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我这种情况,一个疗程得多少钱呢?”
所以,在面对这位珍珍本人之前,姜奂已经大略知道她每个月给大保健当客户经理,忙忙活活能赚不少钱,但多数都拿出来养活索柱了。
所以,他从心底还是挺同情她的,当珍珍说“老妹儿我全明白”这句话时,他腼腆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她给的一张卡片。
卡片上正面是珍珍的职业装照,手指着一个二维码,再下面是水柱体加粗的名字:小葱花儿。卡片背面也写满了励志的名言名句。
“哥,你啥时候发现问题的?”珍珍很职业地单刀直入。
“有俩礼拜了吧。唉……”
“反复试用各种办法,都不行了呗?”
“……”
“那到底是什么状态了?”
“……”
“就是一点儿都不行了呗?”
“嗯呐。”姜奂始终躲着她火辣辣的热情目光。
“哥,没事,你放心,交给老妹儿了!在我这,最多两个普通疗程,让你重振雄风,各种数据爆表,比以前还好。”
“嗯,那个,真能起作用啊?”
“没问题呀,哥,我听你说话特别有档次,你是老师还是挨踢?还是公务员啊?”
“……公务员。”
“公务员压力大呀!一天老得整报表、屁屁踢啥的是不?还得围着领导尾巴后边转!肯定有影响啊。哥你给我留个电话呗!关键时刻你能随时咨询我,咱们一起研究怎么解决问题。”
“嗯。1830400××××。但是……过了两个疗程之后,还得继续服药不?”姜奂留的是马向前的电话号码。
“那当然就不用了呗,气血都通了,该要啥效果啥啥都有了,还吃啥药啊?不过呢,你要用药,什么时候都比不用效果好啊!这是一定的。而且药跟药不一样啊,各人体质不一样诉求也不一样,对不对?我们这有外用的喷剂也有内服的散剂,再配合各种手法,先打通气血,克服了心理阴影,得一步一步来。”珍珍一顿猛盘,感觉这个客户基本上稳了。
果然,姜奂问了:“我这种情况,一个疗程得多少钱呢?”
“不能光合计钱呐哥,对一个人来说,多少钱能比幸福更重要,对不对?”珍珍欲擒故纵。
“也有道理。”
“这么的吧,你跟老妹儿走,到店里头我们给你整体评估一下,让专业技师给你做一下全面的检测。这个是免费的,哥你放心,做完检测以后,比如说你反悔了,你说:老妹儿我就宁可这么地了,不想鼓捣这方面了,你就大大方方儿地跟老妹儿说,那都可以!”说着她就要拽姜奂走。
姜奂本能地一躲:“老妹儿,你不是这个曙光医院的呀?”
“我们……我们都是一个集团的!都是一个老板!要不我能在这么,对不对?走啊?”
“我再考虑考虑呗?”姜奂怕自己真被他们整去了给鼓捣出毛病来,那就弄假成真,太不划算了,他准备脱身了。
“哥呀,你还考虑啥呀?你越考虑那个越不行!思前想后根本不解决问题呀!你相信我的专业,我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保健医了,你幸福了我才幸福,行不哥?”珍珍轻轻拽着他的胳膊说。
“那个……其实吧,我有个想法,你说这个一下说到我心里了——我幸福了你也幸福,咱俩心往一处走劲往一处使,那你看我好了以后,咱俩能处一下对象不?”姜奂绝对不能跟她走,豁出去了,开始往“道儿下头”说。
珍珍气乐了,闹了半天敢情这是个流氓啊!
“哥们儿,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你到底想怎么地?”
姜奂真诚地说:“我没想咋地,我就是、就是偷偷喜欢你很久了。你们的产品,再加上你,完美幸福了么不就?我对你是真心的,不是钱的问题。我没有女朋友,你不也应该还没结婚呢么,咱俩一个是干柴一个是……”
“滚!你掰开眼睛瞅瞅,我男朋友就在那边那个彩票站里等着接我呢!再不滚,我喊他出来削死你!”珍珍恶狠狠地喝道。
“你就是我的女神!真地,你跟他黄了跟我过呗?我一个月工资加福利……”姜奂还死皮赖脸地纠缠。
“滚!”
姜奂悻悻地走了。
“×××,真晦气!”珍珍感觉像踩了一脚狗屎。
此刻彩票站里,张玉靓例行公事一样地询问着索柱各种问题,她的心思主要想放在关瞰身上,索柱这里只是虚晃一枪。
索柱很简单很直接地回答,倒也不会藏着掖着,有啥说啥。张玉靓感觉这个人长得高高壮壮,走哪都戴个墨镜酷酷的,其实头脑很简单,心理年龄也很小,除了音乐,对别的基本上啥也整不明白,为人处世和说话的礼仪规矩更是一窍不通。这样的男人到了社会上,如果没有一个真心舍出自己去陪护他的人,他三天都活不下去。
眼看着静态的信息数据采集得差不多了,这时姜奂趁珍珍没注意这边,也一下子闪进来,一身疲惫地坐在了索柱对面的一把旧椅子上,对着张玉靓做了个“OK”的手势。
他在节奏感上一向算得很准,从不浪费她的时间。
于是张玉靓起身告辞说:“那老弟我回去啦,咱们现场再聊。”
索柱也起身点了个头:“靓姐辛苦。”
姜奂跟着张玉靓出了彩票站,她问:“顺利吗?检查出你有啥问题没?”
“顺利!啥问题也没检查出来,我一切正常。”
两人的车子在珍珍面前经过时,珍珍一眼瞥见了副驾驶上坐着的姜奂。
“这个变态!”珍珍出声地骂了他一句。
他们快到长白岛时,起了风下了雨,接着变成暴风骤雨。
一座城市,暴雨中才最露真容,自然的欲力又唱起主角,建筑在风雨间战抖,风呼号来去,试图唤醒人们内心原始的东西。
园区里能见度极低,车窗外前后左右都是雨。从地下车库到单元门短短一段,俩人撑着伞还被淋湿了衣服。
在电梯里,姜奂对张玉靓说,我感觉这个珍珍对索柱是真心的,这其实是个挺好的人。
(六十九)七月十五月圆夜,一场特别演唱会
一个多小时之后,俩人浑身赤裸着躺在地毯上,调整着呼吸,享受着余韵。
她把长腿担在他胸口,用长长的脚趾拨弄着他的下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他们给你用什么药了吧?”
“没有。”姜奂浑身酸软地一动不动,话都懒得说。
“那就是还想着那个大胸妹呢!你喜欢那种肥而不腻、外焦里嫩的呗?回来就拿我泄火,怪不得一身邪劲。”张玉靓逗他说。
“哪里的话?”姜奂不承认,但北方民族的男人一向更喜欢身材丰满、膀大臀肥好生养的女子,这是集体无意识的心理传承,姜奂虽然多时不走寻常路,但回到两性世界,他还是受此影响的,一想到珍珍凸凹结实的身体,他心里又是一翻腾。
他翻过来压在张玉靓身上,刮刮她的鼻梁:“除了你,别的女人在我眼里都是中性的。”
她注意到他的身体又有变化:“你又想干什么?”
“我还有。”
“还有啊?!看看几点了?”
“还不到十点呢。”
“不行了来不及了。我们得出去一趟,索柱的人设还有动态部分没弄呢,咱们去他的工作现场,他今晚有个夜场演出,正好关瞰也去。”张玉靓起身,把他推到了一边。
姜奂不甘心又无奈:“他不就是在你们的邦奇妈妈演夜场吗?我去一趟吧,你挺累的了,在家先洗个澡等我。”
“他不在酒吧,在观陵山,那是索柱平时的工作单位。”张玉靓开始穿衣服了。
“观陵山?听着耳熟啊。”
“是在横道河子的一个墓园,索柱平时是墓园的夜间保安。也就是个看坟的。”
“现在就去呀?”
“对啊,我没跟你说么?对了,你没给我匀空儿说呀!这回不能怨我吧。”说话间张玉靓已经穿戴整齐,看着还赤裸着躺在地上的姜奂,慢慢说道。
从长白岛开车到横道河子,夜间走高速也要一个多小时,因为路况不明,张玉靓开的是她的备用车:一辆顶配的灰色手动挡新捷达,车子的状态调试得非常好,跑起来刷刷地,只是坐在副驾驶上的感觉颇有些颠簸。
“摇滚乐队,夜场演出,在观陵山……”姜奂有点联不上,“对了,袁爱乐不是最近出门谈演出合作去了吗?乐队这个时候在个墓园有什么演出?”
“特别演出。”张玉靓不想多唠老四,其实老四是因为比较害怕,所以找理由出门,早早定在这个日子,偏偏避开了这场演出。
姜奂又翻了一下“萨芙&塞壬”乐队的资料:主唱——袁爱乐,有时候还兼任键盘手,小学音乐教师;鼓手——关瞰,袁爱乐的地下男友,无业;贝斯手——索柱,墓园夜间保安,靠女朋友珍珍资助;丁立立——吉他手,地铁安检员。照片上的丁立立短短的霓虹色染发,绿色荧光眼影,涂黑唇彩,赤裸着上身,只戴着红叉形状的乳贴,在台上表情疯狂地弹奏,一点也不像个地铁安检员。
“这个照片是谁给她拍的?这是他们在哪里演出呢?”姜奂问张玉靓。
眼看着车子开出了市区,下了国道,沿着省道进入一片郊野,张玉靓车速不减,姜奂心中忐忑,看看窗外,雨后的夜空如洗,一轮满月,是别样的辉耀。
姜奂查了一下日期:“今天七月十五,鬼节耶?”
转眼之间,山势渐隆,白白的月光下,他们的车子进了观陵山,在大门处,张玉靓跟门卫报了一个数字,门卫大叔笑着给他们开了大门。
墓园里边一步一景,亭台楼阁规划得齐楚有致,山水相因,空廓的地方是一片片的墓位。
姜奂正在看个不停,车子一转,开进了一个山背后的停车场。
此处月光稀疏,阴气甚重,姜奂下车后打了个冷战,他问:“Ellen,这种日子,在这个地方,不应该戴点什么么?听说这样很容易有脏东西上身啊……”
“我不是戴着扳指呢嘛,你害怕了?没事阳气足就没事,你刚才不是说你‘还有’吗?给你留点福根儿对了吧。”张玉靓也觉得有点凉,从车后座抄起一个小外披穿上了。
他们快步往索柱他们演出的地方走,墓位间的冷风一阵一阵吹来,打在身上,姜奂的心脏弱弱地狂跳着,手心全是凉汗,他真有点害怕了:“我就说呀,咱们最近这要合作拍的这,这是个什么剧呀?这人设基本上没有啥正常的呀,咋不是傻子就是变态呢?”
“你这抱怨有点挑刺吧,索柱、关瞰都是咱们额外安排的,不是你出的点子么?”张玉靓脚步加快,不想和他啰唣。
“那我们,我是说,就不能多找一点那些阳光的、向上的甚至有点福利的人设对象吗?”
“比如大胸妹呀?珍珍呗,她也来了,一会儿你找她去?”
他们路过一个莲池,里边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水边叨叨咕咕地一盏盏往池子里放灯。
“我不是说她。我是说,比如那些个有钱的老板呀,厨艺能让您吃一口一辈子忘不了那味道的金牌大厨呀,那样儿的!”姜奂跟着她一路小跑,都有点气喘吁吁的了。
“金牌大厨?有啊,王大庆啊!还是你给我介绍的呢,你忘啦?”
他们一边说着,顺台阶上了一个高台。
高台上有十几个人在忙活着,有的在调试乐器,索柱、关瞰和丁立立都在各忙各的;有的在接电源鼓捣灯光,有的在分发服装、设备之类,看来这就是演出的舞台。姜奂心中狐疑,往台子中心走,想看看这个演出是给谁看,张玉靓指着对面说:“这是特别演唱会,主要给去世的人演的。”
只见对面的一片墓位里,星星点点错落摆了很多座椅,有的还有小茶几和摆盘,那座位上多半是空着的,但也有的坐了人,影影绰绰都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有些人点着烟,就像鬼火跳动着,看上去有些瘆人。
“这叫啥鬼演唱会呀?这这……”姜奂往后退了一步。
(七十)“他……算是我的一个低端客户吧”
“现在的服务周全、照顾客户的延伸要求嘛,你没看《江湖儿女》里也有在葬礼上给跳拉丁舞表演的?大家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分很多种形式。这种演唱会,是VIP墓位的特殊服务项目,几万块钱的那种普通墓位还享受不到呢!”张玉靓话虽如此,但她也着实是第一回在现场看这样的演出,之前只是听说。
“既来之则安之吧。”姜奂自言自语,转头仔细踅摸,果然看到了珍珍也在那里忙活。
珍珍已经把白天那套招风的短裙换掉了,现在穿着一套赭红色的卡其布长衣长裤,远远可见那上衣后背上有四个打字:重工熟食。她还戴了个红色的棒球帽。
23点19分,演出还有11分钟就要开始了。张玉靓快步朝索柱走去。
“张总……”索柱看见了她,僵硬地点点头嘟囔了一句作为招呼,还把他们引荐给了关瞰,张玉靓端着架子,装着对关瞰不熟,也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主要过去跟他搭讪的是姜奂。
关瞰比索柱外向得多,姜奂又是有备而来,俩人三言两语就熟络了。
关瞰说:“弟弟我看你不咋适应是不?正常!这个地方我也不咋来,平时都是柱子自己半夜在这练,恐怖不?哈哈哈哈!你瞅他不也没啥事么?他那大体格子傻好傻好地!”
“关哥,你不冷啊?”姜奂看他只穿着紧身T恤和牛仔裤。
“冷啥呀?一会儿运动开了就更热了!我看你可挺哆嗦。”他热情地回头喊人,“那谁,弟妹呀!珍珍!珍珍!给我这弟弟拿个外套来呗!”
“来了!”珍珍远远答应着,俯身从箱子里抽出一套工作服外套,就快步过来了。
过来了她就看见了姜奂。
“……你呀?”珍珍表情有点复杂,憋住了才没说脏话,但衣服也没递给姜奂。
“认识啊?”关瞰出乎意料。
“算是认识吧。”姜奂也没想到俩人这么快就又实打实地照面了,说实在的也挺尴尬,但眼睛又不由自主往珍珍胸前扫了一下。
“给人家呀!弟妹,嘎哈呢?你俩咋还认识呢?”关瞰性子急,心想这俩人还能有啥交集?
“他……算是我的一个低端客户吧。”珍珍想了想,瞪了姜奂一眼,但还是把同样写着“重工熟食”的外套递给了姜奂,转身忙别的去了。
“谢谢……”姜奂接过赶紧穿上,关瞰说:“弟弟,演出这就开始了,你们搁那边等我呗,等完事儿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补他一补,吃羊枪羊蛋,大腰子串儿,老香了!”
姜奂赶紧跟着珍珍等人往舞台后边撤,他追过去,跟她并排走,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你!”
珍珍指着他的鼻尖低声说:“我不知道谁的裤裆没拉上链,把你又露出来了。听真亮儿了:你好好的还行,要想跟我扯别的,我直接废了你!”
“知道知道,都听你的。”姜奂唯唯诺诺,但说到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对她挑逗地噘了噘嘴。
他自己都发现了:在珍珍面前,他怎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流流氓氓的一面呢?
男人难道都是这个劲儿吗?
须臾,一阵《星球大战》的开场背景音乐响起,女主持人缓步走上舞台,字正腔圆地用一款严肃周正而又贴心得体的声调,说起今晚的开场白:
“长歌当哭,逝者如斯;明月在天,举杯同悼。在中元佳节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让我们用深情的音乐做为纽带,打破阴阳间隔,让生与死在此刻交融,让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在这个瞬间都成为永恒。今天,我们墓园方面特邀‘灵魂歌者’乐队的几位卓越的音乐人,为今晚现场的所有人倾情奉献他们对生者的问候,和对逝者由衷的致意,下面,请欣赏他们的表演!”
台子下面稀稀落落的掌声中,主持人在乐队中穿梭,挨个给大家介绍丁立立、关瞰和索柱。
姜奂紧紧裹着“重工熟食”的外套,和张玉靓并排坐在演出后台平行出去的一个背风角落里,低头听着。
张玉靓看着他身上的外套,慢慢说道:“又是什么情况啊?联系上啦?珍珍给你的吧,挺知冷知热的呀?情侣装都穿上了还,你们俩肯定有事。”
“别闹,我跟她能有啥事?”
“你那点小心思,在我这都看得透透的了!”张玉靓半真半假地说,一看见姜奂好像在瞄那个珍珍的胸和屁股,她就非常别扭,一股一股的无名火,眼瞅着就要发作。
“骗你干什么?咱唠点正经的行不?这么重要的演出,你们老四为什么不参加?她不是主唱么?”姜奂赶紧转移话题。
“说是出去联系业务了,其实我知道,她害怕,不敢过来,特地在这一段把自己安排走了。”
“她怕的啥呀?”姜奂有种不祥预感。
“她后来跟我们说的,她在这撞见过不干净的东西……”张玉靓欺近他的耳朵,清清楚楚地说:“她在这撞见了一个大胸的女鬼,披头散发老长老长指甲的,足足跟了她半个多月,她走到哪女鬼跟到哪,就在她背后飘着,有一回还跟她说话了,差点没把她吓死。”
姜奂怯生生含着怒看她:“真的?”
“骗你干什么?当然是真的。”张玉靓看他胆儿突突的情态不禁觉得好笑,心里还隐隐生出了一丝厌嫌:一个老爷们儿,胆子这么小,真没出息!
其实,姜奂的这种过激反应,是因为心理阴影,他小时候被姜行带出去玩的时候走散了,差点被坏人给抱走,都转了好几手了,被一位邻居看见,急中生智当场拦下来,这才没被卖到边远山区。
其中有个人贩子是个脸孔黧黑的老女人,披头蓬发,贴着耳边给他讲可怕的女鬼,把他吓得脸都没人色了,回到家哭了好几个礼拜,谁都哄不好,就此他心里留下了阴影,这一层他却从没跟人说过,无论李丹歌还是张玉靓。
(七十一)为了完成使命,吃了一肚子脏东西
背景音乐淡去,演出开始了,萨芙&塞壬乐队循规蹈矩地开始唱,一曲接着一曲,都是客户点播的曲目——
陈百强的《一生何求》,李老师点给他的老母亲;
张国荣的《沉默是金》《倩女幽魂》,刘女士点给她的父母;
Beyond黄家驹的《光辉岁月》《海阔天空》,侯小姐点给她的前男友;
罗文的《小李飞刀》,王总、赵先生和杨先生点给他们昔日的牌友;
梅艳芳的《夕阳之歌》,牛先生点给他的红颜知己;
邓丽君的《又见炊烟》《何日君再来》,李女士点给她的声乐老师……
每首歌的间隙,主持人会上来念一段文字,说的是点这首歌的客户把歌声送给逝去的谁谁谁,这首歌与他们的缘分、故事云云。
上半场就这么差不多了,下半场是乐队自创的歌曲,一首《冷雨夜》中,夜深了,主持人悄悄从后台走了,墓位间本就稀稀落落的客户们也都逐渐散了,还坐在那里的人没剩几个。
台上的丁立立、关瞰和索柱却真正进入了状态,开始了他们叮叮咣咣的真正的摇滚唱奏,尽情地发挥他们自己的音乐。
关瞰写的歌叫《从天而降》,唱的是一只外星的青蛙降落在地球上之后的爱情和性苦闷;
丁立立写的歌叫《大地无声》,唱的是一个老萨满临终的嘱咐和他咽气后家人的挽歌;
索柱写的歌名字很奇怪,叫《辽沈晚报》,唱的是一场简简单单的交通事故如何被写成了焦点新闻;
最后是袁爱乐的那首歌,《北极光下》,唱的是热气球带着一座小房子,飞到了北极圈里。
这首歌,张玉靓听过,是李妍蕙子生日聚会时这支乐队唱的,她抽了一支烟,只这首歌认真听了。
看着月色下凉风里空空落落的墓园,姜奂边听边感慨:爱听地下摇滚的那些人,难道大部分都已经入土了么?
明月西斜,折腾到了一点多,演出结束了,索柱要在墓园值班,珍珍跟着丁立立的车拉着器材回酒吧了,关瞰则开着自己的车,引着张玉靓的车去了西塔的一个串店,姜奂为了采访方便,坐在了关瞰的车里。
关瞰演奏很尽兴,烟一支支地抽着,跟姜奂白话个不住,吹他自己是赵年小侄儿的同学,贝贝也找他好几回了,“我××没去,在这多好,没有压力!我想写啥歌唱啥歌都行,没人管我,乐队的队友也都谈得来!”
“是啊,我也是,BJ那边老路也找过我去给他帮忙,但是我也没去。我没去主要是因为……因为我对象儿在沈阳。”
“对象儿?对象儿干啥的呀?”关瞰果然上钩了,因为他也从袁爱乐那里听过张玉靓和姜奂的风言风语。
“唉,没工作呀!毕业以后一天就是玩儿,啃老呗,连我也得按月给她还信用卡呢。”姜奂老老实实地说道。
“那弟弟你图欲啥呢?哪天你给她领来,咱们大家帮你开导开导她。”关瞰将信将疑。
“嗐!她才不能来呢,跟靓姐见一回吵一回,靓姐也看不上她。她家条件好,爷爷是市里的离休老干部。”姜奂这么一说,关瞰明白了,姜奂这是在从张玉靓这里赚点打工钱,供养着自己的女友。
“那你这整体上进展如何呀?有谱没?”关瞰问道。
“差不多了!哼,现在这个说闲话,那个瞧不起我,但哥们儿我只要进了人家的门,我等于少奋斗十年哪!不用十年,一年以后,你看我开的啥车?住的啥房子?!”姜奂满脸自信地说道。
“对,弟弟说的这个在理,男人最好的时候,能有多长?就这几年!不紧握青春的抓手儿,瞎折腾啥?折腾啥呀?”关瞰一兴奋,说出了他那首《从天而降》里的歌词。
姜奂频频点头,心想这个关瞰是利用袁爱乐的爱情吃软饭无疑的了。
到了西塔那家串店,关瞰点了大腰子、羊枪羊蛋、肥牛炒墨斗,就着米酒大快朵颐。
张玉靓只点了些鸡脆骨串,远远地吃了几口,看着姜奂入乡随俗,跟着关瞰大嚼这些腥臊壮阳之物,她心想,今晚上坚决不能让他碰自己。
姜奂也有些反胃,强咽之余,禁不住问关瞰:“关哥,你吃这些个不上火呀?有出口没?”
关瞰哈哈大笑,低声附耳对他说道:“哥哥的出口非常畅通,哥好几个出口,这方面你就赶不上哥哥我了吧?哈哈!”
“流氓!”回来的路上,张玉靓一边开车一边痛骂。
“是啊,你们老四怎么能喜欢上这种玩意儿!”姜奂也跟着骂。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你流氓!”张玉靓黑着脸说,她这口气特别不顺。
“我?我怎么流氓了?”姜奂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也被她的火力波及。
“你跟那个珍珍……我就不说了,眉来眼去的;跟这个臭流氓,你俩也气味相投啊,唠得这个欢,这回你可算找到队伍了!”
“男人都这样互相讲话的嘛,不这样我能套出他无耻的一面吗?再说我现在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了嘛,我直过来了就是这样的,你别叶公好龙好不好?”姜奂也不生气。
“你矫枉过正了你知道吗?!这样的一个流氓,我宁可不要!给我滚得远远的,回去上自己房间睡觉!”
“那我吃的那么多猛料怎么办?”
“你自己找个出口去呗!外边,外边花花世界那么大,你应该去看看了。”张玉靓猛地一拐弯,差点把姜奂甩出去。
“别开了……停车停车,我要吐我要吐……”姜奂不成人声地喊道。
张玉靓看他脸色惨白,额头上见汗,恻隐之心又上来了,赶紧踩了刹车。姜奂解开安全带开车门连滚带爬地出去,扶住路边一棵大杨树,弯腰开始干呕起来。
张玉靓见状也下了车,疾步跟过去,看他干呕就是吐不出来,非常难受的样子,轻轻帮他敲背,也不见效。
“你抠一下嗓子眼儿,另一只手使劲按一下胃!就都吐出来了。”
(七十二)姜奂讲了一个奇异的故事
姜奂难受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右手扶着树干,左手抬起来轻轻摆着,意思是让她不用帮自己捶背:“吃这些东西,我一想起来就恶心,可是我一想是帮你打听事啊,我的任务是要打入敌人内部,我就闭着眼睛,咽下去了……所幸不辱使命。”
“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说的也是。”张玉靓抱着胳膊,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快四点了,心想姜奂说的倒也话糙理不糙,开始有点心疼他了。
“你肯原谅我了?Ellen?”
“嗯。”
姜奂直起了身:“你能明白我了就好,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知道吗?刚才你说的那些话特别伤我。我也没有别的出口,更不想去看什么花花世界。”
“那都是气话,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喊出去就好了。”张玉靓听他这么说,颇有些感动,眼睛都有点湿了,挽着他的胳膊,“那我帮着你,咱都给那些脏东西吐出去吧。”
“不用!”姜奂说:“既然你都肯原谅我了,一会儿回去了,这些东西消化吸收了,还是应该会产生些效果的,我其实有点儿舍不得吐……”
“滚!”张玉靓气得一下甩开他的胳膊,几步回到车上,姜奂坏笑着也跟上了车,低头系好了安全带……天快亮了,两个人困得前仰后合,绝对的疲劳驾驶,但终于快回到市区了。
晨曦中,张玉靓慢慢开着车,准备直接去公司,她浑身疲惫,姜奂则躺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你把衣服都穿利整了,一会儿就到公司了。给我要个早点。”她叮嘱说。
姜奂一边穿衣服,一边自言自语:“体验之后才知道,新捷达的后座空间和减震性能还是比较不错的。”
“……”张玉靓厌恶地一皱眉,也不搭茬,“袁爱乐和关瞰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有我的看法。袁爱乐花李妍蕙子的钱偷偷养着关瞰,关瞰又花袁爱乐的钱在外边偷腥,都是不吝惜花别人的钱,圆自己的梦图自己的快活,一环套一环,这让我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个故事,说有个商人在树下邂逅了一个妖人,谈得挺投缘,妖人张嘴吐出一个女子,是他的妻子好像,这妻子端出美酒美味,伺候妖人睡去,就从嘴里又吐出一个青年男子,原来这是她的情人,妖妻和情人高高兴兴幽会一番,妖妻睡去,情人张嘴又吐出一个年轻女子,原来这俩人私下又是一对儿……”姜奂讲的这个故事,是他在邮轮上憋气时看的。
“每个人的肚子里,都藏着瞒住自己另一半的秘密呗。”张玉靓听了,颇为感慨。
“对呀,都是只瞒着自己身边人的秘密,靠谎言和利用维持着这个循环,达到自己的目的。”姜奂总结说,他又想起:马向前养着的那个小三,难道就跟他是一条心毫无保留的吗?不可能,那个女人难道就没有自己真正的心上人吗?
到了公司,张玉靓简单洗漱一下,吃了早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呼叫小静:“小静,你把前两天我让你查的那些账,再同样调出来,最快速度给我!”
她已经决定,到半个月后,要以突然袭击的方式,一举封了酒吧的账,连同袁爱乐藏在里边的账目,要全部冻结清查,到时候让老四跪着来求她,并交代所有的秘密,凭她发落。
微信响了,她顺手翻开,是妍蕙子:老公,我这边麻烦了,得在意大利这边折腾一阵子了,Steven的律师要求对方赔我们一大笔钱,意大利的法院还特磨蹭!
张玉靓回她:慢慢的,别急这一时,他们都是软蛋,磨来磨去说明他们心虚理亏,是拖延战术,最后一招了,你一定跟他们磨到底,我支持你,老婆!
都安排完了,张玉靓一口气把手边的公私事务都整饬得利利索索,公司新近接的几笔大单也都搞定,一段时间内手边没什么要紧事,只剩下等客户打钱过来了。此刻,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疲惫,就好像一挺重机枪倾泻完了所有的子弹后,发红滚烫的枪管逐渐冷却下来。
她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想了一想,是什么因素推着自己,把一段时间以来零零散散的纠结乱事都捋清了呢?
原因其实有内有外,内因是生日聚会后,李妍蕙子近期忙着Steven那边的事,多数时间不在沈阳,她那边的事情一下子少了很多;外因则是有了姜奂的帮助,她公司的人设采集比过去高效得多了,她也有更多时间搭理日常事务,而且,姜奂还帮她处理了一些私事。
不过在她看来,帮助她占据目前有利态势的,只有姜奂。
对了,她还认为是那枚羊脂白玉扳指给自己带来了好运。
应该安排一些休息项目,慰劳慰劳自己,也给那家伙一点点福利吧,她想。
而且还有件事不能忘了:巨蟹座。
爱情这东西像个泥潭,沾上了总会留下点什么,陷得深了,那就看他在这泥潭里来回折腾吧。
他们回到了张玉靓的家里,一夜无话。
阳光透进窗帘缝隙,微尘在暖阳中跳舞,淡灰色的被子下是满目春色。
这是一个非常休闲的周末,张玉靓没有工作安排,姜奂也没有。两个人在床上懒到中午,才依依不舍分开,起床。
张玉靓洗漱,姜奂则去厨房做饭,屋子里的天猫智能音箱中放着轻快悠扬的音乐。
午餐是牛油果三明治、牛奶,外加一些坚果。面对面坐着吃饭的两个人似乎商定好一般,抬头看向对方,在对方的眼中看见满目的深情与喜悦,便又各自抿嘴乐了起来。
这是再美好不过的一天,爱情的气泡始终围绕在他们之间。爱情有的时候不需要真金白银锦衣玉食,简简单单的相依相伴,蓝天白云,清风明月,鸟语花香,有了这些东西,对爱情中的人,就足够了。
(七十四)巨蟹座星空下的浪漫时光
天色暗了下来,夜风温润,泉水温度正好,两人肌肤相贴,身体温度正蹭蹭蹭蹭往上蹿,干柴烈火马上就要烧起来,这时一阵音乐陡然传来,前奏咣咣咣激情四射,正是现下大火的《沙漠骆驼》。
“没想到亲热的时候,还有伴奏。”姜奂手下不停,蓄势待发,正到关键时刻,《沙漠骆驼》的前奏结束,只听一个高了八度的音调爆了出来“我要穿越这片沙漠……”
姜奂身子一抖,身下的张玉靓也跟着抖了一下,眼瞅着要烧起来的两个人,就被这一嗓子给吼得熄了火。
歌声没停,摇滚的音乐声更大,为了能压过这强力的音乐声,那犹如被人捏着脖子的声音更大声地吼了起来。
“找寻真的自我,身边只有一匹骆驼陪我!这片风儿吹过,那片云儿飘过……
我跨上沙漠之舟,背上烟斗和沙漏,手里还握着一-壶-烈-酒!漫长古道悠悠,说不尽喜怒哀愁……”
这歌声应该是来自一个下榻在隔壁的老叔,这老叔是职业唱摇滚的,一身古铜色唐装,花白的长胡子分外精神,一唱起来就停不下,调调里都是他自己的理解和“发挥”。
姜奂和张玉靓实在绷不住,两人目光一对,都笑了起来。姜奂从张玉靓身上翻下来,坐在她身边,两人十指相交,靠着身后鹅卵石摞起来的温泉围挡,仰着头看着远离城市的天空。墨色的天,闪烁的星,两个人伴随着这跑调跑到青藏高原的歌声,享受着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天空分外澄澈,星空犹如就在头上。
张玉靓将头靠在姜奂肩膀上,“这种感觉真好。”
“嗯。”姜奂扭头看着她的侧脸,这一刻,这种感觉,真好。
张玉靓突然伸手指着天空中的一片星,兴奋地说:“找到了,那就是巨蟹座,我去拿手机照下来。”
“你别动,我去,外面冷。”姜奂起身双手一撑就上了岸,拿了手机又迅速地回了温泉中。
“像个猴子。”张玉靓笑着道。
“我不是说过,俺老孙早晚要收了你这妖精。”姜奂狠狠地朝着张玉靓脸颊香了一口。
天上的巨蟹座与温泉里的两个人的距离非常非常远,姜奂举着手机对着天上繁星调试着距离。
“能不能看清?”张玉靓凑过来,紧张地看着他操作。
“能!”姜奂将摄影距离放到最大,屏幕上清晰出现了巨蟹座的几颗主星。
“太好了太好了!”
隔壁《沙漠骆驼》终于结束,一片掌声与尖叫,两个人也在歌曲结束的最后拍下了满意的巨蟹座照片。
那一瞬间,姜奂举着手机,张玉靓紧紧抱着他依偎着他。
之后的一晚上,就是孙猴子收妖精的戏码。
两人从温泉折腾到沙发,从沙发折腾到床上。
爱情这个东西,就是你折腾我,我折腾你。
次日一早回城里,两人颇感疲惫,姜奂见张玉靓开车,他却坐着,说:“Ellen,要不我去学车票吧,以后出去我来开车,当你的司机。”
不料张玉靓并不领情:“算了,还是我开吧,车票呢,你当然应该赶紧考下来,但开车的这种操纵感,我可舍不得,再说这么好的车给你练手啊?给我碰坏了怎么办?”
“哦!”姜奂听了很不痛快。
张玉靓听他不吱声了,就问:“问你个事呗:咱们的手段都使出去了,老四前天也回沈了,怎么还没见她来找我?”
“放心吧,她一定会来的,她的利益跟秘密,别人看不到,但她也藏不住,就像卡夫卡小说《地洞》里那个敏感多疑的小动物一样,每时每刻都在自己的地洞里打转。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再敲敲山震震虎,她肯定会出来的,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而已。”
果然,下午三点多,袁爱乐往张玉靓办公室的座机上打过来一个电话:“老大,是我,这个时间还忙不?方便说话吗?”
“方便说话,不过得抓紧,三点半还有个会。”张玉靓其实接下来没有会了。
“那……那见面再细唠吧,是这样的,老大,我们从BJ买的器材到齐了,你来验收一下啊?”
“我不去了,你是专家,你说行不就行嘛。”张玉靓欲擒故纵。
“你就来看看嘛,好了好多钱的;再说来年还有两个合作项目也等着你来拍板呢呀,来嘛。”
“好吧好吧。”张玉靓有点无奈地说:“那我也得8点多9点左右,这边应酬完了才能过去,还赶趟吗?不行吧?”
“赶趟赶趟,这边一般得到后半夜呢!”袁爱乐讨好地说。
“好,那等我吧,我看看安排一下。”张玉靓匆匆挂上电话,嘴角不禁绽出了得意的笑。
欧风街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胡梦轩拽着付雨奇去看房子,她的宠物医院租期已经满了,旧有的经营面积太小,她好容易在这里找到一处旧房子,面积算是够大,只不过没有硬件基础,要改造成宠物医院,得着实花点银子,不过房主柴女士也认了,说只要胡梦轩把房子收拾好了,能正常使用,可以减免一些房费,算是补贴给她的装修费用。
胡梦轩自己不敢来,所以非得带上付雨奇。
“你究竟怕啥呀,老三?”付雨奇其实今天还有别的事,不怎么耐烦了。
“这房子总有点那个。我上次来的时候吧,是晚上,感觉阴气森森的呢,吓坏我了,要不是租金确实优惠的话……”胡梦轩说话之间,她俩已经到了楼前。
这是一座二层旧楼,一边取出钥匙开门,胡梦轩一边介绍道:“听房主讲,这房子原本只有一层,前些年在原来的房子上面加盖了一层。”
房门是高大的实木门,门的合页轴承有些声响了,不过进了屋里,点亮灯光后,俩人看到,内堂的举架很高,屋子正中有个一人多高的台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倒像是古装老电影里那种邪教、帮会在堂子正中供奉神佛、教祖的台子。
(七十五)“老大,你最近挺有女人味儿的呀!”
屋角一个旧木架子上,摆着一台老式留声机,付雨奇摩挲了一下说:“这是老货吧?”
“对,我和房主领着收拾房子时,在地下室深处发现不少的旧家具老物件,这台留声机封在一个大箱子里,保存得还挺晚好呢,房主柴老太太说,这应该是她老母亲时候的遗物,托付我千万给这些个文物都保管好了。”胡梦轩想利用这些老家具老物件,把宠物医院改造成怀旧风格的主题医院。
“老三,我看行。就是……你不怕呀?”
“有点怕。我从小不怕猫狗,但是怕黑怕旧房子。”胡梦轩说道。
在屋子正面主墙房梁上,高高挂着一副木质匾额:春水堂。
付雨奇指着匾额笑说:“春水堂……嘿嘿,怎么跟一个专门卖成人用品的网店是一个名字呢?”
胡梦轩说:“真是呀?这也是文物,柴老太太说加盖二层楼的时候,工人在棚顶夹层里发现的,也用油纸包着,保存完好,这可是上等檀木。”
“但是,一家宠物医院,里边挂个‘春水堂’,有点怪怪的……”付雨奇说。
“哎呀挂着吧,上面还有‘安少翔’的题款呢,据说是当时一个有名的书法家。”胡梦轩说着领付雨奇上了楼。
楼上空间很大,家具很少,显得有点空旷,因为是新式的格局,采光很好,不过装修时也特地用了跟楼下配套的全深色实木材料,所以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二层都是二十多年前加盖的。
“老三,这里原来是干什么的呀?”付雨奇看到对面墙上挂了几幅画,信步走了过去。
“解放前是民宅,后来当了什么机关的用房有好几十年,再后来返还给原房主了,据说人家是大干部。前几年老爷子去世了,柴老太太,也就是他夫人,自己住在这里嫌大,搬出去跟儿女住了。”胡梦轩也过去,两人一齐来到其中那幅最大的画跟前。
那是一幅旧时的油画,画面上的色彩经过无数光阴的浸染,有些黯淡了,但画面还是非常清晰的,画里面是老洋货铺里的一对女伴。左边坐着个中国女子,白肤秀目,脸颊下一对梨涡,一身少妇装,手里拿着坤包,耳环和手镯都是翡翠的,虽然坐着,但能看得出她个子很高。右边的白俄女子则开朗奔放,站起来指着一张古画正在说什么,她穿着洋装,满身珠光宝气,淡棕色波浪头发,扬起的细长手臂上,几个颜色质地错杂的镯子叮当相碰,一束光从老店门口进来,巧妙地穿过了两个人和店里物什中间的缝隙……
“题款也是安少翔呀!”付雨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幅画,发现了题款。
“是吗,我之前还真没发现!”胡梦轩看着那个梨涡少妇,出神了,觉得那女子一定有什么幽怨的身世。
另几幅画,都是旧式的人物肖像画,题款竟也都是同一个人。
在挂画的墙根下,还有一个老式玻璃柜子,里边安放着一些老物件,多是闺阁之物,其中一个俄式风格的小镜子,让俩人眼前一亮,那是一种小巧的掌中镜,骨质的镜身,镶嵌着绿松石和黑曜石,非常精美,保存完好。
“就是这个小镜子,让我挺害怕。”胡梦轩喃喃自语,她老是做梦,梦见照这面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脸上有很多雀斑,一对梨涡,应该就是画里那个戴翡翠的中国少妇,但又有些不像。
“你要是害怕,那就把这个小东西给我得了!”付雨奇向来喜欢这些有点“邪”的东西,所以她非但不害怕,还挺有兴趣。
“那可不成,这是人家柴老太太母亲的遗物,暂时保管在我这里的。”胡梦轩说。
“嗐……”付雨奇有点遗憾,掏出手机,从各个角度给镜子拍了照片。
这次楼上楼下安安静静看完,胡梦轩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处房子了。
付雨奇则略有点怅然若失,不过她晚上还有行动,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老大,你最近挺有女人味儿的呀!”
张玉靓一走进邦奇妈妈酒吧,袁爱乐就热情地迎上来,话里有话。
“你也越来越水灵了嘛,多滋润,略微使使劲是不都能掐出水来?”张玉靓拿手指勾了一下她的脸蛋,袁爱乐个子比张玉靓矮了大半头,身形匀称削瘦,虽然有点黑,但皮肤很好。
袁爱乐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老大,你是一个人来的呀?不符合你最近的风格呀。”
她指的是张玉靓近一段到哪里都带着姜奂。
“我那几个助理都派出去了。再说,我到你这主要是换换心情,放松一下,带个人放不开。”张玉靓特地不提姜奂。
姜奂到哪里去了呢?
张玉靓以为,杨凯琪找他去准备到上海参赛的事情了。
其实,姜奂很快就从加油站出来了,没有回长白岛,而是由付雨奇偷偷领着他去了沈河区中医院。张玉靓的父母今天晚上出夜诊。
袁爱乐拉住她的手往里走,“跟我来,咱俩好好唠唠。”
“你忙什么呢呀?咱们还是先看看新设备吧。”张玉靓漫不经心地说。
她俩穿过灯光暧昧的走廊,经过吧台时,张玉靓扫了一眼酒吧,发现今天的客人很多,但三三两两都在规规矩矩地聊天。
“今天是郭老师组织的相亲会,包场了。”袁爱乐轻声介绍。
转到右手边,进了设备室,几个网管、电工和保安正在一张工作台上玩狼人杀,见张玉靓到了,忙把摊子撤去,各忙各的了。
接下来袁爱乐又把张玉靓领到里边录音棚,给她看了设备,这录音棚有两扇门,她俩穿过另一扇门,就到了上次生日聚会的那个包间的舞台上。
这家酒吧叫“邦奇妈妈”,得名于古代欧洲的一本童话集,是妍蕙子、张玉靓两年前开的,男性禁入,连所有员工甚至保安和代驾都是女的。袁爱乐的录音棚也开在这家酒吧里,她的乐队同时也是这里的驻唱乐队,关瞰和索柱是乐队成员,但也得凭特别通行证才能出入这里,上次Steven能来,只因为他是妍蕙子领进来的。
(七十六)在“冰糖块儿”包房里的谈判
“邦奇妈妈”这家酒吧的格局与装潢,都是妍蕙子家族的人在一起创意和设计而成的,所以这里除了有一般酒吧常有的卡座、高台和散台,还有几个特色包房。张玉靓和袁爱乐所在的这间包房叫“暖暖内含光”,房间是光柱状,进了包房,是个心形的桌面,两圈有沙发环绕,向里去越来越收窄,最里边的半圆形舞台和酒吧深处的录音棚和设备室是连接着的,乐队就从那里进出。
看完了“暖暖内含光”里的设备,袁爱乐领着张玉靓去了另一间叫“冰糖块儿”的包房。
“冰糖块儿”包房的设计则完全是李妍蕙子的创意,这是个略呈正方形的大房间,房间正中央是旋转木马,一面墙壁是吧台和入口,其他三面墙壁都是满屏,可以同时播放一部电影或者MV。每一位在这个包房里的客人,都可以领到一小袋儿冰糖,就是最普通、味道最纯粹的那种冰糖。
和小朋友们在一起,含着冰糖块儿坐旋转木马,是李妍蕙子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而含着冰糖坐旋转木马的时候,如果还能看电影,是她小时候没有实现的梦想。
眼下,张玉靓和袁爱乐就在“冰糖块儿”里,坐在旋转的木马上聊事情,两人都抽着烟,屏幕上放映的是袁爱乐喜欢看的恐怖片《怪形》。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家族,聊酒吧,聊乐队,聊人生哲学。
可是,电影却按它自己的情节发展着,眼瞅着《怪形》里的外星怪物发作了,开始感染科考基地里的科学家和考察队员了,众人之间开始猜忌甚至自相残杀。
坐在木马上,袁爱乐说:“老大,我最喜欢这一段了,怪形就附身在他们中,但是谁也不知道谁是谁,谁才是真正被附身了,面面相觑,你看他们互相惊疑的那种眼神,多酷!”
张玉靓问她:“这个电影的故事讲的是什么呀?是外星怪物害人,还是人与人在危险中的互相猜疑与信任呢?还是这两种意思都有?”
旋转木马在自顾自地转动着,张玉靓透过烟幕,观察明暗交织中的袁爱乐,她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
“都有吧。”只听袁爱乐说,“每个人都有秘密,甚至是挺可怕的那种,可是人性就是这么自私的,自己的秘密总是不希望被人发现,而别人要在他面前守着自己的秘密,他却不能接受了。”
“正是这样。”张玉靓狠狠抽了一口烟,突然想起姜奂说过不喜欢她口里的烟味,为此她还曾特地很吸了一口烟,恶作剧似地全都借着一个吻呛进了他的肺里……怎么在这样一个时候却偏偏想起姜奂了呢?她稍微有点泄气,但话还是不能不说的,她调整了一下气息,清晰而又直接地说:“那是因为,人类是权力的社会,每个人手里的权力、金钱和资源是不一样的,所以,在秘密这个东西上,每个人也是不平等的。”
她这番话的意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袁爱乐没有吱声,好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张口说话了:“老大,我知道你在查我,也把我查得差不多了吧。我跟关瞰的事,也就是那么点事。”
“你跟他是认真的吗?”张玉靓问。
“我……老大,你说妍蕙子跟那个男的是认真的吗?”
“他们会成为法律夫妻。至于会不会假戏真做,谁能未卜先知?”张玉靓有点火往上冲。
“老婆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
“对!”
“她对我也很重要啊!老大,她是你的老婆,但她又是我的一切,失去了老婆,对你的意义和对我的意义不一样。你怎么想的我就怎么想的!我甚至于更怕失去她!但我也是个人,我也需要出口,我也需要人陪的呀!没有了她,你可以再找个人,我就是条××流浪猫流浪狗了!”袁爱乐的情绪有点失控,肩膀不住地抽动,狠狠把烟头按灭,甩在大屏幕上。
“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张玉靓不动声色。
“走一步看一步呗,你要踢了我的话,我也没什么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是问你怎么想的?你还想不想跟我们一起过?”张玉靓始终咬住主题。
“想呀!这是我的家,你只要不踢我出局,不揭穿这些事,我就……我就一直跟着你,听你的。”
“怎么个听法呢?如果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呢?你听不听?”
“……听呗,谁让我没有钱没有本事呢。除了你让我死,让我走,让我当鸡,我都听。行了吧?”袁爱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不会那样的,我不是那样的人。但假如我让你做的事,跟老婆让你做的事情,这两件事情之间,是冲突的,你怎么办?”
袁爱乐做梦也没想到,张玉靓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老大,你不会是要变心了吧?你和老婆……你们俩怎么会想不到一块儿去呢?如果那样这个家族不就是不存在了吗?”
“我的意思是老婆有时候会任性,会考虑不周,下错误的判断。”
“那我当然听你的了,我是你的人,老大,你放心吧。”袁爱乐一顺到底了,但她心里开始怀疑张玉靓此行的动机。
“嗯。那你跟那个鼓手,能不能尽快断了?”
“不能。我刚才说了,我空虚寂寞,我需要人陪我。”袁爱乐发现张玉靓又在试探自己的底线。
“换个人呢?关瞰花你的钱,玩你的人,圆他自己的梦,这种渣男,你也认吗?”
“我不是认,我们是互相需要。对了老大,你也是过来人啊,你身边不是也有个……有个小奶狗吗?”
“他不一样。”
“他有什么不一样?他是天然受啊,还是天然变?珍珍跟我说了,他还去看过……”
“不许讨论他,说的是你的事!关瞰的问题,可以不强求你,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而且,你刚才这几句话,让我很不开心。”张玉靓也把烟头按灭,狠狠扔在大屏幕上。
电影里的人类,开始相互残杀,一个无辜的同伴被活活烧成了焦炭。
(七十七)“叔叔,我的耳孔是为了演出,临时打的”
作别胡梦轩,付雨奇开着车子带姜奂上了沈河区中医院。
“我是只能送你到这里啦!”车到地方,付雨奇看了看姜奂,“老大的父母出夜诊,就在二楼。”
她之前曾经到张玉靓父亲的诊室看过病开过药,但之后,那些药她偷偷地一口都没有吃。
“你说他……张大夫出夜诊,是为了照顾几个病人啊?”姜奂有点忐忑,毕竟,张玉靓的父母,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他们性格什么样?会不会看穿了自己?会不会……不喜欢、不接受自己?他心里好奇得要命,又是十万分的紧张。
付雨奇都看在眼里,姜奂的患得患失,他的关心则乱,说明了一切:他已经深深爱上了张玉靓!
而把他推进这片情海或者说苦海的人,正是她付雨奇。
她这次把他弄来,冒充看病的人,见张玉靓的父母,就是要试探一下他是真情还是激情。如果是激情,他根本就不会来的,仅仅图着爽的男人,不可能会想见她的什么家人。
车里的两个人都很紧张。
姜奂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都正在楼上呢。”付雨奇说。
“……”姜奂嗫嚅着,最后温习了一下见面时需要说的话。
“……”付雨奇看着他这样子,心里有点得意,那是一种决定了他人的命运的妙不可言的快感;但同时她又有点说不出的落寞和烦恼,她嫉妒张玉靓竟然就真的得到了一份真爱,她凭什么?
“我这就上去!海兔,谢谢你。”姜奂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常态。
“OK啦?”付雨奇看着他开车门下了车。
“对了,你不用等我,先回吧,会很晚的。”姜奂嘱咐说。
“好呀,其实要不然,本姑娘也没想送你回去!嘿嘿。”付雨奇已经发动了车子。
姜奂目送她的车绝尘而去。
张大夫叫张建宗,在沈河区中医院出夜诊很多年了。他的患者中,有很多都是白天非常忙,根本没有时间过来看病,更重要的是,一般婴幼儿的病都是夜间加剧,为了能给那些患病的宝宝及时看上病,他就主动把出诊时间调整到了下午到半夜。
这天晚上,张建宗忙完了一大拍儿,有点疲惫,去给自己续了一点咖啡,突然想起今天的“每日坚果”还没吃呢,就拉开抽屉翻找。
这时电脑屏幕提示,又来了一个患者。
门开了,一个美少年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快进来呀,坐这。”张大夫关上了抽屉,看着这个少年:他细高个儿,白白净净单眼皮儿,有点瘦,但能看出来身体素质非常不错。他穿的那身浅色的休闲装,非常适合他的气质肤色,一双绿色边的白色板鞋是CP限量款,看得出衣品很高。
“这应该是个搞文艺的小白领吧。”张大夫心想。
“是是。”姜奂深深点点头,过去坐在张大夫对面。
张大夫的脸型、五官、肤色,都像极了张玉靓。
姜奂的心一阵狂跳,准备好的词儿根本连不起来了,他咬着手指头,机械地回答着张大夫的提问。
姜奂想到了张玉靓,如果被她事后知道自己来偷偷地看过“病”,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怎么说?起码今天晚上要是回家比她晚,该怎么解释?
“你说你究竟什么情况?”张大夫看出他有些恍惚,有点儿来气地追问了一句。
“哦,我最近感觉疲乏,没精神,早晨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疼,叔叔。”姜奂一下醒悟过来,慌着回他,都没觉察出自己的称呼错喊成了“叔叔”。
张大夫好像也没听出来,“伸左手给我。”
姜奂把左手交给他把脉,张大夫看他的手白皙纤细,心想:这小伙子的手怎么比女孩子手还好看?他给无数人的手把过脉,姜奂的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大夫不经意地一抬眼,一下子看见了他耳垂上的孔。
姜奂也发觉了张大夫的目光。
张大夫摸见姜奂的脉搏突然出奇地狂躁起来。
“叔叔,我的耳孔是为了演出,临时打的,我要去上海参加一个COSPLAY比赛。”姜奂急中生智。
“哦,哈哈,那就好,年轻人吧,爱玩儿是正常的。”张大夫试着让姜奂的情绪稳定下来,所以唠点别的东西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不过呀,这耳朵上的洞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打出来的呦!”
没想到,姜奂的脉搏一点也没恢复到正常。
“为啥呀叔叔?这不好吗?”姜奂手足无措。
“那我得给你讲一讲:耳朵这块儿虽然小啊,但跟身上很多脏器和穴位都是连着的,有句行话,叫‘牵一耳动全身’。上次有个小女孩到我这里来看病,针灸的时候,需要在她耳朵上下针,结果呢?她一拨开头发,我就看见,她那耳朵上密密麻麻穿了有十多个耳环耳钉!我都没地方下针了!”张大夫最后才把这个包袱给抖开。
“哈哈哈哈!”两人一阵大笑,姜奂的脉搏终于恢复正常了。
“知道了叔叔,演出回来我去想点办法,尽快让它长好!”姜奂做了个保证。
“这就对了嘛。”张大夫给姜奂把好了脉,收回手,提笔开始给他开方子:“你是未婚,跟父母住啊?”
“我是跟……跟他们分开了,我在外边住。”姜奂差点说漏嘴了,心想假如张叔叔知道了自己现在这些个症状,都是来自他自己女儿的“手段”,那就算是菩萨也会立即大发雷霆。
“有女朋友啊?你们都挺忙?”张大夫继续像唠家常似地问道。
“我……对,女朋友跟我一个单位的,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姜奂语无伦次。
“人家不跟你一起住啊?”
“没有啊,我们是住在不同的……不同的园区。”
“哦,这样就对了。年轻人要懂得控制,适可而止。物极必反,至阳则生至阴,反而是男子的元气最容易受损之时。”张大夫的话听起来漫不经心,其实句句弦外之音。他早已经把脉出这个少年欲火旺盛,而且最近男女之事他也折腾得过勤了而一些,损耗不少元气,他那些个症状,正是从这贪欢里边来的。但他宅心仁厚,从不在当面把病人的秘密心事给说破了,一般都是闲聊般把意思传递过去也就完了,为对方留足脸面。
(七十八)“什么晚来风?我看你是人来疯!”
“明白明白。”姜奂唯唯称是,以他的聪明,当然听得出来张大夫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
“明白啦?我看哪,我就给你开一些水剂得了,你这生活状态,也没法保证有人给你熬药喽。水剂都是配好的,你回去按时服用,喝之前在热水里热一热,别用开水和微波炉啊。”张大夫谆谆教导,他给姜奂开的方子里,主要是帮他平顺欲火,止燥护元,还有一两味成分是清凉温补的。
“记住了,叔叔。”姜奂有些尴尬地低头,看见张大夫的桌案玻璃板下面压了一张黑白的肖像照,那是个长得很有派的中年人,西装领带,双颊丰盈,头型一丝不乱。
“叔叔,这位老先生是谁呀?”姜奂问道。
张大夫写着方子的手停了下来,“这是我老父亲,以前他在世的时候,人称‘小儿王’的。”张老先生鼎盛时候神乎其技,堪称儿科圣手,名利双收,又积下阴德很多,他去世后,张建宗兢兢业业,接过‘小儿王’的名号,一日不干怠慢,但他那个不省心的女儿张玉靓从辽宁中医毕业了之后,却不守着本业,偏要出去开什么公司,还成了同性恋,跟一帮乌烟瘴气的人混在一起,想到了这里,他心里一翻个儿。
“对不起叔叔,我多嘴了吧,我错了……”姜奂见自己闯祸了,连忙找别的话题,他眼睛一转,见张大夫桌上还有一本薄薄的《人间词话》,“叔叔,您喜欢看《人间词话》呀?是喜欢王国维还是里边的那些词呢?”
“喜欢里边的那些词。”张大夫已经写好了方子,但现在没有别的患者上来,姜奂说的又是他喜欢的话题,索性多聊两句。
“我也觉得呀,叔叔,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的观点虽然精彩,但有时过于主观,用的都是孤证,他引的那些神作,对后人写东西的借鉴价值不大,他之后的顾随,虽然没有他那么高远幽玄的境界,但对我们这些普普通通吟诵的人呢,反而更有用处一些。”姜奂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读诗话词话,这下全都施展出来。
“王国维的东西呢,听起来是很好的,主观的诗人、客观的诗人,有我之境、无我之境,当时都是轰动一时的提法,但你要是真的用在填词作诗上,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嘛!”
“对对对,叔叔,那您喜欢哪首词呢?我最喜欢南唐中主和后主的。”
“看王国维的意思,是后主词吧”张大夫说。
“我倒觉得他更偏爱中主李璟的作品呢。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他还专门品味比较过这两句孰优孰劣。”
“非也非也,他最喜欢的一定是后主的《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你看他在这之前之后说了好多话,他肯定是被打动的……”这一老一少俩文青翻开《人间词话》,指指点点,开始咀嚼书里的妙处来。
“什么晚来风?我看你是人来疯!都看完病开完药了,你还不让人家走,跟你研究这个玩意儿!”一声雷响,唤醒了二人的文学梦。王静林早就远远听见这俩人不说正经话,过来插着手站在他俩身后好久了。
“好好,这就去这就去!”张大夫手里的《人间词话》一哆嗦,差点掉在地上。
姜奂也慌得赶紧站起身来,回头一看,是个大个子的阿姨,脸上线条方方正正,两个外眼角向上挑起着,显得非常严厉,这位正是王静林,张玉靓的妈妈。
“阿……大夫。”姜奂差点喊阿姨,但是没敢。
“快去吧快去吧。”张大夫挥着手,轻声催他快去取药,两人相视一笑,姜奂快步出去了,经过张妈妈时还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陈部长一会儿就过来了,你准备准备,他的颈椎这回症状挺严重!”王静林看屋里没人,吩咐老公道。
在药局,王静林一边给姜奂抓药,一边细端详了他两眼,又看了看方子,嘴里轻声嘀咕:“年纪轻轻,长得不错,咋就不学好呢?”
在诊室里,张大夫吃完了“每日坚果”,翻出了陈部长的病历,同时把《人间词话》放回了抽屉里。
门开了,姜奂又悄悄走了进来。
“还有什么事?”张大夫悄声问。
“叔叔,我记得李后主的《相见欢》里那句‘胭脂泪,留人醉’还有的版本是‘胭脂泪,相留醉’,一字之差,境界很不一样,我给写下来了,您有时间看看,品一品。”姜奂说着递过来一张巴掌大的硬纸片。
“哦?”张大夫接过来纸片,认出这是医院意见簿上的留言卡,但是……但是卡片上写的这首词,这字写得也太漂亮了!
“你写的呀?字真漂亮!这张纸给我的呀?”张大夫一开始没觉得姜奂如何,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美少年呗,但是这小家伙又懂诗词,字又这么好看,不仅印象完全改观,他甚至不由得都有点喜欢上姜奂了。
“一般般吧,叔叔您说好就是好!”他眼瞅着张大夫把这张纸轻轻夹在了书里,心里是十万分的得意。
他一身的毛病全都好利索了,“叔叔,那我不打扰啦,先回去啦,叔叔您忙!”
姜奂关好诊室的门,挥着拳头,疯狂地做了个庆祝的POSE,“Yeah!!!”
转头一看,王静林正冷冷地看着他。
晚上十一点多。
“回来啦?”张玉靓一回到家,姜奂就一下迎了出来,接过她的手包。张玉靓闻见他今晚好像喷了点男用香水。
“就像你说的,老四认怂到底了,她说以后什么都听我的,但是她跟那个坏蛋还……哎呀你……”姜奂紧紧搂着她,鼻尖在把她的耳朵蹭啊蹭,痒痒的感觉一下一下往她心里钻。
俩人就这么搂着进了屋,坐进了大厅的沙发里,姜奂索吻,“那你得怎么奖励我,想过没……”
“今天怎么这么贱啊?”张玉靓给了他一个吻,腾出嘴来问道。
“就是贱。”姜奂摆弄着她细长有力的手指,不时地还放在嘴边吻一下,双颊一阵阵发红。
“你……”张玉靓被他搞糊涂了,审问道:“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去珍珍那里做大保健了吧?”
“那你验一验我呀?既然都怀疑了嘛,验验我呗……”姜奂把她另一只手也紧紧扣了过去。
(七十九)秋日的童话,给那些还有梦的女孩子
清晨时分,张玉靓醒了,她无声地来到大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东方天际的灰白色,出神了。
在这里,可以看到浑河上日出的情景。
看一条河的美,是在日出日没的时候,明灭之间,宛如生命的初生之际和寂没之时,数不清的感会和思绪,让那光影里的人,就像在无尽空间里飞行。
张玉靓张开着双臂,闭上了眼睛。
她的梦想是飞,可以飞,可以盘旋翀上云天,管他风是吹向哪里,管他云是飞向谁边,她都不管不顾,纵使灵魂出窍,纵使化为烟尘。
东天里逐渐亮起晨曦,是朝霞。
在玫瑰色的天幕里,有一点光亮,闪闪烁烁的,由远及近。
那是李妍蕙子乘坐的飞机,将要落地了。
大厅里逐渐充满朝晖,仿佛不再是虚空的。
已经没有人了。
一道耀眼的蓝,张玉靓的车子穿过宽阔的大道,向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意大利的这次麻烦事还没有了结,但妍蕙子已经没有耐心配合Steven的家族跟机场继续闹腾下去,善后的事情都交给了金律师,她干脆乘机先期回国了……
“老公,你能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吗?”妍蕙子问张玉靓,最近折腾了一大圈,妍蕙子疲惫的小脸上满是风霜之色。
“没问题,让我猜猜你想要什么……”张玉靓看她憔悴的样子,恨不起来了,一阵阵心疼。
几天以后,一个秋日的上午。
阳光静静地照进了小芳花店。
隔着小马路,对面的高楼参差错落,所以阳光只在每天的几个特定的时候能够照进来。
每到这个时候,金果儿都会把她的小花盆捧到有阳光的那个地方,让她的花儿能长得更好,然后才去帮着妈妈小芳打下手做点零碎的细活儿。
小芳的这家店,平日并没有很多主顾,只是那几位熟客,偶尔会来点一些符合时令的插花。
再过几个月,金果儿就要做姐姐了,所以这段日子,她越来越忙碌。
虽然,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就要上学了。
金果儿有两本画册,一本小字典,藏在鱼缸后边,闲下来的时候,她会翻呀查呀,慢慢地认识了好些字,那些画面的寓意,她也搞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门开了,一个女孩儿走了进来,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头发是金黄色的,大大的眼睛是蓝色的,手里拿着一支魔法仙杖,这是一个小仙子。
金果儿看看妈妈,小芳在那里自顾自忙碌着,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这个小仙子进来了。
小仙子笑着对金果儿打招呼:“你好,小妹妹!”
“……你好,我叫金果儿。”
“金果儿,我叫爱米。金果儿能帮爱米一个忙吗?”爱米看了看店里的各色鲜花。
“什么忙呀?”金果儿心想,爱米仙子的大眼睛真好看!
爱米说:“北极光城堡里有一个小公主,她挺孤独的,她几乎都忘了爱自己了,都快没有勇气继续住在那里了。我们能帮帮她吗?可以送给她一束花吗?”
“我可以……我可以送她,什么花呢?”
“嗯,金果儿的心真好,你知道‘记得爱自己’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爱米。”金果儿有些着急了。
“应该是黄蔷薇、波斯菊、香水百合,还有三叶草和迷迭香。你集齐了这几支花,用仙杖点一下,花儿就有帮助她的力量了。”
金果儿回头一看,店里都有,她赶紧对着爱米点了点头。
爱米说:“可是我没有钱啊,用这支小仙杖换好不好?”
“我不要,花儿是我送给小公主的……”金果儿悄悄地对爱米说。
金果儿去店里悄悄把这几支花儿采集了,看看妈妈,小芳还在低着头忙着,再看门口,小仙子却已经不见了。
金果儿捧着花儿追到门口。
小仙子的仙杖,放在了金果儿的小桌子上。
她拿起那支仙杖,看看窗外,是寂静的小街,好像爱米仙子从未来过。
金果儿看看那束花,她用仙杖点化了它。
这时进来一个妖艳冷酷的小魔女,紫色的衣裙,紫色的头发,眼线里都是带波纹的。
“你是金果儿吧?”魔女问道。
“……”金果儿看着她,不吱声。
“嘿嘿。”魔女坏笑了一下,俯下身对她说:“金果儿,我是北极光城堡真正的主人,我叫雨奇,认识一下。”雨奇拿出一块魔法糖果给金果儿。
金果儿没有接,雨奇魔女把糖果揣进了金果儿小围裙的前兜里。
“金果儿,我们这就是朋友啦。这束花卖给我怎么样?”雨奇魔女贪婪地看着花儿说。
“不行。这是小仙女要送给小公主的。”金果把花和仙杖都护进怀里。
“给我!”雨奇魔女急了。
“不给!”金果儿非常勇敢。
门又开了,进来两个仙女,其中那个瘦瘦的仙女一下子就用仙杖制伏了雨奇魔女,雨奇魔女赶紧逃走了。
这两位仙女,瘦瘦的是凯西,蘑菇头的是茉莉。
茉莉蹲下身子对金果儿说:“金果儿,你真勇敢!”
金果儿笑了,她明白了,这些大姐姐在和自己做游戏,哄自己开心呢,但她舍不得说破。
她希望自己永远在这个剧里。
两个仙女都笑了,凯西仙女说:“爱米有事情不能回来了,她让我来取走这束花,去送给小公主。”
金果儿说:“我不能这么给你。你知道这束花的花语是什么吗?说对了才能给你们。”
茉莉轻轻地说:“是‘记得爱自己’,对吧?金果儿,每个善良的女孩儿,都永远不该忘记了爱自己。”
金果儿笑了,把那束花和仙杖都交给了两位仙女。
这时妈妈喊她:“金果儿,来客人了吗?”
金果儿回身对妈妈说:“是几位仙女,我送了她们一束花。”
“仙女呀?在哪儿呢?”妈妈问。
“在那里呢!”金果儿对着门口大姐姐的方向一指,奇怪!大姐姐们都走了。
金果儿的目光里有点落寞。
她回到自己的小桌子前,咦?桌子上有三枚好看的硬币,沉甸甸的,上面是一位女王的侧颜。
妈妈小芳也不认识这些硬币是怎么回事,“金果儿你自己留着吧,你长大了也许就会认识了!”
金果儿把硬币轻轻揣进了兜里,又回去摆弄她的小花盆。
这时一个星辉色头发的姐姐在外边敲了敲花店的窗子,金果儿开了窗。
“金果儿,我是多洛莉丝,小公主得到了你送的花儿,她已经快乐起来了,让我来谢谢你,送给你一首歌儿。”
说着,多洛莉丝弹起吉他,唱起一支歌,这支歌名叫《迷路的孩子》。
歌声琴声,在小街上悠扬地回荡。
多洛莉丝唱着唱着哭了,她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就像这个金果儿一样,单纯、善良、圣洁、有爱,虽然生活得艰难,但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金果儿在阳光里,在歌声里,她笑了,她会记得这个特别的时刻。
让时光一下回到几天前——
“老公,你能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吗?”妍蕙子问张玉靓。
“没问题,让我猜猜你想要什么……”张玉靓问,“你想要我们每个人都给你一件礼物,是吗?”
“不不不,老公。我想送给一个小女孩儿一件礼物。”
“小女孩?我认识吗?送她什么?”张玉靓很奇怪。
“一个朋友介绍给我的,这个小孩子还没上小学呢,家里开花店的,花店也不赚钱,妈妈还怀孕了,她就自己帮妈妈做店里的工作,很懂事,但是上天给她的太少了……”妍蕙子慢慢地说道。
这个小童话剧,是妍蕙子写的剧本,张玉靓导演出来,送给金果儿的。
这个小童话剧,是演给那些还有梦的女孩子的。
爱米是李妍蕙子。
雨奇魔女是付雨奇。
瘦瘦的仙女凯西是杨凯琪。
蘑菇头的仙女茉莉是胡梦轩。
弹吉他的多洛莉丝姐姐是袁爱乐。
(八十)胖乔,一个冒着烟的监视器
明天就要去上海了,所以姜奂在公司加班到了很晚,把接下来一段的活儿尽量赶出来。
张玉靓说今天有事情要出去谈,没有跟他一起回家。
姜奂自己回了家,收拾好了行装,又帮着张玉靓把房间、床铺也收拾好了,烧好了洗澡水,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但她还没有回来。
“Ellen,在哪里呢,等你不?”姜奂给张玉靓发过去微信。
过了很久张玉靓才回他:“今晚不回去了,忙重要的事呢,自己睡吧。”
“那你照顾好自己哦!”姜奂一边写着日记,一边微信里叮嘱她。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一条:“跟谁谈事啊?喝酒了吗?别喝多了。”
张玉靓却再没有回复了。
能忙什么重要的事?什么事情、什么人这个时候能比我还重要?姜奂心不能平,突然有一种不想去上海了的感觉。
他蜷在张玉靓的枕边,不争气地像条小狗一样地闻着她的气味,鼻子酸酸的。他不仅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张玉靓,还爱上了这个家,这个房子,这里所有的家具、气味,窗帘的颜色,拖鞋的款式,他都有点舍不得了。
但是整整一晚,张玉靓真地没有回来。
她其实就在不远处的李妍蕙子的别墅那里,陪着妍蕙子。
她用这种方式教训姜奂:你不是未经我点头就要出去吗?不是临行的这一晚上肯定要跟我温存吗?是不是?
我偏偏不陪你,让你摸不着。
让你想我一个晚上。
让你怨我一个晚上。
让你这一趟在外边都过得别扭,忐忑不安……
张玉靓躺在沙发里,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韩剧,一眼都没合,一个笑容都没露,一滴眼泪都没掉。妍蕙子倒是幸福得像只小猫似的,蜷在她的身边,头枕在她腿上,不久甜甜地沉睡了。
第二天早上,姜奂自己叫车,到机场去跟大队人马会和了。
11月的上海,温度、湿度、舒适度都不太适合养生度假。姜奂和胖乔一个房间,两人进了酒店房间,行李一扔,就直奔着自己的床扑了过去。他们现在一点都不想动,连洗漱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本来应该晚上8点多到上海,最后因为上海周边受台风影响,飞机晚点了6个多小时,最后竟是凌晨一点才从沈阳起飞,后半夜3点多才到的上海。
结果到了上海,才发现当地并未猛烈降水,只是一阵阵的冷毛毛雨,这就是所谓的“魔都结界”起了作用吧。
姜奂在床上懒了一会儿,拿过手机给张玉靓发了一个晚安和亲吻的表情后,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他急需睡一会。他也确实睡着了,但也只睡了一会就被冻醒了。
这房间因为之前好几天都没有房客入住,所以阴冷阴冷的。他闭着眼睛伸手在床上胡乱地划拉了一番,想把压在身下的被子掀起来盖在身上。奈何被子的四个角都死死的掖在床垫底下,姜奂拽了一次没拽动。他不甘心地又拽了一次,还是没拽动。隔壁床的胖乔睡得正香,呼噜声此起彼伏,姜奂烦躁的挠着头,在心里长叹一声,不情不愿地爬起床,打开了空调,然后又进了卫生间洗漱一番,脱了外衣外裤,钻进了被子里,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忽略隔壁床的呼噜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姜奂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晚姜奂睡得不怎么好,心想假如没有胖乔的呼噜声,自己兴许能睡得好一些,再假如胖乔早起的那一支烟也没有,他睡得就能更好一些,最后思来想去也就是说,假如房间里没有胖乔,那就妥妥儿的了!
胖乔本来不在这次COS之行的行列里,他最后又出现在这,完完全全是受张玉靓强行安排来的,说是怕杨凯琪他们忙不过来,派他来帮忙他们打打下手,并随时发一点现场的动态回去。
姜奂心知肚明,这胖乔本人虽然不一定很清楚,但他起的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张玉靓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冒烟的监视器。不过姜奂一想到这里,心里没有半点生气,反倒挺开心的。
这说明她还是在乎我的。
他们这次来上海参加的漫展主题叫“理想国”,全国各地的COS爱好者都会来这里,还有国际上的一些优秀COS团队。他们的参赛演出在16号,也就是明天,所以今天他们几个人可以在酒店好好休息一下,缓一缓旅途的劳顿。
姜奂醒了后在床上又躺了一阵,后来实在受不了胖乔放出的满屋子烟味,起身匆匆洗漱一番,出去了。
出门前,正躺在床上玩“吃鸡”的胖乔问了一句:“这么早,你干啥去呀?”
“去漫展溜达溜达,熟悉一下环境。”姜奂走的头都没回,他得想个办法把胖乔换出去,要么就把自己换出去。
在离驻地酒店不远不近的一条巷子里,有家小小的酒吧,叫“汉书下酒”,上海字幕组稍早前刚在这里搞过圈子活动,姜奂慕名而至,虽然没赶上活动,但亲身到现场感受感受,想来也不赖,也许还能碰见个有趣的人呢!
姜奂这次出门,纯粹是想放松一下释放一下,平日里张玉靓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床上,都把他栓得太紧了,用得太狠了,他毕竟是个青年男子,喜欢外边的世界,喜欢新鲜的感觉。
他刚点了一瓶姜汁啤酒,没喝上两口呢,就看见了胡梦轩。
其实胡梦轩跟姜奂原本并不很熟,对这个人的印象也说不上好,如果一定要她接受男人,她反而宁可去找那种满脸胡茬、有沧桑感有年龄感的大叔大哥。
但是,喝酒的时候,人的状态是会变化的。而且,胡梦轩离开了朝夕陪伴的那些宠物和流浪猫狗,让她突然既感到很自由很放松,又有点落寞,没抓没挠的,她又讨厌抽烟,于是买了很多酒和小吃零食,拽这个拽那个跟人家聊个没完,有时候简直像发了花痴一样。
今天胡梦轩先是跟一位不咋熟的老姐喝了两杯,有些微醺了,才看见姜奂,于是撇了老姐凑过来。
(八十一)胡梦轩讲说“第五恋情”
“嗨,胡院长。”姜奂礼貌地对她打了打招呼,然后扭回头专心翻看手机。
“看什么呢?姜……姜哥。”胡梦轩坐在了他身旁。
“姜哥?咱俩谁大还不好说呢。”姜奂以为胡梦轩比他稍大一些,因为她平日尽是照看猫狗,很少打理自己,有时干脆素颜不化妆,所以看起来比杨凯琪、袁爱乐她们都显老。
“你大呗,人家今年芳龄才23。”胡梦轩接着他的话题说,其实她无所谓聊什么,只要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她就很高兴。
“巧了,我也23,你是什么星座的呢?”姜奂喝了一口酒问。
“我是水瓶座哒。猪鼻子尖儿。”胡梦轩说道。
“我是双鱼座的,正月里生的,也是猪鼻子,但是估计你比我更往鼻尖儿上一块——听说过没,咱们正月猪也叫年猪,都是养肥了挨宰的命!”姜奂说。
“哈哈哈哈哈!那咱俩有缘啊!那什么!你比我小,那以后我就管你叫……叫小名儿吧。”胡梦轩肆意大声笑着,说道。
酒吧里的人纷纷转身扭头看向这边,心想:东北大妞儿都是这样的呀!
“我的小名儿叫阿鸯。鸳鸯的鸯。”姜奂说。
“风格这么中性啊?”胡梦轩这回轻轻地问。
“我爸负责给我取大名儿,我生下来的时候好看嘛;我妈取小名儿,她说姜奂这个名儿太女孩子气了,她小时候看《三国》,里边有个文鸯,是个孤胆闯虎穴的少年英雄,她超喜欢,就给我用了那个鸯字。”姜奂忽然想起,原先他与李丹歌在一起时,他们互相只用英文名称呼;堂姐姜行一直喊他小弟或者直呼其名;现在张玉靓呢,她其实知道自己的小名叫阿鸯,但是她人前人后都没有这么称呼过他,而只是直呼其名,跟他姐一样。
“事情的真相原来竟然是这样。”胡梦轩说,她眼睛里热光不断发散着:“阿鸯,你现在也挺帅的嘛,我看你长得像挺像都教授,像金秀贤!”
“我看你挺像马思纯啊!”姜奂说,胡梦轩的五官轮廓确实挺像马思纯,尤其是侧颜。
“那你家张玉靓呢,长得像谁呀?”姜奂发现,胡梦轩已经肯定是有点喝多了。
“那是‘你家’的张玉靓。她……她是不是有点像杨子姗?或者,林青霞?”
“嘿嘿嘿,有点,有点那个意思。”胡梦轩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啥。
“杨凯琪,‘你们’家族老二,你说长得像谁?”姜奂欲擒故纵,先转移一下话题。
“她呀,必须焦俊艳啊!这个谁都知道。你不知道啊?”
姜奂回忆起杨凯琪的平日造型,想想也真是。他又问:“那袁爱乐,你说她像谁?”
“她呀,她脸长,最像袁盈莹吧。还有小五,她长得挺像张子枫的,脸蛋儿有点婴儿肥你发现没?”
“嗯,挺像的哈。”
这番话说完,俩人冷场了一下。不是因为没有话题,而是因为姜奂要说的事,实在有些难以开口。
其实,姜奂忽然想从胡梦轩这里打听一些有关张玉靓和妍蕙子之间的旧事。
可是,虽然他一直想往上说,但总被胡梦轩有意无意地岔开,胡梦轩喋喋不休,一直在说她因为放生而成为网逃的那些事、她家里的那三条狗,还有她的新医院……
“新医院?”
“是啊,阿鸯,我的新医院!新租的房子,可漂亮了,里边全是各种古董。”
“对了,你叫胡院长,开宠物医院的嘛!”
“我可是农大高材生呢!从小我对小动物就感兴趣!”胡梦轩说,
“农大……”姜奂想象了一下,“农大女生平时能干什么呀?在寝室里也研究各种蔬菜或者种子、化肥啥的?还是打打扑克上上网?”
“才不是呢,我们平时研究很多好玩的东西。”
“比如一下?”
“比如……比如我们寝室的兄弟姐妹们玩过家家,用娃娃代表男人和女人,我们有一个发现,你猜是什么?”胡梦轩的眼睛里忽然放出很奇异的光彩,她悄悄看了姜奂一眼。
姜奂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胡梦轩说道:
“这世上的恋情,其实是多种多样的,绝不只是男人爱上女人,和女人恋上男人。”
“恋情里边,还要加上男人爱上男人,女人爱上女人,这样一共是四种恋情。”
“可是再往下的事情就变得复杂了:男人爱男人,其中当然会分出来A和B;女人爱女人,同理,其中也有A和B,男A爱女B,男B爱女A,男A爱上女A,男B爱上女B……我的数学不好,再往下算不明白了,所以我将前四种恋情后边的统称第五恋情。
说着,胡梦轩喝了一口酒,偷眼看了一下姜奂。
“第五恋情?哈哈哈,有点像个狗血青春片的名字。”姜奂好像听的是别人的事,“胡院长没看出来,你还真是有点总结分析的潜质啊,不当人设师可惜了。要不你也写一篇剧本,就叫《第五恋情》,一定很精彩有料。”
“得了吧,我可写不动,要写就写点呼吁爱护小动物的短片儿,对了,你也喝呀。”胡梦轩催他。
俩人碰了一下瓶,胡梦轩喝酒没撇儿,她比姜奂喝得快,放下瓶子,她看见姜奂还在慢慢喝,忽然身子一热,脑子昏了,靠了过去,用手划拉起他后脑勺的头发来,“快喝呀,动作太慢!”
姜奂也有点意乱情迷,胡梦轩身上的香水味和成熟体香一阵阵袭来,他猛地打了几个寒战。
“别闹!”胡梦轩的手忽然被姜奂的手擒住了,姜奂把她的小手掐着,往怀里拽进来。
眼瞅着两个人就要吻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胡梦轩在高脚椅上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额头一下撞在了姜奂的鼻子上。
“哎呀!”姜奂被她撞得满眼金星乱冒,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胡梦轩连连道着歉。
“没关系,没关系。”姜奂轻声说。
“噢,没有吻上,Ellen。”他心想。
“哦,没有吻上!胡梦轩啊胡梦轩……”
(八十二)闪回:张玉靓看韩剧那晚,究竟是怎样的剧情
两人各向后撤了一点,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小口闷酒,互相之间的那种冲动,一下子弹开了,好像再也没有碰回来的能量。
她的酒醒了,“阿鸯,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根本也没醉,“过两天跟你们一起回沈阳啊。”
“不是……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回酒店?”
“再过一会儿吧。”他看了看手机,上面有张玉靓发过来的两条微信,问他不在房间,出去干什么。姜奂赶忙回复:我在酒吧陪你们老三喝酒呢,她有点喝多了,放心!我看着她呢。
胡梦轩也翻看自己的手机,没有人给她发微信,她装模作样地给别人发了几条没话找话的骚扰信息。
她一抬头,吓了一激灵。
姜奂正在看着她。
“咱们现在回去呀?很晚了。”姜奂提醒道。
“回吧。”胡梦轩幽幽地说。
俩人几口喝光了瓶中酒,出了酒吧,沿着路边,无语地往回走。
魔都深秋的晚上,街灯下,湿湿的冷。
风打过来,胡梦轩有点冷,抱着肩膀。
如果是男朋友、丈夫、情人,他就会靠过来,搭着肩膀把她搂在怀里。
但是姜奂不能那么做。
他拉着胡梦轩进了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给她买了条酒局上用的那种红围巾,在她对着镜子试围巾的时候,他又去买了一大杯热饮和毛线手套。
走出店的时候,胡梦轩戴着红围巾,喝着热饮,热饮的热力还透过手套,源源不断传到她的手上。
有一个男人体贴地疼自己的感觉,没想到是这么的好。
虽然她没有感受到姜奂的体温,但他的心意,在这暖意里头,却也令她非常受用。
两人走到街口一棵树下的时候,胡梦轩忽然说:“阿鸯,停一下。”
“怎么了?”
“这棵树多好看。”
“是吗?”姜奂撤出几步抬脸看了看,却并没有觉得这棵树有多漂亮。
“能给我在这棵树下留个影吗?”胡梦轩说。
“可以呀!”姜奂发现了,这棵树正好就在街灯的光晕里,可以把胡梦轩拍得很真切。
于是,在姜奂的镜头里,城市夜光下的斑驳树影,把胡梦轩的深栗色头发、白白的脸颊,红围巾,手套,热饮,勾勒得清纯而又可爱,那个甜美劲儿让她自我陶醉了好久。
回到酒店,俩人在电梯出口处分开,各回各的房间,姜奂径直往回走。
胡梦轩叫住他。
“围巾谢谢你,还给你呀?”
“不用,送你啦,我平时也没什么酒局,再说这两天没准你还用得着呢。”
“谢谢,阿鸯。”
“不谢。”
姜奂回到房间,胖乔已经睡了。
这个“室友”胖乔,此行除了给大家管账管吃管住管玩之外,还有个任务就是跟踪报道“大赛盛况”,其实谁都知道,张玉靓对什么Cosplay一点不感兴趣,这回为啥偏偏感兴趣了呢?其实当然就是看着姜奂。胖乔再迟钝,心里也能猜出个八九,只是这种女上司的心事,他没必要也没胆量给捅出去,只是“懂事”地在镜头里多关注一下姜奂罢了。每天胖乔向张玉靓汇报姜奂的行踪和大事记,供张玉靓拿过来跟姜奂向自己汇报的内容参照对比,就能看出姜奂是不是背着她有“擅自行动”。
大展这几天里,张玉靓每晚在家就专心研究这些东西。
按妍蕙子的预判,小奶狗儿(她对姜奂私下的称呼)不在沈阳,张玉靓肯定会搬过来跟自己同住,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张玉靓除了看韩剧的那晚,之后再没有来过,虽然微信里俩人还是“老公”“老婆”互动得非常甜蜜,但她明显地感觉到张玉靓变了,俩人之间不再是心贴心地充满默契和信任了。
比如,看韩剧的那晚,张玉靓在泡浴缸的时候,妍蕙子卸妆时有意无意地闯进了浴室,张玉靓下意识地伸手拉浴巾在胸前挡了一下,两人的目光相碰,都读出了对方的尴尬。
妍蕙子利索地卸了妆就出去了。
张玉靓则长吁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在沙发里看了一晚上的剧,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每天在温热的浴缸里共浴,从温泉那夜开始,就成了张玉靓和姜奂的一种幸福的默契。
这边,姜奂简单冲了个澡,出来就睡下了。
所以他没有看到,胡梦轩把刚才姜奂给她拍的那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下面是若干点赞和对话——
李妍蕙子:真好看真好看!
胡梦轩:是啊,好看!我都没想到自己这么上镜,嘻嘻!
袁爱乐:我们酒吧用你这个照片当海报了啊!
胡梦轩:[捂脸][捂脸][捂脸]用吧用吧
付雨奇:这是在什么地方?好美!
胡梦轩:在酒吧附近的一个街口啊。离我们住的酒店不远。
杨凯琪:说你穿少了你还不听!
胡梦轩:是啊!幸亏人家给了贴心的新装备。
张玉靓:拍得是挺不错的,谁给你拍的呀?
胡梦轩:阿鸯啊!
张玉靓再没有问一个字。
这个动漫展对杨凯琪意义重大,她这一年来基本都在折腾这事儿,连加油站都不怎么管了,还把在加油站兼职的文一诺也拉进了自己这个圈子。
说到这里,杨凯琪眉头一皱,不对!要说文一诺是被杨凯琪拉进来的,这实在冤枉她了,文一诺那小子不知道抽什么疯,自己硬贴着进了这个圈,像块狗皮膏药贴着杨凯琪,怎么撕都撕不掉,有些时候搞得杨凯琪也直皱眉!
狗皮膏药文一诺此时正蹲在杨凯琪的房间门外,认认真真地整理她门口的几箱子道具。
他们在来之前曾开过两次小会,主要就是讨论最后到底COS《僵尸新娘》还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不过讨论到最后都没定下来。最后杨凯琪也不耐烦了,大手一挥,说,都带着,到现场看心情或者具体情况决定。
所以他们这次出行带的行李异常的多,胖乔也算没白来,拿着行李跟着他们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
“不行,行李太多了,不能都带会场去,肯定要乱套。咱们现在就赶紧决定到底COS哪个。”姜奂看着堆在酒店走廊外满满几大箱子的衣服道具,特别严肃地对杨凯琪说道。
(八十三)维克特和维多利亚,看他俩多般配!
“那还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吧,我喜欢里面爱丽丝的装扮。”胡梦轩还穿着睡衣靠着走廊的墙站着,头发披散着,说话的间隙还打了一个哈欠。显然她昨晚睡得并不好,今天又起来的过于早,而且,她在沈阳的宠物医院的装修队还不时微信骚扰她一下。
“我哪个都行,没意见。”文一诺看着杨凯琪,腼腆地乐了一下,小眼睛里都是笑意。
姜奂也说自己没什么意见,都听她们定。
“我建议你们COS《僵尸新娘》,姜奂和里面的维克特感觉很像,你和新娘艾米丽的感觉非常符合,这位美女就是维多利亚,而那个文帅哥则是巴克斯男爵,天啊,实在太完美了。你们必须要COS《僵尸新娘》,我脑子里都是灵感,相信我,我能给你们打造的和动漫里的人物一模一样。整个漫展都会为你们尖叫的,你们就是《僵尸新娘》的本尊。”这个越说情绪越激动的女人是杨凯琪花大价钱请来的上海本土化妆师,名叫雪莉,专门跟COS这种大型漫展,经验十分丰富。
雪莉说完后,几个人都将目光看向杨凯琪,等着她最后的决定。杨凯琪嘴角微微一抽,她没想到自己请的化妆师还是个演说家,这激情澎湃的DuangDuangDuangDuangDuang一番说辞下来,她也不好浇灭人家的热情了,便点点头赞同道:“那就《僵尸新娘》吧。”
“快快快,宝贝们,你们谁先来让我化妆?”雪莉兴奋地将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见没人回答,便自己开始点名:“那我就先从维克特开始化。”
姜奂乖乖地跟着化妆师进了杨凯琪的房间,因为杨凯琪和胡梦轩住的是套房,空间比较大,所以这里就成了几个人的临时化妆间,房间里的床上、衣橱里、椅子上甚至地毯上都满满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姜奂坐在化妆台前,雪莉站在他身后,认真地端详着镜子中的他,道:“帅哥,你皮肤保养得可真好,都不用涂太厚的打底,你这皮肤肯定不卡粉。你都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平时怎么保养呀?”
“天生的,平时就抹大宝。”姜奂有点敷衍她地说,其实他的东西好多呢,不过这回张玉靓只准他带一瓶大宝来上海。
“就是那个‘大宝天天见’的大宝呀?”满口上海普通话口音的雪莉,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她的化妆箱,从里面拿出各种型号的刷子,各种色系的眼影盘,还有其他一些瓶瓶罐罐,将化妆桌彻底摆满了。
“嗯。”姜奂一想过一会儿要把这些东西都招呼在自己的脸上,他心里就不得劲儿。上次化了一次COS的妆,他回去洗了七八遍的脸,都没洗干净,最后差点给脸洗掉一层皮,之后一段时间脸上就开始冒红痘痘,好像皮肤过敏了一样,好久才好。这次看架势,绝对比上次用的料还猛,他为自己的脸捏了一把汗。
“哦,帅哥你不用紧张,化妆又不是整容,我这不见血的。”雪莉拿着刮眉刀,一边给姜奂修眉毛,一边安慰道。
姜奂闭着眼睛,闷闷地“噢”了一声,他心里还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等真正开始化上妆后,雪莉就不说话了,表情十分专注,下手也干净利落。杨凯琪和胡梦轩本来都低头玩着手机,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杨凯琪抬头看了一眼姜奂,整个人愣住了,我去,太像了。那坐在化妆镜前的哪里还是姜奂,完全就是《僵尸新娘》里的维克特。杨凯琪站起身来,走到姜奂旁边,近距离地观摩起雪莉的手法来。
雪莉还在认真地给姜奂的妆面找细节,胡梦轩此时也抬头朝他们看了一眼,然后马上拿着手机也走了过去,对着姜奂的脸一顿拍,说道:“太像了,太像了。我给老大发过去,让她猜猜这是谁。”
不一会胡梦轩的手机微信响了,胡梦轩点开看完后笑嘻嘻地说:“一会等化完了,老大让我们一起拍个合影。”
姜奂化完妆后,胡梦轩马上坐在了镜子前,对着身后忙碌着的雪莉说:“我太期待你给我化完的样子了,加油加油!”
胡梦轩的脸型有一点点婴儿肥,再加上一个丸子头,十分可爱俏皮,眼睛又被雪莉尽量画得圆长,肤色给略微涂暗了一些,半个多小时的修修补补后,胡梦轩就彻头彻尾地成了维多利亚。
胡梦轩忙挽上姜奂的胳膊,将头微微靠向他的肩膀,对低头打手游的胖乔道:“快快快,给我们照张照片。”
胡梦轩一脸笑意,姜奂一脸苦涩。
“这家伙,维克特和维多利亚……你俩也太般配了!”胖乔将手机调到照相功能,对着两人“咔咔咔”,尽心尽力地拍了好几张。他将照片一份传给胡梦轩,一份传到了张玉靓那边。
不一会张玉靓给他回复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还挎上胳膊了!进入角色挺快的哈。”看着胡梦轩和姜奂的CP合影,张玉靓自言自语点评着,吐了个烟泡泡,
这边,化妆刷在雪梨的手指间快速地运动着,半个小时左右,化妆镜中的杨凯琪也成功变身,成了《僵尸新娘》中善良又恐怖的僵尸新娘艾米丽。
杨凯琪没有跟姜奂拍合影。
“看看我录的短视频,我觉得这个传上去,小心心肯定过万。”胡梦轩拿着手机给化好妆的杨凯琪看,屏幕中是快进拍摄的一段雪梨给杨凯琪化妆的视频。只见短短5分钟的视频里,杨凯琪的脸一点点地就成了艾米丽的脸,巨大的反差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美女,把视频发给我一个呗,我传自己的账号上,正好给自己做个宣传。”雪梨赶紧掏出手机和胡梦轩加了一个微信好友。
当雪梨最后一个给文一诺也化完妆后,才又拿出手机欣赏了一遍刚刚胡梦轩给她拍的化妆短视频,然后心满意足地将这段视频传到了微信和抖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