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妍蕙子被怪物掳走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姜奂觉得她姐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他了,他得自己去找房子。
姜奂准备回家先和珍珍说明一下目前的情况,他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本来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厚着脸皮回来这里住。如今和李丹歌彻底说明白了,他也就更没什么理由再赖在这里不走了。
刚到家门口,他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索柱。他正抬手要敲门,但是动作中又透露着犹豫不决。
“索柱,你来找珍珍?”姜奂开口问道。
索柱见到他很惊讶,因为震惊还有点磕巴,他说:“你……你来这是干啥?”
“说来话长,珍珍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姜奂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开始开门。
“你和珍珍住一起?”索柱敏感地抓了这件事的重点。
“我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啥都没发生。”姜奂开门,自然地给索柱找拖鞋。屋子里的珍珍听见开门声,穿着睡衣披着头发就从卧室里出来了。嘴上还说着:“你还知道回来,我都准备继承这套房产了。”
然后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索柱,然后就愣住了,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
天津小宾馆里,郑家张罗的答谢宴正在热热闹闹地吃着,郑旭东和郑妈妈挨桌敬酒,各桌之间的欢笑声祝酒声,猜拳行令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孩子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一路认着人,打听到了郑旭东的位置,皱着眉拽着他的衣角,不肯走了。
郑旭东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一个面貌还算清秀,穿着也很破旧的女子说:“旭东,这是咱们的孩子呀!我是小红啊!”
郑旭东瞠目结舌。
“放屁,我都不认识你!”郑妈妈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精神病?滚出去!”
“我跟旭东有孩子,需要认识你吗?你是婆婆吧?”小红白了郑妈妈一眼,又给郑旭东使了个眼色。
郑旭东也回了她一个眼色,俩人眼神之间交流不断。
妍蕙子笑着皱着眉看热闹。
这时候又有一个老太太进了门:“小红,还来找这个人干什么?那都过去的事情了,算了,咱走吧。”
“不行,咱大老远从河南过来找着他了,就这么算了?俺不依!”小红不依。
郑旭东偷偷看了一眼妍蕙子,无语地低下了头。
所有人都傻了:这里边难道还有故事?
“保安呢?保安!哪去了?”郑妈妈大怒,“保安把这几个精神病撵出去,快点!”
“你说谁是精神病?我还说你是艾滋病呢!”小红的妈妈也不干了。
俩老太太当众就用河南话对骂了起来,有很多典故,在座的天津人、东北人和上海人都听不懂。
保安刚要进来,却被吸血伯爵、狼人首领和无脸男给挡住了。
张玉靓的手机上传来杨凯琪的信息:“怎么样?我的团队还可以吧!”
张玉靓:“可以。然后咱们怎么把妍蕙子救出去?”
还没等到她收到杨凯琪回的信息,一阵怪风卷过大堂,从天花板吊灯那边陡然飞下一个大毛怪物。
只见这怪物头大身肥,深陷的怪眼闪着黄光,满口尖牙,愤怒地嚎叫着,两条大长胳膊肆意挥舞。
这,这不就是金刚吗?
女人们尖叫声不绝,男人们乱头苍蝇般也没个路数,大家全蒙了。
“畜生不得无礼!”宾客中也不乏练家子,一个汉子身手麻利地爬上了餐桌,伸手用酒瓶去怼金刚的肋下,被金刚随手一挥,把酒瓶子打掉在地,金刚另一只爪子拍向汉子天灵盖,汉子抬手一档,不料金刚回手齐快,先前挥出的爪子已经摆回,重重兜在了汉子胸前。
“啊呀!”那汉子一个后空翻,摔在地上,还撞翻了一桌酒席。
金刚怪眼一扫,瞥见了瑟缩在一张椅子边上的妍蕙子,于是抢身过去,一把将她抓起揽在腋下,另一只爪子赶开妍蕙子身边的女助理,向外冲去。
这是怪物要抢人不成?
两个保安作势想拦一下,却始终被无脸男挡着,也就缩回去了。由着金刚大大喇喇把妍蕙子挟了出去,奔向外面的无尽昏暗。
狼人首领一掌打坏了供电开关,大堂里忽明忽暗的,吸血伯爵斗篷一翻,不见了踪迹。
大堂里众人还在乱营着,张玉靓观瞧之下,见那小红早已抱着孩子跑了,连那老妈也不见了。
眼见得妖怪们也都撤了,张玉靓没有动。
“都不要动!不要动!”这时,保安队长闻讯赶来,带着人封锁了现场,几个保安也镇定地控制住了大堂的进出口。
张玉靓坐下了。
郑家的人也一点点归位了,帮闲跟着忽悠的那些人这会儿定了神,也开始一边看热闹,一边交头接耳议论起刚才的超自然现象。
郑妈妈问郑旭东:“那个小红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郑旭东说:“好像认识。”
“认识?!”
“似曾相识。说不准。”郑旭东嗫嚅着,一边还夹了一块儿肘子放在嘴里。
“你就闹腾吧,早晚把我跟你爸气死……你没受伤吧?”郑妈妈上下看了看儿子,看他完好无恙,才把心放下了。
张玉靓过来质问:“你们报警了没有?人都被怪物抓走了!”
郑妈妈抬眼问她:“你是谁?”
张玉靓火往上冲:“我就问问你们报警了没有!”
“当然报警了,那是我儿媳妇,用你过来问?!”郑妈妈不搭理她。
“那也是我的老婆,我当然有权力问一下。”
“哦……我知道你,听说过。等找到了她会告诉你一声的。”郑妈妈低声说。
“你们不是看管着她管得挺好吗?怎么……”
郑妈妈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个女助理正琢磨着怎么将功补过,于是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扳住了张玉靓:“张总,有点事情跟你说。咱们到……”
“别跟我来这套!”她一把挣开,骂骂咧咧地想往回走,心里盘算着妍蕙子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哪里。
那两个女助理不依不饶地跟着她,就像刚才粘着妍蕙子那样的。
“你们就跟着我有能耐!妍蕙子哪里去啦?我要我老婆!”张玉靓一怒把桌子掀了,桌边的人都躲闪不迭。
(五十五)扑朔迷离的妍蕙子失踪事件
俩女助理心里也委屈着呢,正要用河南话反驳她,不料一老一少两位民警已经到了。
小民警过来就要制伏张玉靓,老民警一下拉住他:“没事。”
看一屋子人都不太吱声,老民警先问张玉靓:“你这么激动,肯定有事啊,说吧。”
“我不是激动,这里有人被绑走了,他们不着急报警,还让人盯着我,不让我走动!”张玉靓说着一回身,却发现那俩女助理不知什么时候早溜到桌边老老实实坐着去了,就跟不认识她似的。
“谁被绑走了?报警的亲友呢?”老民警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看到好几张熟脸孔,都是平日里喜欢装神弄鬼的。
“我儿子的未婚妻李妍蕙子被绑走了。”郑妈妈起身说。
“她是被谁绑走的?”
“……好像被一只大怪物绑走的,或者外星人?俺们不知道。”郑妈妈也有点秀逗。
“这个酒店有监控吗?”民警问保安队长。
“没有监控。”保安队长很郑重地回答。
“没有?那你们保安在现场吗?”
“都不在现场,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保安队长推得干干净净。
老民警有点来气,转头又问张玉靓:“被害人跟你什么关系?”
“她是我老婆。”
老民警轻轻点了点头:“你们谁有被害人的照片?”
“我有!”张玉靓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妍蕙子的近照。
“我……我也有。”郑旭东也提供了一张妍蕙子的标准照。
小民警把照片存到自己手机上,还留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老民警发现案情不简单,于是把他们一个个叫到一个包间里,单独补充问话。
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被害人被绑的时候,你们在酒店里都干什么呢?”
郑妈妈:“吃饭呢呗,都吃饭呢。”
郑旭东:“我喝了点酒,没注意别人干啥。”
张玉靓:“我是特地来找我老婆的,她说被这些人限制了自由。我吃饭的时候发现,这些人确实限制她的自由,她的手机还在一个女助理那里呢。”
女助理A:“我们一直在吃饭。妍蕙子跟我们都不熟,我们没说过话,她的手机也不在我这里。”
女助理B:“我们一直在吃饭。妍蕙子跟我们都不熟,我们没说过话,她的手机也不在我这里。”
小民警插话:“你知不知道我们能通过定位,检索出来一部手机放在哪里了?”
女助理A:“我真不知道。”
女助理B:“那我翻翻……哎呀!这个手机怎么在我包里?我想起来了,刚才屋里乱的时候,我看见地上有一部手机,我就帮着捡起来了,还合计一会儿还给人家,后来给忘了!”
“捡的?”小民警接过手机一看,果然和张玉靓描绘的一样,是妍蕙子的手机。
老民警的第二个问题是:“吃饭之前,你们下午都在干什么?”
张玉靓:“他们一直在装神弄鬼,一直挟持着妍蕙子。”
郑妈妈:“我们在办事。我们来天津就是来办一些商业上的事情。”
郑旭东:“我配合太乙真人来着,元始天尊把混元珠提炼成灵珠和魔丸,我们负责让灵珠投胎到陈塘关总兵李靖家的公子哪吒身上。我?我是姜子牙呀!”
女助理A:“我们都是跟着郑总刘总他们,让我们做啥就做啥呗。”
女助理B:“我们都是跟着郑总刘总他们,让我们做啥就做啥呗。那个手机是谁的?查出来了吗?”
太乙真人:“我们都是跟着郑总刘总他们,让我们做啥就做啥呗。我不是太乙真人,我是扮演者,我是演这个角色的。他们要做法事,让我扮演一下,还给费用,我就演呗,台词都是编好了给我的。别人干的什么我都不知道,那个妍蕙子我也不认识,她被绑走的时候我正好上厕所了,什么也没看到。”
老民警的第三个问题是:“知道被害人为什么被绑架了吗?”
张玉靓:“我怀疑是他们搞的装神弄鬼的仪式,还假装召唤来一个大怪物,把我老婆当祭品奉献出去了——要不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对了,你们听说过上海有个昙花会吗?”
郑妈妈:“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希望你们尽快破案,把我儿子未婚妻救回来。”
郑旭东:“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那个事我也不知道啊。”
女助理A:“不知道。不知道。”
女助理B:“不知道。”
太乙真人:“不知道。昙花会我倒是有耳闻。李哥,咱都这么多年了,我的情况您最了解呀,犯罪的事情咱可不碰,我呢也知道啥说啥。”
…………
盘问了一圈,录音和做笔录的小民警一头雾水:“这挺乱哪,他们到底搞的什么把戏,直接把一个大活人给整没了?”
老民警微微一笑:“这些人肚子里都有鬼,只有那个张玉靓,找老婆那个,只有她跟我们说的是实话。而且,我有一种感觉,那个失踪的妍蕙子,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你看她的未婚夫、婆婆,其实都不怎么着急。”
小民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师父,下一步呢?”
“调监控!”
“不是说没监控吗?”
“当然有监控了。但保安队长要是说有监控,他们就不敢说假话了,我就是让他们以为没监控,那些想撒谎的人才能撒谎对不对?”
“哦,明白了,引蛇出洞啊师父!高!”
老民警微微一笑,但是眼神仍像柯南一般的凌厉,他有一种感觉,刚才的“绑架案”其实就是郑家找的那些神棍、大忽悠们演给郑旭东的,是给他治病、洗脑的一个节目,有剧本的那种装神弄鬼的节目。
这时,保安队长推门而入,走近他们低声说道:“有情况:因为刚才电闸被破坏了,电压不稳,所以监控视频有一部分调不出来了。”
“哎呀!”小民警感觉有点尴尬。
“是这样啊!”老民警冷笑着摸了摸下巴,这个细节又印证了他心中的一些判断。
(五十六)别,别溜号,学做菜得认、认真
珍珍和索柱旧情复燃重修旧好了。
两人的和好过程,姜奂被动地全程听了一遍。大冷天,在外跑一天的姜奂实在不想再出门,而珍珍和索柱俩人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所以姜奂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给两人足够的空间。两人就开始了大部分情侣之间的对话,索柱说:“宝贝我错了,回去吧。”
珍珍问:“你哪错了?”
索柱说:“我哪都错了,只要你回来,你看我哪不顺眼我就改哪。”
姜奂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看小视屏,可是他看不进去,耳朵里都是门外的对话声。他索性闭上眼睛,听着门口的对话,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他想张玉靓了,此时此刻,非常的想念。想拥她入怀,想念她身上的味道,想念两人相处时那微妙的和谐气氛与各种激烈的互动。
越是想念越是空虚,姜奂苦笑着,双手捂住了脸。
珍珍离开姜奂家里的那天,给了姜奂一个大大的拥抱,手还在他的背上拍了拍,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像我一样。”
珍珍走后,姜奂也收拾了行李。他要彻底和这个房子告别,不是像之前那样,随时可以把它租出去,又随时还能把他收回来。他这次将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离开前他在门口的玄关处站了很久,回身看着这屋子,久久的注视后,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他这次通过中介把房子卖了,得到的房款一分不少地打给了李丹歌的账户。李丹歌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王大庆学做菜。
厨房里烟熏火燎,排油烟机轰轰地响着。李丹歌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姜奂一句都没听清。他只是竭尽全力地把自己想说的话,大声对着话筒喊了出来。
“咱俩彻底结束了,都往前看吧。我要开始自己新的感情,你一丁点也不会参与在这里了。”
然后他把电话挂了,正在挥舞炒勺的王大庆对姜奂喊道:“别,别溜号,学做菜,得认、认真。”
姜奂直接把电话关机,然后认真地看着王大庆炒火锅底料。
“炒这个底料吧,得放点猪油增加脂香味,但不宜过多啊。”王大庆一边放调料一遍对着姜奂喊道:“炒制底料时,不能用大火,一定要用小火且火,火面要宽,油温不宜过高应保持在三成热左右就可以了。炒制时,锅铲应不停地铲动锅,锅底,要不就糊了。”
整个厨房都充斥着辣椒味,炒勺里红彤彤的辣椒料,随着王大庆的翻炒慢慢变得更加红了。
王大庆看着颜色差不多了,将最后一味调料花椒扔进了锅里,他对姜奂说:“花椒的麻味和香味受热后很容易挥,挥发掉,所以一定要最后最后下锅。”
姜奂点头应着,在本子上认真的做着记录。
“小姜我和你说哈,这个做菜和做人很像啊。油盐酱醋在巧手的人中可以成就美味佳肴,就像酸甜苦辣在有的人那里就能历练出精彩人生。所以无论是做人还是做菜,各种味道一定要尝遍,用心去体会。”话音一落,王大庆也抬手关了火,又说:“这个料炒完还得放两天,它的色泽、辣味和香味才能都、都出来。”
姜奂卖了房子后又搬回了王大庆这里,最怕寂寞的王大庆十分欢迎他。
姜奂这段时间无事可做,便开始跟着王大庆学习厨艺。王大庆这人看着粗鲁,可是他在炒菜的时候总能时不时地冒出两句至理名言,让人细细回味思量。
而且在炒菜的时候,王大庆非常认真,表情上的专注让人肃然起敬。他深爱这个职业,也享受做饭的乐趣。
………………
每个人的乐趣不同,姜行的乐趣就是时不时的将抽屉里的那些小人拿出来看看,顺便再扎两针。
姜奂已经指望不上了,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肖清心已经被她KO出局,她已经算是赢了一半了……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穿着迷彩夹克的小人,她看着那个小人,深情款款,语气温柔又迷茫的说着:“阿哥,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怎么样才会爱上我?”
小人的身上帮着红线,姜行又拿了一条红线,神情虔诚的绑在了身穿迷彩服的娃娃身上。红线刚刚绑完,姜行的手机响了,一条微信。
李丹歌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出来陪我喝一杯,在夜未央。”
姜行立马回复了一个“好”。她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把娃娃们放进抽屉,然后打开衣柜,挑出一套性感的内衣,喷上了性感的香水,涂上殷红的口红,带上闪烁着红宝石的耳环,穿戴整齐后,她脚步轻快的在穿衣镜前转了一个漂亮的圈。
姜证从食堂回寝室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漂亮女孩,那女孩抱着书低头小跑的时候撞到了姜证,然后姜证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女孩就倒在姜证脚边,书掉在地上。姜证连忙蹲下查看,路过的一个男同学也凑了过来。
“你女朋友啊?都晕倒了,赶紧送医务室吧。”送过来的男孩说。
“啊,不是我女朋友。”姜证连忙解释。
“是不是女朋友的,就算是同学也不能给她扔路上吧。来我帮你一把,咱俩给她送医务室去。”男同学热心的说。
姜证微微皱眉,虽然不想惹麻烦事,但是又不能真的扔下一个晕迷的同学不管。他不得已和另一个男同学一起,将晕倒的女孩送到医务室。
姜证从来没去过学校的医务室,但是一起的另一个男同学却对那里很熟。他背着女孩跟着那个男同学走。在硕大的校园里七拐八拐,到了一处职工家属院的地方。这里如今的住户很少,因为房子太老,学校一直准备把楼翻新,所以只剩下七七八八的几乎人家。和校园的别处相比,这里则略显荒凉了一些。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姜证心里隐隐感觉不好。
“没有,医务室就在这栋楼一楼。你看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字。”
(五十七)张玉靓汇报了新情况
姜证顺着男同学指的地方看去,一楼的窗户上确实有医务室这3个大红字。医务室的门没管,男同学门都没敲就开门进去了。
姜证背着女孩也进了屋子,屋子里有一股常年找不到阳光的霉味。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一样。而那个本来昏倒的女孩,这会也醒了。
姜证将她从背上放下,见他醒了,就想走。没曾想女孩朝他微微一笑,受从兜里掏了一袋粉末,猝不及防地撒了姜证一脸。姜证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擦脸上的粉末。嘴里嚷道:“你这是干什么?”
他心里慌乱不已,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外走。这时候那个男同学手里拿了一根针,从姜证身后扑过去,狠狠地朝着姜证的脖颈处扎了下去。姜证都没等反抗,就晕了过去。
窗户上医务室3个红色大字,很快被人撕掉了。拉上碎花的小窗帘,屋子里的一切都与外界隔绝了。
………………
天津绑架案发现场,张玉靓做好了笔录,去前台取她的行李拉杆箱,正在这时,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杨凯琪发过来的:老大,是你带着老婆出来了吗?
张玉靓:什么?老婆不是你的人救出去了吗?
杨凯琪:没有啊,我的人刚要动手,看到另一个COSER进来抢走了老婆,都以为是你安排的。
张玉靓:放屁!老婆在哪里?你的人没跟着?
杨凯琪:都是说好分头行动啊!我的人到了会合地点没看到老婆,我才知道的。
张玉靓:赶紧快去找!找老婆,找那个大猩猩!
杨凯琪:好的~~~
张玉靓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忙活了一通,却被人截胡了不成?张玉靓没有去取行李,而是又回到饭厅里坐下了。只见郑妈妈还在不停打电话,郑旭东低头不语哭丧着脸,帮闲忽悠们神色诡异交头接耳。
这后边肯定还有事。
张玉靓收回了之前成功戏耍警察的得意,开始重新清理这件事情的思路。
正在胡思乱想,两位民警出来了,小民警机警地扫了一眼几个关键角色:“大家都做完笔录了,先都回去吧,手机开着,随叫随到哦!”
回到郑家安排的客房,张玉靓发现,这还不是单间,人家给她安排的是一个双标间!
跟她一个房间的,竟然是个司机,是专门接送女客的女司机汪姐。
汪姐随着大队人马折腾好些日子了,早已经人困马乏,晚饭又没吃好,所以打电话抱怨了几句,洗洗就睡了,很快鼾声如雷。
张玉靓很害怕,她怕妍蕙子真被郑家给设计害了。
郑家为什么要害妍蕙子?最开始老婆喊张玉靓来天津“救她”的时候,张玉靓还觉得那是妍蕙子的神经过敏,郑家明明很重视这个未来的儿媳嘛。不过深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也开始信妍蕙子的话了:因为郑家最看重的,当然是未来的掌门人郑旭东,可是珀斯一行,妍蕙子恶作剧玩大了,一场行为艺术把郑旭东整得魔魔怔怔的,到上海一检查,才知道这位郑大少其实有点先天性精神病,去美国的几年主要是治这个病,好容易治好了,这一下又犯了,而且比之前还重。郑家人迁怒妍蕙子,一边给少爷治病,一边合计着怎么收拾妍蕙子。而且,近一段银行突然收紧了钱口袋,李家的生意平时都靠贷款走现金流,这下链条断裂,形势很不利,正在变卖边缘的一些买卖维持局面,这一点郑家也掌握了。
而就在他们找到昙花会的那个时候,妍蕙子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人身自由,连对外通信都被限制了。她感觉情况不妙,就马上向张玉靓、杨凯琪们求援了。
在汪姐的呼噜声中,张玉靓辗转反侧,越想越怕,干脆起身到了卫生间,给民警打电话,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接电话的是小民警,正在公安局对面小店里跟师父吃夜宵。
老民警听说这个新情况,颇觉意外,但是神色还很镇定:“那让她赶紧过来吧,我估计她也应该要打电话了。”
“师父,你真神了!”小民警看着师父在那镇定自若地继续吃面、剥蒜,由衷地叹了一句。
趁着张玉靓过来之前的空隙,两位民警把残缺不全的监控视频又看了一遍。
确实是一只大猩猩掳走了妍蕙子,其他情形也和张玉靓描绘的差不多。
倒是太乙真人在撒谎,这老家伙一直在饭厅里,根本没去洗手间。
而且一直在幸灾乐祸地笑着看热闹。
相反,郑妈妈和郑旭东倒是满脸惊讶的神色。
此外,没别的了,事发突然,真正与案情直接相关的时间就那么几分钟。
张玉靓风风火火地到了:“警官,我有一个情况!”
她告诉两位警官,因为发现郑家人限制了妍蕙子的行动自由,她的朋友出于保护她的目的,想以COSER的角色搅闹一下郑家的宴席,并趁乱把妍蕙子接出去。不料半路杀出了个金刚大猩猩。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对我们说实话?”老民警胸有成竹地吸着烟,笑了笑,问她。
“我一开始虽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我以为那个大猩猩也是我的朋友假扮的呢,后来他们给我发来信息说没救到妍蕙子,我们才知道坏事了,这不就来报告了嘛。”张玉靓一五一十地说。
“嗯,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老民警点了点头,他其实也蒙圈着呢,很多线索一下子打乱了。
“警官,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张玉靓急着问,“我们的人正在外边满世界找那个大猩猩呢。”
“我们得拢一下线索,找准方向,就很快能有新的发现。”老民警说道。
“找方向?对了我建议你们突击问一下那个郑旭东,他魔魔怔怔糊里糊涂的,不一定哪句话冒出来,对破案就有用。”张玉靓胡乱给他们出主意。
“你先回去吧,要相信我们。有新的情况还像这样第一时间汇报。回去吧。”老民警不动声色地说。
小民警送走了张玉靓,回来见师父刚刚放下电话。
(五十八)拓拓温劝姜子牙去投案了
“师父,她回去了。”
“走,我们也去宾馆。”老民警喝了口水。
“现在?再去再看看现场啊?”
“不,我们连夜追审郑旭东!刚才她不说我也要去呢,这个案子的关键突破点,就在这个人身上!我已经把手续都要过来了。”老民警拎起手包就往外走。
“好嘞师父,我又学一招!”小民警一听要破案就来神了,一丝困意全无。
所幸派出所离郑家人下榻的宾馆不算太远,两位民警火速赶到宾馆,点名要找郑旭东,但是他却没在房间,而且手机不接微信不回。大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有发现一点踪迹。
郑旭东失踪了!案情出现了新的变化。
“这回,监控视频没受停电影响吧?”小民警问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又是被从家里喊来的,这一晚上一个囫囵觉没睡上,安眠药也白吃了,这会儿迷迷糊糊地回道:“有,视频有全套的,但是呢,后门的监控视频早就坏了……”
“所以意义不大了呗?”
“话可不能这么说,哥们儿,咱都是工作,互相理解!”保安队长心里也有气,心想这帮客人怎么就能这么不省心呢?
视频被分解开大家分头看,果然没有郑旭东的影像出现。
两位民警都没吱声,因为这里是城乡接合部,外边街路上也没能做到摄像头全覆盖。
老民警来到大堂里抽烟,整理思路,这时对面过来一个老太太,一看就不是中国人的长相,他还有点印象。
老人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老民警问:“您有事吗?”
“你们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吗?”老太太说了一句外国话,旁边搀着她的一个中年女人给翻译了过来。
“没有啊。您有线索?”老民警一下想起来了:这个老太太是个缅甸高人,叫拓拓温。
“您知道吗?有时候,您找不到一个人的时候,是因为那个人也正在急着找您。”拓拓温说。
“您怎么能肯定呢?”老民警掐灭了烟头。
“因为,是我劝他去找你们主动投案的。”拓拓温低声说。
“他去找我们了?”老民警非常意外。
“对。不过请您不要让任何人,这件事知道是我告诉您的。”拓拓温转身离去。
老民警给所里打了个电话,所里的人也正纳闷呢:“老李,你从哪里弄了一个神仙回来?在这里等你半天啦。”
俩民警赶紧又杀回了派出所。
只见郑旭东一身仙风道骨的打扮,正端坐在接待室的长凳上,怀抱着拂尘,闭目凝神。
老民警过去问,才知道他怕所有人找他,在出宾馆时就把手机关掉了。
“郑先生干什么来了?”
“投案自首。”
“有什么想唠的?”老民警在姜子牙郑旭东的对面坐下了。
“没什么可唠的,妍蕙子是我们的人给绑走的。你们去找吧。”郑旭东很笃定地说。
“她被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谁知道?谁策划的?”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能确定是你们的人给绑走的呢?”老民警发现这个郑旭东确实有点不正常。
“这个,天机不可泄露。”姜子牙摇了摇头。
“那你这算什么投案呢?这也破不了案找不回来人哪!”
“大师说了,只要跟你们一说,你们马上就能明白。”
“哪个大师?”
“就是慈航道人。”
“是不是一个老太太?外国的老太太?”
“这个我不能说。”
老民警明白了,郑旭东这些话,其实还都是刚刚拓拓温交代给他的。虽然郑旭东很可能并不知道多少实质性的案情,但也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妍蕙子是你未婚妻?”老民警换了询问方向。
“对啊。”
“她在这住得习惯吗?”
“不习惯,老想回去。”
“那她这不就是回去了吗?”
“哪呀?那能让她这么回去?他们说,要让她先投胎,化身那个魔珠呢,所以神使先接她去了。”
“不是回沈阳?”
“不是,是天津,在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官邸呢,她是哪吒的姐姐。”
……
老民警又问了好些别的问题,但是翻来覆去就是这些,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了。
出了接待室,老民警又带人去了宾馆找拓拓温。
但是,拓拓温已经悄悄走了。老民警一想,人家走了也对,其实她已经帮了警方不少了,走就走吧。
他们又找郑妈妈。
郑妈妈听说儿子没有失踪,而是投案去了,又是高兴又是生气:“他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投胎献祭的,那都是给他治病编出来的鬼话,难道你们信吗?一个精神不好的人说的话你们也相信吗?切!我们的律师马上到了,你们跟他说去吧。”
说话的功夫,门敲响了,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律师。
“侯律师?侯大状!”老民警脱口而出,原来这二位是老同学。
“李警官?李半城!”老律师脱口而出,原来这是他俩从小时候的志向,一个想当香港电视剧里那样的大律师,一个想当黑白老电影里的神探。
郑妈妈一下愣在了那里:这剧情翻转太狗血了吧。
来了律师兼老同学,这个沟通就明白容易得多了。老民警很快弄清楚了,原来郑家人为了给大少爷治精神病,从上海一路折腾到天津,后来高人告诉他们,解铃还须系铃人,光是郑旭东相信自己是姜子牙还不够,妍蕙子也得相信自己就是姜太太,而且是牺牲了自我代替魔珠转世的,这样他们俩就能够互相认同,终成眷属,所以郑家当然不想害了妍蕙子,而且郑李两家的买卖是合股做的,一损俱损。但是这个妍蕙子很不听摆弄,一直闹着要离开,去办一件急事,甚至偷偷要跑出去好几次,所以郑家才安排人看着她。今晚她的被绑,也是郑家始料未及。
老民警无奈,又来找张玉靓:“你那里又有什么新情况?”
“没有,大家都在到处找呢!”
老民警突然灵机一动:“看来,我们是要好好查看一下女事主的那些私人物品了。”
“师父,我早都准备好了!”小民警说着把一次性手套递给了老民警。
(五十九)肖清心的逆袭
姜行穿上外套,拿上包包,急匆匆地下楼了。外面的风吹起来有点冷,姜行紧了紧衣领,小跑了几步到开门上了自己车。车刚开出园区没多远,只听“嘭”的一声,姜行的车被人从后追尾了。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紧紧箍着自己,她的头指定得狠狠的撞在方向盘上。
姜行缓了缓神,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追尾有些诡异,晚上10点,路上基本没什么车了,而且路这么宽,怎么就会这么巧撞上了她的车?姜行一向小心,她没有急于下车,而是抬眼去看后视镜。
撞她的车是一辆白色奥迪A4,车已经打开了双闪,驾驶室里下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孩,穿着很新潮,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满脸歉意的朝着姜行的车走来。姜行的目光从女孩身上挪到奥迪的副驾驶位置,再三确认了那里没有人,她这才下了车,心想如果不是太严重就私了吧,毕竟她不想耽误了和李丹歌的约会。
“你是怎么开车的?这么宽的路还开不明白?”姜行语气很冲,她一边训斥女孩,一边往车尾走,去查看自己车子的情况。
“美女姐姐不好意思,我溜号了,没注意你的车。你放心,我车保险全,认赔。”女孩赔着笑脸,态度特别好。
姜行走到车尾,弯腰看了一下,后保险杠已经撞变形了,看着还挺严重。她心里正合计如果不走保险,私了要多少钱合适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脖子那里针扎似的疼了一下,还没等她再有所反应,便晕迷了过去。
刚刚还满面笑容赔礼道歉的女孩此时将手里的针管慢条斯理的放进了包里,对着从奥迪车后排位置下车的个头不高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将晕倒在地的姜行扛进了奥迪车里,然后开车扬长而去。女孩则坐进了姜行的车里,驾驶着姜行的银灰色大众缓缓驶入了黑夜之中。
………………
碎花窗帘隔离了室内和室外,室内是两个迷糊的男女,室外是春日娇艳的阳光。室内是被人操纵的一场戏,室外是鸟语花香,是生机勃勃。
室内室外两重天,而肖清心此时正蜷缩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电视里放的情节。
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被肖清心拉上了避光的窗帘,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发光体就是肖清心认真看着的那个挂在墙上的巨型电视机。
看着电视里的画面,肖清心却一直挂着冷笑,她嘴里偶尔会发出“呵呵……”的笑声。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让我身败名裂,你这个贱人,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姜行狠狠地扇了姜证两个耳光,然后她慌乱地、急匆匆地、颤抖地离开了这让她恶心又恐惧的房间。
她都来不及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已经花了妆容,就双手止不住的发抖,她克制自己不要抖,可是都是徒劳,身体早已经不听她的使唤。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恐惧,不安,绝望和毁灭。
走出着破旧的单元楼,她那辆银灰色的大众就停在楼门口,姜行的脑子一片混乱,开车门的双手止不住发抖,她克制自己不要抖,可是都是徒劳,身体早已经不听她的使唤。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恐惧,不安,绝望和毁灭。
车后面被撞变形的保险杠已经恢复了原样,昨天晚上那场追尾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车里的一切都没变,连味道都是她所熟悉的,可是对她来说这一切又都变了。她僵硬地抓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控制不住流眼泪。
这一切都脱离了她的设想,事情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证没觉得她姐打他的这两下有多疼,一点感觉都没有,和眼前发生的一切相比,刚刚那两巴掌什么都算不上。他自己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两巴掌之后又是两巴掌,打得脸麻了,手也麻了,可是一切都不能改变。
这件事现在还不是最可怕的,他们都知道,可怕的噩梦一般的事都在后面。姜证穿好衣服后没急着离开,他认认真真地将这个屋子翻了个遍,他笃定,这里一定有摄像头。他要找到蛛丝马迹,他坚信自己可以找到。
这个屋子是按了摄像头,不然肖清心怎么会在电视里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呢。可是这摄像头早在他们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拆掉了,做事留下尾巴,对肖清心这样的人来说,那简直是对她智商的侮辱。
所以姜证找了一圈后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就是普通的一间空屋?他不甘心。
摄像头呢?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报警?
“不能报警!”电话里姜行的声音还带着点轻颤。
“不报警怎么办?”姜证从来不抽烟,此时此刻他不知在哪弄了根烟,叼在了嘴里。
“我知道谁干的,我知道她想干什么,她来报复我。”姜行有点语无伦次。
“那更要报警,不能坐以待毙。她一定录了视频,拍了照片,这些东西随时可以弄到网上,人尽皆知。”姜证狠狠地抽了两口烟,他很烦躁。
“报警,我们之前做的事也会被查出来。”姜行心里很慌乱,她说:“我得找她谈谈,没准有转机。”
肖清心因为和李丹歌离婚,而彻底被排斥在了她好不容易挤进去的圈子之外。她刚刚开业的和郭导一起投资的那间茶室也因此变得冷清起来,一整日都不来一个客人,而她还倔强地不肯将茶室关门。郭导因为被李丹歌打了一顿,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和肖清心来往。茶室也不再出资,后续的所有费用都肖清心一个负担,更是雪上加霜。
但是这个茶室是她所有的心血,一桌一椅,一花一物都是她亲自设计精心挑选。她坐在茶桌前,自己给自己泡茶。醒茶之后冲泡,看着杯里叶子舒展,肖清心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其香,之后她没喝,将茶倒掉了。
再次冲泡茶叶的功夫,门被人推开,姜行走进了茶室。
(六十)“你,你将一无所有”
随着门开,一阵初春的冷风也刮了进来,肖清心眉头微皱,难道又是晦气的一天?
姜行的高跟鞋踏在青色的地砖之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肖清心抬起头时眉头已经舒展,嘴角挂着一丝和煦的笑,说道:“今天风凉,喝点红茶暖胃驱寒气。”
说罢,肖清心把自己刚刚泡好一口没喝的茶从茶壶中倒掉,又在紫砂壶中重新泡了一壶红茶。她将茶杯倒上茶后,姜行也正好走到了茶桌前。
姜行接过茶杯并没有喝,而是注视着肖清心,面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两个人女人,一个穿着风衣连衣裙,职业而知性,一个穿着改良的传统服饰,端庄优雅。她们面对面坐着,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单独相处。
姜行在无数个场合见过肖清心,都是远远的,模糊的。肖清心则知道有姜行这样一个女人,但是却从未关注过她。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姜奂身上,最后却没想到,狠狠踩了自己一脚的人竟然是这个藏起来的女人。
“你这里真漂亮。”姜行将目光从肖清心的身上移开,微微低垂下头,看着手中刚刚接过的茶杯。
“是挺漂亮,就是冷清了一些。”肖清心喝了一口茶,回道。
“开这样一个茶室,一定要投不少钱,真让人羡慕。”
“每个人的命运都不相同,有的人……生来就有别人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财富和地位。有的人通过努力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有的人,无论怎么努力最后都还是那个抬头仰望的人。”
肖清心这番后说完后,把姜行茶杯里的茶到在了茶盘里,她说:“茶凉了。”
姜行看着她拿着紫砂壶给她重新倒茶的动作,突然笑了一下,说:“我觉得自己是第二种人呢。”
肖清心也笑了,她说:“那我们一样,都是第二种人。”她将茶杯重新递给姜行,又说:“第二种人也各有各的命,有的努力一通,取悦别人,像个小丑。”
“你比我大,应该叫你一声姐。姐,那我们还真是大同小异。”姜行这次依旧没喝肖清心递来的茶。
“不一样,我还有这样一间茶室。”肖清心托着茶杯,捏着兰花指,看着姜行,语气就如同吹茶杯上的热气,轻慢而又随意,她说:“你,你将一无所有。”
“你不怕我报警?”姜行语气不善。
“妹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茶室并没违法。”肖清心笑了,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姐姐,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了,有句话说的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姜行眯着眼,嘴上虽然带着笑,眼里早已经喷出火来。
“呵呵,一只会咬人的兔子。我就是属兔的呢。”肖清心抿嘴乐了。
“你找人把我和我弟弟都迷晕了,然后拍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你就真觉得能一点证据都不留?”姜行身子往前探了一些,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肖清心笑着摇了摇头,她说:“我真是没听懂你再说什么?你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和我说话,怎么又说到了迷晕呢?如果头痛眩晕,那妹妹就不适合喝茶了,得回家躺着静养,万一怀孕了,可别动了胎气。”
“姐姐是真能演,屋里就我们两个人,就不能让我死个明白?”姜行说。
“姐姐信佛,生生死死可不是姐姐说得算。”肖清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慢条斯理地说:“佛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看妹妹有点语无伦次,回去多抄抄佛经,平复一下自己的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佛祖为了保护鸽子,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喂鸽子。正是因为肯把自己所拥有的最珍贵的生命都布施出去,佛陀才圆满修成。我虽然不懂佛,但是我也听过一个词,叫普渡众生。姐姐既然信佛,是不是也应学佛陀一样,普渡众生。”姜行不信佛,但是她看见了肖清心墙上的挂画,一个和尚割拿着一块肉喂飞来的老鹰,地下有血迹和一把匕首。这是割肉喂鹰的故事,姜行听过。
肖清心笑了,她第一次领教到如此不要脸的人,让她学佛普渡众生?“惭愧,我还没有如此境界。”肖清心又给自己倒茶,可是壶里已经没水了,她故作惊讶地说:“没水了,茶喝得应该是差不多了。”
姜行不想就这么走,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肖清心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今天没说什么妹妹想听的,让妹妹大老远的白来了一趟,呵呵。”
姜行冷笑一声,她心里不甘,又说:“那姐姐就说几句我想听的,省得让我白来一趟。”
“是应该说两句让妹妹爱听的。”肖清心想了想,看着姜行说:“有很多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社会什么人都有,妹妹以后做亏心事可得小心点。”
姜行狠狠地看了看坐在茶桌前纹丝不动的肖清心,咬咬牙,走了。
她出门上了自己的车,然后从包里掏出录音笔,关上之后狠狠地又塞了回去——这个老狐狸,一点有用的话也不往外吐。
………………
王大庆家今天晚上又是高朋满座,而这次王大庆一直坐在餐桌上,并没有在厨房里忙活。高潮妹好奇地往厨房瞟了一眼,问王大庆:“今天你怎么不在厨房忙活了?你不忙活了,今天晚上咱们吃啥啊?“
“别急,今天这桌子菜,我,我徒弟给你们整。“王大庆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一脸自豪。
“呦,大庆你厉害了,还收徒弟了的呀。”胖姐朝着王大庆竖起了大拇指,那一手的珠光宝气,在王大庆家的餐厅里熠熠生辉。
主客说话之间,姜奂已经陆续端着几盘菜放上了桌子。高潮妹看见厨房里走出来的竟然是姜奂,惊讶地捂住了嘴,夸张地说:“啊……啊……哦买噶,你的徒弟竟然是他。”
一直没说话的扇贝叔,此时也惊讶道:“看来咱姜奂一定是骨骼清奇,才能被我的老王大哥给选上当徒弟了。”
(六十一)妍蕙子究竟在哪里
“清奇,他,他可清奇了。“王大庆乐得嘴都没合上,拿热手巾一个劲儿地“擦汗”,他觉得夸姜奂就是在夸他。他张罗着在座的各位食客说:“来,大家尝尝。看看我徒弟的,手艺咋样……”
就在大家所有人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准备动筷子吃饭的时候,王大庆家的门铃响了,姜奂过去开门。
姜行站在门外,看见姜奂后,她一下抱住了他,肩膀抽动,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
天津小宾馆里,妍蕙子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这个小房间是妍蕙子的单间,没有窗户。
老民警问女助理:“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你们怎么控制她?”
“控制她?她是老板,不喊我们,谁也不能进屋啊。”女助理怯怯地说。
“手机呢?”
“手机放我们这儿了,有辐射。”
“那她有事的话怎么喊你们?敲墙啊?!”老民警越问越气。
“短信,发短信。”
“她用什么发短信?”
“按铃。”
“不对吧,你想好了再编!”小警察也火了,刚才他打开了妍蕙子的手机,发现里边的通话微信短信QQ等等的通讯记录被删得干干净净,用技术手段都追不回来,显然是案发后第一时间就被高手给“洗”干净了。
“手台!我想起来了,手台,咱们每个房间都配了手台。”
果然,妍蕙子的床头柜上有一个老式手台。老民警过去把手台弄开,熟练地鼓捣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电是满格的,妍蕙子也根本就没用过这个手台。其他的,他们又翻动了一轮,房间里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就是一些妍蕙子随身的衣物,手包里连卡片和现金都很少,身份证也不见了。
“她的身份证呢?”
“在我们这里,帮她保管呢。”女助理取出了妍蕙子的身份证。
“你这是在阻碍办案你知道不!”小民警发火了:“她还有什么东西在你们手里,都拿出来,我再说最后一遍!”
女助理没吱声,默默把自己的牛角挎包递给了他。小民警翻包,老民警接过身份证看了一下。
这是一张假身份证。
“你们给她买机票火车票办入住,用的就是这张身份证?”
“对啊,都是我给办的。”女助理很肯定地说。
“好。”
牛角挎包里没什么东西了。
老民警收起身份证,转了转,转到了卫生间里。
他发现这里只有一些洗漱用品,大部分没怎么用过,浴缸、淋浴似乎也没用过,“你们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前天早上入住的。”
“好。”老民警开始翻垃圾桶,卫生间的翻完了又来翻房间的,找到一份头一天的《每日新报》,“这个报纸是每个房间都有的吗?”
“不是啊,她让我给买的。”
“她平时看报吗?”
“不看。”
老民警、小民警仔细翻看了这份报纸,妍蕙子没在上面写字,更没有留什么折痕,应该只是浏览了一下,然后就扔进垃圾桶里了。
突然,老民警又抄起报纸,翻到了“天气•出行”版面,那上面写得“未来三天的出行天气”,这几天天气良好,阳光普照,气温回升。
老民警回到前台咨询经理:“你看看这张身份证,就用这张身份证登记入住的吗?”
那个经理拿过妍蕙子的身份证,在机器上走了一下:“不是这张身份证啊,这个是假证。”
老民警找来了郑家人,郑家人都不吭声,话语权都给了老律师。
老律师也不含糊:“老李,你怎么就能证明是我的委托人把女事主弄走了呢?她自己不是一直想跑吗?”
老民警句句在理:“她的身份证被人换了,而证件一直是在郑家人的手里;她想跑,找来的朋友没救走她,才把这些隐情汇报给我们的——你说郑家人没问题,逻辑上这不通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为难你们,问题是你说不清楚啊!”
这下老律师也没词儿了。
可是,再问郑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
众人正在一筹莫展,小民警突然接到通报,说上海虹桥机场那边传来了李妍蕙子的入境记录。
“上海?”民警们还调出了她入境的截屏,画面显示,那正是妍蕙子本人,而且她情绪稳定,身体健康,没有外伤也没有人陪同或者胁迫她。
也就是说,妍蕙子很安全,她很有可能是……
张玉靓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接起来却是妍蕙子。
妍蕙子:老公,是我,你那边怎么样?
张玉靓没好气:大家到处在找你呢,闹腾一晚上了,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妍蕙子:我在上海呀。
张玉靓:你怎么出去的?谁接你的?你干什么去了?
妍蕙子:一个朋友接我出来的,我到上海办一点私事,回来再跟你说。我这不是一出机场就借了别人的手机给你报平安了嘛!
张玉靓:不行,这个事情都已经报案了!你必须说清楚你干什么去了!再说我们为你担心一晚上了,你××就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妍蕙子早就习惯了张玉靓给她擦屁股:你就帮我说一下呗,给我编个事情,我是来办正事的!
张玉靓:我不管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没法到警察那里去帮你编!
妍蕙子:我是来弄盲盒的,我把家里的盲盒都空运到上海来啦,这个事情挺急的,事情办完的时候我再跟你解释呗……
她就要挂断电话。
张玉靓大喊一声:你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妍蕙子一点也不生气:老公,这有什么可以挂怀的呢?我只是开玩笑的嘛?
张玉靓:我真服了你了!
妍蕙子:我一直都是这么调皮的嘛,老公,你是不是真生我气了?
张玉靓火气大了:生意还都在那里呢,你还不管不顾!还空运什么盲盒,服了你了,你得败家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了呢?
妍蕙子也火儿了:我这怎么就不算是生意了呢?我的盲盒跟改爷的盲盒互换,要是能换出来好几个成套了的,我的收藏一下子能增值了好几十倍呢!
张玉靓气得挂断了电话。
(六十二)姐弟俩的对话
张玉靓虽然生气,但起码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毕竟妍蕙子还是安全的,她赶紧去通知了警方。
老民警说:“这印证了我的看法,看来昙花会、刘改天都浮出水面了。”
小民警问:“师父,既然妍蕙子没有事情,那这个案子也没啥意义了吧?咱还研究他干啥?”
老民警点上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大老远的去上海组盲盒,真的就是这么简单?他不信。
况且,那个刚刚浮出水面的改爷,听起来也不是一点剧情都没有的角色嘛。
………………
沈阳,王大庆家。
门内是王大庆家里热闹的聊天说笑声,门外是姜行压抑的哭声。她满脸泪痕,低垂着头,身影单薄,和往日里那个叫姜行、永远自信优越的女人截然不同了。
姜奂觉得面前这个人,只是套用了姜行那副皮囊的另一个灵魂。
“姐?”他不确定地,犹豫着地唤了一声。
姜行没有应答,而是抱住了姜奂,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前。
姜奂本能地抱住姜行,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他不知道姜行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竟然会突然跑到他的面前来哭。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姜行哭。姜行是什么样的女人?要强,好胜,有野心,给他的印象,这个姐姐永远都是精明强悍充满斗志的,她不服输,不认命,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她都会冷静地去想办法处理。他还记得小时候,他有一次考试成绩不好,不敢回家让父母签字,一个人坐在家楼道里哭。她姐见了他这个样子,说对他说:“哭有什么用,眼泪最不值钱,你从现在好好学习下次考个第一出来。谁还能说你?”
说出这番话的姜行,那时也不过才10岁的年纪。
从那时起,姜奂便觉得落泪这种有点林黛玉似的柔弱感情是与她格格不入的。然而今天,30岁的姜行就在他的面前,肩膀一耸一耸地抖着,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屋内传来王大庆的询问声:“徒儿啊,谁,谁来了啊?”
姜奂低头看了看怀里情绪明显不稳的姜行,转头朝屋里喊道:“师傅我出去一下,朋友来找我。”
说完,他拉着姜行走出了王大庆家的老楼。
王大庆家周围有几个咖啡店,姜奂琢磨着带姜行去哪家店里坐一会的时候,走在姜奂身边的姜行抽噎了几声,开口道:“去我车里坐一会吧。”
声音虽然还带着点哭后的鼻音,但情绪似乎比刚刚平静不少。
姜行的车就停在王大庆家楼下,两人走出楼道就上了姜行的车。姜奂刚坐稳当,就急不可耐地扭头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姜行问道:“姐,到底怎么了?”
姜行没说话,她从纸抽里抽了两张纸,擦着眼角的泪。
姜奂耐心等着姜行的回答,同时也在心里梳理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肖清心离婚,姜行这阵应该是全面进攻李丹歌的时候,难道是和李丹歌闹了不愉快?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以姜行的性格,就算李丹歌脾气不好当面数落了她,她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而且还能想办法给李丹歌的气弄顺了。
那还有什么事能让姜行哭呢?难道李家出事了?想到这里姜奂心里咯噔一下,他爸最近身体一直不好,莫非他爸怎么地了?
看姜行迟迟没说话,姜奂有点沉不住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姐,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姜行一听,反倒是似笑非笑的乐了一下,她摇头说:“爸妈好着呢,你要是担心他们,没事就回去看看。”
一听姜行这么说,姜奂这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姐,那到底是咋地了?你哭成这样?”
姜行看着窗外,眼里灰暗一片,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跌进深渊,而又没办法去改变这种可怕的现状。她不知道此时来找姜奂能得到什么帮助,但是就像溺水将死之人,她无论抓到什么,都会死死攥住,万一这个东西能让自己活命呢。
姜奂就算这样一个万一能让她活命的东西,所以她就来找姜奂了。
“你说,人活着劲儿劲儿的,图点什么呢?”姜行说完这句话后,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奂也笑,他说:“姐,这么老套的一句台词,可不像你能说的。”
“原来总是觉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一直都努力让自己成为那个有心人,可是我发现自己实在太幼稚了。”姜行说完这句话,目光看向姜奂,眼里泪光闪闪,却没有落下。
“姐,你要是还幼稚,那我岂不幼稚死了。”姜奂伸手捏了一把姜行脸颊上的肉,记忆中那个有点肉肉的脸颊,如今已经早没有当年的手感。姜行很瘦,脸颊几乎没什么肉了,捏一下,只能捏起一层涂着高级化妆品的皮。
“我小时候特别羡慕你,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情绪永远都不藏在心里。哭的时候,总会有人安慰你,迁就你,帮助你。这就像一个特别有用的武器,只要眼泪一落,所有不尽如人意的事都能变好。”她吸了吸鼻子,将眼里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她说:“我便试了试,哭完后,该面对的事还要面对,不尽如人意的东西,也没人帮我将它变好。”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告诉我的,哭有什么用,眼泪最不值钱。那时候我觉得,说出这种话的姐姐好帅。”姜奂握住姜行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说:“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直都那么坚强的你变成这样?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呗。”
“我……”姜行想说,可是又觉得难以启齿。
她狠狠心,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地讲给了姜奂。姜奂觉得像听小说里的情节,这件事竟然是这样充满恶意地不真实!
姜奂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才迟疑地问道:“你找那个……那个肖清心谈过了?”
“嗯,昨天去她的茶室找她谈过了,并不理想。她恨我……“姜行把头靠在方向盘上,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六十三)“姐,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如果李丹歌和她复婚,这件事是不是还有缓和的余地?”整件事里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女人,无非就是为了李丹歌。如果姜行没有把照片发给李丹歌,那肖清心和李丹歌的婚姻还会继续。肖清心也不会找人来害姜行和姜证他们了。
姜奂觉得如果李丹歌和肖清心复婚了,那一切就回到了原点,事情是不是就都解决了?
“你认为这样事情就能解决?”姜行笑了,“哼,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再怎么回到原点,也不可能像从来没发生过。就像无论肖清心和李丹歌复婚或者不复婚,她都会恨我一样。“
“如果你把肖清心照片出轨这些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呢?反正那些照片也确实是你PS上去的。“姜奂心里一直觉得姜行之前那么做很过分。
“让我承认我为了陷害肖清心,PS了她出轨的照片?“姜行像是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连声音里都带着尖锐的金属声。
还没等姜奂再说什么,姜行情绪有些激动地又说道:“绝对不可能。她出轨这事就是事实,如果我这时候跳出来说自己陷害她,那阿哥会怎么想我?”
“那你和姜证的视频被发出来了,难道李丹歌就不会在意吗?“姜奂口气也有点冲。
“所以我要想办法把视频销毁。你接触了那么多旁门左道的人,有没有做侦探之类行当的?”姜行看向姜奂,眼神热切。
“没有。”姜奂的回答让姜行失望,姜奂又紧接着说:“姐,我会帮你想办法的,要不我去找肖清心聊聊,看看能不能有所缓和。”
“我要去找一个侦探。”姜行根本没注意姜奂说什么,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中。而且她觉得这才是最靠谱的一个方案。
“现在大部分侦探都是骗人的,姐,咱们没有门路不要贸然去找。”姜奂劝道。
“我知道了,你不要去找肖清心了,不会有什么进展,还会被她嘲讽一番。“姜行临走的时候和姜奂嘱咐道。
姜奂点头答应了,心里却开始盘算着去找肖清心。
姜奂去找肖清心的同时,姜行去找了私家侦探。姐弟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做的这两件事。
私家侦探是姜行在网上查到的,她如今多少有点急病乱投医的架势,也顾不得找到的这个人是不是骗子。
姜行加了侦探的微信,把事情的原委大体在微信里讲了一遍,但是她有意忽略了视频的内容细节。对方要了肖清心的电话和具体住址,之后要求姜行先付5000块钱定金。
姜行要求2天内必须办成,对方说,加急要再付2000定金。7000块钱,在姜行没见到这个侦探本人的情况下,就这样通过微信支付给了对方。
如果对方是骗子,那这钱就真是打了水漂。
但是万幸,对方并不是个骗子,而且还是个比较有“职业操守”的私人侦探。收了钱后,侦探便开始去肖清心家附近踩点。而且通过手机号码,在网络上还弄出一个GPS电子定位,肖清心只要带着电话,这侦探就能知道肖清心在哪里。
我们再来看看,姜奂和肖清心谈得如何了。
两人也是同上次姜行去的时候一样,坐在肖清心的茶室里,位置还是那个位置。喝的茶嘛,也还是那个红茶。就连肖清心的第一句开场白都同那天一样,她说:“天冷,喝红茶暖胃。“
至于接下来的聊天内容,那就不太相同了。
姜奂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李丹歌同意和你复婚,你能不能放我姐一马。“
肖清心笑了,看着姜奂没说话。
姜奂想了想说:“我没带录音的设备。手机我现在就关机。”姜奂说完就当着肖清心的面把手机关机了。然后又把自己随身带的小包翻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来证明自己的诚意。
“衣服裤子是不是都应该脱了,我看电影里都是这么检查的。”肖清心眼睛弯弯,像是笑着一样的说。
姜奂也不废话,当着肖清心的面刷刷刷就把自己的衣服裤子脱了个干净,最后只穿了一个平头内裤。
如今时春季,屋里已经停止供暖,没有阳光时温度还是偏低的。姜奂的皮肤因为这低温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肖清心仰着下巴,点了点他仅剩的一条四角内裤。姜奂深吸口气,说:“内裤也脱了,你是不是就能告我耍流氓了?”
肖清心捂嘴乐了,她说:“我屋子里有监控,你脱成现在这样,也可以告你耍流氓了。”
“那姐姐还需要我继续脱不?”姜奂手搭在内裤上,问道。
“算了,你这身子还是留给阿哥看吧。”肖清心嘴角勾起,冷笑着说。
姜奂没反驳,也没澄清,他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穿好后问:“现在咱们能谈谈了吗?”
“你姐姜行要是像你这样光明磊落,何至于弄到这个地步呢?”肖清心给姜奂倒了一杯茶,说着。
姜奂接过茶,道了声谢,之后说:“她确实做得不对,如果她能改正自己的错误,把这一切澄清了,你能不能放她一马?”
“那要看她澄清以后,结果如何了。我对过程不好奇,我只在乎结果。”
“你想要什么结果?”姜奂问。
“阿哥回我身边,她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肖清心说。
“给我点时间。”姜奂应承道。
“我可没多少时间和你们姐俩耗着,最多一个礼拜。如果没有进展,我就让她一夜成名。”
开锁应该是每个私家侦探都必备的技能,白天肖清心在茶室里和姜奂见面的时候,她家里已经被姜行找的侦探翻了个遍。
那个重要的视频,侦探在肖清心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他是怎么确定这个是重要资料的呢?因为他看了里面的内容,视频中的女主角和联系他的那个微信头像长得一样。
侦探看得心潮澎湃,然后将装有重要视频的U盘收入囊中,心中突然有了另一个打算。
(六十四)最后的谈判
“找到了!”
这三个字像一块安心石,把她提起来的心稳稳地按回在心窝里。姜行连忙回复道:“东西给我。”
“尾款打来。”
“我得先验货对不对,才能付款。”姜行这时候也谨慎起来。
不一会,姜行微信里传来了2张视频截图。正是她和姜证在那个屋子做着不可描述的事的图片。姜行二话没说就把剩余了1万5给对方转账过去。
侦探收了钱,又发来一条微信,“找这种东西是要加钱的,你事先没和我说明白。”
“什么意思?”姜行问。
“再转5万,不然东西我就留着自己看了。”侦探回复过来。
这边姜行和侦探讨价还价的时候,那边肖清心已经发现了床头柜里的U盘不见了。
肖清心阴狠狠地乐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能只拷贝了一份吗?
她拿起电话给姜奂拨了过去。
姜奂正拿着电话琢磨怎么劝她姐承认PS照片这件事,没想到肖清心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心想,这女人又要提什么要求?
姜奂接了电话,还没等开口说话,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肖清心的说话声:“你们姐弟俩一样不老实。你来找我拖延时间,那边就找人去我家翻东西。呵,你告诉你姐姐一声,让她明天出门捂着点脸,别遇到要签名的。”
电话挂断后,姜奂的直觉告诉他,事情闹大了。
他连忙拨通了姜行的电话,那边姜行刚要给侦探转5万块钱,密码还剩下最后一个数字没输进去的时候,被姜奂的电话给打断了。
“姐,你去翻肖清心家了?”电话一接通,姜奂便急急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肖清心告诉你的?”姜行双手紧紧的握着电话,她此时莫名的紧张。拿走了U盘,肖清心再也没有挟持自己的把柄,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此时此刻,她心里却隐隐觉得危险的深渊正在来临。
“姐,你真觉得那么重要的东西她就只留了一份吗?”听筒里传来姜奂的声音,就这么一句话,终于把姜行不想面对的残酷现实给狠狠揭开。
她当然知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只有一份。如果换做是她姜行做这件事,影像的内容可能早就尽人皆知了,根本不会还等这么多天,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肖清心能等上这么多天,无非是想用这个要挟自己,把照片的事解释清楚。给她一个正名的机会,然后扮演好受害者,让李丹歌心有愧疚地从新回到她身边。
她心里对肖清心的算盘明镜儿一样的清楚,可是她就是不想让她如意,不想眼看着她假惺惺地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然后自己倒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
姜行双手握着手机,把它紧紧的贴在耳边,就像生怕话筒里的声音传出来,被另一个人听到一样。而这屋子里除了姜行她自己外,哪里还有另一个人?
“她说什么了?”姜行急切地问道。
“她说……”姜奂说道这里停顿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她到底说什么了?”姜行声音尖锐起来,带着神经质般的歇斯底里。
“她说明天让你戴口罩出门。”姜奂快速的说了出来,好像慢一点,那些字就会憋在嘴里出不来了。
姜行在自己的卧室里,窗子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子里的灯关着,整个屋里除了姜行正在通话的手机有一点光亮外漆黑一片。此时的姜行觉得浑身都冷,像坠进了冰窖,孤立无援,好像要在这冰窖中活活冻死自己一样。她胡乱地把床上的被子盖在身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可惜没有一点暖意。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她没有一点善良和暖意?为什么?
她绝望地对着电话里的姜奂喊道:“我该怎么办?”
话说完,泪水就从眼中夺眶而出。她的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了,可是泪水依旧不断的流着。
哭有什么用,此时眼泪最没用了。道理她都懂,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姜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答不出来。如今这个局面,没人想看见。肖清心那里不会再有回转的余地,她已经彻底被激怒了。
明天,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看见那个视频?到那个时候,姜行和姜证该怎么办?
挂断电话,姜行给肖清心拨了电话过去,响了很久最终还是被接听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姜小姐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遇见什么事了吗?”肖清心声音里透着愉悦,语调也显得轻快,这在姜行听来就分外刺耳。
“我去澄清照片的事,视频你不能发。”姜行开门见山的说道。
“呵,什么视频对你这么重要我不清楚,不过相片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肖清心看着自己今天精心做好的指甲,语调带着冷意。
“我澄清了这事,阿哥就会回到你身边,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姜行忙说到。
“我的目的变了。阿哥不喜欢我,无论这照片的事是真是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只是正好有了这样一个天大的好理由,把我从他的生活中扫地出局。姜行,阿哥心里有谁,我们俩都清楚。我就算是出局了,最后挤进局中的人也不会是你。”肖清心叹了口气,语带怜悯的说:“你何必用照片这种事来让我恨你呢。本来我并没有把你当成自己的敌人,可你却先惹上了我。这事哪能这么容易就结束呢?”
“可是,可是你的照片也在我们的手里呀,你就不怕我们也给你曝光,让所有人都知道?”姜行亮出最后的底牌了。
“我才不在乎呢,我早就从电视台离职了,跟阿哥也已经离了,我怕什么?而且为什么你和阿哥都没把这个东西传出去呢?因为他怕丑不愿意,你更不敢让他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干的,对不对?”肖清心早就把应对的词儿想好了。
“我就想问,我究竟得怎么做,你才能不发那个视频出去?”姜行问道。
(六十五)亲妈的两巴掌,打醒了她
“呵呵,姜小姐,你这句话问晚了。小聪明用了一圈发现不管用,才想起来问我,可实在是太晚了。你就明天等着出名吧,今天睡个好觉,晚安。”肖清心不等姜行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姜行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
手机微信这时候响了,是侦探催促姜行给他汇钱的信息,后面还有一句威胁她的话。
她盯着微信扯出一丝冷笑,然后给侦探发去了语音通话,对方接通后,姜行歇斯底里地把对方骂了一顿,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破罐子破摔吧。但是她需要一个情感的宣泄口,她现在可能已经疯了,被这件事折磨疯了,被这个冷漠的世界逼疯了。
侦探连开口回骂的机会都没有,通话就挂断了。
她什么都不怕了,所有的一切厄运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第二日,她惧怕发生的各种事还是发生了。没有意外,也没有神佛来拯救她。
姜行走进单位,平时不熟不说话的,就斜着眼时不时地瞟她。嫉妒她,看不惯她的就面带笑容地找她来打招呼,然后相互之间贼兮兮地乐着,用那种若有若无但能让她听见的声音,说着悄悄话。而那些平时感觉和她关系不错的人,一脸担心,关切地找她说话。而姜行如果真要是和她们说了什么,那这些话就成了她们对别人八卦的一手材料。
单位里的这些人啊,巴不得看着别人的不好,用别人的不好当自己生活里的笑料。曾经的姜行就事不关己地说过别人的家长里短,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如今她才知道,当时的那个自己是多么可恶。
她和姜证的视频被黑客传到了单位的电脑里。每个坐在电脑前的人都看过了,不知道男主角是谁的,只觉得这是一个少儿不宜的小电影。而知道男主角是她弟弟的人,则把这种可怕的事当作谈资和不知道的分享……最终,领导来找到姜行,委婉地让她暂时不要来单位了,“先把年假休了,然后再说。”
姜证在学校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件事继续发酵,最后姜家的人都知道了。姜证因为受不了社会和家里的压力,整夜整夜失眠,最后在一个晚上选择吞安眠药自杀,但还好被家里人及时发现,送医洗胃才救回来一命。
人的命运总是反复无常,有高潮有低谷,像海水像月亮,像这世间万物的规律。
在低谷时你总觉难熬,时间每过一分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如此漫长的折磨,你当它是对自己心志的历练,是飞升成神仙之前的考验,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你这样告诉自己,那难熬的时光终将会过去,到时你将迎来一片光明。
姜行告诉自己,咬住牙,一切都会过去。人的一生会遭受很多的曲折和伤害,做人心里要坚强。
她去医院看望姜证时,他们姐弟俩的老妈王素梅,就在姜证病房门口,医院的走廊里,朝着她的脸狠狠地扇了两个巴掌。那响亮刺耳的声音在整个走廊里回响,医生,护士,患者没有一个不将目光投在她们身上。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王素梅指着姜行的脸骂道:“你不要脸,还拉你弟弟下水。离你弟弟远一点,你这个害人精,当初就不该生你!”
姜行摸着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看着面前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原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的女人,最后她无声地笑了。
重男轻女的爹妈,生下来就把她过继给了大伯姜云舟家里。从小到大她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属于这个女人的母爱,如今出了事情,把她的宝贝儿子姜证牵扯进来,这个女人才终于出现了,然后一句对她的安慰都没有,伸手就打了她两个耳光。
“你瞪我干什么?我打你打得还不对了咋的?”王素梅是村子里的妇女主任,平时说话做事雷厉风行,谁都得给她三分薄面,以至于她脾气非常冲。姜行这么看着她,嘴角还带着冷笑,这彻底刺激了她,让她心里的无名火蹭地一下又升了上来。她扬起手,又要罩着姜行的脸扇下来。手还没落下,就被姜行抓住了,姜行的手死死地抓着王素梅的手腕,狠不得将她手腕里的血肉骨头都捏碎。她说:“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从来都没管过我,你是我亲妈?谁信!今天这两巴掌我给你记着,如果你再敢对我动手,我就把这两巴掌一起还给你!”姜行说完后一把推开挡在病房门前的王素梅,开门走进了姜证的病房。
王素梅被姜行的气势唬得一愣,竟是没想出来反驳的话。30年来她确实一直都对姜行不闻不问,一是因为早年她工作很忙,为了拿到妇女主任的位子,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工作岗位上。后来当上妇女主任有了时间,她又怀了姜证,在之后她就把全副的心思都用在了姜证这个儿子的身上,从此算是彻底忽略了那个过继给大伯哥家里的孩子。但是被自己的女儿这样说,她的心里还是极不舒服和委屈的,她也跟进了病房,手指着姜行的后背,嘴里说道:“好歹你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姜证的父亲姜云海正在病房里,听见媳妇王素梅这番话,又见姜行脸色极度难看,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我刚才说了大丫头几句,她就说我没资格说她。她这话说的真是让我寒心啊。”王素梅没敢说自己打了姜行,就这样避重就轻地说着。
姜行转过头狠狠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你这种人肚子里出来,我感觉恶心。”
姜云海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朝姜行喊道:“你怎么和你妈说话呢?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吗?”
姜行不说话了,她把手里拎的水果篮放到姜证床边,对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姜证说:“姐过几天再来看你。”
(六十六)她对自己说:无论遇到什么,都没有人能帮你
这个病房里她没法呆了,一分一秒都呆不了。明明是血肉至亲,却比陌生人更让她心寒。她没再说话,也没再看这两人一眼,只有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由近到远,最后消失不见。
姜证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看着天花板上面刺目的白,周围的一切都似乎与他无关一样。
王素梅拍着姜云海的背,一下一下地,帮他顺着气,然后说:“别和那孩子生气了,毕竟不是我们身边长大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咱儿子姜证,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可怎么办啊?”
“哎,还好这事没有传到我单位里,我们俩的工作没受什么影响。眼看着再过两年我就要平安着陆了,这个节骨眼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姜云海长出一口气,又坐回了椅子里,和王素梅说着。
姜云海是村干部,挺肥的一个岗位,在位的这几十年一直战战兢兢,就怕被人抓了什么小辫子。当年要不是因为计划生育,超标生孩子可能影响工作和前程,他怎么可能将姜行过继给老大家呢。如今姜证和姜行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如果要是让同事和领导知道,他这位置怕是要有变动啊,而且他这张老脸也在单位抬不起头来啊。
“对,工作要紧。姜证这孩子现在情绪不稳定,我害怕他别刚好没几天再闹一出自杀,我看咱们出院后,得找个人24小时盯着他。”王素梅说道。
“嗯,出院后给他办个出国留学吧。让他换个环境,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估计状况能好点。“姜云海觉得对于如今的姜证来说,出国留学是最好的选择。
“大证儿,你听见爸爸说的话没?要送你出国留学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吗?这回爸爸同意了,你开心了吧?”王素梅躬身在病床上的姜证身边说道。
姜证的眼神依旧空洞,并没有看王素梅一眼。
“哎。大证儿,人生会经历很多挫折,很多磨难,等你熬过去回头看今天这些事,都是微不足道的。妈妈爸爸永远都在你身后支持你,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能帮你,千万不要再想不开。“王素梅流着泪说道。
………………
无论遇到什么,都没有人能帮你。姜行这样对自己说。靠自己吧,你能挺过去。
姜行拎着两瓶老雪花一袋花生米,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她左拐右拐进了一栋红色的老楼里,心里数着楼梯的台阶数,高跟鞋在楼道里回荡着清脆的哒哒声。细碎的灰尘因为她的到来,而围着她翩翩起舞。
二楼的一号门上还挂着一面圆形的小镜子,姜行记得20年前,这家就挂着这样一面镜子。那时她走到这里特别害怕,她养父就天天在楼下接她,姜奂也时不时的等着她一起回家。
这个楼里充满她小时候的记忆,泛黄的,温馨的,带着一点少女的天真和惆怅的记忆。她嘴角维扬,手抚过常年无人打理而落满灰尘的楼梯扶手,铁青色的扶手如今已经锈迹斑斑。
20年前,这个单元的顶楼就是她家,50几平方米的面积,里面住了4口人。她在高中以前,一直和姜奂住在一个房间里。不大的空间里,放了一张上下铺的床,一个衣柜,她们的房间里没有书桌,每次写作业都是在客厅里的餐桌上。两人一人一边,面对面地在小台灯下做着自己的作业。养父坐在沙发上看书或者报纸,养母就拿着拖布拖地。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屋子里很安静,但气氛很温馨。
那后来7楼的住户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那个充满回忆和温馨的屋子,再也不属于她们。
这栋老楼只有7层,再往上走一层,就是楼顶的天台,那是她和姜奂的秘密基地。
只是两个人很少一同去顶楼,基本都是分开上去,很少能遇见。
毕竟每个人有心事的时间不同,他们姐弟俩又莫名地有一丝对对方的隔阂。这种感觉很奇怪,互相带着点防备,很难敞开心扉。就算两人朝夕相处十来年,可是骨子里的那一丝生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抹去。
姜行抿嘴乐了一下,这份隔阂一直到现在都还有,可能自己的性格真的不招人喜欢吧。
但是顶楼的天台对任何人都敞开心扉,接纳她们的所有难过和烦心。姜行都记不住自己去过多少次那里,在这个天台上,她说了多少藏在心里的秘密给它听。
如果没有这个天台,她真不知道自己那青涩敏感的少女时代该如何熬过去。
推开顶楼那扇木质的老门,春风迎面吹来,姜行眼角的泪被风轻抚,她闭上眼,下巴微扬,连着刮着的风都让她觉得亲切。
“老朋友,我又来烦你了。”
天台上有住户晾的床单,有堆成一小堆的啤酒瓶,有谁家装修后留下的几袋子沙子水泥,还有姜行曾经藏在这里的小布偶。
姜行从墙角那里垒着的几块砖下面翻出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小人偶时,笑得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人偶身上绑着一条红色的毛线,身体里缝着她初中恋人的名字。那是她的初恋,她从那个男孩身上感受到了温暖和爱。
后来因为上高中,两人不在一个学校,最后也算是和平分手了。
那段回忆啊,真美好。
她将娃娃放回了原处,美好的回忆,就一直留在那里吧。
姜行找了一处避风处,席地而坐,背靠着水泥砌成的半人高的围栏,撕开花生米袋子,起开一瓶老雪花,一口花生米,一口酒,一口酒,一口花生米,她看着天,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安静的吃着喝着。
一瓶酒喝完,再起开另一瓶,大口喝的时候,啤酒呛了气管,她猛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不受控制地流眼泪,最后她不管不顾地大声哭着。哭的像个孩子,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精致的妆容哭花了,往日塑造的形象也一并哭没了。
(六十七)寻找姜行
这个世界她没人能依靠,亲爸亲妈如此,单位同事如此,那些所谓的朋友亦如此。她姜行天生就是孤独的命,最难的时候没人帮她一把,拉她一把,如今都巴不得狠狠踩上她几脚,怕她不死,怕她从泥地里爬出来重生。
脸上被王素梅扇的两巴掌还火辣辣的疼,可是最疼的还是心里。她被所有人埋怨、唾弃,她先做了不光彩的事,遭了报应怪不得别人,这不过是叫罪有应得。可是有谁真正想过她如今的处境?
手机响了几遍都被她挂断了,然后关机。现在的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因为没有一个人对她说善语,都是恶言,都恨不得逼死她。
她姜行就不死,就要活着,活出个样子,让这些人都再也没有脸说她。
她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酒,她从来不酗酒,这一次,她要不醉不归。喝多了,放纵一晚,明天醒来再继续面对世间各种人各种丑陋的嘴脸。
………………
姜行的养母,姜奂的亲妈,陈岚此时是彻底的急了。这么大的事出来,姜奂本来没想和父母说,毕竟老两口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可是肖清心可没那么多的怜悯心,她把视频发到了姜奂父母的手机里,老两口看完了视频差点没背过气去。
陈岚马上给姜奂打电话,姜奂见事瞒不住了就一五一十的和自己父母说了。听完后陈岚这边就开始给姜行打电话,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般的说:“出来这么大的事,这孩子怎么都不和家里人说。什么都自己扛,这种时候,她一个人得多害怕,多无助!”
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最后还关机了。陈岚心里急坏了,生怕姜行想不开。她思来想去给王素梅打了一个电话,毕竟这件事里姜证也被牵扯其中,没准能问出来点什么问情况。
电话接通后,陈岚直接就问姜行有没有联系她。
这句话似乎惹怒了王素梅,她语气不善地在电话里和陈岚说:“大嫂,你就关心姜行,你怎么不问问被姜行害惨了的姜证怎么样了?他昨天晚上服药要自杀,现在还在医院里。”
“姜证自杀了?那姜行呢?”陈岚心里一沉,声音提高了几度。
“姜行她好着呢。她上午还来医院数落了我一番。好像发生这种丑事因为我没教好她一样。我还想问问呢,大嫂,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竟然把姜行教成这样。”王素梅言语刻薄,似乎只有把所有的事都埋怨给陈岚身上,她心里才觉得解脱和痛快。
“我的姜行好着呢,你给自己嘴积点德吧。”陈岚被王素梅气得不轻,她说完就马上挂断了电话,再也不想听电话对面那刻薄恶毒的妇人说话。
陈岚被气的够呛,姜奂就在她身边,听了全程的对话,也在心里为陈岚气不过。他一边给陈岚顺着气,一边安慰道:“妈,你别气了。刚才我婶也说了我姐上午还去医院看姜证了。我姐的性格你应该清楚的,没什么能打倒她。我现在就出门去找她,你和我爸在家等消息。”
姜云舟身体一直不好,此时更是血压蹭蹭往上蹿,面色通红,一刻也离不开人。陈岚只能点点头,嘱咐姜奂道:“一定劝着点你姐,虽然你俩不是亲生的,但是从小一起长大,那和亲姐是一样的。无论出什么事,你都得站在你姐这边。这个时候她的压力非常非常大,所有人都戳着她的脊梁骨的时候,咱们一家人一定得支持她。知道不?”
姜奂郑重地点了点头。
姜奂一边给姜行打电话,一边开始找她。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姜行好好聊过天,也不了解她的生活。如今除了知道她的住所在哪里,单位在哪里,其余的他对姜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用微信临时拉了一个群,把珍珍、胡梦轩、林婷婷、马向前、文一诺、杨凯琪等人都拽了进来。然后发了姜行的照片和大致的信息。让大家帮忙留意,看着想的就告诉他。
群里的几个人都回复了“收到”,没有人多问一句,但是都全心全力的去帮忙了。
姜奂自己先去了姜行的单位,一听是来找姜行的,对方看姜奂的眼神都带着怪异和看笑话似的不屑。然乎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说:“她呀,出事了,领导让她回家了。”
姜行同事的那个语气,那个神情,别说是姜行了,就连姜奂都看得心里窝着一团火。他想,她姐应该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上班了吧。
姜奂又去了姜行的家里,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最后他打电话叫来了开锁公司的人,强行打开了姜行家的门。
他特别害怕开门后看见姜行倒在家里的场景,不过还好,门开了,屋里空无一人,姜行不在家。
他姐能去哪呢?他在姜行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回想着姜行还有哪里可以去。王大庆那里?他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王大庆那里天天人来人往,姜行此刻一定不希望看见这么多人。
能去哪呢?姜奂焦躁地抓着头发,然乎他无意间瞥见了姜行家沙发上放着的了一个娃娃,一个带着王冠的小人偶。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肚子,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衣裙的口子解开,里面是一个红彤彤的心。
姜奂拿着那个人偶一边捏着,一边在脑中回忆着什么。从小时候开始姜行就特别喜欢人形的玩偶,然后呢?
她会拿着玩偶发呆好久,喃喃自语。后来她就不常在家里当着姜奂的面这样了,她去哪里和人偶说悄悄话去了呢?
小时候每次姜行不开心,有心事的时候,都去哪里了呢?
姜奂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家里的那栋老楼。
“老楼的天台?”姜奂放下手里的娃娃,转身就往外走。
这时候他电话响了,马向前打来的,姜奂接通后,对方急切的说:“中街故宫附近的老小区,我好像看见照片上的那个女的了。”
“她现在还在那里吗?”姜奂问道。
(六十八)“他们非常担心你,我也非常担心你”
“还在,她在楼顶上。我今天来给人家楼顶铺防雨层,这刚上顶楼就看见了你照片里的那个女的,她在楼顶喝酒呢。”马向前一边打电话,一边拿眼睛时不时地往姜行那里瞟一下。他对姜奂说:“你别着急,我帮你看着她,绝对出不来事。你来之前,我一定不让她走。”
就是那里,那个天台上,他和姜行的秘密基地。
姜奂拦了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去了那个老小区。
上楼的时候,他一路飞奔上7楼,等推开小木门站到天台上的时候,他的腿都软了。
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缓了一会才直起腰。在天台上找了一圈,终于看见了坐在墙角喝着酒的姜行。
姜行左边不远的地方就是在弯腰铺防雨层的马向前,马向前远远看见姜奂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又朝姜行的方向指了指,姜奂点点头,朝姜行走过去。
姜行喝了两三瓶老雪花,脑子晕晕乎乎的,她知道有人朝她走过来,隐隐约约地知道这个人可能是姜奂,可是自己就是不想动一下,她眼神迷蒙地看着姜奂。
姜奂走到姜行跟前,蹲下身子,平时着将星,伸手抹掉了她眼角的泪,他说:“姐,我来晚了。”
姜行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姜奂,脑子里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姜奂这句话的意思。姜奂手臂一用力,将姜行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他环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姐,爸妈和我都很担心你。妈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个家,家里的这几个人都站在你身边。你不要给自己逼得太紧,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不是自己一个人吗?姜行感觉是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面前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是姜奂吗?她这个和她永远有点生分的弟弟,怎么会突然抱着她呢?
“一定是幻觉。”姜行喃喃自语般地说着。
“姐,这不是幻觉。爸妈都已经知道了,他们非常担心你,我也非常担心你。”姜奂一直觉得姜行无坚不摧,可当真的这么拥抱接触后,他才惊觉姜行不过也只是个瘦弱的女人,她的身体那么单薄。
从这一刻,姜奂好像重新认识了姜行。
………………
张玉靓坐在回沈阳的高铁车厢里,余怒未消。
公司的事情处理不下去,她听了一会儿音乐,也没有合适的,想抽烟又想起高铁上禁烟,百无聊赖之下,她想起了那本漫画,马上给杨凯琪发过去一条微信:
“那个堕落天使在食人狂家里的漫画,后来结局咋样啦?”
杨凯琪回道:“老大,漫画就在你的手里呀!你跟我要的,都寄给你啦!你没收到?”
张玉靓:“我没来得及往下看呢!”
杨凯琪:“服了你了老大!我以为丢了呢,那套漫画现在可很贵的哦。”
张玉靓:“快说正事!”
杨凯琪:“那是暗黑萝莉和食人狂老爸的暧昧情事呗。那个老爸的女朋友后来被献祭了。”
张玉靓:“后来呢?”
杨凯琪:“好几十本呢!多线索的,大半夜的我还忙着,你让我怎么……”
张玉靓:“忙着,你忙啥呢?”
杨凯琪:“你懂的。反正明天再说吧。再说,你最好自己看看呗。”
张玉靓扫兴地放下手机,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过道另一侧的邻座的人。
是拓拓温。
还有富江。
富江小姐靠在外侧坐着,离她最近,她跟拓拓温一起,在温和又有点暧昧地看着她。
富江慢慢地开始说话了:“您好,张小姐,也是回沈阳吗?”
她语速很慢,是很有治愈感的那种声音。张玉靓强烈地感觉到:虽然对自己说话的是富江,但她话里的意思其实都是拓拓温的。
所以张玉靓很客气地回答道:“谢谢。我是回沈阳的,家里有很多事要处理。”
“你是有很多事要办,但是,你更有很多心事,是吗?”
“对。”张玉靓鼻子一酸,但是她一咬牙,强迫自己马上恢复了常态。
“也许我可以帮你,让你的心平静下来。”
“怎么帮我?我焦虑,我饥渴,能帮我找个男的?”张玉靓坏笑着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脱口而出的。
侧前方的那对老夫妻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张玉靓。那老头儿西装革履戴了一副眼镜,一看就是个有身份有文化的人。
拓拓温和富江都笑着点了点头,富江说:“你是应该自己好好放纵一下自己。”
张玉靓说:“我自己怎么放纵自己?去看动作片?恐怖片?去看伊藤润二的漫画电影呗?”
富江低声说:“不用那么复杂,你看着我的眼睛,数十一个数就可以啦。”
张玉靓半信半疑,看着富江的眼睛数数,但是她的专注力一下子就变得涣散了,倒好像是富江的声音在数数,而富江的眼睛也开始变得半透明,透出那后边拓拓温的眼睛……
张玉靓打了个冷战,站了起来。
“张大小姐,跟我们回去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她抬头观瞧,正是巨鲸帮的二帮主海顶龙。这家伙明显很生气,黑里透黄的蛤蟆脸上,肌肉在不自觉地颤动着。其他几个帮手,也远远近近地围在周边。
豪门千金张玉靓是被他们绑架来的,刚才趁着看守不备,她逃了出来,没想到逃到半山腰,还是被绑匪们追上了,情急之下,她蹲进了一个树洞里——但是,绑匪们明显比她更熟悉这里的环境,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包围了她。
张玉靓一身武艺,但她之前被绑的时候跟这些人动过手了,如果对方一起上,她还是没跑儿,所以干脆放弃了。
张玉靓把手里权当武器的一节树枝扔到地上,束手就擒。
海顶龙狞笑着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俩家伙过来,将她双臂反剪在背后,用渔网绳绑牢了两道死扣。张玉靓心说:这下惨了。巨鲸帮在江湖上声名狼藉,据说他们十次绑票,九次都会撕票,女肉票临死还会被他们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