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昙花会后(上)
办公室窗外已经有人在善意地往里探头探脑。
张玉靓直视着姜奂:“我其实可以很潇洒地活得很好的,可是偏偏遇上了你,喜欢上了你,我凭什么非得按着你的节奏走?”
姜奂的语气突然变得和缓了:“我也喜欢你呀?你还不明白,我也是在配合你的节奏。”
“我没感觉到一丝一毫。”她冷冰冰地回道。
“那你随意吧,反正我是在乎你的,我以为你也在乎我……”
“这又不是你的初恋,你那么在乎吗?”张玉靓绷着脸说。
“当然!我当然当这是初恋,你怎么想无所谓,但在我就是在乎啊?”姜奂看着她,忽然换了一种神情,“我×,那我们俩之间的那些事,你又给当什么了?那都是逢场作戏吗?”
“你放屁!你没资格跟我再提我们那些事!谁知道你跟我是真的假的?”张玉靓气急败坏。
“……好,分开就分开,还什么‘分开一段’?一刀两断不好吗?我替你说了!”姜奂也不示弱。
“那你出去吧,去办手续吧,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张玉靓又点上一支烟。
姜奂转身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了:“我的玉还给我。”
“玉?”
“对啊,我的玉扳指、玉佛,还给我;我的还给你。”姜奂把戴着的那块玉牌摘下来,放在张玉靓的桌上。
“那两块玉,已经是我的了。”张玉靓低着眼睛说。
“嫁给我才能给你,我妈说过的。”
“那你和李丹歌的事,你妈同意过了吗?”张玉靓用烟头指着姜奂说道。
“……你不是说你戴腻歪了就还给我吗?你现在看我就恶心,就还给我呗。”
“我看你恶心,看玉喜欢啊,你跟它们不是一回事。我这辈子都不腻歪。不光这辈子,我就是死了,这块玉也要跟我的骨灰放在一起。谁要是敢戴,我化成厉鬼咬她手指头去!”
“不许说死!我不想让你死。你戴着吧。谁让我……谁让我贱,我喜欢你呢……反正这块玉的所有权是我的。”姜奂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哆嗦。
“幼稚。谁能证明这就是你给我的?”
“这……张玉靓,你耍流氓也分个场合!!!”姜奂气得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了。
………………
上海昙花会。
看到刘改天的助手兼女弟子微笑着向自己招手,郑旭东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改爷他们开会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灯光明亮而且柔和,家具都是古式的,帷幄珠帘与各色流苏参差掩映,给人一种有些不真实的油画感。
改爷在这里不再是改爷,而是太上老君,引郑旭东进来的则是慈航道人,屋里还端坐着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
神仙们正在磨磨唧唧地议事,仿佛没有觉察到郑旭东已经进来。
郑旭东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听了一阵子,觉得无趣,便起来转到珠帘之后,过了一段半廊,却见是一扇月亮门,出门只见天地之间明明暗暗,如鸿蒙未开,混沌无涯,云下地火翻涌,无数的生灵上下起落。
这时一片彤云盘旋而至,散开处,缓缓走出两个仙人,正是广成子和吕洞宾。
吕洞宾朝他拱手打了个招呼:“子牙,在这里做什么?”
郑旭东,不,是姜子牙,回礼道:“饭后正在这里散步啊。”
那二仙相视一笑,广成子说道:“既然子牙有暇,我们走一走这炼狱苦境如何?”
姜子牙一惊:“这里已经是苦境了么?”
“对啊,子牙莫非忘了不成?快些随我们来吧!”
二仙说着使动神通,兴起云头,一路向西南而去,子牙想探究竟,也驾云在后边随着。他们穿过阴山蔽谷,俯瞰人间无数生死离合,又飞过一派汪洋,无垠沙海,突然,一架战斗机呼啸而过,子牙一惊,连忙躲闪,前面二仙也不见了踪迹,他倏忽一下从云头跌落下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几时,他只觉得有个东西拨弄自己的身子,忙睁了眼看,却见晚霞如锦,林木稀疏,分外安静,一只袋鼠正在好奇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子牙站起身来,挥动拂尘叱走了袋鼠,转出林子竟是一座庄园。
就是他们住在珀斯时的那处庄园,别墅还在那里,低成本恐怖片的剧组也还在补拍收尾情节,行为艺术家们赤身露体躺在草地上,看到他纷纷招呼:“Steven又来啦?这次可得多住些日子了。”
那两个老太太在自家木屋外喂着流浪狗,看见一身仙人打扮的Steven来了,皱着眉不搭理他。
姜子牙朗声一笑,指着这一干人等念动真言:“疾!尔等还不速现原形,更待何时?”
神通过处,只见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种种景象纷纷变幻,行为艺术家们原来是几只土拨鼠,正在草地上探头探脑;两个老太太衣着整齐,跳起了广场舞;一个《熊出没》的真人版剧组正在庄园里补拍着最后的收尾情节,制片人兴奋地等待着导演拍完最后一组镜头,连三万响的大地红都准备好了……
姜子牙和广成子、吕洞宾捻须而笑,指点议论着这景象。
突然,防空警报响了,视界中的人们四散奔逃,连流浪狗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一阵刺破音障的怪响,无数导弹从天而降,天地间变成了一片呼啸的火海!
郑旭东一下子惊醒过来,原来刚刚只是打了一个盹儿,他轻轻出了一口长气,环视房间中的四边,却只见平静如常,几位老神仙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议事呢。
只听元始天尊说道:“那混元珠提炼成灵珠和魔丸之后,灵珠投胎为人,则可有大用于世。”
又听通天教主说道:“可那魔丸之邪力,道兄如何解得?”
最后太上老君说道:“冥冥中自有天数,非同小可,那就不是我们所能预知的了。”
通天教主不信,元始天尊只好说道:“我已启动了天劫咒语,三年后天雷将会降临,摧毁魔丸。”
太上老君道:“道兄所备极有必要,只是将它们投胎为人时要小心,不要将那灵珠和魔丸搞错掉了包啊!”
(四十)昙花会后(下)
元始天尊说道:“我已命太乙真人去操办此事了,他会将灵珠托生于陈塘关总兵李靖家的公子哪吒身上。”
太上老君提醒道:“太乙真人有时颟顸糊涂,容易误事啊,最好再派一个办事周密麻利的仙人与他同去,可保无虞。”
元始天尊点点头说道:“道兄所虑甚是。子牙!”
说着,改爷抬手喊郑旭东上前:“姜尚,还不见过二位前辈?”
郑旭东连忙弯腰施礼:“晚辈见过两位前辈老爷。”
两位仙人也还了礼。
元始天尊吩咐姜子牙道:“子牙,这里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去办理:前去陈塘关,协助太乙真人将灵珠托生于总兵李靖家的公子哪吒身上,那灵珠是为师用混元珠的光明部分提炼而成的,投胎出生后,将普惠世人。这是一大功德,不得有误。此事你若能顺利办成回来,为师就做主,将那苏护之女妲己许配给你,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姜子牙感激涕零,连忙跪拜谢恩,然后就退出来了。
出了房间,郑家几个人一拥而上,问他:你怎么在里边这么久?怎么给你治的呀,喂你吃了什么没有?
郑旭东说:“那都不重要,我现在要赶紧去一趟天津。”
“天津?”妍蕙子也发现郑旭东的神色气质有些不大对。
“对,我要去陈塘关找太乙真人,赶紧去给我订机票,快!”
“哦,好的……”司机大李看了一眼郑妈妈,拿着手机假装开始订机票。
郑妈大怒,正要发作,被改爷的助理兼女助手拉到了一边,女助手笑着低声祝贺她:“郑太太,少爷的病治得非常顺利。”
“怎么顺利了?!”
“少爷之前的心魔都已经去除了,现在他已经认为自己是姜子牙了。”
“姜子牙?那我是什么?”
“您放心,现在刚刚是第一个疗程,要彻底治愈,下面还有四个疗程。”
“……唉,第二个疗程怎么开始?”
“第二个疗程得等你们从天津回来的。”
“我们这一大堆人,跑到天津去找什么陈塘官儿?那是啥呀?在哪?在塘沽吗?”
助理兼女助手被她逗笑了:“您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到了天津,太乙真人就会联系你们。”
“行吧,死马当活马医吧……”郑妈转身要走。
但是,她发现自己的胳膊早已经被助理兼女助手牢牢挽住了:“郑太太,第一个疗程的费用,四万元,请您打到我们浦发银行的账户上。”
“不是说有优惠活动吗?”
“对,您参加我们的优惠活动,整体就可以打八折。”
“整体打八折?怎么参加活动?复杂吗?”
“不复杂,我现场指导您操作,一点儿不复杂。”
………………
张玉靓告诉自己:姜奂确实是走了。
她从窗子后边眼见得姜奂走出了公司,只夹了一个随身的小包,走得很匆匆,就像是要去急着采访什么人一样,没有回头看,也没有扭头看对面的“欲”面包店。
张玉靓胃疼,她一边喝着温开水,一边告诉自己,决不能心软。
小静的事只是导火索。
最关键的,是她偶然发现了姜奂的秘密日记,他居然还在跟李丹歌一起记着心情日记!
他们不是分手了么?不,没有真的分,藕断丝连,暗通款曲,他们俩人在内心深处还是一体的,容不得第三个人进来的,无论是肖清心、齐天一,还是张玉靓。
这个她绝对不能忍。
他心里最珍视的那个空间,最私密的那个空间里,没有她。虽然两个人整天缠在一起,她把他盯得死死的。
但是没有用,这个看不住。
既然这样,就放你走,看你能不能回去,看你还能不能回得去!
张玉靓想,如果姜奂一去不回头,那就罢了;如果后悔了……那就再说。
………………
“最多也就是明天吧,他们会听说我的消息。”姜奂一边上楼,一边合计。
在彗星公司的随身物品,他已经打包完了,很快会寄送到他在城北那处房子的物业。
他从彗星公司出来了,最后跟谁也没打招呼。
包括张玉靓。
爸爸妈妈那边,他写了一封信,算是遗书吧,都在随身物品里边。
他姐姜行那边安排他做的事,他也算是答对完了。
这么看来,他跟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了。
他可以利利索索地上到这个楼顶,然后纵身一跃,与这个世界作别。
他选的这个地方,可以看到长白岛的夜色,可以看到大钻石和K11,很多人都说,夜光闪烁之时,这里是告白的最佳场所,也是分手的不二之选。
都想好了,姜奂也来到楼顶天台,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最后看看这座城市最美丽的地方。
走近了他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早于他到的。
是珍珍!
晚风飒飒,楼顶上还是有点冷,珍珍还穿着那件“重工肉食”的厚外套,鼻尖不知是哭的还是冻的,有些发红。
珍珍听见脚步声,扭头也看见了姜奂,但是没搭理他,又面无表情地转回身看着楼下了。
两人都在天台边沿站着,好一会儿。
这样僵下去也不是办法,姜奂苦笑着,凑了过去:“在这儿忙啥呢?”
“……看看。”
“等你家索柱来接你呀?”
“……”
“早点回去吧,这儿冷。”
“跟你有啥关系。”
姜奂心说当然有关系,“要是来了一阵大风,把咱俩都刮下去了,明天新闻会怎么报道?朋友圈会怎么传?亲友们会怎么看?一对儿男女青年邂逅天台携手殉情?”
珍珍“扑哧”一声,被他逗乐了。
“要不你明天再来吧,今天我来吧,你回去再考虑考虑。”姜奂本来想挺真诚地说这个意思,但是话一出口,就像是调侃,甚至有点没正形的玩世不恭。
“切!那不变成我来为你殉情了么?你明天来吧,你也考虑考虑。”珍珍是做销售的,一切换回正常频道,口才不输姜奂。
“你家索柱现在是不到处找你呢?”姜奂试探地问。
“分了。”
(四十一)“世上唯太阳和人心不能直视”
“世上唯太阳和人心不能直视。”李丹歌轻轻念出书中写的这句话,然后嗤笑一声。人心那东西千奇百怪,你就算拿着透视镜,也看不明白它。
他有接着看下去:
2018年11月2日凌晨时分。街区还在沉睡,万籁俱寂,晨星寥落。
SY市中心一栋老式高层建筑,29楼。
安枫静静起来,到大厅里,拉开窗帘,路过爷爷的画室,看到里边灯光微微亮着。
画室的门随手半掩着,爷爷安少翔坐在画板前,一手拈着画笔,一边看着窗外东方天际的灰白色,出神了。
画板上有几个线条,勾勒出了好像是一条河的轮廓,还有流沙。
安少翔已经九十六岁高龄,而自从安枫记事时开始,每到这年的10月下旬到11月初,她都会看到爷爷在悄悄作一幅画,但这么多年过去,那幅画总是没有能够作成。
安枫脚步声不轻不重地走进画室,让爷爷听到她进来了。
“爷爷,您醒啦?”
“枫枫啊。今天的日子多有意思,戊戌年,壬戌月,戊戌日。”
“您要画一幅画?”
“是啊。是要画,可不想落笔,只想,先借这个回忆一下。”
安枫把一条毯子轻轻搭在爷爷的腿上,”爷爷,您跟我分享一下回忆,好么?”
安少翔看东天里逐渐亮起晨曦,轻轻说:“有些回忆,不仅是分享,更是……分担。”
他转过头,看着画板上的线条,眼中有无数的故事与悲喜,更充满了生命的光亮,“我活这么久了,上天是要让我做一个见证者。我回忆里那些人,早都已经不在了,那些事情,就像老式电影里的,一幕幕,好像都是灰色的,茶色的。从何说起呢?”
安少翔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70年前,那时候的他,瘦小、纤弱得如一个女子。那时的沈阳,动荡,喧嚷,一日数惊。
这天,少翔从画行办事回来,只见满街都是愤怒的市民与青年,游行的队伍前后看不到头,大喊着反内战、反压迫与反饥饿的口号,向前涌去。街边,则是维持秩序的军警,眼神不善的便衣特务,恶言恶语的街头流氓打手。出于性格与身世的原因,安少翔一向不敢接近这些风浪。正在踌躇,寝室同学吉运跑过来拉住他吩咐道:少翔,找个地方赶紧去躲一躲,一会儿可能有麻烦!所幸吉运是个警察,他把少翔塞进一家小吃店,又接着维持秩序去了。
小吃店里,竟还有他的同学柴新亚!原来,新亚也是在这里避风的,他的脚受了伤,鼻子也出血了。
他们就在这小店里议论起外边的世界。
安少翔说,外边的这些人,像不像一条河?
柴新亚说,我倒觉得他们是在努力地过河呢!我妈去世得早,姥家在浑河南边的苏家屯,有一次我爸带我去姥家探望她,回城时河水突然暴涨,下了大雨,天地一片都是灰沉沉的,身边都是白浪,有几个黑点是水鸟在飞,那是天,我吓得紧紧抱着我爸的腿,他说,怕啥?我说怕被甩到水里淹死,我爸说,不会!撑船的是咱本家,实在亲戚,再大的风浪,也能保着我们,至多在风浪里遭点罪呗——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靠上了十里码头,那船家和我们都瘫软在船上,下去的力气都没了。我大着胆子回头看,那风浪是越来越大,有一艘被打翻了的船,顺着急流从上游被冲下来。我喊,那是不是出人命啦?船家说:这么多人,过河哪有不翻船的?那就是命。我跟我爸叨咕,说还好,咱们家人都过河了。我爸看着那浑河自言自语:都过来了?你妈妈不就没过来么……
柴新亚讲的这个故事,像活动的画面,永远记在了少翔的脑海深处。
1948年夏天,年轻的安少翔上课之余,无可事事。他在辽宁省立沈阳师范专科学校的速成班参加培训,纯粹只为得到文凭留校任教。不过他是学美术的,闲下来就画画卖点小钱,夏日里天黑得晚,借着夕阳返照,他就趁亮给朋友的肖像画补色,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两张很有趣的画。这两张画都与他的一位故人相关,而那位故人,就是柴新亚。
一张画里是八个神采奕奕的青年,有穿师专校服的,有穿半身皮夹克警服的,还有个穿中山装的,他们好像都看着画者。光从画框的四周发出,照亮了画中人所在的地方,可以看出他们半围着一张简陋的餐桌坐着,桌上盘盘碗碗,还有几个酒瓶、汽水瓶。画的最下面写了一行字:风雨同舟.彼岸金兰.省立师专康宁八珠联.作于民国三十五年十月十日.
还有一张画,上面是老洋货铺里的一对女伴。左边坐着个中国女子,白肤秀目,脸颊下一对梨涡,一身少妇装,手里拿着坤包,耳环和手镯都是翡翠的,虽然坐着,但能看得出她个子很高。右边的白俄女子则开朗奔放,站起来指着一张古画正在说什么,她穿着洋装,满身珠光宝气,淡棕色波浪头发,扬起的细长手臂上,几个颜色质地错杂的镯子叮当相碰,一束光从老店门口进来,巧妙地穿过了两个人和店里物什中间的缝隙……
这两幅画的来历,颇不简单。
………………
李丹歌看得有些疲倦了,他合上书,打了一个哈欠,将头靠在沙发靠垫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比特死后,李老爷子身心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李家人都围着他,怕有什么突发情况。李丹歌也就继续住在了他父母家,白天出去忙忙公司的事,平时没事时就陪着家里的老爷子,空了就看看书,看困了就眯一觉。
他很久没有过过这样枯燥、简单却又有些惬意的日子了,这样平静的远离灯红酒绿花花世界的日子。他原来也有过一段这种时光,那是多久之前了呢?细细算来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啊,怎么就觉得像是几个世纪前那么久远了呢。
一年多前的时候,姜奂还陪在他身边,那个人啊,每天都有新奇的点子,无论和他做什么,李丹歌都觉得是那么理所当然,既安心,又满足。这就是wilde•姜让他念念不忘的魔力所在吧。
那时候两个人登上邮轮环游世界,李丹歌想,如果没有姜奂,他是怎么都不会有这样一次终身难忘的旅行吧。每天安逸又新奇,平静又自在,每晚都无比期待第二天的到来,期待那从没见过的景致。
李丹歌很少做梦,就算做梦,他也通常是睡醒后就把梦里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而这次,他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场景对于他来说,无比的真实,过分的真实。他梦见了姜奂,姜奂站在邮轮甲板上,背靠在邮轮的桅杆上,看着他,眼睛弯弯的,嘴角裂开一个漂亮的弧度,露出一排白色的牙。海风很大,将两个人的短发吹得凌乱。李丹歌朝姜奂走过去,那笑容在李丹歌的眼里无限地放大,他终于用力地将姜奂用在了怀里,大手按着姜奂的后脑勺,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也将头埋在了姜奂的肩膀上,他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哑着嗓子在姜奂耳边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海浪拍打着船身,海鸥在两人上空盘旋,那嘶哑难听的叫声撕破海风,回荡在大海之上。
姜奂既没有拥抱李丹歌,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就这样任李丹歌抱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李丹歌才听见姜奂缓缓开口,他说:“Sameth,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李丹歌猛地松开怀抱,双手扶着姜奂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慌张。
他直视着姜奂的眼睛,他此时才注意到,姜奂双眼目光迷离而遥远,那目光里没有他,也没有这轮船和大海,那里是一片水雾,让人难以看清。
“Sameth,有的人可以喜欢很多人,但是只能爱一个。你说是不是?”姜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般地问出一个问题。
“嗯,我们都是那样的人。”这个问题李丹歌原来和姜奂讨论过,他们都是这样的人,见到好看的喜欢,见到可爱的喜欢,见到脾气秉性相合的也喜欢,他们可以和喜欢的人聊天,吃饭,约会,甚至上床,而却没办法和他们长此以往地重复这些事,更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弱点与缺点展示在他们面前。这些人对他们来说,只是喜欢。他们的爱只能给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这爱甚至可以让他们奉献自己的一切。
李丹歌在失去姜奂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爱的人是姜奂,而姜奂呢?李丹歌不知道,姜奂的爱给了谁。
“Sameth,我走了。”姜奂说完这句话,突然就转身背对着李丹歌,纵身一跃跳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可能是海风太猛,可能是海浪声太大,李丹歌竟然没有听见他落水的声音。他看着面前早已消失的姜奂,过了好半晌,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疯了一样跑到甲板尽头,对着大海狂喊姜奂的名字。然后他猛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头的汗,还好,这只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
嗡……嗡……嗡
茶几上手机的震动声将李丹歌的思绪从刚刚的梦里拽回了现实。震动很急,李丹歌以为是谁打来的电话,拿起电话时震动已经停了,点开手机的屏幕,上面有10多条的微信提示。
原来不是电话,是有人一口气给他发了很多条微信。他盯着屏幕上的微信提示,心里有一种极强的不祥预感,竟让他有点犹豫。
基本没有人会这么给他发微信,如果有人真有什么急事找他,早就打电话过来了,根本不会连着发来十多条微信,这样的微信明显不正常。
这十来条微信都是从一个临时的群里发出来的,全部都是照片,没有任何文字。而那些照片,李丹歌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看得他想把手机扔了。他目眦欲裂地点开照片,照片里的女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肖清心。而男主人公明显不是他李丹歌,而是不同的男人。有年轻的也有岁数大的,场景有卧室也有卫生间,还有一张照片中的场景赫然就是他李丹歌的家里,那张他睡觉的床上,正躺着一个满身肥肉的老男人,而这个老男人,李丹歌还似曾相识。
本来这些照片他觉得恶心,都没细看,而看见这个男人时,他又多看了几眼,在脑海里回想着,猛然想起:这不就是那个给他爸拍专题片的郭导么。
真TM恶心。
除了郭导以外,这里似乎还有一个熟人,虽然那个男人的脸被肖清心的身体挡住了一部分,但是李丹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齐天一,他曾经的爱人。
这个世界怎么了,都TNND的疯了吗?
李丹歌心里燃着一股火,像似要把自己烧着了。
还好他还留着最后一点理智,这些照片是谁发给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点开了发照片的这个陌生的微信头像,他们不是好友,而且他也不认识他。不认识怎么可能建群呢,他又去翻群里的聊天记录,最上面显示着“A宁邀请您和六大蛋加入了群聊”。
(四十二)“我是绿精灵”
“A宁”这个人李丹歌已经想不起来是怎么加入到微信好友的了,他在微信里找到这个人,直接视频通话播了过去。
连续拨了三遍都是没人接听,李丹歌气得将电话扔了出去,电话砸在复古瓷砖上,屏幕应声而裂。
四爷终于目睹了甄嬛偷人的实锤证据。
是的,目睹。
他不想看人心,因为他知道人心有多恶心,可是,总有人把人心扒开,送给他看。
今天对于肖清心来说是非常特殊的日子,除了特殊外,也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她筹备一年之久的清心茶室终于开业了。
茶的意境,在于朴素,在于营造出一种宁静而致远的空间感,一抹留白,一抹素色,一抹木色,这种淡雅古朴,虽不加修饰,却处处带着意境。肖清心穿一身素雅的国风衣服,大气又端庄,她笑意盈盈的在茶室中来回穿梭,与每位应邀前来的嘉宾寒暄。
茶室开业的日子,是她找有名的师傅反复推敲而来,这一日占了很多吉,以后必然生意红火,顺风顺水。
寒暄一番,肖清心来到茶室后堂,拿出手机犹豫一番后还是给李丹歌拨过去了电话。
砸在地上的电话屏幕碎裂,声音惊动了在屋里玩手机斗地主的李丹歌老姑。李丹歌老姑开门往楼下看了一眼,明显感觉气氛不好,她又默默的把门关上了。
这时地上那个屏幕碎裂的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着来电的人名,小清新。
李丹歌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起身,朝着电话几步走过去,抬脚就狠狠地踩了下去。电话这回彻底安静了,碎得四分五裂。
这次连屋子里午睡的李老爷子都被李丹歌的动静惊动了。他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对楼下大厅里的李丹歌喊道:“阿哥,你干什么呢?要拆房子啊?”
“没事,爸,我出去一趟。你有事就喊老姑,她在屋子里。”李丹歌说完就大步走了。
他气势汹汹,满身的煞气,李老爷子心里嘀咕着,谁又惹到了他家的这头狮子。
李丹歌没开车,他把车库里许久不骑的哈雷提了出来,戴上头盔,风驰电掣地开离了李家大院。
他去找了一个社会消息灵通的朋友,打听到了那个郭导演的家庭住址。郭导每天晚饭后都会出门散步,李丹歌就在那条路上等他。
郭导走的这条路人不多,但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李丹歌带着头盔靠着摩托车站在那里非常惹人注意。连一向不喜欢看热闹的郭导都多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两眼。
李丹歌还朝他挥了挥手,郭导停住了脚步,以为这是他的哪个熟人。
李丹歌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郭导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又眯着眼认真地朝李丹歌看去,他想看出个大概,知道这是他的哪位熟人。
李丹歌走到郭导面前,隔着厚重的头盔,郭导皱眉问道:“你是哪位?“
“我是绿精灵。”伴随着李丹歌的这句话而来的是一记重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郭导的鼻梁上。眼镜掉在了地上,温热的鼻血瞬间流了出来,郭导连反抗一下都没有,就直接倒在了地上。李丹歌蹲下身一手拽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拳,一下接着一下的朝着郭导脸上招呼。
几拳下去,郭导的脸肿了,牙也掉了,一嘴的血,相当的骇人。李丹歌下手又快又狠,郭导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打得面部肿胀,全身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
李丹歌在部队里混了好几年,不是兵王,但绝对是个狠角色。他多亏还算理智,没下死手,不然几拳下去,郭导早就去了西天。
打完人,李丹歌心里淤积了一天的恶气算是出了一点,他才拍拍郭导肿胀的脸,说:“回去好好想想,为啥挨这顿打。想明白了,我也不算白动手。想不明白,你就来找我,我再好好告诉告诉你。“
………………
姜奂与珍珍邂逅的那个楼顶。
“分了?!”他不相信索柱跟珍珍原先那么好,怎么还会分手。
“对。哼,你管得着吗?”珍珍不想跟他多说话,她知道自己近来的这些倒霉事窝心事多少都跟姜奂有点干系。
她烦我。
其实姜奂也没存心撩她,但是如果不把她劝走,他今晚的这个自杀可就操作不了了,就死不成了,那怎么能行?
“我也分了。”姜奂换了一个话题。
“活该。”
“她不相信我,老觉得我在外边有别的女人,不是一心一意对她。”
“她没冤枉你。”珍珍耿耿于怀。
“在宠物医院的事,挺对不住你的,我没想到被伤害的人那个人会是你。”姜奂发自内心地说道。
“呵呵,那没伤害到我,伤害到别人就行了呗?真虚伪。”珍珍没一句好话。
“是啊,反正怨我,我给出的馊主意。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在我心目中,是个挺好的女孩子。当时我也挺羡慕你跟索柱的,两个人就是简简单单地在一起。”姜奂继续发自内心地说道。
珍珍哭了,“我跟他,根本就不是简简单单地在一起,你那么觉得,说明你有眼无珠。我比他大,处处让着他,挣了钱也给他花。但是他心里,不是只爱我一个人的。”姜奂也附和着摇头叹息。
这个地方,其实珍珍说的不是实情。索柱对珍珍,确实是一心一意的,所以花她的钱也是心安理得。但是,索柱跟珍珍之间,更多是一种亲情。所以,在医院撞邪的那一次,虽然关瞰只是猥亵了她,但大家都认为是关瞰强奸了珍珍,索柱更认为珍珍也有情愿的成分在里边,“要不为什么他不奸别的女人,偏偏找你?你还是有意无意勾他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成了后来他的一个心结,那之后俩人只要一闹别扭,他就脱口而出说这句话,这次又因为一件什么小事,俩人吵架,他又说这个话,这次珍珍再也不忍了,毅然决然提出了分手,然后就跑来跳楼了。
(四十三)“打你的人,你认识不?”
珍珍来自杀了,而索柱呢,此刻正在家里呼呼大睡,根本就没想到珍珍会去自杀,他以为一觉醒来,她又会像往常那样忍气吞声地回来,悄悄躺在他的身边呢。
所以,如果不是姜奂的突然“乱入”,珍珍此刻怕是已经走上了阴阳路。
姜奂继续劝:“你是靠他生活,你们一分手,就没人养你了呗?”
“扯!一直是我养着他呢。”珍珍知道他想说什么。
“所以嘛,分手了,你怕啥,其实你挺好的一个女孩子,人又漂亮,身材也好,跟他分手了,是他的损失,你再找肯定能找着更好的。”
虽然对姜奂的意图,珍珍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但是,那个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她呢?
一阵夜风吹来,吹得珍珍的身上打了好几个寒战,珍珍这才发觉,自己穿得非常单薄。她好像下意识地用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胳膊。
姜奂本能地绅士地把自己的围脖解下来,披在她的肩上。
“谢谢。”珍珍整了整他围脖的边角,围脖上还有他的体温,挺受用的。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
“那我……那我回去了。”珍珍慢慢解下围脖还给姜奂,作别离去。
姜奂看着她走开的背影。
“还回去找他呀?”他多问了一句。
“找他呗。无论如何,就是好合好散,也得说清楚了呀。拜拜!”珍珍也多答了一句。
他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其实他人挺好的,跟你也还合适,就是性格有点那个,搞艺术的嘛都那样,我相信,你们俩将来能很幸福!能走到一起。”
姜奂心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此刻在他自己身上,倒算是印证了。
“呵呵……不管怎么样吧,谢谢你。”珍珍说。
她走了。
这回姜奂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
真滑稽,他作为一个自杀者,晓以利害、软硬兼施,劝活了另一个自杀者,好给自己腾出一个专属的用来自杀的时间空间——这个世界可不可以不再这么闹人?
就在刚刚,他劝活别人的话,现在还要自己一句句给自己驳倒,然后恢复了自杀的决心……想死难道也要这么累?
姜奂长出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看微信,张玉靓自从上午跟他吵完之后,就没再给他发过任何东西。
巧合的是,这一整天别人也没有给他发东西联系他,他看了看大家的朋友圈,那里照样热热闹闹,大家各忙各的,各发各的。
他冷冷一笑,把手机放在了水泥沿上,抬腿就迈了上去。
“姜大才子真不想活了呗?”
姜奂一回头,只见珍珍笑吟吟地看着他。
与刚才不同的是,她特地解开了胸前的两颗扣子,白晃晃的身子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你还有啥事?”姜奂被她弄愣了。
“我说,你能不能再绅士一把?”她凑近他说道。
“怎么讲?”
“其实你刚才提醒得对,我回去跟他再讲什么真的没啥意思,我不回去了。可是,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你能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吗?”珍珍挺认真地说道。
“你先住店不行吗?”
“我没带身份证。”
“那……我的房子你可以先去住着,现在空着呢。”姜奂心里一动,珍珍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领我去呗。”
“……”姜奂装着犹豫。
“你先把我安顿好了,我不跟你抢地方了,你就安安静静再回来跳楼呗。”珍珍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吧,服了你们了。”姜奂自杀的兴致全被珍珍搅和没了,只好悻悻地捡起手机,从水泥沿上跳了下来。
他刚一下来,珍珍就一把紧紧搂住了他。
………………
李丹歌打人现场。
周围三三两两的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人,有不讲究的拿着手机录视频,有讲究的给110打报警电话,说这里有人被打了。
李丹歌也不看周围的人,打完郭导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摩托车那里,骑上车绝尘而去。
郭导捂着自己被凑得鼻青脸肿的脸,在地上躺了半天,他是实在起不来了。腿肚子还在抽筋,裤裆那里似乎也湿乎乎的。他过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被人打,而且还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被打的原因,他心里明镜一样,属实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时候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警方的办事效率很快,还没等郭导缓过神来,那边警车呼啸着就开来了。两个民警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依旧在地上躺着的郭导身边。
瘦高个的警察蹲下身子,大体检查了一下郭导的伤势,问道:“伤得咋样啊?需要去医院不?”
郭导如今嘴肿得老高,说话十分费劲,他就朝着警察同志一个劲地摆手,那意思就是自己没事,不用去医院。
“真没事啊?看着可不像没事啊,这脸肿得老严重了。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瘦高个的警察一边搀扶他起来,一边说道。
“真儿么四……”郭导费了半天劲,对着警察同志挤出这几个字。
“谁给你打成这样的?打你的人,你认识不?”瘦高个的警察给郭导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示意他漱漱口,然后继续问着。
郭导小口地将水送进嘴里,又温柔地吐了出去。真疼啊,瓶子一碰嘴都疼。
另一个岁数大的警察则开始对围观群众进行取证,有人说打人的是个小年轻。有人说,看着是个混社会的,穿着皮夹克还有大纹身。
岁数大的警察一边记录,一边问:“纹身纹的啥啊?”
“整条胳膊都是大花臂,五颜六色的。”群众A说着。
群众B一听不干了,他说:“兄弟,咱和警察说话得实事求是。这大冷天的,谁能露个胳膊出门,我可没看见他露个大花臂。警察同志,那个打人的穿得可严实了,头上还戴个头盔,长啥样是一点也看不见啊。”
郭导嘴里的血清得差不多了,开口说话感觉容易点后,他对警察同志说:“别查了,没啥事。不小心碰到他,发生点口角。没事,没事。”
(四十四)“你说他被打得这么严重,咋还不追究了呢?”
“这可不是普通的口角啊,下手这么重,这样的事咱们不能息事宁人,你得坚持正气,我们得维护正义。”瘦高个的警察说。
“警察同志,我不追究了,辛苦你们跑这么一趟。”郭导拉着瘦高个警察的手,用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特别真诚地看着他。
看得瘦高个警察于心不忍地撇开了目光,说:“你想好了啊,如果不追究,打你的人可逍遥法外了。”
“想好了,想好了。”郭导连连点头说道。
两个警察上了警车,同来时一样,呼啸着就开走了。瘦高个的警察不解地问老警察,“你说他被打得这么严重,咋还不追究了呢?”
老警察一脸高深的笑意,说道:“你还是年轻,经历的太少。”
“到底因为啥啊?”瘦高个的警察被勾起来了好奇心。
“做亏心事了呗。”老警察说完,嘿嘿的笑了。
“啥亏心事呢?”瘦高个的警察嘀咕着。
老警察不再言语,目视前方默默地开车。
李丹歌打完郭导后,骑着摩托去了齐天一的婚庆公司。齐天一没在店里,店里只有一个女店员,在玩手机。
李丹歌一脚踹开玻璃门,给玩手机的女店员吓了一跳。再抬眼一看,门口站着个带着黑头盔的人,那别再嗓子里的恐惧终于爆发出来,飙出了一段女高音。
女店员以为遇见抢劫的了,她慌乱地猫到了桌子底下,点开手机就要报警。
李丹歌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女店员吓得带着哭音说道:“我我我……我没报警,别杀我……”
李丹歌摘下头盔,用女店员的手机,轻车熟路拨通了齐天一的电话。
等待通话的时候,女店员已经不哭了,她呆呆的看着李丹歌,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抢劫犯也太帅了一点。
电话接通了,齐天一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小娜,公司有情况啊?”
“在哪呢?”李丹歌声音低沉的问道。
“阿哥?你怎么用小娜的电话打给我?你在我店里?我在双喜大酒店呢,明天一早有个婚礼,我来看场地。”齐天一声音里带着点兴奋,李丹歌好久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了。
“我去找你。”李丹歌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他将电话还给小娜,骑上车去了双喜大酒店。
双喜大酒店是一家专门做婚庆的酒店,门面大,里面有好几对新人都在排练婚礼。李丹歌煞神一样走进酒店,酒店经理敏锐地感觉到了将要大事不好。他壮着胆子拦住了李丹歌,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先生,你找哪位?”
李丹歌看了经理一眼,眼神冷冰冰的,他说:“把齐天一给我叫出来。”
齐天一是他们酒店的熟人,基本每周都来主持婚礼,所以酒店经理连忙应道,然后让身边的服务员去把齐天一叫出来。
齐天一穿着休闲装,脸上带着发自肺腑的开心,朝李丹歌飞奔而去。
“这么着急找我,啥事啊?”齐天一问道。
李丹歌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天一说:“你看看,我头上是什么颜色?”
齐天一一听李丹歌的问话,懵了一下,然后猛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脸一下就白了。他强自镇定地看着李丹歌,说道:“阿哥,你说啥呢?”
“没听懂吗?你不是送我了一顶绿帽子吗?我一直戴着呢,你怎么没夸夸这帽子好看呢?”李丹歌指着自己的头顶,这几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听得齐天一心里直发毛。
“什么绿帽子啊,阿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齐天一还在打马虎眼。
“你给我讲讲,我是怎么误会的?”李丹歌挑眉问道。
齐天一脑中回想着到底是哪次不注意,被李丹歌发现了。他想来想去,也只想起来那唯一次,他和肖清心一起去酒店时撞见了姜奂。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当时肖清心说她已经把这事摆平了。
见齐天一迟迟不说话,李丹歌拿着手中的头盔一下一下地敲着齐天一的头,头盔很沉,齐天一被敲得身体直晃又不敢躲开。
“齐天一,你真是能耐啊。连我李丹歌的老婆你都敢碰。你一个撅屁股的,还开始支棱起来了,我这还真是给你脸了……“
李丹歌话说得把自己的火撩起来了,军人脾气发作,抬脚冲着齐天一的肚子就是一下子,给齐天一踹出去老远。齐天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开始不停的咳嗽。李丹歌抡起头盔就想朝他砸下去,头盔朝着齐天一的头就要招呼上去,齐天一下的闭上了眼睛,最后关头李丹歌还收住了自己的力道,头盔擦着齐天一的头划了过去。
一旁的女服务员有的捂眼睛,有的捂嘴,但是嗓子里都不约而同地发出统一的尖叫声。大堂经理则吓得赶紧打了报警电话,心想可千万别在这里出人命啊。而姗姗来迟的保安看见李丹歌煞神一样的眼神,竟然默契地都裹足不前。
齐天一剧烈地咳嗽几声之后,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他忍着疼痛不适,仰头看向李丹歌,此时他也顾不得这周围有不少人都是和他熟悉的,他朝着李丹歌喊道:“阿哥,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的心里只有你,跟别人也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想再和你在一起!”
“你千万别跟我谈感情,你们两个人的这些所作所为,让我恶心!”李丹歌气得狠狠踢了一脚身边倒霉的垃圾桶,银白色半人高的垃圾桶“嘭”地一声被踢倒滚出了老远,酒店大堂本就空旷,这声巨响更是传遍了酒店的每个角落。
连在宴会厅排练结婚的几家新人,都陆陆续续出来看热闹。
齐天一彻底被李丹歌吓到了,他不敢再说话。
李丹歌指着齐天一,眼神狠厉地看着他,说:“你在沈阳的日子到头了。回家收拾收拾,滚吧!”说完李丹歌头都不回的走了,齐天一疯了一样站起来朝李丹歌跑过去,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他拽着李丹歌的腿,语带哭腔地祈求:“阿哥,我错了。你怎么打我我都认了,但是你不能撵我走。我在沈阳经营了这么多年,你不能这样做……”
“滚!”李丹歌不为所动,抽回自己的腿,彻底离开了齐天一的视线。
(四十五)“明天一早咱俩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肖清心的茶室开业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多,当客人陆陆续续地都走了,她才终于舒服地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开业典礼进行得相当圆满,各界名流都来她这寒暄了一番。能请到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她肖清心为人圆滑、善于处事外,更多的还是靠着李家在社会各个层面的影响力。想到李家,她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再给李老爷子买一条漂亮可人的新狗,让他老人家开心一下。
毕竟比特的死,或多或少都和她有撇不清的关系。可是买一条什么样的狗,怎么送才能让老爷子对她解开心结呢?
她想得头疼,合计还是等见到李丹歌的时候,再和他一起研究一下吧。
一想到李丹歌,她便不自觉地点开了手机屏保,上面是两个人难得的一张合影。背景是李家的餐厅,她和李丹歌并排坐着吃饭,照片是李丹歌的外甥女拍的,她私下里特意找那女孩要来的,然后就一直用这张合影当屏保。
照片中的两人,一个坐着低头吃饭,一个在冲着镜头笑。吃饭的当然是李丹歌,那个朝着镜头甜甜一笑的是肖清心。
当时李丹歌的外甥女就坐在她们对面,拿出手机,对他们说:“舅舅舅妈,你俩看我,我给你俩合个影。今天你们穿的这身衣服特别配。”
她和李丹歌结婚5年了,除了婚纱照,5年里就这么一张合影,还是貌合神离的!肖清心苦笑了一下,默默地问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到底值得吗?
这句话在结婚之前,她妈也问过她,值得吗?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她当时说,你当年为了爱情嫁给我爸,然后他和别的女人跑了,钱也没给你,爱也没给你,你苦了这么多年值得吗?我不要过你这种日子,婚姻是什么不重要,就算是坟墓,它也只能葬送我的爱,而不能葬送我的生活,我的生活质量必然要因为婚姻而得到改变。对我来说,爱这个东西最不重要,我的婚姻不要爱情,只要金钱和地位,我得到了,我就值得,我就不会后悔。
她环顾着自己的这间投资500万做的茶室,如果不嫁给李丹歌,她如今根本开不起这样的一个茶室,也住不上洋楼,用不起保姆,开不了豪车,身上这一身的名牌,连每天背的限量款包,她都不会有,更别提社会地位这种象征身份,有人努力一辈子都未必能得到的东西了。
如今有多少人羡慕她肖清心,羡慕她嫁给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家庭,羡慕她的老公这样帅而多金,所以她当初选择嫁给李丹歌的这个决定是再明智不过的。
茶室的门被推开了,肖清心收敛了思绪,起身朝门口走去。她以为是哪个客人落下了东西,实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她在心里走过的李丹歌。
她有点惊讶,本能的以为李丹歌是来接她的,但是她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做什么美梦呢,他李丹歌怎么会来接自己呢。
李丹歌在外面呆了一天,骑着摩托车去了好几个地方,身体带着一股子的凉气。
肖清心面上带着温润的笑,看着李丹歌,道:“这么晚,怎么还过来了?”
“来和你说个事。”李丹歌语气算是平静,一早知道真相时的那种火爆劲似乎在郭导和齐天一身上都折腾了出去。到了肖清心这里时,他竟是觉得多说一句废话都累。
“什么事这么着急?”肖清心微微皱眉,她隐隐觉得李丹歌的语气不善。
“明天一早咱俩去民政局把婚离了。”李丹歌说道。
肖清心懵了,她似乎觉得自己刚刚耳朵里出现了幻觉,她又不确定一般的问道:“离婚?”
“嗯,我明天带着离婚协议,你签字就行。”说完李丹歌转身要走。
肖清心喊住了他,她语气难得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不再如平时一般平心静气,她说:“当时结婚的时候怎么说的?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离婚?”
“你自己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做什么了?我尽心尽力地伺候你们李家,你说我哪点做得不好,让你要和我离婚?”肖清心质问道。
“你在外面到处和男人上床,你这点做得是相当尽心尽力。”李丹歌看着肖清心,最后四个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肖清心愣住了,她一下不说话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我没有。”
“这时候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要我把照片给你拿到面前吗?”
“阿哥,谁没有过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再也不去外面找人了。”肖清心满眼祈求,语带哭腔。
“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谈好了要求,如今你做不到,没有什么好原谅的。”李丹歌声音冷酷。
“你这样不公平,我也是个正常女人,我对那方面也有需求。你不能给我,我怎么办?如果你能给我,我还何至于去找那些男人?”肖清心哭喊着说道。
“如果我喜欢女人,我绝对不会娶你当老婆。所以没什么如果,赶紧滚出我的视线,明天离婚以后,希望再也不要见面。”
李丹歌走了。
肖清心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呜呜地哭着。
李丹歌和肖清心离婚了,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时候,姜行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她从抽屉中拿出来一个写着肖清心的小木偶,脸上露出诡异又阴森的笑容。
她毫无留恋地将木偶弄碎,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笑着说道:“再见了,绊脚石。”
姜行请姜奂和姜证一起吃了个饭,饭桌上,三个人之间交流很少,唯独姜奂多问了一句,“姐,离婚这事的原因,不能仅仅是一条狗死了吧?“
“当然不是,是因为几张照片。”姜行边吃边说。
“什么照片?”姜奂好奇的问。
“肖清心的出轨的照片。”一直埋头吃饭的姜证答道。
“你弄来的?那个女人在外边偷吃的照片?”姜奂看向姜证。
“嗯,我可是黑客,弄几张照片易如反掌。”姜证特别自豪地说。
(四十六)“对,我回去住了”
“那……你有没有弄过我的照片?”姜奂很自然地轻轻问道。
姜证看了一眼姜行,没吱声,过了几秒钟,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有啊,不会的,哥,我怎么可能黑你呢?”
“那就好啊!”姜奂看着姜证笑了,又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姜行。
“你又回去住啦?”姜行突然问他。
“对,我回去住了。”
“?”姜行用眼神询问着姜奂。
姜奂当然早就编好词儿了,“Ellen想把我们原先住的那个房子装修一下。Ellen,张玉靓,我女朋友,你们见过好几次了。上次在海洋世界……”
“我认识她。我们还互加微信了。”姜行说着擦擦手点开手机,“我挺关注她的,她自己现在住哪儿呀?”
“她跟别人先凑合一下呗。她有很多……姐妹儿。她回家也有房间。”
姜行仔细浏览着张玉靓的微信:“我看看:你这个张玉靓真是事业型的呀,她前天还采访一个帅哥去了,采访到挺晚,然后俩人还去了酒吧;哎呦,这昨天跟好多人去,不,就在家里开PARTY,这是团建呀还是什么,又弄到挺晚;今天下午还去了天津,现在刚出火车站——对了,这两天你们没在一起呀?”
姜奂听得脸上灰一阵绿一阵,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我这两天要赶写一篇大散文,关于慈恩寺和太庙的,所以一直在闭关,姐,要不是你喊我出来,我都不出来呢。Ellen的事情就更顾不上了,嗐,都老夫老妻了,没必要还得天天缠在一起了。”
“装修房子,是想结婚了吗?她好像也不小了。”
“不好说,先装着吧,有备无患。”姜奂放下餐具,想告辞了,他快要绷不住了。
姜证还在低头专心地吃着,听了姜奂的话,嘴角不时露出一丝丝冷笑。
姜奂心想,得偷偷买一台手机、办新号、注册一个新微信,看你们还能不能再监视我。
姜奂的电话响了,珍珍打来的。
“Hello!什么事?不用,你先回吧,我自己走,我已经吃过了,用不用给你点一个?那好吧。”
他简单应付几句,匆匆放下手机。
姜行说:“弟弟,姐也有事,咱不能长聊,但是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怎么做,还是你自己选择,但是你回到李丹歌身边,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对的时候,他现在完全崩溃了,他需要你。”
“姐,你呢?”
“我们都需要你。我要是进了李家,就可以彻底挡住那个骚货肖清心回来的可能。咱们就占据主动了。”姜行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我想想的。”
“先见个面喝两杯吧,都把心里的事情说一说,我不去,我给你们安排好。”姜行知道,这俩人只要在一起喝一点酒,把话说开了,就又会水乳交融了,以前的几次都是这么和好的。
“姐,我想一想的,我现在……”姜奂的手机又响了,“你,你在门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什么时候说的,哦对,那好吧,我这就出来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哦好这样吧,回去再说再说,等我两分钟。”
姜奂匆匆收拾了手边的东西,“姐,我有点事先走了。你说的事情我一定好好考虑,尽快给你答复。”
“好吧。回家去呀?”姜行也站起身。
“对,我先回去了。”姜奂往外就走。
“对了第弟,我还有个事跟你说呢,不耽误你事,一边走一边说。”姜行很自然地就跟着姜奂出了包间,一边跟他说着下周他们农村老姑过寿的事,几步就到了饭店门口。
“Hay!”
只见珍珍焕然一新,紧身皮衣黑丝红色漆皮长靴,背了一个新包,骑着崭新的电动车,正在门口等着姜奂。
姜行不自觉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珍珍的墨镜和胸部,又看见姜奂很娴熟地上了珍珍电动车的后座,一只手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跟姜行挥了挥,“拜拜!”
珍珍也笑着看了看姜行,一边跟姜奂说着什么,好像是在问她是谁。
姜奂说“那是我姐”,但是她风风火火地骑着车子就走了,也没来得及跟姜行打招呼。
姜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气乐了。
………………
张玉靓下了高铁,就联系上了妍蕙子:老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妍蕙子:老公,我们都在太乙真人这里呢。
张玉靓:别闹。
妍蕙子:真的,我派了一个司机,叫权二哥,在出站口不远的地方接你,一辆白色奔驰,1399817××××,他等你呢。
张玉靓正要给权二哥打电话,她的手机先响了,是个生号。
“喂,谁呀?”
“是张总吗?”一个声音非常好听的女人。
“对,您是哪位?”
“我叫肖清心,是郭导演把您电话给我的,我有点急事,找您聊聊。”肖清心现在就坐在郭导的对面。
“哎呀,什么事?我现在不在沈阳啊。”张玉靓着急放下电话。
“您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电话里聊可以吗,您现在忙吗?”肖清心直起身。
“我这边也有点急事。我刚下火车,这样吧,我把这边的事情安排一下的,就回给您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接下来就等您的电话了,打搅您啦张总不好意思,但我确实是有些急事……”肖清心不停地说着。
“好啦,可以吗?我现在开忙了,稍后给您打过去。”张玉靓客气地挂断了电话。郭导?哦对,她想起来了,郭导是圈子里的一个挺有资源的导演,不过最近没听说他忙着拍什么新东西,倒是听说他在跟人合股开什么茶馆还是饭店呢。
张玉靓摇摇头,又翻出权二哥的电话号码。
一辆白色奔驰停在了她的身边,车窗摇下,里边一个圆圆脸的大叔跟她打招呼:“张总?”
张玉靓看他一眼:“您是?”
“权二哥。您这电话一直占线,我一扫看,就您在这打电话儿呢。”其实,妍蕙子也把张玉靓的照片发给了他。
张玉靓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看对方的电话响了才挂断,上车:“我把你的电话存一下哦。”
(四十七)“我的团队确实独一无二”
“好嘞。咱这就出发了喽。张总没来过天津吗?”权二哥的天津口音很浓。
“是啊。你是他们分公司的人?”
“对。”
“我们到李总那里需要多长时间?”张玉靓问。
“他们那地方可远哪,在河西呢,咱这开车还得1个小时,这晚高峰嘛,您看这道上这车子都成了长龙了……”
“好好那我打个电话啊。”张玉靓心里烦,干脆打断了权二哥喋喋不休的天津话脱口秀:“喂,您好,是刚才打过来的那位……肖老师吗?”
“对对对,是我。”肖清心秒接。
“您说吧,什么事?”
“哦,是这样,郭导正在策划一部新剧,特别想跟你们合作。”
“嗯哼!太好啦,什么时候咱们聊聊,郭导有时间的话。”
“唉,郭导最近得了重病,住院了,挺不方便出来的,我是他的好朋友,也是这部剧的制片合伙人,这部剧的事,咱们谈就可以。”
“太好了,那肖老师我们互相加一下好友啊?”张玉靓心想,这也不是什么急事啊,这家伙难道别有目的?
“必须的呀。听说张总是大美女,又是女强人,早听说您的大名了,咱们就是缘悭一面。”
“是啊,这回咱们好好合作,肖老师,那我过两天回到沈阳,一定跟您第一时间联络上。”张玉靓点上了一支烟。
“太好了,我这边随时等您电话,其实啊,有些业务咱们在电话里也能聊得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嘛。”肖清心说。
“嗯?”张玉靓喷了一口烟,她没注意到权二哥紧紧皱着眉,他最讨厌别人在自己的车里抽烟。
“是这样,郭导之所以非常想跟您的公司合作,是看上了您的团队。”
“我的团队确实独一无二。”
“尤其是您团队里有个叫姜奂的人设师,他做的人设,让郭导爱不释手,特别欣赏他的才气。”
“您过奖了。”张玉靓摇下车窗,把剩下半支烟扔了出去。
“郭导说,他还想好好会会这个姜奂呢,跟他见上一面。”
“郭导不是重病了么?”一听别人谈及姜奂,张玉靓心里撕撕拉拉地疼着。
“对对,那就只好我替郭导跟姜奂见面吧,听说是个帅哥呢。”
“他请年假出去玩了,估计有一段时间回不来。”张玉靓不想再跟她谈这个话题。
“哦,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会不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项目啊,郭导说如果没有姜奂……”肖清心想继续试探,想知道张玉靓和姜奂之间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张玉靓突然大声喊了一嗓子,不光把肖清心吓了一跳,连前边开车的权二哥都被吓得一麻爪。
这一下不是回答的回答,让肖清心一下子就证实了他俩分手的传言:“张总,不好意思,您不舒服了吗?”
“对,我有点事情,有点不舒服,咱们改天再聊吧。”张玉靓寒暄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张总,你没事吧,你来的时候,李总她们跟我说……”权二哥礼节性地表示一下关心。
“我没事,我困了,需要眯一会儿。”张玉靓把头靠在坐椅上,闭上了眼睛。其实,她心乱如麻,这两天无数的人,用各种方式跟她打听:她跟姜奂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烦透了,开派对瞎闹、喝酒喝得烂醉都摆脱不开。
她问吴浩彤:应该怎么快刀斩乱麻。
吴浩彤反而问她:你们俩真分了?你舍得吗?你还能遇见对你比他还好的人吗?
她号啕:我就问你怎么办!
吴浩彤笑说:你要真有心彻底分了,在微博、微信朋友圈里官宣一下,不就结了?
张玉靓沉默了。她不想官宣,因为她……她心底仍然矛盾着。
她假装睡着了。
………………
天台跳楼自杀未果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姜奂与珍珍出于惺惺相惜的心态,俩人的革命情谊急速升温。珍珍之前一直和索柱同居,如今分手后她一下子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姜奂和珍珍现状相似,但是他好在还有一套李丹歌送给他的房子。
租房子的夫妻准备送孩子出国留学,上个月开始不租了,房子一直空着,没找到下一户人家。索性姜奂就回去住了,无处可去的珍珍也就被姜奂邀请过来一起住,等彻底找到地方,再搬走也不迟。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合居生活。
姜奂继续给杂志社写稿赚零花钱,珍珍则换了一个行业,开始去丁香湖那边的一个新开楼盘卖楼。丁香湖距离姜奂住的位置很近,珍珍每天骑着自己的小电动上下班,晚上有时回来晚,姜奂也会贴心地给她留好晚饭。
两个人的合居日子过得特别平静,或许是许久没有这样平静的日子,姜奂这段时间的灵感就像喷泉一样,在脑子里涌了出来。每天早起珍珍上班后,他便开始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静心写东西。
他要写一部小说,把他这段时间采访的人和事都写进去,把他与李丹歌还有张玉靓的感情都写进去。
这部小说就叫《第五恋情》,起名字的时候,他想到了有一次和胡梦轩聊天时,胡梦轩说的一段话。
“这世上的恋情,其实是多种多样的,绝不只是男人爱上女人,和女人恋上男人。”
“恋情里边,还要加上男人爱上男人,女人爱上女人,这样一共是四种恋情。”
“可是再往下的事情就变得复杂了:男人爱男人,其中当然会分出来A和B;女人爱女人,同理,其中也有A和B,男A爱女B,男B爱女A,男A爱上女A,男B爱上女B……”
当时胡梦轩说,后面的那些AB她都统称为第五恋情。那时他似乎还嘲笑了她,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好像狗血青春片。如今想想,胡梦轩说的那些AB恋情不就是自己经历的吗?他是男B,那张玉靓就是女A。
还真别说,这个名字实在是再适合不过自己要写的这本小说了。
(四十八)“这个月发钱,我请你瓷顿好的”
《第五恋情》就在姜奂失恋的第一个月里诞生了小说大纲。
这一个月里,姜奂基本处于闭关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听键盘敲字声。
本来不发生接下来的事,姜奂这部小说能早早写完。可惜,又发生了一件接一件的事,将这部小说耽搁了下来。
第一件事是珍珍,她那天晚上下班回家后,吃着姜奂给她留的饭。然后突然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姓李的帅哥?”
“帅哥?比我还帅吗?我认识的男人里面,没有比我还帅的了。”姜奂正捧着张爱玲的《小团圆》看得投入。他看的不是剧情,更多的是学习里面的写作手法,对事物的细节描写以及人物感情之间的细腻的润色。
“高高帅帅的,特别有男人味的那种。”珍珍嘴里还嚼着饭,手里拿着筷子,和姜奂比划着。
“你就说,这男的咋地了吧?你是看上了想让我给你牵线啊?还是欠你钱了,需要我帮你讨债?”姜奂把视线从书上移开,看着珍珍问道。然后又补充说道:“牵线吧,我觉得你和索柱缘分还没尽,别着急找下家;讨债吧,我这文文弱弱的小青年属实帮不上什么忙。”
听完姜奂说的话,珍珍扑哧一声乐了,她说:“我暂时是不想谈情说爱这码子事了,至于借钱,我没啥积蓄了,哪有钱借别人啊。”珍珍这回将嘴里的饭咽了,然后才继续说道:“这人前两天来我这看楼了,聊天的时候,他说他是你朋友。”
“哦。”姜奂又看回了手中的书,随口应道。
“我看他挺有意向买楼的,可是这两天一直也没联系我,不知道哪点让他犹豫了。你们要是朋友,你侧面帮我打听打听呗?”珍珍吃完了,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姜奂知道珍珍最近卖楼压力挺大,每天回来后还得看各种销售技巧,做各种和房子有关的功课。她和姜奂抱怨过,卖个楼竟然还每个月都有业绩考核,听说连续3个月垫底就得被开除。她之前没接触过这个行业,临时转行过来能有公司用她已经算非常不容易,姜奂知道,她很珍惜这个工作的。
姜奂本想说和对方不熟,帮不了忙。可是转念一想珍珍的不容易,在他生死之间还曾经拉过他一把,那句拒绝的话就咽下去了,嘴里应道:“好,我给你问问。”
珍珍从厨房探出头,给姜奂一个大大的笑脸,她说:“这个月发钱,我请你瓷顿好的。”
“我才不要吃顿饭呢,才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你……”姜奂坏笑着说。
“那你,那你想嘎哈呀?”珍珍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正了正超短裙的裙摆。
………………
李丹歌一直有个习惯,晚上睡觉一定会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睡眠于他来说是大事,容不得一点打扰。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把这个毛病给硬生生的改了。电话保持24小时开机,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生怕错过点什么。
错过什么呢?无非是怕错过姜奂的电话。
他和肖清心离婚后,姜行约他出来吃过饭。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他心里明镜一样;而他在想什么,他觉得姜行这个女人也一清二楚。
两个人想法不同,但是目的却差不多,和聪明人聊天,无需点破,大家都各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所以有时候李丹歌倒是挺欣赏姜行的,一个和肖清心一样,想通过别人来改变出身地位的女人。
呵呵,他李丹歌身边,这样的女人似乎比比皆是。
姜行说,“珍珍在丁香湖卖楼,我有个朋友正好是她的经理,听说她这个月业绩不好。”
“然后呢?“
“业绩一直不好就会被开除。”
“你弟弟姜奂又有新女朋友了?真是万人迷。”
“他呀?你应该比我还了解他,他如果真能从你们这段感情中彻底走出来,怎么会又回去住了呢?”姜行慢悠悠地分析着,她今天涂的口红颜色很靓丽,将她本有些暗淡的肤色衬托得比往常要白皙红润不少。
“那你这意思是,他心里还有我?”李丹歌微微挑眉,话语里带着点无所谓的洒脱。
“李哥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啊。他的所作所为,您自己品一品,细品。”姜行说完,捂嘴乐了起来。
“我品不明白他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李丹歌也是跟谁都不提日记的事。
“那还不是缺一个理由。”姜行继续说:“珍珍就是你们重新联系起来的理由。”
“哦?”李丹歌感兴趣地看着她。
“她卖楼,你买楼。”
“代价有点高。”
“那她卖楼,你去看了之后,不买呢?”
李丹歌哈哈乐了起来,姜行也抿嘴乐了。
和姜行吃了一顿饭,李丹歌知道了姜奂近期的情况:他和张玉靓分手后搬回了格林的房子,这房子里还住了一个叫珍珍的女人,他后来也通过别的途径证实了这些消息。
他挺好奇珍珍这个女人的,说他好奇珍珍,不如说他好奇姜奂的眼光和口味。
这个珍珍是不是同张玉靓一样的女人,强悍又职业。
不过,显然这个和姜奂同居的珍珍不是张玉靓那样的女人。但是李丹歌对她的印象却挺好,一个平凡、有梦想又不浮夸的妞。和肖清心与姜行她们不一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如今确实挺少了。
他不得不承认,姜奂的眼光挺好,张玉靓和珍珍都是难找的那种类型。
无论这个珍珍是不是姜奂的新女朋友,他都认同姜行说的,珍珍是他和姜奂重新联系起来的理由。
………………
姜奂对着电脑半个小时,一个字也没写进去,前段时间的思如泉涌不见了。都说做学问、写东西的人心要沉下来,可是珍珍和他说完李丹歌的事后,他就沉不下来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拿过手机给李丹歌打了过去。
李丹歌看着屏幕上姜奂的来电显示,手几次落在接通键上,最后却迟迟没有接。
(四十九)“子牙你这功果这是已成了啊!”
姜奂想他估计在忙,准备挂断电话时,听筒里传来了李丹歌那熟悉的声音:“喂。”
姜奂双手紧握电话,也“喂”了一声。
………………
“喂!老婆,你们究竟在什么地方?!在这么个鬼地方让我转来转去,究竟想搞什么?”都一个多小时了,权二哥还没把她送到妍蕙子他们的驻地,张玉靓发火了。
“你别着急,老公,我们……我们也在变化位置呢。”妍蕙子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说道。
“变化位置?”张玉靓不停抽着烟。
“对。太乙真人正在领着我们变化位置。”妍蕙子解释道。
“老婆,我不管你那有什么××的真人假人,既然是你想找我,把我从沈阳喊来了,我买卖都不做了,是来跟着你们变换位置装神弄鬼的吗?!麻溜儿告诉我,你在哪!要不我回去了!”张玉靓神经质地在车里大喊。
权二哥出于驾驶安全考虑,赶紧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妍蕙子那边也生气了:“你喊什么喊?我也憋着火呢,到这再说吧!我这就让他们给司机重新发位置共享!”
她那边把手机挂断了。
张玉靓没吱声,车里暂时安静了十几秒。
权二哥的手机屏幕亮起,郑家的人给他发来了位置。
但是,权二哥没动。
张玉靓猛喷了一口烟:“走啊!”
权二哥长出了一口气:“张总,跟你说两件事:第一,请不要在我的车里抽烟,这辆车是专门接送大老板的,他不抽烟,你这样抽的话,你走了,可是我得收拾半宿;第二,我不是你的员工,我也不是郑家的佣人,我是朋友来帮忙,我也着急送完你回家吃饭,请你在语言上尊重一些。”
张玉靓点点头,把烟熄了,烟头扔到窗外:“多有得罪,我心情不好,不是冲你。请吧。”
然后她冷着脸一言不发了。
权二哥开了空调,慢慢启动车子,叹了口气:“张总,感谢理解,我这人脾气也不好,言语得罪之处你海涵吧。”
听张玉靓没动静,权二哥多说了一句:“张总,我还是劝你一言:稍安勿躁,他们这也折腾好些天了,一个个都火儿着呢,您这脾气呀……可别是人家牵驴你拔橛子,落下一身不是。”
张玉靓想了想:“谢谢提醒,谢谢。”
权二哥之后就没再说话。
俩人就是再恶吵,最后也得留个活络话头儿,双方都不僵着,省得以后互相之间没法开口,这是天津人的一种礼数。
接下来一段路倒是离奇地顺利,不多时,就到了。
“到了?”张玉靓看看车外,是一片黑黢黢的大野地,时为仲春,夜风冷飕飕的,万籁俱寂。
“对,到了。往前走是个下坡,再往前是条河沟,他们都在沟里。”
“开玩笑!我还带着行李箱,就这么跟他们下到沟里?”张玉靓下意识地又叼出一支烟,但是没点着。
“他们的行李装备都在前面的车里。”权二哥抬手一指前面路边停着的大大小小几辆车子。
“好嘞!”张玉靓正好在权二哥的车里待得非常不爽,下了奔驰、拽着行李就直奔前面的大车,把行李交办给了商务车的司机后,她抽着烟沿着坡向下走。
果然,在河沟里,有一帮人正在黑暗中间忙活。
他们是在做法事呢。
她走近前仔细看,只见一张桌子上摆了好些东西,中间是个大香炉,一阵阵呛人的烟雾传来,张玉靓不自觉地扔掉了烟,眼睛渐渐适应了暗处。
透过烟幕,她看到了妍蕙子。
妍蕙子也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道袍,长发挽起,用一根簪子别在头上,正捧着手机在絮絮叨叨地读着什么东西。
往香炉前看,张玉靓吓了一大跳:只见郑旭东光着膀子,身上、脸上写满了各种符文,一手擎木剑,一手捏诀,嘴里不停念着真言,俨然就是个做法驱鬼的道士!
一通咒语念完了,也不知他使了什么神通,将剑尖向香炉中一点,只见那炉中猛地腾起一股青色火星,直冲上半天里,把张玉靓吓得一激灵。
“哈哈哈哈!炉火纯青,子牙你这功果这是已成了啊!”讲话的是个白发白须白袍白鞋白袜的老道人,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怀抱着一支拂尘,拂尘柄和马尾也是雪白的。
孰料姜子牙心里还是有牵挂,“太乙师兄,我还是尘缘未了,渡不了自己这一关呀。”
“别磨叽了,大家先回饭店吃饭吧!”郑妈妈也折腾一下午,早就饿了。
“师弟,我们还是回去用些斋饭吧。”太乙真人和颜悦色地劝姜子牙说道。
“也好。”姜子牙一边穿起道袍一边回道。
张玉靓悄悄把妍蕙子拉到旁边:“他这是好了吗?”
妍蕙子点点头:“好了呀,你看他多正常!”
却见那边郑妈妈指挥大家撤了香案供品,众人一身轻松出了河沟回到车上。
妍蕙子跟郑旭东共乘一辆小车走了。张玉靓谁也不认识,只好又上了她装拉杆箱的那辆大客。
车上坐得满满腾腾好多人,张玉靓刚坐下,上车口一阵喧哗,太乙真人拎一只帆布箱子上车了,跟大家打着招呼,一直向后过来,竟坐在了张玉靓同一排的坐位上了。
张玉靓冷眼看这真人,真人坐定之后,把帆布箱子在椅子上打开,脱下道袍,换上了夹克衫,白色麻鞋换上了皮鞋,又取出一只长条箱放在膝上,开始卸妆,先把假发、白眉毛、白胡子都摘了下来,擦掉腮红、粉底,又戴上了眼镜。
收拾停当,太乙真人还原成了隔壁老王大叔,掏出手机开始兴致勃勃看微信。
张玉靓意识到自己盯着人看有点失态,于是掏出烟想抽一支,结果烟盒里没烟了呀,她撇了烟盒正在失望,突然有人递过来了一支烟:“我这有,娇子细杆的,抽一颗不?”
递烟的正是隔壁老王,一双贼溜溜色眯眯的眼睛,正在眼镜片后边热忱地看着她。
(五十)“那当然,我原来可是夜场小宝贝”
“可以可以,”张玉靓他乡遇烟友,很惊喜,接过来就点上了,“这个烟我抽过,还行!嗯,不错不错。”
隔壁老王自己也叼出了一支烟:“朋友,借个火儿。”
张玉靓把打火机递给他,老王点上了烟,美美地抽了一口,“抽烟这个东西,就得有个气氛,你看这车上要是就我一个人儿抽,别人都瞧着我,这就尴尬了,有合伙儿的一起抽呢,那气氛和感觉就都不一样,对不对!”
“对对对,有道理!”张玉靓一边随口附和着,一边看杨凯琪发过来的一条微信。
隔壁老王见她心不在焉,也就知趣儿地不往上搭讪了,揣起了打火机,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窗外的夜色。
………………
万家灯火照万家,在零℃上下的天气里,除了真正有事忙的人还在奔波外,大部分人都更钟情于温暖的室内。
珍珍骑着小电动载着姜奂,一路上姜奂死死咬着牙,紧紧闭着嘴,不给冷风一丝进嘴的机会。
小电动在没啥人的大马路上风驰电掣地开着,终于在姜奂要冻僵之前,开到了目的地。
这是沈阳新开的一家夜场,现在是晚上10点,里面的热闹才刚刚开始。门口停着各种豪车,珍珍的小电动在此时就显得格外的寒酸另类。
她把车停在了一辆红色法拉利旁,刚停下,一个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就走了过来,特别有礼貌地说,“这里位置太窄了,哪个人车开得不注意很容易给咱的小车刮了,我们安保室旁边有个大空场,离着我们安保人员也近,能随时给你照看着。就算你不锁车,都不带丢的。”
珍珍因为这个安保大哥,对这家夜场产生了好感。这个好感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于未来白马王子的幻想。
全部来自于幻觉,一点不切实际。
两人过了安检,就听到震耳欲聋的DJ声。姜奂眉头微皱,而珍珍则很快进入状态。她原来和索柱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出入这种场所。而且索柱他们的黑暗摇滚,有时候比这个还要劲爆。
在黑漆漆不时有几条射灯打下的夜场里,珍珍脱了厚重的棉外套,扔给了姜奂,里面是一身贴满亮片的紧身包臀连衣裙,她又随手将绑着的头发松散下来,跟随音乐扭动了起来。
走在珍珍身后的姜奂看得目瞪口呆,但是不得不说,她摇头扭胯的姿势很好看。
珍珍一边摇着,一边回头大声地对身后的姜奂喊道:“嗨起来,宝贝。”
姜奂一年里也来不了两次这种地方,显然还有些拘谨。“你跳得可真好看。”姜奂由衷地说。
“那当然,我原来可是夜场小宝贝。”珍珍一撩头发,朝姜奂抛了个媚眼。
当年索柱就是在夜场里被珍珍的舞姿所征服的,一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幕,珍珍突然有点伤感。
这里实在太黑了,姜奂并没有注意到伤感的珍珍,而是在认真的寻找着A2的卡座。
李丹歌一个人,开了一个卡包,点了这里最贵的套餐。上酒的时候,大屏幕上全程直播,20来个服务员,每人端着一样东西,穿着发光的衣服,像一条长蛇朝着李丹歌的A2卡包走去。
姜奂是在大屏幕上发现的李丹歌,然后他拉着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的珍珍,跟着端着吃食的服务员身后,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李丹歌的卡包。
李丹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酒和端菜的服务员,直到他看见了后面出现的姜奂,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
珍珍还在那里忘情摇摆,姜奂怼了她的腰一下,珍珍才不满地看向他,然后姜奂朝她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李丹歌,喊着说道:“这就是要找你买房子的那位李丹歌。”
珍珍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到李丹歌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放出了光彩。
她几个大跨步就走到了李丹歌旁边,热情又激动地搦住了他的手。就像农民当家作主后见到了大领导,激动得心脏都在颤抖。
姜奂觉得珍珍演的有点过了,但是这种地方,他实在没办法去提醒。
整个卡包里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帅哥,舞池里的女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瞟上几眼,有胆大豪放的,直接就站在她们卡包面前扭上了。
珍珍一直在和李丹歌说话,就算不说话的时候,她也坐在他旁边陪他喝酒。珍珍的酒量多大呢,从来没醉过,她自认在酒桌上,能给任何一个人陪好。
可是李丹歌今天来不是喝酒的,也不是和珍珍说话的。他拍了拍一直坐在身边的珍珍肩膀,示意她把头伸过来,要和她说几句话。
珍珍侧过头去听,几句话说完后,珍珍猛一下站起身,步伐妖娆地从卡包走进了舞池。尽情地扭动身姿,把那些莺莺燕燕想要来这里撩骚的女孩都比了下去。
李丹歌拿着酒杯坐到了姜奂身边,姜奂将目光从舞池中扭动的珍珍身上转到了他的身上。
“你和珍珍说什么了?”姜奂好奇的问。
李丹歌一脸疑问,显然没听清姜奂说什么。姜奂只能把头贴近他的耳朵,又将话问了一遍。
李丹歌嘴角挑起,他把头凑近姜奂耳边,说道:“我说她能跳过那些女人,我就在她那里买处房子。”
“怪不得,那你准备好钱吧。她当年可是夜场小宝贝。”姜奂乐着说。
李丹歌还在和姜奂说着话,并且十分享受两个人之间这种耳鬓厮磨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舞池那里出事了。
姜奂先注意到的,似乎是谁和谁打了起来,本来就闹闹哄哄的夜场,即使真打起来了,也很难引人注意。
后来他们发现舞动的珍珍似乎正是这场争端中的一员,姜奂霍地一下站起身,李丹歌也跟着他朝舞池那里走了过去。
之间一个安保人员将珍珍控制住了,珍珍恶狠狠的盯着她正对面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充满挑衅地看着珍珍。
(五十一)大半个江湖的骗子、职业忽悠和陈年老流氓都来了
李丹歌过去和安保人员交涉,姜奂则将珍珍从安保人员手里接了过来。
原来珍珍跳得实在太抢风头,这女人看不过去,给珍珍使绊子。珍珍暴脾气上来就给那女人打了,后者的朋友们就把珍珍围住群殴。
女人是夜场经理的朋友,安保当然也帮着她,最后反而把被打的珍珍给控制起来了。
珍珍脸肿了,手臂上也被挠了几条血道子。
这事李丹歌出面把经理找来了,经理自然知道他,点头哈腰地陪着不是。珍珍哪能咽下这口气,吵着要报警,这事局子里说。
打珍珍的那帮闲人也害怕了,怕这事闹大了。说话也软了下来,不复之前的嚣张劲。
李丹歌问姜奂:“这事你想怎么解决?”
姜奂说:“我尊重珍珍的意见。”
经理一听连忙说道:“见了警察这事就麻烦了,大家都得折腾到挺晚。赔钱吧,这女孩的医药费啥的我们都出了,然后精神损失费啥的,你说多少。“
最后这事没惊动警察,打人的女人给珍珍陪了不是,这帮人又给珍珍出了2万块钱的精神损失费,医疗费又拿了5000。
这一趟下来,珍珍虽然被打了,但是七七八八下来赚了2万来块钱,而且李丹歌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又在她那里买了一套房子,随便把她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们,让这帮人谁买房子都找她。
珍珍在家休养的半个月里,卖了12套房子,成了这个月的销售冠军。
姜奂看着脸还是有点肿的珍珍说:“你这可真是因祸得福。“
“哈哈,等姐姐我好了,带你沈阳洗浴按摩吃饭一条龙,都整高端地。“珍珍美滋滋的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喝着果汁,翘着二郎腿说道。
………………
车到驻地,是天津城乡接合部的一处小宾馆,郑家的人已经把宾馆包下来了。
一楼的大堂里里外外摆了好多桌饭食,桌边陆续开始坐满了人。
桌上都是农家饭菜,热腾腾地冒着气,各色啤酒白酒陆续上来。张玉靓把拉杆箱存到前台,也入了席,不过她只是陪坐,根本没人招呼她,于是她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夹了两个包子,边吃边看热闹,只见郑旭东早已卸掉了姜子牙的造型装扮,穿了一身休闲装,由郑妈妈领着入了席,挨桌打招呼,一副非常正常的样子。
耐人寻味的是,郑旭东中间还跟那个假真人隔壁老王擦肩而过,打了个照面,这但是俩人的眼神表情都没有任何交集,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一样。
也可能是心照不宣呢?真是看不懂这些人,张玉靓本能地想到了姜奂,如果他在身边,这时候就会在自己耳边帮她分析这些事情……
算了,不想他了,想也无益。张玉靓叼出一支烟,但发现找不到原先那个一次性打火机了,顺手从服务员那里要了一个。
主宾席上,还出现了拓拓温。她和张玉靓的眼神一对上,两人立刻认出了对方,拓拓温还跟张玉靓合掌致意,张玉靓也笑着点了点头。
张玉靓给妍蕙子发微信:你们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可挺杂呀,什么来路的都有。
刚坐到主宾席上的妍蕙子回她:可不,我是感觉大半个江湖上的骗子、职业忽悠和陈年老流氓都来了。
张玉靓:老婆,我看你挺如鱼得水的嘛,何必还喊我来?
妍蕙子抬眼张望,很快看到了她:老公,我都被他们折腾死了,求求你把我从这里救出去,他们盯人特别紧,跟传销似的,我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真的,张玉靓发现,确实有俩女助理,一左一右坐在妍蕙子旁边。她记起来了:刚才从河沟里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俩女的把妍蕙子挟持上郑旭东的那辆小车的。
张玉靓泡她:老婆,你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看我,都没有人搭理。
妍蕙子:求求你了,老公,把我从这里救走吧。
恰在这时,张玉靓看到妍蕙子右手边那个女助理凑近前去,很客气地把妍蕙子的手机要走了,揣进了一个牛角包!
张玉靓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还要限制人家的自由?这跟绑架有什么区别?看来不给你们这帮家伙上点手段,真是不行了。
张玉靓此刻心里别的什么也不想,只想着赶紧把自己的老婆妍蕙子救回去,回到沈阳,至于其他人,你们就爱咋咋地吧。
她打开微信上的一个群,分享了一个位置:你们都过来吧,按说好的来。
霎时间,群里就亮起了六七个“收到”。
………………
今天下雨了,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今天这场春雨却下得毫不吝啬。
姜奂正在园区里看两个老头下象棋,被这猝不及防的春雨浇了一身。下棋的两个老头倒是老神在在,淡定自若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雨伞。一人打一把,一手撑伞,一手继续在棋盘上指点江山。
回家换衣服,冲澡,之后姜奂就像一滩泥,陷进了沙发里,双眼空洞地盯着挂在墙上的黑色电视。
他失恋、失业已经快一个月了。
姜奂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一条咸鱼,不做事,不想动,没有梦。他不能再一直这样下去,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要趁这段空白时间出去走走,看看,感受新的事物,让自己重新活过来。
生活不应该这样,死水一样地泛不起一点涟漪。
姜奂拿出手机订了一张下午2点去法库的火车票,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两件衣服和洗漱用品,背着双肩包,临出门前,他写了一张便签贴在了冰箱上。
便签是给珍珍写的,上面写着:“我出去走一走,过几天回来,不要担心。”
打着伞走在雨中,姜奂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雨水沁润泥土的味道充盈着他的肺,他给法库的飞行基地打了电话,预约明天的跳伞。
所有的事情都定好后,姜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30岁前的人生清单中,又可以勾掉一项了。
(五十二)“我怕你一个人跳伞,会孤独”
姜奂在傍晚到达了飞行基地附近的旅店,时候还早,他本来可以出去逛逛,但是一想到明天的跳伞行程,他便决定哪里都不去了。老老实实地呆在旅店,保持自己稳定的状态。
晚上临睡觉前,珍珍给姜奂发来一条微信,“你人哪去了?不是又去天台跳楼了吧?”
“我明天从3800米的地方往下跳,到时候注意看朋友圈。”姜奂给她回复过去。
“地址发给我一个,如果摔成肉饼,我去给你收拾。[坏笑]”珍珍放心了。
姜奂把定位给珍珍发了过去,然后说:“为了明天的一跳,我今天要早点睡。我睡了,晚安。”
对一个恐高的人来说,只是想一想跳伞这两字,心跳都会不自觉加速。
毕竟,跳伞不是跳楼。
跳伞,是一个受天气影响非常大的运动项目,什么时候能飞,完全看天。虽然前一天下了雨,但却不影响今天的晴空万里。
显然今天是一个适合跳伞的好天。
姜奂预定的跳伞时间是早上8点,他7点半就到了飞行基地。因为担心跳伞过程中身体出现不适,他连早饭都没敢吃。
到了飞行基地后,姜奂开始称体重、签“生死状”,然后被告知说第一组刚刚出发去机场,他是第二组,需要等待20分钟。同组人算上姜奂是5个,除了姜奂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外,另外两对都是情侣,而且年纪不大。在等待跳伞的时候,工作人员又带着一个人来到了他们组。
姜奂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对周围的事物基本处于充耳不闻的状态。直到他的肩膀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一下,他才猛的抬起头,见到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李丹歌。
“你怎么来了?”姜奂惊讶的问。
“我怕你一个人跳伞,会孤独。”李丹歌的大手揉上姜奂软软的头发,他坐在姜奂身边,说:“我来了,孤独这个坏家伙是不是就逃跑了?”
“说什么呢?”姜奂扭过头,不去看他。
“不要紧张,等会你跳完,你会爱上这项运动。”李丹歌见姜奂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安慰着说。
姜奂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等待时间的走动。
20分钟后,第二组姜奂他们开始穿装备,没有指导,没有练习,只是在穿好装备后,教练跟他们讲了动作要领。
教练是个穿着飞行服的年轻小伙子,他表情严肃,声音洪亮。
他说:“在跳下飞机前,小腿垂到机舱外并弯曲贴住飞机的底部,仰头,收手臂抓住背带;在空中,当教练拍肩膀时打开手臂,依然保持仰头、顶胯、小腿后弯的姿势,因为就像一个大香蕉,他们把这个姿势称为banana姿势,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等到大伞打开,开始缓慢降落的时候,就可以放松一点,慢慢欣赏一下风景;在准备落地时,要把腿收到前面,呈现一种坐姿,着陆前把腿向前伸直,直到教练说可以站起来的时候再站起来。”
小伙一口气说了所有动作要领,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姜奂并没有全部记住,他的紧张这时候已经达到了顶峰。
一直在姜奂身边的李丹歌能非常明显的感受到姜奂的变化,他揽住了姜奂的肩膀,轻轻的拍着,说:“放松点,跳伞并不可怕。从飞机跳出数秒后,下落速度就会变得恒定,感觉到的只是悬在空中的轻飘感,那种自由自在是你在地面无论怎么折腾都体验不到的。”
这时候上空开始飘下来数顶彩色的降落伞,就仿佛蓝天白云之间开出了几朵小花,李丹歌对姜奂说:“你抬头看天空。”
姜奂抬起头,那一刻他的紧张被惊叹所代替。
第一组的人开始陆续着陆,姜奂迫不及待的问他们感觉如何,每个人都是一副微笑又难以言表的神态,姜奂的紧张终于被肾上腺素的刺激所打败,开始期待自己跳出飞机的那一刻。
教练都是同一拨人,他们换了新的伞包,然后根据门外的名单开始领人。姜奂的教练是一个外国人,他又跟姜奂用英文交代了一遍动作要领,紧接着就登上了去机场的摆渡车。
下了摆渡车,面前是一架小飞机,里边除了长条凳,就啥都没了。姜奂他们一个挨一个挤在一起坐着,所有人都面朝机尾方向,第一个跳的人,直接坐在舱门口的地板上。飞机不断攀升,姜奂如果不用脚顶住前面的板子,感觉整个人都要滑下去了。李丹歌握住了他的手,他侧头去看李丹歌,李丹歌给他比了一个竖大拇指的动作。
教练一直在调整绑带,当他终于调整好了后,开始把姜奂整个人紧紧地拴在他身上,没有一点空隙,这样让姜奂觉得非常有安全感。
教练带着姜奂坐在门口,舱门又一次被打开了,教练让他往下看,似乎为了让他适应这个高度。铺面而来的强烈气流,让姜奂的心再一次狂跳不止。
教练问他准备好了吗?
姜奂毅然决然地点了头,教练倒数3,2,1——
6秒钟的自由落体完全没有感觉到失重,唯一的感受就是身体的每一处都被气流急速冲击。过山车还有一种心要冲破嗓子眼的感觉,而这一刻完全没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天旋地转,姜奂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地在眼前扩展开来,伞打开的瞬间,所有的恐惧、担心都一扫而空。
姜奂张开了双臂,同时也睁开了眼睛。
此时此刻姜奂体会到了刚刚李丹歌说的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他兴奋地喊了出来,觉得心里一直压抑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从胸腔中被释放出去。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天这么蓝,下面的所有东西又都这么渺小。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上帝一般,他在天上,俯视着下面的一切。这就是传说的上帝视角……
落地后他还沉浸在这一跳中不可自拔,他确实如李丹歌所说,他爱上了这种感觉。
他将跳伞的视频截取了15秒,配上了一句话,发到了朋友圈。
“希望自己也可以变很好,让想做的都做到,就不用再一直踮着脚去盼望别人。”
(五十三)“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
天津饭局上,张玉靓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妍蕙子瞟了她几次,见她也没变过姿势,她悄悄地走到张玉靓身后,探头去看她到底在看什么,那俩女助理也跟着过来偷偷一起看。
一段跳伞的小视频,天很蓝,跳伞的人明显很兴奋,看样子应该是第一次跳。妍蕙子正琢磨着跳伞的这人是谁,张玉靓已经把视频关了,接着往下翻动朋友圈。
“跳伞的是谁啊?”妍蕙子问。
张玉靓没说话,又点开了下面一个人发的朋友圈,也是一条跳伞的视频。张玉靓冷哼一声,把手机屏幕关上,收进了衣兜里。
“这天气是挺适合跳伞的,你朋友圈里这俩人挺浪漫啊。刚热恋的吧?”妍蕙子完全不在乎张玉靓说话,继续说着。
张玉靓叼了一根烟,走出了屋外。
那个破日记还真没白记,哼,才一分开一个月,张玉靓狠狠的吸了两口烟,她想,姜奂口口声声说爱她,这才分开一个月,他就和前任旧情复燃了,那她张玉靓算什么?
王八蛋,他姜奂就是个王八蛋。
………………
“这是什么蛋?”姜奂用筷子指着一个白色汤碗里,一颗颗白色的蛋,问道。
“王八蛋。”坐在姜奂对面的李丹歌答道。
两人上午跳伞结束后,中午李丹歌带着姜奂去吃了一顿好的,说是庆祝他重获新生。
这是一家法库非常火爆的饭店,中午饭店里人头攒动。如果不是李丹歌提前预定了位置,两人可能就吃不上这王八蛋了。
“这王八蛋挺好吃。”姜奂夹了一个吃完后,说道。
“你喜欢就行。”李丹歌的目光一直在姜奂身上,深情款款,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我可不喜欢王八蛋。”姜奂也笑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玩?”李丹歌问。
“去蹦极吧。”姜奂说。
“蹦极比跳伞可怕,Wilde,你真的想好了?”
“还没想好,Sameth。”姜奂又吃了几口菜,然后放下筷子,他看向李丹歌,李丹歌也看着他。
俩人四目相对,半晌,姜奂说:“Sameth,我们回不去了。”
李丹歌笑了,语气轻松地说:“我没想回去,我们往前看,继续走下去。”
“Sameth,我这里现在没有你了。”姜奂指着自己的左胸膛,说道。
“你有谁?你这里现在装下的是谁?”李丹歌语气冷下来,问道。
是谁?姜奂被李丹歌问住了。有一个名字在心里呼之欲出,可是他狠狠的把这个名字压了回去。“是谁,都与你没有关系了。”姜奂如是说。
“那个叫张玉靓的女人?”
姜奂不说话。
“那个女人不是把你从公司里赶了出去,不是已经和你撕破了脸皮么,你这人怎么这么贱?”李丹歌是什么样的人?军二代,有权有势,人帅多金,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围着他,捧着他。他身边多得是肖清心和姜行这样的人,他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不会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但是他身边的这些人,他还是摸得明明白白的。
他姜奂也不是多清高的人,他也市侩,也有虚荣心,而且最重要的是,李丹歌一直都非常笃定地认定姜奂是喜欢他的。
如今听见他这么说,他心里充满不甘与恨。他姜奂有什么资格敢不喜欢自己?他宁愿去喜欢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也不回到他李丹歌身边?
“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姜奂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既然你和我要把关系撇得这么明白,为什么要回我给你买的房子住?为什么要找我去买珍珍的房子?”李丹歌冷笑着,看着他,语气不善,“你把我当什么了?把我当成有钱的傻子了是吗?”
这下姜奂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利用李丹歌对自己的余情未了来帮珍珍卖房子。他姜奂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李丹歌喜欢自己,所以就这样理所应当地利用人家?然后人家希望得到他爱的回应时,他又这样一幅贞洁烈女的样子,把人家拒之千里之外……他姜奂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过去自己最看不上的那种人?
他低头对着李丹歌说了一句“对不起”,便猛地站起来,匆匆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对面的李丹歌一眼。
他就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可是在李丹歌的眼里,这就是对他彻头彻尾的漠视。
你呀你,竟然如此冷漠与冷酷,让李丹歌觉得自己全身冰凉,心像被人捏着,窒息一般难受。
………………
家里,梵音悠扬。
肖清心虽然和李丹歌结婚后,出轨了不少男人。但是她可以保证,自己绝对没有拍照录像的习惯。她一直很纳闷:李丹歌看到的那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难道谁在宾馆里安装了摄像头?五星级宾馆安装摄像头?这事不光彩,不然她一定要找那些宾馆理论一番。
她后来通过别的方法,弄到了几张李丹歌手机里她的照片。冷不丁一看或许是那么一回事,可是自己的身体当然自己才最了解,她细看之下发现,上面的女人除了脸是她,身子根本就不是她。这照片竟然是P的,而且P得非常真实。
肖清心心里憋着一口气,花了大价钱找了黑客,要把这事彻底查了。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害她。
………………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咚咚咚咚声,反复响着,姜行在姜奂面前来来回回地踱步。她被姜奂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竟然拒绝了李丹歌的求爱。这么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就这样被他白白错过了。
“你是这么想的?”姜行这是5分钟里的第二次发问。第一句是,“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姜奂看着焦躁不安的姜行,缓缓地说:“我来是让你帮我找个房子,我和李丹歌没有可能了,姐,你要嫁给他就去,不要用我来做桥。”
“这个时候你不帮我,我怎么嫁给他?!”姜行这句话歇斯底里。她很少这样和姜奂说话,看来今天确实被他气得不轻。也可以说,姜行真是十分渴望嫁给李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