹歌
“牛牛,你最近感觉自己状态怎么样?我听刘医生说,你现在身体里的人格已经很稳定了。”张玉靓昨天刚和刘主任通了电话,那边简单地和她介绍了一下李内牛的身体情况,据她说有几个人格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几个也很平稳,这孩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嗯,很稳定了。”李内牛一直扭头看着车外,嘴角不易察觉扯起,眼睛眯着,如果此时张玉靓能侧头去看一眼,可能会从车窗的影子中,见到李内牛这诡异的笑容。
“那就好,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张玉靓的新捷达在路上穿来穿去,一连超了好几辆车。她想好带李内牛去采访谁了,继上次纪春梅的事以后,李台长隔三差五就找张玉靓,他们台里谁谁谁你看看是不是能当你的人设原型,谁谁谁又肯定背后有秘密。这李台长似乎把她当成了八卦打洞机,只要她们采的人,指定能挖出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张玉靓已经拒绝了几次,这次她想着反正也是为了观察李内牛,采访谁都不重要,便开车带着李内牛朝电视台去了。
眼看着要到电视台时,一直安静坐着的李内牛,身体突然打了一个寒战。这一个细小的动作张玉靓并没有注意,她还在认真开车,一会想怎么观察李内牛,一会又开始想姜奂。
李内牛打完那个寒颤后,就低下了头。张玉靓还侧过头看了一眼,以为这孩子睡着了,心想着等一会到地方在叫醒他。
这个想法刚在脑子中闪过,那边低着头的李内牛突然间抬起头,双目圆睁,双手死死地扒着自己的衣服领子,嗓子里发出疯狂又尖锐的嚎叫声。那声音好似极度惊恐的人发出的,带着垂死一般的挣扎。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故,将张玉靓吓得一哆嗦,方向盘下意识地向右一带。原本在她右边路上正常行驶的奔驰大G为了躲她的车,也下意识地向右打了一把轮,然后那车直接冲上了马路边石,右面整个大灯都撞在了上面的大理石花坛上。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张玉靓赶忙停下车。她现在都不知道应该先安抚副驾驶的发疯的李内牛,还是应该下车去给被她逼上马路牙子的奔驰车主赔不是。
李内牛一直在凄厉地尖叫,脸因为不间断地叫喊而憋得通红。他的眼睛周围都是血丝,就那么死死地瞪着张玉靓。张玉靓有些害怕,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
伸手扒开李内牛死死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一边对着李内牛说道:“你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姐姐在你身边,有什么事你说话。”
那边奔驰车主已经下了车,不是别人,正是姜奂的前男友李丹歌。
他今天来电视台找妻子肖清心谈点事,没想到快到台里的时候竟遇到这样的事。更让他不爽的是,肇事的车主竟然都不下车和他道个歉。
他气急败坏地走到捷达车旁,伸手敲驾驶室的车门。
李内牛没有一点好转,眼睛直往上翻,最后竟然整个眼珠都翻了上去,只留下了眼白。这下可把张玉靓吓坏了,她“嗷”的一嗓子,顺手把车门打开,跑了出去,正与站在车门外的李丹歌撞了一个满怀。
张玉靓抓着李丹歌,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快快快,打120!!”
“这么点剐碰,不至于有人受伤吧。”李丹歌觉得张玉靓大题小做,俯身好奇地去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情况,直愣愣的就与翻白眼的李内牛对了眼,给李丹歌吓得向后跳了一大步,嘴里骂了一句脏话。
“那孩子怎么了?”李丹歌指着副驾驶的李内牛,问张玉靓。
“我怎么知道?”张玉靓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等120来还得一会,赶紧开车给他送医院吧。”李丹歌建议。
张玉靓也知道直接开车去医院更快,可是她现在有点不敢上车,李内牛的状态太吓人了。
“我和你一起吧。”李丹歌自己的车也不管了,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将李内牛抱到了后面,自己也坐了进去。一边问道:“这孩子咋地了?”
张玉靓坐进驾驶室,点火,开车,然后道:“这孩子是分裂人格,现在这个状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张玉靓一边开车,一边又给李内牛的爸爸和精神病院的刘大夫各打了一个电话。
李内牛不喊了,在李丹歌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还一直翻着白眼。
李丹歌心里也打怵,但是他这人脾气虽然不好,心却挺好,看见这种事做不到袖手旁观。他也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人来处理自己的车。
李内牛又打了一个寒战后,突然开口阴恻恻地说道:“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丹歌一个激灵,吓得差点反手给他怀里的李内牛一个巴掌。
张玉靓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哈,我是谁?”李内牛笑完又哭,李丹歌这回真是开了眼界。
“我死得好惨,我死得太惨了。”李内牛又开始呜呜地哭,之后又是一阵凄厉的嚎叫。
谁死了?张玉靓在脑子里迅速地将李内牛的几个人格过了一遍。她又回想起昨天刘医生和她说的话。她说好几个人格都已经消失了,消失是不是就代表死亡了?
昨天刘大夫都说谁消失来着?佩奇、乔立夫、胡春燕,学习人格也融合成了一个。那这个说自己死得好惨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乔立夫?”张玉靓试探地问。
“那个凶手在哪?他跑到哪去了?你们还没抓住他?”李内牛马上激动地问。
“乔立夫杀了你?”张玉靓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一样,她又问道。
“他们一起杀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们!”李内牛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了李丹歌的衣服领子,李丹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朝已经神志不清的李内牛说道:“放开。”
当然没用,李内牛没放开。
(九十二)张玉靓加了Sameth的微信
“你再不放开,我动手了啊!”李丹歌最不能忍别人和他动手动脚、不尊重他,这是他的大忌,他说完伸手捏住李内牛的手腕,一个使力就将他的手掰开了,只听“咔吧”一声,骨头清脆的响声,李内牛的手腕可能错位了。
李丹歌当过几年特种兵,在军队里也是个得过奖的尖子兵,所以他下手特别重,他也不愿意控制力道。
不过手腕错位的李内牛不哭也不闹,就像没有痛觉一样,只是手腕当啷着,不再抓着李丹歌了。
“你……你把他怎么的了?!”张玉靓一边开车一边狂喊道。
“他狠掐我的脖子,放心,我能把握轻重!”李丹歌说,他也后悔刚才下手有点重了。
他们就近上了北部战区总医院,李丹歌给联系人,为孩子开通了抢救的绿色通道。
医生给已经满脸青紫的李内牛进行了紧急处置手段。
一个医生问张玉靓:“这孩子有哮喘吗?”
“没有!但是……”张玉靓曾经仔细看过李内牛的病历,他之前没有这个病。
“但是啥但是!他现在就是哮喘严重发作的症状!要插管必须气管切开,签字!”医生递过来一分表格。
孩子的爸爸妈妈正在往这里赶,但救人要紧,张玉靓还是咬咬牙签了字。
等内牛的爸爸、妈妈到医院时,孩子已经基本上脱险了,但是脖子上还插着管子,嘴里也垫着东西。
“牛牛……牛牛……”内牛妈泣不成声,整个人堆在病床边,孩子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吃了这么多苦,她现在不能再看孩子经历任何波折了,她的精神已经进入了随时崩溃的状态。
反而是内牛的爸爸相对冷静,在确认了孩子的情况后,他对张玉靓、李丹歌说了“谢谢”。
李丹歌看这里没什么事情了,转身要走。
张玉靓喊他:“那位……大哥,别急着走啊。你的车子肇事,原因在我,我赔你费用吧。”
李丹歌心想:“费用?!她一个开捷达的,能赔得起我吗?而且也确实错不在她,是那个可怜孩子突然发病了。”
而且他看张玉靓在孩子的父母到达之前,一直忙前跑后,有讲究、有担当,于是说:“肇事的事情,不怨你,孩子突然发病了嘛。我走了!”
“等一下等一下!这样,我们加一下微信,万一你那边后续有问题,可以随时找到我!”张玉靓心想,要不干脆把钱直接给人家打过去。
“也好。”李丹歌未及多想,不过,他给张玉靓加的是他的小号,而不是工作号,定期清理通讯录的那种。
“我扫一下你哈。”张玉靓扫了李丹歌的微信名片。
“好的,通过啦。大玉儿,对吧!”李丹歌确认了之后,匆匆离开。
张玉靓看了看,李丹歌的微信名叫“丢了一个震荡波”。
“丢给谁一个震荡波呢?哼。”张玉靓明白了,这肯定是个富家子弟,这个年纪还在玩变形金刚的,都是家里有点银子的。
他的个性签名就有意思了,叫“黎明时的Sameth”。
“Sameth,Sameth……”张玉靓觉得这个英文名字有点熟,但还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
李丹歌刚走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姜奂就到了医院,他身子还有点虚,脸色发白。
“你说你!也不多穿点。”张玉靓在走廊里看到姜奂,先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他还是有点烧,一点儿汗也出来。
“牛牛怎么样了?刘主任什么时候到?”姜奂问。
“刘主任应该是在楼下找停车位呢,马上上来了。”张玉靓还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李内牛的病情,“一会儿刘主任来了,咱俩随机应变。”
“嗯,听你的。”姜奂挨着张玉靓坐下了,他身子发软,头倚在她肩上。
所以刘主任一上来,就发现了他俩这样的亲昵姿势,心想,“这家伙,俩人发展还挺快呢!”
医院的一个比较僻静的走廊角落里,几个人开了个小会。
刘主任靠墙站着,抱着胳膊,脸色凝重。
内牛爸爸蹲在地上,狠狠抽着劣质香烟,眼圈红着。
张玉靓也站着,看着刘主任不吱声。
姜奂还是倚在张玉靓肩上,双眼无神地半睁着,俩人的胳膊挎在一起。
“孩子这个状态,我有一定责任。”刘主任很坦诚地说,“我光看孩子体检的指标都恢复正常了,没想到孩子的分裂人格还是失衡状态,就像走哪都揣着颗定时炸弹,嗐……”
“我们也有问题。”内牛爸爸说,“其实他还是补着课呢,我们怕他被落下……而且,而且这孩子有时候晚上说梦话,还梦游,特别吓人,我们也对您瞒着了,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刘主任,这孩子……还能恢复正常不?不能精神病吧?”
“应该不能。”刘主任尽量宽慰他。
“咱不当学霸了,只要这孩子能健康地……能正常就行啊……”内牛爸爸边说边哭,追悔不及。
“我一定尽我所能,只是……”刘主任其实也挺喜欢内牛这孩子的,相处好几年,都有感情了,她也知道这孩子很不容易,一直在硬撑着,换作旁人很可能早就崩溃了。
“李先生,牛牛的那些学习人格真的合并了吗?”张玉靓问。
“当然没有,不同的科目是不同的学霸。”内牛爸爸也不藏着掖着了。
“那个杀了胡老师人格的凶手乔立夫,后来又出现过吗?”张玉靓又问。
“没有。失踪了。现在出来惹祸的,只有那个胡老师的鬼魂,一个女鬼。”内牛爸爸想起儿子在夜里翻着白眼梦游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姜奂发问了:“李先生,那么现在帮着孩子自由切换人格的,是那个佩奇吗?”
“不是。牛牛说,就是他自己。”
“不可能。牛牛自己的人格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材料,我不相信牛牛突然有了这种能力。”姜奂说。
“我同意小姜的观点。”刘主任说,“牛牛的内心世界肯定是发生了某种……变形或者短路什么的,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的失误,就是误以为这种变化是可控的,但是实际上并不可控。”
(九十三)“牛牛爸爸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感觉到:李内牛的问题,似乎已经进入了死结:
一个分裂人格失衡、危险人格失踪的人,外力如何才能对其施加影响乃至帮他“断案”呢?
“刘主任,不行我们就药物加量吧,赌一把!”内牛爸爸捏着烟头,抿着嘴狠着心说,他决心再试一试。
“药物再怎么加量,效果也有限……”刘主任嗫嚅着。
“那别人使劲吃药咋就好使呢?”内牛爸爸想不通。
“因为,牛牛的问题是遗传的!”姜奂说,“对吗?刘主任。”
“我也这么看。内牛爸爸,你……你的人格难道不是分裂的吗?应该是说一说你自己问题的时候了。”刘主任心想,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层窗户纸就捅破了吧。
“……”内牛爸爸犹豫了,之前刘主任私下暗示过他这个问题,被他否认了,他在一个很重要的部门工作,现在即将升职,在这样的时候如果承认了这个问题,而又没有如实汇报,相当于犯了严重错误,隐瞒病情,不仅升职无望,连现在的岗位都有可能丢掉。
“李先生,有时候人必须面对现实的抉择。如果你觉得我们应该回避,我们这就下楼去。”张玉靓说。
“不用。咱也别磨叽了,我承认,我就有分裂人格——我是牛牛的爸爸,我是单位的小头头,我还是牛牛的奶奶,我还是我妻子的丈夫。”内牛爸爸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对呀李先生,我就感觉你身体里至少有两个男人的人格,要不为什么你会抽两种截然不同口味、价位的香烟呢?”张玉靓说。
“唉……难啊……”内牛爸爸说道,“我的工作压力很大,我妻子对家庭的要求很高,所以,我必须把自己分裂成两个人格,双线作战;我的老父亲脾气不好,我母亲又去世得早,我不得不让她的人格留在我体内,陪伴着我老父亲,跟他沟通;后来,为了辅导孩子学习,能跟上他的学习节奏和强度,我又分裂出了学霸的爸爸这样一个人格……到如今,我什么都想做到最好,都想让别人满意,但我最后早就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几人听了他的自白,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内牛爸爸继续说道:“这孩子确实是遗传我的,甚至可以说,他的分裂倾向还超过了我,我是上班、成家以后才开始人格分裂的,他在幼儿园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刘主任纠正道:“我倒觉得不是他的问题比你严重,而是现在的人,生活压力越来越大,对于有分裂倾向的人而言,人格的裂变是缓解压力的方式——孩子在幼儿园时的压力,就赶上你上班时面对的压力了。”
内牛爸爸很认同地一笑,中气十足地说:“良有以也,您说得有道理。”
说着,他一下站起身,用很稳的步子兜起圈来,说话直率而富有条理,张玉靓注意到,他掏出了另一侧口袋里的细杆好烟,慢慢点上,“牛牛的问题,我早就发现了,今天就跟大家共同分析一下,我分析的过程中,大家可以随时插言,毕竟我们共同的目的是解决问题。”
“牛牛这孩子从小内向、敏感,有点懦弱,这样的孩子在幼儿园往往成为遭受霸凌的对象,很不幸,牛牛就遭遇了很严重的霸凌。但是呢,园方始终不愿意承认,牛牛的父母工作又都很忙,主要是他爷爷接送这个孩子,老人家没什么文化素养,跟幼儿园基本上没有沟通能力……所以孩子只好求助于自己,于是创造了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格,叫佩奇,来陪伴他、指导他成长,至于这名字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哪个绘本里的吧。”
“孩子在家里也很孤独,于是佩奇帮助牛牛创造了小妹妹Mia,让他做了哥哥。”
“牛牛的爸爸和爷爷之间,感情很不好,经常吵架,牛牛爷爷,其实是在一次激烈争吵中心脏病突发而猝死的,牛牛目击了那一切,于是孩子心目之中,一直认为是爸爸把爷爷给气死的,孩子对爷爷心存愧疚,于是,在佩奇帮助下,老人家也变成了孩子的一个分裂人格,在这个家庭里,老人就以这种形式继续活着。牛牛的爸爸一开始很别扭,后来也就适应了,牛牛的奶奶发现‘老伴儿还活着’,也很高兴。所以这几个分裂人格的出现,总体上还是利大于弊的。”
他的这番讲述,有事实,有解析,有评价,跟之前那个六神无主的牛牛爸爸完全不同,刘、张、姜心里都明白了,这是“单位上司”的人格出来唱主角了,但大家都不好打断他的思路。
单位上司继续讲道:“但是上了小学高年级以后,学习压力越来越大,牛牛英语不好,于是他创造了外教Jeff这么一个人格,来帮助他提高英语的口语水平。注意,这是牛牛自己创造的第一个人格,当时就埋下了隐患。因为,牛牛的爸爸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上了小升初补课班开始,一科一科压力越来越大,牛牛就不断地创造出各种学科的学霸人格,来帮助他自己,提高在学校的考试排名,就这么有了陈希依、陈希爱、陈希山、陈希福、陈希舞、陈希陆、陈希琪,一时之间,成了学校的小明星,连家长都经常被请去介绍学习经验,其实孩子的身体那时候已经开始吃不消了,真是饮鸩止渴呀……”
“那时候我主持开了一个会议,会上出现了激烈的争吵,我的主张是壮士断腕,牛牛的爸爸妈妈却都虚荣心作祟,觉得应该让孩子再坚持两年。后来折中了一下,让佩奇帮助牛牛创造了胡春燕老师,由胡老师来统一管理这些学霸人格。”
姜奂插言:“牛牛爸爸知不知道有佩奇这个人格的存在呢?”
单位上司沉吟了一下:“他始终知道,但是很奇怪,他一直不承认有佩奇的存在,坚持说佩奇就是牛牛自己,其实你想想,这怎么可能嘛!”
张玉靓问:“那乔立夫是怎么出现的呢?”
(九十四)这个时候,谁还敢做“心灵捕手”
单位上司说:“乔的情况,你们反而了解得比较准确,牛牛在初中又遭遇了校园霸凌,这次他想以牙还牙,于是偷偷上网查武功高手,就查到了这个人的故事,乔也是小时候挨欺负,后来经过苦练有了一身功夫,而且头脑简单好控制,效果嘛,还不错,那些坏小子很吃了一些苦头。但是牛牛的分裂人格里,有的想除掉胡老师,究竟是谁,我还在查,但这个家伙不知怎么联系上了乔立夫,教唆他,把胡老师杀了。你看,本想找一个打手,却创造了一个杀手。”
刘主任说:“但是,胡老师阴魂不散,变成了一个恶鬼怨灵,于是局面彻底失控。”
单位上司点了点头,认可了刘主任的结论。
张玉靓说:“换句话说,分裂人格是牛牛的本能,药物是治不好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是,怎么医呢?
李内牛醒了。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喉管的位置贴了一块纱布,纱布下面隐隐作痛。
这是一间明亮的诊室,病床、器械、门窗……都不豪华高级,甚至还有一点土气,但是都在一种亲切、祥和而且熟悉的光晕里。
牛牛侧过身,对守在病床边的刘主任说:“刘阿姨,我感觉好多了。”
柔光打在刘阿姨脸上,显得她很年轻很和蔼。刘阿姨说:“牛牛,终于脱离危险了,你昏迷了好几天。”
牛牛问:“刘阿姨,我会好吗?”
“一定会的。我们已经想好了帮助你的方法,牛牛只要勇敢一些,阿姨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说着,阿姨把一部手机放在牛牛的手里,“牛牛不是一直想有部手机嘛,我劝你爸爸妈妈了,他们同意给你配手机,你是大孩子了,应该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圈,自己的秘密。”
牛牛拿过来细细端详,这是一款最新的小米MIX3手机,他爱不释手,刘阿姨给他详细地讲解了智能手机如何使用,牛牛非常聪颖,很快就用得有模有样,刘阿姨还跟他共享了通讯录,里边有爸爸妈妈和很多叔叔阿姨的电话,借助通讯录,牛牛还添加了很多微信和抖音的好友。
看看差不多了,刘阿姨说:“牛牛,该出院啦,回去吧,记着,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面对,不过也有一些关键的人会在关键的时候帮到你。”
“我怎么找到他们?”
“打电话呀!或者发微信!”刘阿姨提醒他。
牛牛从病床上下来,来到走廊里,找到尽头拐角处的一扇门,开门进去,又是一条充满暖光的走廊,他走了很久,又找到一扇门,开门过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天上暗无星月,大地一片昏沉寂静,远远地有几点萤火闪动。
不过,远远地也有建筑,黑黢黢的,只能看到个轮廓,不过有一座建筑里,依稀透出灯光。
牛牛迟疑了一下,还是勇敢地沿着脚下的路往那里走去。
荒野之上,那摇曳闪烁的,并不是萤火,而是一些模糊的身影,他们每个人都好像在胸前捧着一点火光,远远地看到李内牛经过,都不自觉地停下游荡的脚步,迟疑、悲苦而又幽怨地凝视着他。
就像爱伦•坡诗里描述的那样,李内牛低着头,好像沉吟着什么,快步经过了荒野中的那些身影。
他知道,那些都是他潜意识深处不自觉地生成的分裂人格。
而他自己,并不愿意承认这些分裂人格的存在。
这是李内牛的内世界。
按说,他应该是这里的主宰,然而,他并不是。
只有在现在他住的那座大楼里,他才敢长留。
走着走着,离大楼还有很远,李内牛忽然害怕起来了:他做过的最可怕的梦里,不是他迷路了、怎么也回不去大楼,就是走到了大楼下、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然后他就被她抓住了!
一阵一阵的恐惧和寒意接连而至。刘阿姨叮嘱他“一定要勇敢”,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勇敢不起来。
忽然,手机的铃声响了。
牛牛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皱着眉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偶尔一抬头,借着这深海里鮟鱇诱饵一样的光亮,他看见,面前正对着他的,是胡春燕老师扭曲恐怖的脸。
胡春燕紧盯着他,“牛牛,你们抓到乔立夫了吗?”
两只冰凉的爪子,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锋利的断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没抓到呢,胡老师,你先放开我呗胡老师,我这就去抓……”牛牛浑身战抖地说。
“不对牛牛,你撒谎!你知道乔立夫在什么地方,要不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骗我?骗老师!!!你不是牛牛,你是……”胡春燕的鬼魂越来越发狂,捏着牛牛胳膊的爪子越来越紧,李内牛一阵窒息。
只听见胡春燕一声惨烈的嘶喊,有一个高高的身影,从后边一下子把她拽开了,还锁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倒在地上。这是在内世界,所以连鬼魂也是有形有质的。
李内牛腿软了,也坐在地上。
这时,又有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也慢慢跑过来,一边跑一边用手机的后灯照着脚下的路。胡春燕都被制住了,他才筋疲力尽地跑到近前,干脆“咕咚”一下跪下了,手机的光点都跟着他累得直哆嗦的身子在抖动着。
借着这光亮,李内牛看到,那位个子高高的,制伏了胡春燕恶灵的乃是张玉靓。她穿着一身漫画电影里超级英雄那样的皮质战衣。而喘着粗气跟着跑过来的,瘦瘦的正是姜奂,他一脸病相,穿着蓝白条纹的患者服,鬼冢虎纪念款的小白鞋,勉力支撑着。
胡春燕被制住,压在地上,显得异常瘦小干瘪。
牛牛开心地笑了:“张姐姐、姜哥哥,你们两位是……你们是来帮我的吧?”
“当然啦!要不谁会到你这吓人的地方来呀?对了,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害得我们差点找不到你。”张玉靓一甩头发,很潇洒地单手点燃了一支香烟,狂野地吐出烟柱。
姜奂也苦笑说:“是刘主任派我们过来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帮你去抓捕那些干坏事的、黑化的人格。”
“那你……撑得住吗?”李内牛看他喘气都费劲,有点替姜奂担心。
“放心,我只负责动脑子,而她,”姜奂指了指张玉靓,“负责动手!”
“太好了!张姐姐、姜哥哥,你们的组合叫什么名字?”李内牛童心大起。
“名字?没名字……”姜奂哭笑不得。
“那就叫‘心灵捕手’怎么样啊?”李内牛在学校大扫除的时候,曾偷偷藏过一本被别班老师没收扔掉的旧电影杂志,上边有个电影就叫《心灵捕手》。
“哈哈哈哈哈!心灵捕手,好啊!”张玉靓爽朗地赞同道。
(九十五)又来了两个新人格?
“走吧!咱们这就去你的大楼!”张玉靓提议道。
“好啊!”李内牛拽起坐在地上的姜奂,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她怎么办?”
他朝胡春燕努了努嘴。
“你看呢?咋办好?”张玉靓没了主意。
“你们有超能力,把她收了吧。这样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李内牛沉吟了一下说。
“我倒觉得应该带着她。”姜奂摇头晃脑地说,“她现在已经是鬼魂,肉身本来就没有了,怎么消灭她?再说了,她的诉求不就是报仇嘛,等抓住了乔立夫,她的大仇得报,到时候自然也就超度了。”
“好啊好啊!”张玉靓表示赞同。
李内牛一脸苦笑——这个姜奂啊总是自作聪明,张玉靓的脑子则有点不大灵光,自己的这俩新人格,看上去有点本事,但性格上真是一对活宝。
“行,我少数服从多数,但是张姐姐,你可一定提防着她呀!”李内牛说。
“放心,交给我吧。”张玉靓拍着胸脯说道。
一道闪电在荒野的天空里游过,远远地传来一阵闷雷。
“咱们走吧,可能是要下雨了。”李内牛看看天空,叹了口气。
“这里还能下雨吗?”张玉靓颇感意外。
风越来越大,雷声渐骤,暴雨将至,他们急匆匆赶路,张玉靓挟着胡春燕,李内牛搀扶着姜奂,沿着小路,又走了好一阵,终于到了那座大楼脚下。
这是李内牛内世界里居住、学习的地方。
虽然外观乍看起来是一座城堡,但仔细观瞧,这其实更像一座老式的三层教学楼。
现在,这座大楼漆黑无光,唯一的光亮,只在大楼的入口,几串草黄色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曳地照着。
“爷爷,我回来了!”李内牛隔着锁住的大玻璃门,朝里边高声叫喊。
门卫室的灯很快亮了,内牛的爷爷披衣走了出来。
“牛牛回来啦?”爷爷一边开门,一边慈祥地看着牛牛,但也看见了张玉靓和姜奂:“这,这两位是……”
他的声音,张玉靓和姜奂一下子都听出来了,印象太深刻了——跟上次的吵架时一点儿没有变,他俩忙打了招呼。
“爷爷,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是来帮我们抓凶手的。”内牛忙做解释。
“好朋友?!”爷爷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俩人,好像也认出来了,就点点头,但借着灯笼的光,他又看见了胡春燕,“胡老师?你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冤魂不散!”
胡老师凄惨地一笑。
“爷爷,让他们都进来吧,我自有分寸。爷爷!”内牛用宽慰的语气说服爷爷。
“嗯……好吧。”李爷爷虽然脾气不好,一般还都是对孙子百依百顺的。
他们都进了大楼。
“爷爷,你好好休息吧,我带他们到处转一转。”李内牛对正在重新给门上锁的爷爷吩咐道。
“好,别折腾太晚啦,早点睡。”爷爷说。
他们沿着走廊往里走去。
张玉靓问:“牛牛,你让爷爷帮你看大门呀?”
“对呀!我最信任的,不就是爷爷吗!”李内牛不觉得有啥不正常的。
他们很快来到一间儿童房,李内牛打开了房间的门灯,他们往里一看,床上抱着娃娃睡得正香的,正是牛牛的小妹妹Mia。
“嘘……”李内牛看妹妹没有什么事,放心了,闭好灯,出来把门反锁好。
有意思,这里的所有房间,都是可以从外边反锁上的。
看来Mia是挨着爷爷住的。
一楼的另一边,是李内牛自己的房间,而最中间的,是一座大厅,两边用扶手梯上楼。
他们顺着扶手梯来到二楼。
张玉靓和姜奂发现,他们事先的判断错了,这座大楼外观上是一座老式的教学楼,其实里边结构复杂,走廊七扭八拐,说是迷宫还差不多。
他们先拜访了陈希依的房间,学霸陈希依的房间拉着厚重的窗帘,在台灯下,正在全力以赴地攻读习题册和参考书,房间里除了学习桌和单人床,就是一排排的大书架,上面满满地塞满了与学习相关的各种课本、习题册、卷子和工具书。看见他们进来,陈希依抬脸,跟他们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埋头苦学了。
张玉靓和姜奂却是一惊:陈希依怎么跟李内牛长得一模一样!
接着,李内牛又领着他们看了陈希爱、陈希山的房间,他们的房间里,格局大同小异,也都是在勤奋学习。
他们也与李内牛长得一模一样。
外教Jeff老师的房间在最边上,相对宽敞一些,他也在紧张地备课,一边听着音频,一边写着教学计划。他是个身材精瘦结实的黑人。见他们出现在门口,爽朗地笑着打招呼,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透过楼梯缓步台的窗子,他们看到大楼外边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三楼有陈希舞、陈希陆和陈希琪的房间,还有理化实验室和阅览室。
走廊最远的里边,还有个小楼梯,李内牛说,那是通往阁楼的,陈希福就住在那里,他性格很孤僻,不咋合群,还是个天文迷,所以住在最上头。
“算啦,不去啦,他的房间太乱!我们上去打扰他,他还肯定会烦躁,别去讨没趣啦。下楼吧下楼吧。”李内牛转身,搀着姜奂下楼,姜奂有气无力地一边依偎着他,一边扶着楼梯往下走。
“牛牛,这几位学霸怎么跟你长得都一样啊?”张玉靓不解地问。
“必须得一样啊……我爸爸希望这几位学霸跟我越像越好,这样别人才不能分辨出来,以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李内牛一边说,一边还偷眼看了一下胡春燕。
胡春燕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一起往下走,走路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下到了一楼,姜奂偷偷问:“牛牛,我跟张姐姐以后住哪个房间呀?”
“对了,你们俩……你们是住一个房间吗?嘻嘻……”
张玉靓在旁边看他俩嬉皮笑脸地咬耳朵,料到他们没唠好话,过来打断道:“别唠没用的啦!对了牛牛,那个佩奇在失踪以前住在哪里?乔立夫又是住哪里?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李内牛沉吟了一下,说道:“张姐姐姜哥哥,我不瞒你们啦,其实佩奇就是我自己。至于乔立夫呢,他已经被我关起来了,就在大楼的地下室里。”
(九十六)从地下室打到走廊
“啊?!”听李内牛这番话,张玉靓睁大了眼睛,表示难以置信。
姜奂却慢慢地说道:“要说佩奇就是你自己,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你其实从小就能自由创造和切换人格,但是你又不敢让别人知道,让爸爸妈妈担心,在大家的追问下,才谎称有这么个佩奇,好让大家相信你。”
“对对对,姜哥哥真聪明。”
“可是乔立夫,你是怎么抓起来的呢?”姜奂问道,胡春燕也激动得紧盯着李内牛。
李内牛非常紧张,说:“其实乔立夫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有点缺心眼儿,人也并不是真的坏透,他是被人挑拨了才干出傻事。我找到他之后,找了个借口把他骗进了地下室,想把那个教唆他行凶的坏家伙问出来。”
“他说了吗?”
“他啥也不说,准确地讲,他啥也说不明白,他说平时只是那坏人往他门缝里塞纸条……要不你们也去看看?那些纸条也在地下室里呢,我搜集到的证据都放在那里了。”说着,李内牛领着他们经过一组下行的楼梯,来到两扇大铁门前,这就是地下室的入口。
李内牛敲了几下地下室的门,听了听,摇摇头,证明下面没人答应。
他把走廊里的灯调得很亮,从门旁边一个柜子里好容易找到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姜奂看下面一片漆黑,直打退堂鼓:“这地下室里阴气重,我就不下去了吧……”
“哈哈,姜哥哥,你是主角啊,动脑子分析的事还等着你呢!”李内牛看他害怕的样子觉得好玩儿。
张玉靓不耐烦了:“你咋那么多事!快下来!”说着,她已经第一个闪身走了进去。
乔立夫此时此刻,就在下行楼梯的拐角处等着他们下来呢,一听脚步声近,他运力于腰,身形一晃,拧身朝着斜上方就是一脚。
这一脚“横扫千军”是他的绝技之一,乔立夫自信抡出去,扫中对方脚踝或小腿,后者不残即伤,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束手待毙。乔立夫早年以腿法打遍武林,自信一般的练家子在他刚猛迅捷的腿法面前过不去半分钟。
不料他这凌厉的一脚却踢了个空。
一个身影从楼梯扶手与地下室天棚的夹缝里直飞下来,从乔立夫头上掠过,同时抡肘狠狠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乔立夫正在收腿,忽听脑后恶风不善,赶紧躲闪,稍晚了那么一点点,耳朵被对方肘风扫了一下,顿觉一阵轰鸣,剧痛无比。
对方前臂上好像绑了铁条之类很硬的东西。
按说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暗光和地下室里的格局,而对方刚从灯光明亮的走廊下来,一时无法适应,更不晓得地下室的虚实,所以他是有绝对优势的,何况他又是绝顶高手,所以多少有些轻敌。所幸没有被伤到要害,乔立夫大怒,转身听风辨位,朝对方中路又是一脚。
这一脚还这就扫上了对方的肩膀,对方一声闷哼,应该是疼极了,一下子向后撞在储物柜子上。
乔立夫并不停下,即在空中圜转借力,换成一个斜向下方的劈挂腿——他这样就更有把握,宛如街霸高手将对方推到了板边形成压制,接下来正常把套路打出来便是。
腿还未击中对方,从他正紧盯着的那团暗影中,一下放出两道强光,直奔他眼睛而来,乔立夫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手,他下意识躲了一下,躲开了一道光,但还是没有躲开第二道,他双眼一阵钻心的刺痛,腿上力度卸下了五分,但还是扫中了对方的胳膊。
“糟了,×!激光手电!”乔立夫想起来,被这种手电晃了眼睛,眼底会烧伤,几个小时内视力都很难恢复。张玉靓一直把两支强力激光手电插在了下臂的袖子里。
他一下子眼盲耳鸣,捂着脸还没下一步反应,太阳穴上就遭到了沉重的一拳,紧接着肝区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当时就倒在地上,对方却根部不停手,又是一脚跟狠狠跺在他的太阳穴上……
这样连续十几下,张玉靓全是重手狠手,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她又伸出没受伤的那条胳膊,一下子拽倒了储物柜,正砸在乔立夫身上,把他压了个结结实实。
张玉靓不敢在地下室久待,从楼梯又一下子翻了出来,只见上面也正在搏斗,李内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登山杖,正在追打姜奂,胡春燕的怨灵不知道哪里去了。顺着楼梯和走廊,学霸们都抄着家伙杀下来。
李内牛初时绝没想到,张玉靓竟然能从地下室里活着出来,他以为乔立夫干掉了她之后就会杀上来与会和,所以一见张玉靓,他心里先怯了,转身就往自己人的方向跑,张玉靓哪能放开这个机会?抄起一个瓶子就撇过去,一下打中了李内牛的腿弯,李内牛一下扑倒,张玉靓疾跑几步上去把她制住,姜奂也过来帮忙,这时六个学霸都已下来,陈希依去把爷爷的房门从外边反锁住,爱、山、舞、陆、琪远远把他们围住。
Jeff听见打斗声,也从楼上下来,远远观望。
爷爷在房间里暴跳如雷,使劲踹门:“牛牛!牛牛!你没事吧?”
陈希依在外边喊道:“爷爷,我没事的,你放心!”
他的声音也是跟李内牛一模一样的。
张玉靓按着李内牛,对他的同伴大喊:“谁敢胡来,我先弄死他!”
“弄死弄死呗!咱们不在乎!”陈希陆冷冷地说。
姜奂说:“果真如此啊!这个李内牛是假的!”
“对!如真包换!”陈希琪说。
“他就是陈希福吧?”姜奂问道。
没人回答他。
这几个学霸会到一起,旁若无人地开始用眼神交流,商量能不能打过张玉靓。
突然,假李内牛使劲拽了张玉靓的右胳膊一下,本来还装作没受伤的张玉靓疼痛难忍,一下子往后一躲,假李内牛一下子推开姜奂,一瘸一拐跑向自己的队伍,姜奂赶紧扶住张玉靓。
张玉靓的右肩、右臂在地下室里连续挨了乔立夫两脚,现在根本不能动,而且肿胀难忍,估计有的地方骨折了。
七学霸一看,立刻会意:张玉靓受了重伤,等于只剩半个战斗力,姜奂又根本不能打,事不宜迟,于是趁你病要你命,合围杀了过来。
(九十七)李内牛的最后抉择
姜奂看根本没有胜机,背后又是死胡同,干脆只好钻地下室了,但地下室如果也是死路,这一趟肯定有去无回。
二人冲进地下室,都来不及反锁上入口的大门。
地下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的,里边大亮无遗。
“坏了!不见了。”张玉靓发现被柜子压着的乔立夫不见了——伤成那样,还能推开柜子跑掉,这家伙的恢复能力也太强了点儿吧。
但现在俩人管不得那么多,赶紧往里头跑,身后楼梯声响,学霸们已经追下来了。
地下室里房间并不多,往里去穿过走廊,中间有几扇门都锁着打不开,只在走廊尽头有一个只挂着门帘的大房间,里边透出灯光。
他俩直接掀帘跑了进去,只见角落里乔立夫浑身是血,鼻青脸肿,眯着眼睛,一手掐着一个人,左手里掐着的是胡春燕老师的鬼魂,右手里掐着一个很瘦小的孩子,姜奂一眼看出,这不是上小学时的李内牛吗?
乔立夫听见是张玉靓的脚步声进来,十分紧张,手里掐得更紧了,胡老师挣扎无用,小孩子直接就哭了。
原来,李内牛的主人格早就被学霸们联合乔立夫造反推翻之后,关在了地下室里,乔立夫就是看守。
李内牛自己能慢慢切换人格,但他被囚禁之后,人格的切换一度失衡混乱。
后来,学霸们经过多次复杂的实验,虽然极大损害了宿主李内牛的健康,但终于找到了自由切换人格的方法,还是在这期间,他们教唆乔立夫杀害了不合作的胡老师。
可怜内牛的爷爷被蒙骗,还以为孙子学习越来越好呢,一直忠诚地守在大楼门口。
胆小的外教Jeff则随机应变,对学霸们表示了效忠。
一直出面冒充李内牛的陈希福,是七个学霸人格里精神能量最强的,他现在是他们的头儿。
姜奂早就发现李内牛在休学后,变得越来越不正常;刚才听了内牛爸爸那个“上司人格”的分析之后,更证实了自己的疑点。
于是在讨论一番后,刘主任决定通过催眠,把姜奂和张玉靓的人格植入李内牛身体内,见机行事,帮助李内牛找回自我,他俩先在李内牛的内世界里找到了胡老师的鬼魂,又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了假李内牛。不过,这两人一鬼一番表演,其实没能骗过假李内牛,自信的假李内牛决定诱敌深入,在大楼里解决了他们。
张玉靓和姜奂则一直暗中加着小心。
刚才一阵混战时,胡老师的鬼魂趁机进入地下室,想救出真的李内牛,结果又被垂死一搏的乔立夫抓住。
乔立夫现在把李内牛当成了人质,大喊:“你们谁敢过来,我干脆弄死了他,咱大家一起完蛋!”
如果李内牛的主人格真的死了,那么他的内世界就会毁灭,所有的分裂人格也都会死,包括张玉靓和姜奂。
转眼之间,学霸们也都冲进来了,看到乔立夫挟着李内牛和胡老师在左边的屋角,姜奂扶着张玉靓在右边的屋角,陈希山喝道:“老乔,别胡来!”
“怎么处置他们?”陈希爱指着张、姜二人问道。
“你们说说意见。”陈希福想做个周全的判断。
“关起来呢?”陈希陆说。
“不,必须删除掉他们。”陈希依冷静地说,“李内牛的进化,就像是一次复杂的演算过程,千头万绪,曲折反复,但最终,不仅要的是那个正确的答案,这个演算推导的过程也必须是正确的。最后,那些在演算过程中错误的算式,即使有局部的准确,也一定会被无情地擦掉。”
“说得对!删除!”陈希琪说。
“对极了!”陈希舞也赞同。
不料李内牛这时却说话了:“求求你们,和解吧!为什么大家不能共处呢?我忍你们到现在,什么都已经给你们了……”
陈希福推心置腹地说:“李内牛,你太懦弱了,你其实已经不配当主人格了。你想想,自从我们当家作主,你得了多少荣誉?没我们,你狗屁不是,班级里只能排倒数!你再想想,你爸能当上单位小头头,靠的是他自己的人格吗?靠的不也是别的人格吗?”
李内牛低下了头。
姜奂喊道:“牛牛,他在蛊惑你,回到正常人的状态吧!该舍弃的早晚要舍弃,再晚没法回头了!”
“又废话!干掉他!”陈希福一声大喊,指挥学霸人格们操着各种凶器,朝姜奂、张玉靓杀去。
李内牛大喊:“这一切都了结吧!来吧!”
“叫你别喊!”乔立夫狠狠给了他一个嘴巴。
“咝”—“咝”—“咝”—“咝”
不知哪里传来的空气被刺破的声音,一道灰影闪到房间里所有人的眼前,影声所及之处,学霸人格们被乒乒乓乓地击倒,鲜血喷溅,乔立夫也遭到了致命的一击,砰然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谁还没有看清楚什么情况呢,事已经结束了。
Mia停到房间里的大桌子上,一时收不住脚,还旋转了两圈,哗啦哗啦几声,抢到她手里的几件凶器,都扔到了地上。
“哥哥,你终于下定决心不要他们啦?”Mia轻轻柔柔地说道,小米手机现在在她的手里,她闪电般地动着手指,一下子解开了图案锁。
“不要他们了,这就是一场噩梦,早晚得醒啊……”李内牛颓然地说,又看了看委顿在地的学霸人格们,心中还是万分矛盾和不舍。
“Mia……Mia又是什么?”陈希福还有一口气。
Mia说:“你们都是什么狗屁学霸呀?一群书呆子。你们都长大了,不想想为什么我一直不能长大呢?为什么我一直是个小孩子?”
“难道Mia是吸血鬼?”姜奂一下子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美剧里的Eric秒杀众对手的情形,恍然大悟:只有吸血鬼在被转化之后,才会不老不死,而且也只有吸血鬼才有如此迅捷的速度和残忍手段。
“对,我就是吸血鬼。”Mia有些得意地说,“你们以为造反成功,其实那是我哥哥忍着你们,他想等到考上名校了再动手……要依我,早就把你们清除了。”Mia又转过来对着姜奂说:“不过你,你也挺聪明的,你要是不给我的房门开了锁,我要出来还真挺麻烦哒。”
(九十八)细思极恐:是谁转化的Mia?
原来,姜奂在张玉靓下了地下室后,听见里边打斗激烈声响,赶紧往外跑,顺手先给Mia的房间开了锁,正要去开爷爷的,就被假李内牛发觉,抡起东西要追打他。
“过奖过奖……”姜奂再看这个Mia,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脸儿,但充满了能量和邪魅的感觉,和最开始的时候采访那个感觉完全是两回事。
“咱们走吧!出去转转。”李内牛疲惫不堪,被房间里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熏得直迷糊。
可是,他的手腕、脚腕都被铁链子锁着,姜奂找来钥匙给他解开了。
李内牛静静地走到走廊里,没有给爷爷的房间开锁,而是直接打开大门,走到了外面。
大楼外已经是暴雨过后的黎明,天空是澄澈的,星光耿耿,残月黯淡,东方已见白。
他贪婪地呼吸着清冽的空气,“这晨风多好,我很久没有呼吸到你了。”
他转头对胡老师的鬼魂说:“胡老师,对不起,乔立夫当初杀死你的时候,我没有阻止他。”
“那是因为你有苦衷,或者来不及阻止,孩子,老师不怨你……”看到牛牛也遭了不少罪,胡老师已经原谅了他。
李内牛丧燃地笑了笑,“也许吧。胡老师,学霸人格们都不存在了,我也不再是好学生了。我也不再需要依靠你辅导了,所以,你也请走吧……”
胡老师的鬼魂很凄然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她静静地飘远,离去,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李内牛问Mia:“妹妹,你为什么不彻底除掉那几个学霸人格,而是把他们变成了植物人?”
“留着他们当我的食物啊!废物利用嘛。要不然我的粮食来源,只能是外边荒野上那些游魂,我常常要偷偷地出去抓,多麻烦……”Mia摆弄着手机,纯真地笑着说,就像是在议论着厨房冰柜里美味的食材,“从现在起,终于可以大快朵颐,过一段无血不欢的日子啦。”
Jeff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赔着小心说:“牛牛,我……我还像过去那样陪你学习,可以吗?”
“可以。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再说,那几个植物人也需要人日常照管。”李内牛说。
然后,李内牛看了一眼张玉靓和姜奂,笑了,“你们俩给我的感觉,好像……好像我看过的一本杂志上提过的电影名。”
“是《心灵捕手》吧?”姜奂问道。
“对!《心灵捕手》。”李内牛偷偷凑近姜奂的耳边,“姜哥哥,你跟张姐姐是一对恋人吧?”
“不能这么说。但是你懂的。”姜奂故弄玄虚地说。
李内牛也笑了,顽皮地坏笑。
他发现,姜奂的耳垂上,有个奇怪的耳孔。
接下来,李内牛不再看他们,也不再说话,他迷醉地去看黎明和日出的景致了。
姜奂把张玉靓扶进一间屋子里,让她坐在床上,轻轻抚摸她的肩膀和胳膊:“真是骨折了吗?”
“应该没有,只是硬伤,得疼一段儿,这段时间你给我做饭哦!”张玉靓舒服地躺下。
姜奂给她脱掉了战靴,“从来也都是我做饭吧?你忘啦?”
“你呢?还发烧吗?”她问姜奂。
“不怎么烧了,快要好了。”姜奂若有所思,低声说起:“对啦,Ellen,你说,是谁当初把Mia转化成了吸血鬼的呢?那个佩奇究竟存不存在呢?”
“你聪明的小脑袋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正是。我认为,创造了Mia的正是佩奇,而佩奇就是内牛爸爸体内那个所谓‘上司人格’。不过,有一些思路,我现在还连不到一起……”
姜奂坐到床边的小桌子旁,在一个空白日记本上快速写下了自己的思路。
“慢慢来嘛。你在那忙什么呢?!还不过来躺下陪我睡一会儿……”张玉靓用长腿使劲勾了勾姜奂。
寂寥的冬日下午,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酒吧里,年轻的女老板柒柒坐在前台,惬意地戴着蓝牙耳机,听李宗盛的新歌。
只有张玉靓和姜奂两位客人。
他们都没喝酒,点的是果汁。姜奂还在继续吃感冒药呢,张玉靓怕被传染,所以也要多补充维C。
“我有点别扭,像被人抽了魂儿似的。”张玉靓其实不是很情愿把自己的人格植入李内牛的身体。
“我也是,我看相关的资料了,咱们这属于正常的心理防护反应,都会很不舒服,要不为什么刘主任还要我们签字同意呢?但是为了救人嘛……”姜奂安慰她。
“。”张玉靓点了点头。
“牛牛的身体指标已经恢复不少了,过一两天就能醒过来,再过一段,咱们也许就能通过他的身体,跟咱们‘自己’对话了,多有意思!”姜奂说。
“不知为什么,我特别怕那种感觉,不敢想那个场面,一想就直起鸡皮疙瘩。”张玉靓说着,打了个冷战。
“这相当于……相当于佛经里说的那种‘化身’,比如,观世音菩萨有三十三个化身,杨柳观音、水月观音、琉璃观音、鱼篮观音……都是化身。我们在牛牛身体内的人格,就像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多了个化身呗。”姜奂娓娓道来。
“话虽如此。但是想想咱俩呢?咱俩要是在一个小孩儿的体内,在他脑子里头亲热……我想到这儿就可别扭了。”张玉靓噘着嘴说。
“嘿嘿,就说是的呢……”姜奂也觉得有点别扭,笑着侧过了头。
俩人头上的射灯,偏巧把一道光,照在了他颈边的文身上。
“Sameth。原来Sameth是在这里。”张玉靓心里一凛。
太巧了,也太残忍了不是吗?
坐在办公室里,张玉靓的心一阵一阵地抓狂。其实她知道姜奂有前任,但当她真地邂逅了他的前任,她受不了,没法面对,更没法无视,没法释怀。
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她必须全面、紧密而有效地控制,但是,就拿姜奂来说,她即使全力以赴,终于得以控制了这个人现在的一切,甚至把他将来的轨迹也都一一把握,但她仍不能干涉他的过去。什么时间倒转,什么重生?什么穿越!全都是鬼话,是自欺欺人,她在网上翻出了好几本这样的小说,却一个字也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