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毒巧克力?后来老太太被惩罚了吗?
妍蕙子打了个响指,给她家族的成员们发微信。
她对付雨奇说:海兔,Steven真的变成了一头熊怪了,哈哈哈哈!
海兔回她:真的呀?行为艺术真有魔力,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他以后会跟这些玩家们打成一片吗?
妍蕙子继续联想:那会怎么样?他这样的人还能性格大变?还能乐不思蜀,抛弃万贯家财在这里跟他们厮混玩耍?
海兔:Ofcourse!当然啦!
妍蕙子:那可太好了,Thatisgreat!
妍蕙子又给胡梦轩微信:郑旭东变熊怪啦,以后有病要到你那里去看了。
胡梦轩:!!!你又把他怎么的了?
妍蕙子:哈哈,他自己自愿的,参加行为艺术去了,以后就是艺术家了哦。
胡梦轩:拉倒吧,估计是让你弄魔怔,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妍蕙子:你同情他?
胡梦轩:没有啊!我也觉得挺刺激的,嘿嘿嘿嘿。
付雨奇问妍蕙子:他现在在哪里?干啥呢?
妍蕙子喊杨凯琪:老二,你们的Cosplay团队需要熊怪吗?
杨凯琪:啥意思?什么熊怪?不需要呀,我们需要杰森或者弗雷迪。
妍蕙子:那个可不行,那太危险了。熊怪毛茸茸傻呵呵的多好玩!
付雨奇问妍蕙子:他不会是去伤人了吧?确保没事?
妍蕙子回答付雨奇:没事。在喂流浪狗的老太太家闹呢,好好闹一闹她们!
付雨奇:你们呀,可别被人碰瓷儿了,当地人都很强调私人领地私人空间呢。
妍蕙子:你忘啦,那个庄园主人Lowey跟所有的住客都签过协议的。
妍蕙子喊张玉靓:老大,我想起一件事情,想跟你说呢。
张玉靓正忙着对付姜奂的周朵朵的事情:啥事?
妍蕙子:老大,你忙呢呀?
张玉靓:说事,老婆。
妍蕙子:我们别墅旁边住的老太太拿流浪狗做实验,给它们下毒,考验他们的忠诚,可怕不?
张玉靓正对着周朵朵和姜奂怒目而视,这边看到妍蕙子的微信,心里抖了一下:你觉得她们挺可怕?
妍蕙子:挺邪恶的,流浪狗又不是她们家的,凭什么要求人家忠诚?还下毒!老妖婆。
张玉靓:后来流浪狗被毒死了吗?
妍蕙子:不知道,反正是吃了毒巧克力。
张玉靓:毒巧克力?后来老太太被惩罚了吗?
妍蕙子:详细的我还不知道呢。先不跟你说啦!这边又热闹起来了!
杨凯琪喊妍蕙子:老婆,你不会是在玩行为艺术呢吧?
妍蕙子回杨凯琪:你真聪明,猜对了,我们就是在玩行-为-艺-术!
………………
杨凯琪放下手机,对文一诺说:我那个老婆,一天太能闹了,都快赶上我了,出去度个假,还玩上什么行为艺术了。
文一诺说:师父,你喜欢行为艺术不?
杨凯琪:不喜欢,我记得前两年有一对男女,光着身子举着枕头,腰间用情侣绳互相拴着,在郊区马路上裸奔,那不就是行为艺术吗?
文一诺说:那不都是为了艺术嘛?
杨凯琪:那是精神病!
两人正在议论,娜姐开车引着两辆厢货进了加油站。
娜姐停车进站,穿了一身工作装,非常干练。
“娜姐,给我带生意来了呀?”杨凯琪笑脸相迎。自打俩人相识,娜姐就经常领着公司、亲友的车到杨凯琪站里来加油,而且从来都是照价付钱,从来没要打折,这让杨凯琪挺感激,虽然心里还是隐隐防着她,但俩人见面得多了,关系十分熟络起来,互相也讲了很多心里话。
但是今天娜姐领了两辆厢货过来,还是让杨凯琪有点诧异。
“妹妹,我是来帮你开展业务的。”娜姐说,“我们公司的新产品。”
“什么新产品?”杨凯琪心里警觉起来,笑着问道。
文一诺又羞又恼,都有点绷不住了,转身进了站里,假装去取绝缘手套。
“特别好的产品,一般的店倒贴进场费来请我们,我们都不给他们货源呢。”娜姐一边情绪满满地说,一边还吩咐着跟车工人,“赶紧卸货安装,别影响人家站里的加油位。”
“哈哈,等一会儿的娜姐,到底是什么新产品呀?”杨凯琪话里已经带着不快了。
“魔力水系列。”
“魔力水?化妆品呀”
“不,是我们从欧洲引进的产品系列,聪明水、热情水、听话水、飞行水、梦游水,先是这五种,量走得好了的话,接着还有……”
“停!娜姐,”杨凯琪吃了一惊,“这些东西不是应该在夜店里卖的吗?我这可是加油站!”
“妹妹,我当然是知道的。”娜姐娓娓道来:“可是你研究过吗?你加油站的顾客平时是以哪个人群为主?”
“那有啥关系?各个季节都不一样的。”杨凯琪顺口回道。
“换个角度吧:什么时间段的顾客来得最多?”
“晚上八点以后。”这个非常直观,杨凯琪心里当然有数,但是还装糊涂。
“呵呵,妹妹,你明白的,到你这里来加油的,多数都是在这附近的几条街上晚间消费的人。那几条街上,不是酒吧就是歌厅,饭店和烧烤店,还有洗浴按摩足疗网吧,对不对?那些车主为什么都到你这里来加油?”
“因为这附近没有别的像样的加油站了,就我家还坚持开着。”杨凯琪说,这道理不是明摆着的嘛。
其实不然,就在附近,距离她的加油站不到两个路口,原本还有一家中型的加油站,干得还不错呢,后来突然就转产干别的去了,把加油口给关闭了,变成了专业的加气站,所以在这附近夜间消费的人要想加油,必须都得奔着杨凯琪的站里来。
杨凯琪加油站的生意,从那时候起就立即红火起来了。而那家新的加气站呢,也没算赔钱,因为附近又新建了新的居民区。
而背后操办那件事的人,就是娜姐。
杨凯琪也感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可能这么简单而且突然,跟文一诺也可能有点关系,但是,她本能地没有往那上面去深了想,索性装糊涂,她怕自己真的爱上他。
(二十四)“逛夜店不是为了放松吗?变更聪明有啥用?”
“所以,”娜姐说道,“根据你们的经营数据分布,能够得到一个新的思路,在你这里设几个专柜,就卖我们的产品系列,一定大受欢迎,赚了呢,我们对半分成;赔了呢,我们把设备、东西一撤,你们没有任何风险和投入,这还不行啊?”
杨凯琪想了想,还真就没有找到可以驳回娜姐建议的理由。只不过,让对方把自动售卖机就这么设在自己的加油站里,她毕竟有些别扭,“娜姐,这些设备消防上不合格吧?”
“放心吧,这些设备都是无静电的。”
“是合法的东西吗?”
“哈哈哈,妹妹,当然合法,你娜姐我的表哥就是公安局的,我能干不合法的事情么?你放一百个心吧。”娜姐见杨凯琪左推脱右执拗,自己一番好意却被她当成别有用心,略微有一丝不快。
杨凯琪点点头:“那就多谢娜姐想着我哦。娜姐,我这是小买卖,怕砸了饭碗,多问了几句,你别多心啊。”
娜姐说:“这就对了,听娜姐的,你哪回吃亏了?”
说话间,工人们已经把自动售卖机在加油站的一个靠近办公区域的角落里安装好了,从车上取出货物箱,开始往售卖机里安放商品。
“走,咱们看看去!”娜姐拉着杨凯琪走近前去观瞧。
“东西还挺全的——”杨凯琪弯腰从货箱里取出一瓶东西,仔细一看,这却不是什么魔力水,而是润滑液!她脸一红,刚挂上的笑容又变成了阴霾。
娜姐循序善诱:“那都是配套商品嘛,妹妹,一般的超市都会有这些东西,你不用多合计。我在这里卖的这种润滑液,比夜店附近超市的便宜两成呢。很多人开车拉着小姐姐出去兜风、飙车,要是想在车里做点什么事情的话,在你这里先把东西备上……”
见一个正在等着车子加油的女司机走过来看热闹,杨凯琪忙打断了她:“娜姐,那魔力水系列的产品都是干什么的呢。”
“你不问我也要给你讲呢,要不万一有客人咨询起来,你都不知道咋回事。”
杨凯琪皱着眉头笑着听她说下去,那个女司机和她的闺蜜在旁边看热闹,娜姐指着售卖机里陆续归位的一瓶瓶魔力水介绍起来:“聪明水,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让你变得更聪明,更敏锐,更有吸引力。”
“逛夜店不是为了放松吗?变更聪明有啥用?”杨凯琪的眉毛越皱越紧。
“不是做算术题的那种聪明,而是让你在那方面更聪明,更敏感,特别容易嗨起来燥起来的那种,如果两个人都喝了……你懂的。”娜姐心照不宣地说。
“有点像蓝精灵的动画片里的那种药水,嘿嘿。”女司机嬉笑着说。
“对对对,这款产品就是比利时研制的!”娜姐接着往下介绍;“热情水,喝了可以让人特别热情,特别兴奋,赶都赶不走,特别有效;听话水,喝了何以变得很温柔,很听话,百依百顺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些都作用在不同场合的,都是无色无味的,而且就是喝得过量了也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损害,自动就代谢掉了,这都做过很多实验的。”
娜姐兴奋了,她的声音在加油站里回荡着
“娜姐,”杨凯琪做了个打断一下的手势,“这些药水……你都亲身喝过吗?有亲身感受吗?”
“当然都试喝过的呀,而且效果特别好!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娜姐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行,娜姐,还是你厉害……”杨凯琪自叹弗如。
“大姐,我要来一套的话,多少钱?”那个女司机突然张口问道,毫不理会杨凯琪看着她的震惊的眼神。
这位女司机三十多岁年纪,气质高雅脱俗,面容白皙清秀,披肩发用一个素色的头饰很简单地绾在脑后,淡青色的休闲套装,象牙底色经典格子丝巾,一看就是个高级文员甚至高校教师。
“您别急,还没安装完呢,稍等1分钟。”正在紧张安装调试售卖机的张师傅憨厚地冲她笑了笑。
娜姐也笑了笑:“这一套五种魔力水,组合销售的话,在商场要两千多,网上也要一千多,还不能保证是原厂的,在我这里保真,才卖七百九。”
“真的呀,那我必须来一套了,小美,你要不要?”女司机问她的闺蜜。
“……”那个闺蜜有些犹豫,但明显也已经是心动了。
“对了,姐,这个梦游水和飞行水又是管什么的呢?”女司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可强了。
“这个梦游水呀,就是让你在亢奋、激动或者是高潮的状态下,变成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而且你还是清醒的,能最充分地享受你那种变身之后的……”
杨凯琪实在听不下去了,扭过身子直奔正在一辆车子旁忙活的文一诺,过去就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文一诺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疼得直咧嘴:“干啥呀?”
“你们家这个娜姐,到底是干什么的?”杨凯琪低声问道。
“我爸的秘书啊,原先是做销售的。”文一诺低声回道。
“销售什么的?”
“什么都有呗,我哪知道那么详细?”
“对了,文一诺,你们家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呢?跟我说实话。”杨凯琪很激动。
“做物流的。”
“做哪种物流的?这都什么玩意儿啊?!”杨凯琪抗议道,她恨不得马上把娜姐跟她的那些个魔力水、润滑液从加油站里平推出去。
“别激眼啊!师父,娜姐不会坑你的,这些东西利润可高了,咱们的团队不是正好缺活动资金呢吗?”文一诺很认真地提醒她道。
杨凯琪想起来了,她的Coser团队最近招兵买马,又要添置服化道,偏偏又赶上加油站的设备需要更新,所以资金上出现了一个挺大的缺口。
见她沉吟了一下,文一诺趁热打铁:“你前一次跟娜姐唠过这个事请,她肯定往心里去了,这不就是来帮你了吗?”
(二十五)豪门里的Coser
“帮我?”杨凯琪转头看看娜姐那边,嗬,不光那个女司机,在娜姐的忽悠之下,连那个刚才还在犹豫的闺蜜都买了成套的五瓶魔力水,相关的几样新产品也买了好几种,收获满满地正往自己的车里走去。
“这不会是他们安排的托儿吧?”杨凯琪自言自语。
一个开帕萨特的小伙子等着给车加油的工夫,不经意地看见了那边的自动售卖机,疾步走了过去,满脸惊喜溢于言表,跟娜姐耳语了几句,也马上掏出手机扫码缴费,一下子买了两套魔力水,还把办公区门口牌子上的咨询电话给拍了照片。
那是杨凯琪的手机号。
“你们这个娜姐,还真有点意思。”杨凯琪心里默默一算,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从那两台售卖机那里至少进账了六百多,而她的成本呢,就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电费。
“钱原来也是可以这么赚的。”她低声感慨道,并且逐渐对那两台售卖机产生好感了,这俩大宝贝摆在她的加油站里,也不显得那么违和了。
“这回不生气啦?”文一诺跟她相视一笑。
“哪有那么多气跟你们生?我得组队进场了……”杨凯琪掏出了最新款的黑鲨手机,左右晃动起肩膀和脖子来,这是她要开始率队大战一场之前的热身动作。
“其实那个魔力水真挺好用的,咱们……也可以用用呗。”文一诺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杨凯琪放下手机,恶狠狠地盯着他质问道。
“没说什么。”
“你给我把你刚才那句流氓话再说一遍!”杨凯琪这回真激眼了:“姓文的,你真觉得我给你脸了是不?”
………………
一辆奔驰面包车静静地驶进了长江街泰山路交会口附近的一家会所里。
这会所处处透着刻意的低调,院子的入口处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这里原本是一家配备小厂房的研究所,单位搬走之后改造成会所之前还空置了好几年,会所的经营者盘下这里之后,在院门处只是悄悄拿通用的最常见的铁门取代了原来锈蚀不堪的厂门,连任何醒目的招幌、标识都没有,只在一块做旧的硬木牌子上蚀刻着“泰山路××号”而已。
车停后院,奔驰面包里走下来了文一诺和杨凯琪。
杨凯琪还是面带不快,文一诺陪笑着拽她往会所房间里走,刚要进屋,后门开了,一个又黑又壮的男人正往外走,跟他们迎面碰上了。
“呦,姐夫怎么来了?”文一诺有点意外,客套地打了个招呼。
“一诺来啦?我这不是送你娜姐过来么,这位是……”姐夫嘴里也跟一诺应答着,一双眼睛贼光闪烁,上上下下瞄着杨凯琪,大概是为了显得像个有点文化的人吧,他还戴了一副眼镜。
“这是我师父。姐夫这是要上哪去?不陪娜姐跟我们啦?”文一诺明显有点膈应这个姐夫,杨凯琪有点听明白了:这人是娜姐的老公。
“哦,美女师父啊……我踢球去!都约好了,你们完事了提前喊我一声就行。”姐夫挪步往外走,换了个角度继续打量杨凯琪。
姐夫用眼神把杨凯琪通身上下前前后后嗦喽了个遍,弄得她特别扭。辨别男人是不是贪淫好色,就是看这人的眼神,如果他的眼神喜欢在女人身上敏感部位黏糊,那就是色鬼无疑,这个姐夫给人的感觉也是这种人。
姐夫钻进一辆埋埋汰汰的旧吉普车,匆匆离去。
“这人是你们娜姐的老公呗。”杨凯琪哂笑着问文一诺。
“对。”
“哼!”
“咋了?”
“他不是去踢球的。”
“怎么说?”
“这姐夫虽然长得黑,但脸可洗得挺干净,还刚刮的胡子喷的香水,你去踢球用这么捯饬吗?”杨凯琪不怎么善于观察,但也都看得明明白白。
“人家可能踢的是女足呗。”文一诺也心照不宣地一脸坏笑着说。
通过奚落这个不正经的姐夫,杨凯琪心里的恶气稍稍出了一些,俩人之间的气氛改善了,文一诺把手搭在她肩上,她也没刻意闪躲。
俩人进屋,却见娜姐正站在玄关里。
餐厅里灯光柔和,娜姐的脸上分外平静。
杨凯琪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也不知刚才他们的议论被娜姐听到了没有。
几人寒暄了两句,就落座了,一位彬彬有礼的中年侍者领着一男一女俩服务员进来,分别为三人服侍就餐,手法仪态娴熟轻柔,十分讲究。
餐桌上很快准备停当,一个帅小伙推着餐车出来,给仨人分别上了菜品。这里的菜品都是融合菜,搭配很用心,精致而又美味,都是他们俩爱吃的。
“喝一杯吧,这个开胃酒是特供友谊宾馆的,咱也尝尝。”娜姐举杯,大家都品了一口,这酒入口温爽,喝进胃里令人十分舒服。
“谢谢娜姐!”杨凯琪发自内心地说,今天娜姐送来的魔力水卖得非常火爆,刚到下午两点多,就不得不补了一次货,到晚上七点时粗略一算,杨凯琪已经躺赚两千多,这还没到晚上客流高峰时段呢。
“不用谢我,有钱咱大家一起赚嘛。再说,没有妹妹在这里长年攒下来的客流,我哪会有这么好的便宜可捡呢?咱们以后一定赚大钱,今天咱这就是简简单单先庆祝一下!”娜姐的眼里闪着光。
杨凯琪问:“娜姐,这个会所是你们集团的吗?”
“是一诺爸爸盘下来的,很不错吧?”
“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娜姐给安排布置的。”文一诺说。
“娜姐……这里平时人多吗?”杨凯琪问。
“不多呀。有时候三天两天都没有什么人过来。”
“哦。”
“你们如果有什么活动,欢迎到我这里来呀,我可以给你们在这里安排吃住。”娜姐贴心地提议道。
不料她会错了意,杨凯琪说:“娜姐,我们Coser团队缺一个排练场地,你这儿没客人的时候,我们过来用一下场地可以吗?”
“呃,这样……也可以,你们随时可以过来。”一丝不快从娜姐脸上一闪而过,她又是满脸贴心亲和的微笑,“妹妹,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主场,有什么事直接跟他们吩咐,不用事事问我!”
“太好了,姐,我敬你一杯!”杨凯琪和文一诺都兴奋极了。
(二十六)豪门里的Coser之二
娜姐、文一诺、杨凯琪站起身高兴地碰了杯。
“我们接下……”娜姐的半句话一下子就被杨凯琪打断了,后者杯子都没撂下,就挪步窗边,在他们的Coser群里大喊:“大家注意啦!我已经为咱们找到最好的活动场地啦!”
“我宣布,今天晚上九点半,在我发的共享位置集结!实战演练百鬼夜行!”
文一诺看着心上人激动兴奋得肩膀都在抖动,也笑了个不停,那是得意的笑。
他笑得开心,抿了一口酒助兴。他发现娜姐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杨凯琪发完位置,回身坐回饭桌边上,娜姐亲切地笑着,让她如沐春风:“已经约啦小伙伴儿啦?”
“嗯哼!娜姐,你真好!”杨凯琪满心欢喜,向娜姐敞开了心扉。
哪里用九点半,不到20分钟,会所门口突然闪现了一个无脸男。
门卫吓了一跳,赶紧喊来那个领班侍者。
无脸男站在栅栏外,领班站在栅栏内,双方默不作声,路灯的光落在无脸男的面具上和领班的眼镜腿儿上,无声地反射着。
双方僵持了能有两分钟,无脸男笑了:“大哥,能样我进去不?”
领班轻轻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门开一道小缝,无脸男无声地飘了进来。
门卫刚要关门,却见大天狗和两面佛也站在门外,而且还都各自举着一串冰糖葫芦。
保安也想像领班那样若无其事,但是到底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喷了,一口浓茶喷在了大天狗的羽毛上。
………………
蛋糕店里的采访因为不速之客张玉靓而草草结束。
姜奂是被张玉靓拽出的蛋糕店,对面公司里的不少同事都从窗户里看见了。两个人本来虚虚无无的关系,因为这一举动彻底坐实了。
姜奂并没有反抗挣扎,因为他知道对面公司的窗户后面,有无数双眼睛来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如果再和张玉靓撕吧,那更是给这些同事送去笑料和素材。他和此时此刻的被怒火蒙蔽了理智的张玉靓相比,要清醒得多。
张玉靓一路拽着他到了公司的地下车库,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姜奂全程乖乖配合,他觉得自己如今像个小媳妇,一会儿家里的这位霸道总裁会不会按着他就是一顿强吻呢?这样一想,他的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张玉靓坐在驾驶位,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下去。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嘶鸣着在这安静的地下车库里响起,分外刺耳。
姜奂想象中的强吻没有,只有措不及防的加速,姜奂手忙脚乱的系上安全带,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一路上张玉靓都板着脸,不发一言。车子在马路上狂飙,几次都在闯红灯的边缘。
张玉靓心里很乱,她最近采访的也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尤其前段时间刚刚采完的唐清华,那种猥琐下流又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让她现在想起来都如鲠在喉。她看见姜奂和那个面包店里老板娘挨挨擦擦搂搂抱抱时,她竟突然就把姜奂和唐清华联系了起来,然后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和胃相比,她的心里更是一阵大过一阵的悲哀。
车子的走势就如同张玉靓乱糟糟的脑子,晃得坐在副驾驶的姜奂都要吐了。
姜奂打开车窗,大口地呼吸窗外的空气。初春季节,风很冷,姜奂脑子被吹得直发木。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关上车窗的时候,车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酒店,位置离大学城很近。姜奂的大学就在这附近,几年光景,这里从一片大荒地,化身为满是住宅区与商业街的景象。
那时姜奂还想在学校附近租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一下,弄个日租房什么的,赚点零花钱。后来他还真干了半年,为什么不干了呢?因为遇见了太多奇葩事,如今回想都觉得有意思,真应该把那些租过他房子的人找出来,给他们做个人设采访,问问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姜奂至今还记得,有个小伙子找他租房子,这个男孩也是他们学校的。租了2天,交房的时候,他去那收拾一看,屋里除了有数不胜数的小雨伞外,竟然床上还有2处水渍。他也是脑子抽了,竟然还闻了闻,这给他恶心的,那两处都是尿渍。
他那阵也是年轻,经历的少,怎么都没想明白,20来岁的成年人,怎么还能尿床。
还有一次,一对情侣租了一天,第二天他去收房的时候,女孩在床上昏迷,嘴边还有干了的呕吐物,男孩却不在。姜奂吓得又是打110,又是打120的。因为这事折腾了好几天。
警察差点给他当成嫌疑人。最后听女孩说,他男朋友觉得不刺激,给她吃了点药,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这样了。男的吓跑了,以为人死了。从那以后姜奂就不敢再干日租房了,钱没赚多少,罗乱事却实在是不少。
或许真的是触景生情,姜奂就下车的这么一会,竟然回想了那么多大学时候的事。
张玉靓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面无表情地沉默。心里更是来气,刚才他和那个面包店女老板还有说有笑的,到她这里就这样冷冰冰的。
张玉靓大步往前走,姜奂就在后面跟着。这家酒店不大,门口除了登记的服务员外,还有个穿着学生装,画着淡妆的女孩坐在那里玩着手机。有点COS的感觉。
张玉靓要了姜奂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
姜奂有点懵,不懂这大白天的张玉靓带他来大学城这开房是要干啥。不过一进这房间,姜奂就有点不淡定了。
这赫然是一间专门为情侣做那种不可描述的事准备的房间。房间的灯光都是暧昧昏暗的粉红色。房门旁边有一个大衣柜,房屋中间摆着一张大圆床。
“这是什么情况?”姜奂终于打破了沉默,问了出来。
张玉靓没回答,打开衣柜翻找着什么,姜奂探头一看,里面一排情趣内衣,五花八门。这是要玩点不一样的?姜奂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心里一阵窃喜,然后有点腼腆地对张玉靓说:“那套黑色的女仆装你穿应该能好看。”
(二十八)“你小点声,别给比特吓着”
“牛牛,你写日记么?”去跟踪采访唐清华的路上,张玉靓问李内牛。
“有时候会写。”李内牛答道。
“什么时候开始写的?”张玉靓问。
“那次的事情之后。”也就是说,从姜奂和张玉靓的人格进入李内牛身体后,他就开始写日记了。
“都记一些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每天的生活。流水账。”李内牛有些警惕了。
“哦,好习惯。好习惯一定得保持住哦。”张玉靓也就收了问题。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唐清华的表情非常平静,仿佛他不是坐在看守所的铁窗后面,而是坐在家里的饭桌上,等着某一位妻子给他端饭。
张玉靓看他的这副嘴脸,心里既是解气,又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灵感,把这个家伙跟马向前介绍认识一下,这俩坏蛋会不会碰撞出什么火花呢?
唐清华被抓进看守所的原因是:寻衅斗殴,故意伤人,家庭暴力。
张玉靓通过关系,多少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唐过去的一个“继子”前一段扬言要“废了他”,前天他走在街上,突然有人朝他脑袋上拍砖,他以为是继子雇来的杀手,于是掏出准备好的匕首去捅对方,孰料那个街坊只是想跟他“开开玩笑的”(原话),于是俩人真真假假厮打在一起,对方胳膊上腿上被他划伤好多地方。接受警方问话期间,他回到一个家里,那个妻子本是一片好心,向他打听这件事,被他下狠手打了一顿,对方母女俩都报警了,于是数罪并罚,唐清华就这么进了看守所。
“唐先生,还好么?”张玉靓竭力遏制着脸上的笑,斟酌来斟酌去,也就是拿这句话跟唐清华打招呼比较合适。
“还好。”
“我们聊聊?”
“当然可以,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咱们从何说起呢?”唐清华做好了准备,发型清爽,眼神清澈。
………………
手术之后,李丹歌家的比特活蹦乱跳地从胡梦轩的宠物店出院了,但没有一个月,又发病了。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比特的症状刚被发现就已经昏迷不醒了。李丹歌半夜被家里老妈电话呼叫过来,作为二十四孝的媳妇肖清心当然也不能独自在家,便也睡眼惺忪地和李丹歌一起赶了过去。
在驱车回老爸家的路上,李丹歌又给胡梦轩打了电话。胡梦轩正搂着徐天睡得昏天暗地,手机响了半天,胡梦轩才猛地一下从梦中醒来,她先是下意识地胡乱拿着被给身边的徐天从头到脚都盖住,然后才伸手去拿手机。
电话一直没人接,李丹歌心情很焦虑。肖清心把车窗按下来一些,让初春的冷风给自己醒醒脑。
“喂,哪位?”胡梦轩迷迷糊糊地说。
“胡大夫,比特又犯病了。”
“在哪?我这就过去,什么症状你大体和我说说。”胡梦轩一下清醒了,她伸手推身边睡得正香的徐天,一边问着病情。
“我也没看见比特,正在往回赶。”李丹歌油门又踩了踩,车开得风驰电掣。
胡梦轩放下电话,火急火燎地穿衣服,拉着睡得迷迷瞪瞪的徐天就往外走。
“宝贝啊,这大半夜的是干啥去啊?”徐天明显不在状态,和冷风嗖嗖的外面相比,他更钟情于温暖的大床。
“李老爷子家的狗又病了,我们得过去看看。”胡梦轩替徐天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去。自己才走到驾驶位上车。
“那小狼狗又病了?”一听是李老爷子这四个字,徐天一下就精神了。因为对他来说,李老爷子就等同于人民币,和赚钱这事相比,睡觉算什么东西。
上次比特那一场病,除了宠物医院的花费不算,光是徐天自己给李老爷子进行心理辅导,就赚了5位数。对他来说,这就是妥妥的上帝。
李丹歌刚进李家大院,就看见狗窝旁边站了好几个人。走进一看,蹲在狗窝旁边,穿着睡衣外面威严地披件大衣的是他家老爷子,他妈和他老姑分别站在老爷子的一左一右。心惊胆战地盯着李老爷子,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听见开门声,李丹歌的妈妈朝门口看去,见李丹歌回来了,她心一下就松了一半下来,这可算是回来一个主心骨了。她忙对李丹歌喊道:“儿子呀,你赶紧过来看一眼比特。这可咋整啊,突然就昏迷了。”
“你小点声,别给比特吓着。”李老爷子皱眉说道。
“爸,我给胡大夫打电话了,她正往这里赶。你进屋等着吧,这外边这么冷,再给你冻着。”李丹歌大步走到李老爷子身边,俯下身就要上手搀扶他。
李老爷子沉吟了一下,还是被李丹歌半推半就的给扶了起来,进了屋。外面确实挺冷的,而且蹲的时间太久,他腿也麻了。
一看老爷子进屋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丹歌扶着老爷子往屋里走的时候,回头对肖清心吩咐道:“你在外面看着点比特,顺便迎迎胡大夫。”
正往屋里走的肖清心脚步一顿,心里虽然极不情愿,面上却温顺地点了点头,笑着回了一句:“好的。”
初春的北方,风彻骨的凉,肖清心平时都是车里屋里,很少在外面呆着,所以衣服都是薄款的,主要以美为主。她今晚出来也只是披了一件薄呢子的大衣,里面一件连衣裙,腿上只有一款薄丝袜。就这样在外面站了快20分钟,胡梦轩和徐天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肖清心冻得嘴唇都紫了,她朝胡梦轩迎了过去,周到地引着她们去了狗窝,然后又进屋里通知众人。
呼啦啦一帮人从屋子里出来,李丹歌依旧扶着李老爷子走在前面。李老爷子人还没出现,声音已经远远传来,“小胡大夫啊,你给我看看,我家这比特咋地了?徐老师也来啦?”
“来了来了,老爷子!”徐老师精神抖擞、略带焦急、十分体贴地跟李老爷子打了个招呼。
胡梦轩大致对比特做了初步检查,觉得情况并不乐观。“赶紧把比特抬上担架,得抓紧去宠物医院,不能再耽搁了。”胡梦轩吩咐道。
(二十九)“那个流氓这回在劫难逃了?”
看守所里,铁丝网两边。
“唐先生,你说过什么来着?不是说你那些前妻和继子继女都跟你其乐融融嘛。”张玉靓的话语听起来非常亲切,但隐隐地有一种幸灾乐祸在其中。
“嗯,现在再看这件事,说明之前我想问题确实还是有些主观了,将来得吸取这个教训啊。”唐清华何其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张玉靓语言里的意味,但是他的回答非常平静,他血管里流的,就像防冻液一样。
“唐先生,那你为什么要打妻子呢?这是吸取了教训的表现吗?”张玉靓追问。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唐清华不往下说。
“没有办法?”张玉靓不解。
“……”
估计他是怕在看守所里被记录,李内牛干脆替他说了:“你怕那些人追杀,所以干脆自己给自己加戏,玩一个苦肉计,毕竟这里安全一些。”
唐清华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见李内牛说的话,但也没否认。
张玉靓心里一颤,李内牛这番话的思维方式、说话的调门,遣词造句,都像极了一个人:姜奂。
只听李内牛继续说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很多人年轻的时候无恶不作,但是心安理得,中年以后就会变得保守、和善甚至怯懦,这不是因为他们变好了,而是因为他们害怕报应,他们心里有畏惧——”
“你们搁着干什么干什么呢?!有病啊你们!”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冲了进来,指着张玉靓就发了飚。
“你是谁?”张玉靓皱起眉头。
“我是他老婆!”这个女人不假思索地说。
“现任呗?”李内牛护着张玉靓。
“这孩子谁家的?起开!”唐夫人叉着腰,手指在空气里一扒拉。
张玉靓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夫人:世上还有这样没是非没深没浅的女人?
她正要反唇相讥,门口又进来一个高个子哭丧脸的女人,也是三十多岁,叹了口气:“你们还是走吧。老唐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跟你们真正说什么,改天吧?”
她其实说得挺实在。唐清华已经进入了某种无欲无求也无所谓的境界,把眼睛轻轻闭上了。
张玉靓带着李内牛出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姐姐叹什么气?”李内牛有点不解地问。
“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张玉靓看看表。
“没浪费呀,这很有可能是我们见唐清华的最后一面。”李内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说。
“怎么说?”
“一种感觉。当然了,是那种比较确凿的感觉。我看这个人的资料啦,唐清华是个控制欲特别强的人,这样的人竟然不去操控他的财产、他的身边人,说明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快要到了;同时,这又是个特别自私的人,不可能自杀。所以我判断,他身边的那些人,已经笃定了要取他的性命,而且都准备好了。”
“那个流氓这回在劫难逃了?”张玉靓好奇地问。
“对,他的死亡就是个形式问题了。”
“哦。”张玉靓看着他耳朵上的那个小孔,她倒真是希望李内牛的判断是准确的,无论如何,别再让唐清华再祸祸人了。
她正在想着,慢慢要启动车子,这时忽而来了一条微信。
是马向前发过来的!
马向前:张总,你好,我向你们提供人设的采访线索,有酬劳吗?
张玉靓:当然有,如果采用了,一条线索100元,如果能给联系好,200元。
(张玉靓给他打了对折。)
马向前:好的,我给你们介绍两个人,这俩人太好玩了,你们肯定能用。
张玉靓:好呀,你讲。
马向前:不能先付费吗?
张玉靓:不能!
马向前:那这样,我正在忙手头一个事,咱们十一点半在十一纬路羊庄门口见面,细聊呗。
(张玉靓心想,这家伙这不就是要我请他吃顿饭嘛,能占点便宜是点。)
张玉靓:我中午也有事,要不咱们改天吧。
马向前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但还是微过来了:好吧。我要介绍的是一对儿老伙伴,为老不尊,出去吃喝嫖赌摘灯泡偷井盖子干坏事的。
张玉靓:有啥特别的?这样人现在不是满大街都是吗?
马向前:他俩可不一样。岁数大的这个叫童钟,原先是个工程师呢,退休以后越闹越凶,越玩越下道,开始还是干点普通老流氓的事,后来越闹越邪乎,还特别喜欢带着别人玩儿,把很多原本是老实巴交的老头儿都给教得五毒俱全的。
张玉靓:这个人设还行吧。你能帮我们联系上么?
马向前:这个自然,他是我在工厂里头的师傅呢。这个人喜欢看书,手不释卷过目不忘啊,古龙书里有很多坏人、变态的章节,他都能背诵。
张玉靓:还有一个人。
马向前:对,刘黄书,他是原先厂子里的工会主席。
张玉靓:他有什么特别。
马向前:这个人特别坏,没下线,就为了挣几万块钱。他把很多亲戚、朋友,原先厂子里的老同事、工友都骗去参加会销了,把好几个人都整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厂子刚破产倒闭时,他在街边摆摊卖过黄书,他还姓刘,所以被人起了这个外号。
张玉靓:他现在呢,没被抓起来?
马向前:要说这人厉害呢,那些被骗的到现在还感谢他指望着他呢。最开始人家其实都不买他牵驴的那些产品,但是这人脸皮厚啊,三顾茅庐的事情没少干。
张玉靓:这人你也能帮联系上?
马向前:能啊,必须的。
张玉靓:好的,如果需要,我会随时联系你。
对话完毕,放下手机,启动车子,张玉靓跟牛牛说起马向前这两个推荐的采访对象。
李内牛说:“姐姐,我不太喜欢这俩人。”
“为什么?”
“我感觉这俩人不是马向前最开始想跟你介绍的采访对象,而是他被你拒绝了之后临时冒的坏水。”
“根据是什么呀?牛牛。”
“就是一种感觉,不过是比较笃定的那种感觉。”
“我说你呀,哪来的这么多笃定的感觉!”张玉靓觉得牛牛今天一直怪怪的。
(三十)“很多话在电话里讲不清楚”
比特死了,竟然是死于急性肾衰竭。在救护车回宠物医院的路上,它就已经没了呼吸心跳。无论胡梦轩如何不遗余力地给它做心脏复苏,都于事无补。有时候,命到这里了,你再想多走一步,似乎都成了奢望。胡梦轩把脸颊轻轻地贴在了比特毛色亮丽的脖颈处,就像它活着的时候那样,她喜欢这样和它亲昵。
车里气氛凝重,徐天虽然在开车,但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比特走向了最坏的结果。他开始在心里盘算对策,一会该他如何开导李老爷子,让他心甘情愿地继续接受自己对他的长期心理辅导。想着想着,他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他想笑,但是在这么凝重的气氛里,他得憋着。
李家人的车在后面跟着,胡梦轩他们的车里此时只有肖清心在,胡梦轩对肖清心说:“比特走了。”
“救不活了?”与一脸伤心悲情的胡梦轩比,肖清心显的格外冷静理智,徐天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肖清心,就看这么一眼,都让他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这个女人不是冷静,是冷酷、冷血。说她信佛,谁信?
胡梦轩摇摇头,满脸自责,声音里还带着刚刚哭过后闷闷的鼻音,她说:“救不活了,都怪我来得这么慢,才让比特被死神给抢去了。”说完之后,又再次悲从中来,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肖清心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把这个消息通知开后车的李丹歌,时刻注意后面两人动静的徐天急急开口道:“这不是还没到医院,咱们到医院再努力努力,没准比特还有一线生机呢?我们这胡大夫太喜欢猫猫狗狗了,看不得这些小动物有一点不好。李太太,你先别通知李老爷子他们,很多话在电话里讲不清楚,这种事,还是大夫当面和比特主人沟通比较好。”
徐天一番话说下来,只有那句“很多话在电话里讲不清楚”,提醒了肖清心。
她思量一番,如果她把比特去世这个消息告诉给李老爷子,李老爷子万一有个好歹,那责任岂不都会推她的身上了?这么一想,她觉得,这事坏处绝对多过好处,毕竟比特是李老爷子的心头肉,肖清心放下手机,对胡梦轩说:“还请胡大夫到宠物医院以后,再想想办法尽尽力。比特是我们家里的重要一员,如果它确实死了,我担心老爷子的精神和身体都承受不了。”
手术室里。
已经死了还怎么尽力呢?有句话说的好,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不能起死回生了。
比特的尸体躺在手术床上,胡梦轩就站在旁边,哭得眼睛都肿了,嘴里喃喃地说着:“都死了,我怎么可能把它救活呢?”
徐天在一旁安抚道:“咱们也算是尽力了,救不活也不怨咱们。南南你别难过了,”
“我得出去和李家人说明情况。”胡梦轩要出去,被徐天拦下来了。胡梦轩不解地看着徐天问道:“你拦着我是做什么?”
“这比特刚进来,你就出去和他们说它死了,他们肯定以为咱们没尽心尽力地给它治。不能这么快就出去,再等等。”徐天心里的算盘打得乒乓响,胡梦轩一向自己没什么主意,徐天这么一说,她也就听着了。
徐天拉着胡梦轩到一旁的小椅子上坐着,他自己则背靠着墙站着,掏出手机,打上了游戏。
胡梦轩见他举着手机玩游戏,皱眉说道:“比特都死了,你还有心情玩游戏?”
徐天心里反驳道:一条狗死了,难不成我还要给它哭丧?嘴上却温柔地回道:“比特死了,我心情不比你轻松,可是我一个男人还能哭不成?那不是被人笑话?所以我打把游戏,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南南,我希望你也不要悲伤过度,毕竟你是大夫,这样哭哭啼啼,会让患者觉得不专业。该不放心把自己的宠物托付给你了。”
胡梦轩一听有道理,她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水,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比特的死因是什么?
手术室门口,李家众人正焦急地等着,李老爷子披着大衣,威严地坐在凳子上,一手拄拐,一手紧紧地握着李丹歌的手,给李丹歌捏得生疼,也不敢吱一声。
肖清心心里知道结果,盘算着一会该如何安慰老爷子,说几句出彩的话。
李母则双手合十于胸前,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给手术室里的比特做祈祷。李丹歌的老姑则站在老爷子身后,安慰道:“大哥啊,比特那么壮实的一条狗,肯定没事,你别担心。”
李丹歌老姑的话刚说完,李老爷子就把拐杖狠狠地敲向了地面,“嘭”的一声,给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刚说完话的李丹歌老姑,她心里一激灵,合计自己这又是哪句话说得不称老头子的心了。
李老爷子中气十足地说:“比特不是一条狗,它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孩子。它在我心中有着别人无法取代的重要地位,你们再说‘它只是一条狗’这样的话,别怪我翻脸!”
李丹歌老姑不说话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孩子六岁的时候,她和丈夫离婚,从那以后就一直住在她这个大哥家,孩子虽然给了男方,但是从学费到生活费,基本都是她这个大哥给出的。她自己的吃穿用度,也都是这个大哥给出的,大哥家里平时事情又多,她跟着忙忙活活,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多年,也没再找工作赚钱。所以她吧,平时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处处带着低人一等的讨好。
李丹歌对这个老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就是挺不理解她这么大一个人,是怎么好意思在他家一住就是二十来年的。这二十年来,她从来没出去工作过,每天就是陪嫂子逛街,做瑜伽,参加各种七七八八的聚会。没钱了就找他爸要,平时见到他们都带着非常明显的讨好。
(三十一)“你帮我什么?别扯了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李丹歌觉得,她老姑这个人就是这句话的诠释。
“我也把比特当孩子一样的看着,甚至比我自己的儿子都亲。我刚才就是一着急说错话了,大哥教训得对。你看我这嘴,总是说不明白话。”李丹歌老姑只是愣怔了一下,便又换上那副讨好的脸,继续说了下去。
肖清心看着她老姑那点头哈腰的样子,心里也鄙夷了一番。
一个小时过去了,徐天正好打完了两把游戏,他收起了手机,拍了拍胡梦轩的肩膀,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出去了。”
胡梦轩点点头,站起身,两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胡梦轩是想着出去前再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怕说着说着又哭了。而徐天则是酝酿自己的情绪,怕说着说着不哭,不够声情并茂。
手术室的门一开,老爷子猛地就站起来了,胡梦轩朝着李家人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比特死于急性肾衰竭,我猜测他是吃了有毒的东西。送来的时间太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死了?没救过来?”李老爷子难以相信,他瞪着胡梦轩,语气带着高位者的严肃与严厉。
胡梦轩被他这么一瞪,吓了一跳,之前想好的词儿都忘了,反射性地点点头,说:“死了。”
这个噩耗对李老爷子来说或许打击太大,下一秒,他就翻着白眼,向后倒去。一旁的李丹歌眼疾手快地将老爷子扶住,才不至于发生更大的悲剧。
众人这时候没心再打听狗的情况,都去围着老爷子转。李丹歌对肖清心说:“快打120!”
徐天举着一个小药瓶高喊:“我这有个药,保准让老爷子醒。”一边伸手拨开围着的众人,来到了昏倒的李老爷子身边。
“徐大夫,你拿的是啥药?这是人晕了,不是动物晕了,你心里得有个掂量。”李丹歌握住徐天拿着药瓶的那个手,语带疑虑地说。
“李少爷,你放心吧。我还敢糊弄你们这一大家子人?谁都希望老爷子身体健康,我不能害他。”然后挣脱李丹歌的手,将小药瓶的盖子拧开,拿到李老爷子鼻子下面晃了晃。
还真别说,没一会,李老爷子就幽幽转醒了,肖清心的急救电话刚报完地址,这么一看急救车是用不上了,就直接把电话挂了。正在记录地址的接线员听着突然成了忙音的听筒,心里一阵憋闷。
老爷子醒了第一句就问:“比特真死了?谁给害死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谁都没敢轻易答话,生怕说完之后老爷子又晕了过去。
这时候徐天开口了,他说:“他老人家说过,世界是辩证的,是物质的,生与死是相互依存的,这是自然规律。从生理意义上,生死的界限可能比较精确,但在心理上是互相交织的。我们生命延续的同时,也在更靠近我们的死亡。而对死亡的毕生思考会使生命更为充实丰富。尽管死亡会毁掉肉体,但生命却用另一只形式继续延续。所以我们又何必执著于这种肉体上的生死呢?”说到这里时,徐天真诚又睿智地看向了身边的李老爷子,他说:“您说是这么个道理吧?”
如此一番虚虚实实的论调,换做任何一个人说都像是哗众取宠的江湖骗子,可是偏偏这个徐天,说这样一番话时,声情并茂,情真意切,给人一种催眠般的信服。
李老爷子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说:“嗯,徐老师说的,也有道理。”
………………
凤城的一条小街上。
春雨时至,丝丝缕缕,街路上变得沾湿,行人慵懒,付雨奇孤零零慢慢走远了。
姜行目送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
她怎么也会在这里?
姜行下了车,走进一条小巷,小巷里有个院子,院子里有座很旧的二层小楼,好像是哪位院士的故居吧。
姜行也没细看楼前石质介绍牌上的文字,进院后就进楼了。
方小蜓刚吃过了早餐,正在餐厅里忙着收拾餐具。
“你好,我就是姜行。”她简单自我介绍。
“你好!你看起来比照片上更有气质。”方小蜓客套一句。
“我弟弟姜奂,你有了解吗?”姜行直奔主题。
“不怎么了解。他是张玉靓的男朋友,仅此而已。”
“你在澳门的时候,是不是还遇见过一个叫李丹歌的人。”姜行提醒她。
“对。”
“李丹歌是姜奂的爱人。”
“哦?”方小蜓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李丹歌这个人怎么样?”
“对女士挺有礼貌的。我们没有谈得太久。”
“依你看,张玉靓和姜奂会真走到一起吗?”姜行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来了。
“不知道啊,缘分这个东西虚虚实实的……”方小蜓转过身继续收拾餐具。
“刨掉缘分这一层呢?”姜行从来不信缘分,更不信命。
“回答你这个问题对我有意义吗?”方小蜓想逐客了。
“李妍蕙子对你有意义吗?”
“那又怎么样?那个问题我可控。”方小蜓背着手直直站着,皱了皱眉。
“你别生气哦,我认为我们是有共同利益的,什么都好商量,而且我可以帮你。”姜行笑了,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
“你帮我什么?别扯了吧。”
“你为什么来凤城?”
“体验生活。”
“你是来找一个人的,你找到了,你的老师,或者说老师兼情人吧,他塑造了你,但也抛弃了你,严格地说,是在躲着你,因为他自己现在也是独身。”姜行事先的准备非常充分。
“……”
“我需要李丹歌,李丹歌需要姜奂,姜奂需要张玉靓,张玉靓需要妍蕙子,妍蕙子需要你,你需要你老师。”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方小蜓的语气有些软了。
“但这对你很重要,你何苦去考虑别人的环节。我不需要你包打天下的,你在自己这一环使使劲儿,就行了。”
“我能得到什么?”
“我能让他永远在你身边,或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说到做到,相信我的手段。”姜行说。
(三十二)她最喜欢的诗,是《失乐园》
“需要我怎么做?他很快会离开这里的。”方小蜓看上去心里很乱。
“给我两个月时间,我会随时找你的。我也很着急。”
“哪有两个月?一个月吧。”
“两个月就是两个月。”
“呵呵,咱们争这个没意义呀。在我答应帮你之前,你总得做一件事,让我相信你的手段。到时别说两个月,一年我也可以帮你。”
“Wehaveadeal.成交,你等着看吧。”
“好呀,我拭目以待,等不及了。”
“对了,付雨奇来你这里干什么?”
“她想介绍一个人给妍蕙子,我不同意。”
“OK.”
姜行起身离去。
方小蜓透过窗子看着姜行走远了,轻笑了一声。那个人不是她的老师。如果说她是小龙女,那个人就是尹志平。那个人一直躲着她,不是因为她爱他,而是因为她恨他,想置他于死地。
“有意思,新的戏码就要开场啦,而且结局是开放式的,就看我的灵感了。”方小蜓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挂着一块很大的白板,她开始往白板上写这些人的名字。
还没等到写完这些名字,她忽然有一种冲动,在这白板的最下面,她飞快地写下了一段话:“他们,手牵手,步履踉跄,步伐缓慢,穿过伊甸,踏上他们的寂寞旅途。”
这是弥尔顿《失乐园》的最后一句结语。
《失乐园》是她最喜欢朗诵的一首长诗。
………………
当一件不好的事发生时,你我可能都觉得我们都不是造成它发生的原因,亦如当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也亦如比特的死亡,李家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是凶手。
李老爷子目光如炬地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他拿着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击着地面,又大声地问一遍:“你们几个,到底是谁给比特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给它毒死了?”
后半夜两点,人困马乏,李老爷子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审讯家里的众人。他是个军人,深知人在最疲乏的时候,也就是心里防线最弱的时候,他要趁着这个时候,把比特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他不能让比特枉死,因此胡梦轩这不大不小的、挂满宠物画像,角落的栅栏里还圈着两条前几天胡梦轩刚刚从狗肉馆里救回来的流浪狗的宠物医院,成了李老爷子的临时审讯室。
李丹歌劝了一句:“爸,这事等把比特的葬礼办完再说吧。这大半夜的,不适合查这个事。”
李母也附和着李丹歌的说法,媳妇肖清心当然不敢多说话,但是心里也是赞同丈夫李丹歌的提议的。而一向在家里惟李老爷子马首是瞻的李丹歌老姑,看了一眼她大哥此时的状态,然后眼珠一转对李丹歌说:“丹歌,比特的死是大事,胡大夫还说它是吃了有毒的东西没的,这事就是一个心结,咱们还是听大哥的,赶紧找出凶手是头等大事。”
李丹歌老姑的这一番话是说进了李老爷子的心里,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对着面前的几个李家人继续说:“都说说吧,最近一次都给比特别吃什么了?
“吃啥了……”李丹歌想了想先说:“上次回来看它的时候,给它带了点澳洲的牛肉,煮了给它吃了。别的没喂过什么了。“
“哥,我平时就负责给比特打扫狗窝收拾院子,比特吃的这方面,我可从来不参与。都是大嫂负责的。“李丹歌的老姑说道。
“我每天就是按着食谱喂的,喂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吃出过问题。”李母说道。
“爸,我最近什么都没喂它。就上次和丹歌一起回来的时候,跟着喂了比特几块牛肉。”肖清心声音轻柔地说道。
每个人都没有喂它有毒或者有嫌疑的东西,可是比特就这么死了?!李老爷子目光炯炯,带着审视,他知道,这四个人中肯定有人说谎。是谁呢?
“李老爷子,容我插句话。比特虽然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导致的急性肾衰竭去世的,可是这个东西也不一定就是家里人给喂的。事关重大,我建议您还是给比特做个尸检,这样就能清晰准确地判断出来,比特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徐天见缝插针地说道。
“尸检?“李老爷子看向徐天,问:“还有能给宠物做尸检的地方?”
“有啊,我们这个宠物医院就能给做。只要给比特尸检,看看它胃里都有啥东西,这不就真相大白了么!”徐天说着从身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文件夹,翻开给李老爷子看,指着上面的各种文件复印件说道:“您看,这是各个部门给我们发的资质。全市能做尸检的宠物医院只有我们一家。我们宠物医院的这个胡院长,那是相当厉害。专门去外国深造学的宠物解剖和生物学,她绝对能从比特身上找到蛛丝马迹,给您一个真相大白。”
资质当然是徐天伪造的。
李老爷子有点犹豫,他沉吟着没说话。徐天又再接再厉地说:“我知道您对这个有顾虑,可是您要相信医学和科学。现在人不明不白地死了都得做尸检呢,您说是不是?放心,尸检结束后,我们给比特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让您一点也看不出来它身上有什么不美观的痕迹。”
“一想到比特要被开膛破肚,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啊。”李老爷子对徐天说道。
“咱们得这么想:这是为了寻找真理,不能让冤屈被蒙蔽。您看,比特它本来就不会说话,如今还死了,这背后的真相只能靠您来主持公道帮它寻找。如今这科学这么发达,要是换做原来,您要破案得费多大劲儿啊,如今医学发达了,有这么便利的条件,咱们是不是得用上?”徐天早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就靠着这三寸不烂之舌叱咤销售行业,如今他这是又活学活用地把老本搬了出来。
李老爷子早先虽然久经沙场,但那都是玩的战术和真刀真枪,手下的兵一个个都是钢板子一样的汉子,牙打碎了都不喊一个“疼”字的主,他哪里遇见过像徐天这么能说会道的人,所以徐天几句话下来,老爷子又被说动了。
(三十三)“我的南南,你要相信我”
众人皆大欢喜的眼神中,李老爷子紧紧握着徐天的手,真诚又感激地说:“还是徐老师看得明白,想得透彻,是这么回事。那比特就交给你们了,给它做个尸检。但是有一条,一定要让它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别让他遭罪。”
徐天紧紧地握着李老爷子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老爷子,您把比特交给我是对我们的绝对信任,所以您就放心吧,我指定给您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也还一个漂漂亮亮的比特。”
“徐大夫,尸检得多少天能出结果?”临走时,李丹歌问着送他们出来的徐天,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感激。
“一周吧,为了结果准确,咱们不能着急。”徐天说道。
“好的,那麻烦你们了。出了结果,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李丹歌和徐天握手道别。
“一定,一定。”
“等一系列的事都忙完了,咱们再一起结算。”李丹歌和徐天挥手别过。
送走了李家人,宠物医院的门一关,徐天和胡梦轩又开着车回家继续睡回笼觉。
在车上,胡梦轩头靠在车窗上,路灯斑斓的光影在她脸上时明时暗,她看着开车的徐天好一会,才说:“你知道我们宠物医院根本没办法做尸检,怎么还接下了这个活儿?”
“南南,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未来吗?我们畅想的美好未来,需要物质的保障。我徐天不能带你过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我会给你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所以在未来的那天美好日子到来之前,我们要多赚一点。”徐天看向胡梦轩,那覆盖在浓密睫毛下的眸子里,似乎蕴含着水汽,他深情地看着胡梦轩,说话的声音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温柔。
“可是一周后,我们出具不了尸检结果,又该怎么和李老爷子一家说呢?他们那个家庭,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家。“胡梦轩低下头,她知道要想在未来把日子过的舒服起来,现在应该多赚钱。可是赚徐天这种剑走偏锋的钱,她总是心里带着惶恐和担心。
“放心,有我呢。我能答应下来,就想好了后面的一切。我的南南,你要相信我。”徐天早年是个江湖浪子,坑蒙拐骗啥都做过,吃喝嫖赌啥都沾过,可是那都是没遇到胡梦轩的时候。早先他听人说“谁谁谁浪子回头了”,他都会扑哧一声笑,心里反驳道,你且走着看,浪子就是浪子,永远不会回头。
直到他遇见胡梦轩,这个傻啦吧唧的东北大妞,他突然就相信了那几个字,浪子回头!真的可以回头,而且回头回得义无反顾,心甘情愿。
那年他去草原找一个蒙医,谈卖药的买卖。在回程的途中,他的车被成百上千的羊给拦住了去路。他下车去找赶羊的人,就看见了穿着宽大长袖T恤,戴着米色渔夫帽,慌乱着朝他跑来的胡梦轩。
那个画面他徐天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头上是湛蓝的天空,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一个女孩,穿过羊群,朝他飞奔而来。那幅景象啊,真的美,美得都晃到了徐天的眼睛。
后来他才知道羊群是胡梦轩从屠宰场买来的,特地拉到草原来放生。草原的草都被着这么多羊给祸祸够呛,甚至惊动了媒体和地方政府,最后因为这事,胡梦轩还成了网上逃犯。
想到这里,徐天勾起嘴角乐了,然后他朝胡梦轩伸出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嘴上宠溺又爱恋的说:“我的傻妞,天塌下来也有我徐天给你顶着。你什么都不要怕,只要全心全意信着我就够了。“
………………
张玉靓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是徐天。
“喂,徐老师,有什么事?“张玉靓开门见山地问。
“你们这个工作见多识广,认识不少人,我想问问张总认不认识法医?”徐天笃定张玉靓肯定认识这样的人,所以才第二天一早醒了,就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和张玉靓要到法医的联系方式。
“徐老师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需要找法医这方面的人?“张玉靓一边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隔断看着在工位上活跃的姜奂,一边和徐天说话。
“我有个朋友,家里有人去世了,是急性肾衰竭,走得挺快。家里人有点接受不了,想给解剖了看看,但是不咋懂,想问问明白人,好心里有个底。”徐天把一早想好的词儿,声情并茂地对着电话里的张玉靓说了一边。
“这样啊,我不认识法医,不过我这有一个朋友,他认识一个法医。“张玉靓嘴里的那个朋友正在和隔壁工位的小静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张玉靓眼睛眯着,咬着嘴唇。
“那能不能麻烦张总把你那个朋友介绍给我?“
“好啊,我给你电话,你马上给他打。他现在特别闲,非常有时间。再过一会可能就没时间了。”张玉靓强调。
“好嘞,我挂了电话就马上给他打过去。保准争锋多秒,一秒钟都不耽搁。“徐天人精一样,多少能从电话里感受到点什么。
徐天得到张玉靓给的电话后,果真如他和张玉靓说的那样,一秒钟都没耽搁,迅速打了过去。
这边姜奂正和小静说话,见电话响了,一排陌生号码。他也没犹豫,就接了电话,他和小静之间的有说有笑也就因为这个电话而结束了。
张玉靓嘴角一勾,露出胜利的微笑。
付雨奇的微信来了:老大,我已经落地啦。
张玉靓:找媛媛,她在机场外等你。老婆明天回来?
付雨奇:对啊,按行程是明天回来,不过郑旭东状态不大好,他们得先去一趟上海。
张玉靓:上海?
原来,在妍蕙子的支持下,郑旭东现在“迷上”了行为艺术,都顾不上家里的生意了,郑家人很快发现了异样,派大队人马前去珀斯,一番冲突与较量之后,郑旭东等于是被郑家人“押”回了国内,并且还不惜重金在上海找到了一位善于驱邪伏魔的大师。
(三十四)林婷婷答应了徐天的请求
唐清华的死讯很快传来了。
从看守所里被放回之后,他就深居简出,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家轮流享受妻子们的服侍。
某晚,刚刚洗漱好躺在床上,他突然“犯心脏病”了,脸色惨白浑身抽搐,不能动弹,狠狠就指着床头柜的抽屉,又指指他自己的心脏。
那晚的妻子心里一动:难不成这老唐真有病?那女人慌手慌脚从抽屉里找出了平日里他睡前常吃那种蓝色的小药丸,迅速帮他服下。
却不料唐清华这次还真的是犯了心脏病。
这种状态还吃伟哥,结果可想而知。
因为他的死非常突然,有没有立遗嘱,所以围绕他的财产、房产,女人们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夺;因为又有人提出他的死不是自然死亡,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所以他的尸体也一直没能入土,一直被冷冻保存起来,遭到了一次次反反复复的尸检……
“你分析得还挺准确,没白‘笃定’啊!”张玉靓对李内牛夸赞道。
“一般吧,姐姐。”李内牛看着张玉靓,好像是出窍了的灵魂,在别处看着自己的肉身呢。
张玉靓正在狐疑,妍蕙子的微信来了:老公,《失乐园》你看过吗?
张玉靓:那不是日本一个作家写的搞破鞋的书吗?我听过,没看过。
因为航班延误,妍蕙子正在中转的机场滞留,百无聊赖:不对吧,《失乐园》应该是一首长诗,一个英国人写的,写的是天使长被上帝从天堂打落地狱成为撒旦,不甘心失败,又对天堂展开反击,最后变成蛇诱惑人类始祖的事。
张玉靓:两本书重名啊,然后呢?
妍蕙子:然后……我现在就看这本书呢,一个朋友推荐我看的。
张玉靓:好呀,老婆,如果你看了觉得挺精彩的,就跟我讲讲里边的故事吧。
妍蕙子:唉,我看了小半本了,都不知道这个老夫子想说什么呢,据说这个叫弥尔顿的作者,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已经完全失明啦。
………………
东北的春季,风刮起来能把瘦小的姑娘吹跑,可是你又不得不感叹一句,虽然春风大得吓人,风沙总是迷人的眼睛,可是这春季的阳光是真的好啊。姜奂舒服地坐在懒人沙发中,靠着窗,一边听着咖啡店里舒缓的爵士乐,一边眯着眼享受着阳光的洗礼。而徐天则顶着风沙步履艰难地朝着咖啡店小跑而来。他本是开车来的,奈何姜奂订的这个咖啡店附近没有停车的位置,他只好把车开出去老远,找了一个一小时收费2元的停车位。
徐天和姜奂算是第一次正式会面,之前有过几次接触,但也都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徐天看见姜奂时很热情,他们非常正式地握了手,才开始进入今天的主题。
面前的咖啡一口一口见了底,两人的谈话也接近了尾声。谈话并没有如徐天心里的想的那样顺利,法医的事情姜奂说可以帮忙联系,但是他也想参与其中。
徐天说,这是他朋友的家事,他都不好参与,姜奂这个要求有点不合适。
姜奂则说,我会非常有分寸,就是作为林法医的助手。
姜奂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林婷婷参与徐天这件事呢?因为他通过表姐姜行那里知道了李丹歌家里的狗死了,而这狗现在还在胡梦轩的医院里,听说是要给狗做尸检。这么个特殊的时刻,徐天竟然在到处打听法医。姜奂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他将事情一想,就大体猜出来这里面的微妙关系。
他就知道徐天究竟想干什么了。
他本来不必趟这趟混水,奈何表姐姜行因为这事几次三番找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与他彻夜长谈。他无奈只好和徐天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要求在场,然后再静观其变。
这背后的百转千回徐天当然不知道,他即使再聪明世故,也万万不会想到这里面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所以他非常不理解,姜奂为什么要坚持参与其中。
姜奂说:“徐老师,我一直对解剖非常感兴趣,之前也和林法医一起跟过几个案子,进过几次解剖室,这东西吧非常玄妙,我很着迷。如今又有这么个机会,您还求道我这了,我自己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徐天但凡能找到别人来办这件事,都不会答应姜奂的请求。可是时间紧,任务重,他是真没时间再去找别人了。所以他沉吟着,心里为难着,最后还是答应着了。
他想,怎么着也先应下再说,之后的事再赶着往前走。
姜奂带着徐天见到了林婷婷,林婷婷最近休假,刚去泰国玩一圈回来,白皙的肤色晒得通红,胳膊,后背还晒得起了皮,痒得难受。所以年假休完后,她又休了病假。
已经到了见法医的这步,徐天也没办法再隐瞒了,人家专业法医,还能分不清人和狗吗?
徐天就当着姜奂的面,把找林婷婷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林婷婷听完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她确认一般地问:“你这是找我解剖一条狗?”
“啊,基本就是这么个情况。”徐天认真的点点头。
“是不是多少有点大材小用了?”林婷婷好笑地问。
“其实您得这么想,生命都是平等的,世间万物都的任何一个生灵都值得我们珍惜爱护,更何况是狗这种带着灵性的动物。它们其实和亲人一样,在主人的心里都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它们是家里的一员,所以家人不明不白地死了,所有人都非常伤心。”徐天又开始了洗脑式的演讲。
林婷婷动情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姜奂则在心里感慨着这徐天可真能白话。
最后林婷婷在徐天的一顿游说之下,答应帮他给狗做尸检。
胡梦轩的宠物医院里,比特僵硬的尸体躺在手术床上,胡梦轩和林婷婷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床边,姜奂也在,徐天则在宠物医院门口抽烟,他看不了这种血渍呼啦的场面。
(三十五)比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第一次给狗做尸检还是林婷婷上大学学习解剖课的时候,今天这次算是她第二次。她对狗的身体构造不很熟悉,胡梦轩就是给她做讲解和助手,而姜奂呢,他其实也不算骗徐天,他真是对解剖这事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
通过对比特的胃和食道的检查,发现有大量没被消化的肉类纤维存在。剩下具体的一些东西还需要专业的化验设备,这种设备,当然是林婷婷的单位才有。
半个小时的尸检结束后,林婷婷带着采集物回了单位,姜奂去赶赴姜行的约见,胡梦轩则认认真真地给被开膛破肚的比特做着缝合和美容。徐天呢,他盘算着该收李家多少钱才合适。
“解剖结果怎么样?”隐私性极强的一家日本料理中,姜行急切地问着坐在对面的姜奂。
“需要化验,现在还没出来具体结果。”姜奂说道。
“我听说肖清心给比特喂过牛肉,你说是不是牛肉有问题?”姜行一边从寿喜锅里夹菜,一边说道。
“如果这次比特的死和肖清心有关系,会怎么样?”姜奂一边低头吃东西,一边说道。
“那要看她的关系有多大了,如果努努力,让她的关系大一点,我想李丹歌应该会不得不换媳妇了。”姜行抽出一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说道。
比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它的胃里不止有肉牛,还有洋葱。而洋葱正是引起它死亡的主要原因。
尸检报告姜奂是比胡梦轩和徐天先看见的,他看完后对林婷婷说:“牛肉是不是也是引起它死亡的原因?我看过一些介绍,如果生牛肉不新鲜,很容易让狗中毒,情况严重可以致命。”
“你觉得是那就加上这一条吧,我对狗真是一点不了解哦。”按理说林婷婷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尸体上。可是今天她却反常地“配合”,让姜奂有点吃惊。
“那我改了?”姜奂不确定的问。
“嗯,改吧。这个狗的尸检结果对你有不同的意义吧?我是你的朋友,我是帮你的忙,当然希望看你有一个满意的结果。”林婷婷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姜奂的眼睛,姜奂觉得这眼神有点过于露骨,他避开了目光。
林婷婷有点失落地移回了目光,她又接着说:“我会无条件地帮你,只要你跟我明确提出来。”
徐天和胡梦轩拿过尸检结果看了一下,胡梦轩皱眉道:“李家怎么会这么粗心,喂比特洋葱和过期的牛肉?”
“这应该是有人特意为之。”徐天摇摇头说着。他心里开始有了自己的打算,看来接下来,李家要有一场宫斗大戏上演。
如其所料,这个尸检结果犹如一颗手雷,准确无误地炸进了李家。
………………
上海。
康定路的一条小弄堂里,一栋三层小楼的门口,停着一辆深色商务车,二楼大厅临街房间的窗户纱帘半掩着,房间里坐着好几个人。
李妍蕙子、郑旭东坐在这个房间,隔壁房间是郑旭东的老妈和郑家的亲友们。
给郑旭东做检查的人是刘改天,昙花会的会长,江湖人称“改爷”,这个昙花会专在夜间昙花盛放时开会议事,故有此名。而这个会里的成员,都是江湖上比较厉害的神人,比如改爷自己就有几十个社会身份,驱邪伏魔只是他诸多特技中的一项而已。
改爷坐在气功椅上,闭目不语。
隔壁的郑妈不乐意了,问改爷的助理兼女弟子:“经理,你们这都是按小时收费的对不对?”
“我们是咨询项目结合时长。”
“对啊,结合时长啊,他们进去坐着这都快半个小时了,改爷啥也不干,睡着啦这是啊?这我可不能给全款,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郑总,改爷这是在感受分析郑少和少奶奶的气场。”
“气场?”郑妈半信半疑,又转眼专心地看着监控视频里的改爷,嘴里叨叨咕咕个没完。
这边诊室里,看改爷还是渊渟岳峙的样子,妍蕙子心下得意,心想这老家伙估计也是没什么办法,所以干脆拖延时间,再说郑旭东热爱上了行为艺术,现在的性格气质跟过去比有了变化,也算不上精神病,更算不上中邪呀!郑家人太小题大做了。
郑旭东穿着老虎装,就是头上顶着两只耳朵,浑身逼真斑纹的那种,长长的尾巴盘在椅背上。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尼克松的《领袖们》。
这也是他的最新行为艺术表演的一部分。
又是15分钟过去了,隔壁的郑妈妈都要站起来了,马上就要发作,郑旭东也正在看有关邱吉尔的章节。
改爷睁开了眼睛,一笑,闪着祥和的光彩。
他老神在在地看看郑旭东,看看妍蕙子,又看看郑旭东,又看看妍蕙子。
他问妍蕙子:“你明白了么?”
妍蕙子:“开始我不怎么明白,后来我有点明白了。”
改爷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郑旭东:“你呢,明白了么?”
郑旭东看都不看他:“我有啥鸡毛明白不明白的?!”
改爷笑着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是明白了。”
“既然如此,”改爷继续自说自话,“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们回去吧,明天咱们再说!”
他起身就要出了门。
郑妈妈当时就不干了:“他给咱大龙治啥地方啦?啥气场?瞎扯淡的嘛?退钱退钱。”
助理兼女弟子显然对她的发难有所准备:“哎呀,恭喜您。”
“恭喜?”
助理兼女弟子越说越替他们高兴:“对啊!您恐怕不知道,请咱们改爷治病驱邪的,头一次都是分析气场,有时候咱改爷分析明白了,转身就出来,一句话都不说!这回改爷跟您儿子儿媳来回唠了好几句了,您家多偏得呀!您没听见改爷安排让明天你们还来?上回有一个香港的大富豪过来等了三天三夜……”
“偏得?我明白了,就是明天咱还得来相面呗?我就问你们一句话:咱们大龙治不好怎么办?退不退钱?!”
(三十六)“旭东少爷现在是三魂七魄挪位了”
面对郑妈妈的诘问,刘改天的助理兼女弟子非常有耐心:“您放心,改爷肯定能把少爷的病治好,只能比原来还好。到时候啊,您就是来非得追着撵着给加费用,我们改爷还肯定不要呢。”
“……”郑妈妈冷着脸只是看监控器里的郑旭东,没再言语。
这当儿,改爷推门进来了:“哪位是旭东的亲属?”
助理兼女弟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郑妈妈满脸由衷的亲切与信赖:“哎呀呀,改爷,真是有劳您了呀。您看我们大龙的气场究竟是出来什么问题?”
“这样讲话不太方便,请各位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改爷下命令屏退了左右和郑家亲友,然后才郑重说道:“旭东少爷现在是三魂七魄挪位了,所以得想法归位。”
郑妈妈真诚地问:“怎么归位?”
“明晚你们早些来,等我们昙花会后,你让他单独留一下。”改爷轻轻说道。
“就能行?”
改爷点了点头,正要再说时,他接了一个电话:“喂?到了吗?太好了,我这就下楼去接哦。”
他急三火四地想下楼,简单对郑妈妈吩咐道:“早点来就行,今天要让他戒酒戒色。”
“明白,改爷。”
说话间,改爷已经按捺不住地匆匆下楼去了。
郑妈妈领着众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郑旭东下楼出来,妍蕙子走在最后,一下子看到改爷正在跟一个快递小哥一起验货,只见那层层包装打开,里边却是十几个盲盒,改爷用放大镜一只只盒子地细看上面的包装与日期,沉吟了一下,果断地说:“都要,不退!”
“好嘞!”快递小哥心情轻快地上了三轮运货车。
“您也喜欢玩儿这个?”妍蕙子悄悄问改爷,她其实也玩过一段盲盒的。
“打发时间嘛!没有你们年轻人有精力呀。”改爷笑笑,轻描淡写地说,一边指挥着女弟子们把他的新收获赶紧搬进房间里去。
………………
买东西,是一种很好的缓解工作压力的方法,当你打开各种各色的包裹,把玩端详那些远道而来的货品,那种满足感、充实感会令你忘形忘忧,忘记种种烦恼事和讨厌鬼。
彗星公司近期的CASE相对少一些,虽然可以预见这个月的绩效收入会受到一些影响,但大家难得偷一点清闲,安然享受一些静好的时光,大家有的在读书,有的在画画,有的在写日记发博客,有的在窗口不时瞄一下对面楼下面包店的风骚老板娘。
一言以蔽之,充电。
不过也有一些人呢,是网购,也有不少的人在闲鱼上跟圈子里的同好互通有无,小静就是其中一个很典型的网购狂人,每天送到彗星公司的各种包裹,除了张玉靓的,就属她收得最多——不过张玉靓的包裹里,不少都是由公务往来的,而小静呢,都是自己的东西。
在她的座位下面,扇面形排开了七双鞋,她踩着哪双鞋出去,完全凭着即时的心情。
此刻,午间安闲,小静就正坐在工位上,一边享受着拆包裹的快乐,一边喝着果汁。
有一件普普通通的包裹,沉甸甸的,是顺丰发过来的,发货地点就在沈阳本地,勾起了小静的兴致,她用拆装刀打开包裹的外箱,里边又是一个无纺布包,拆开无纺布包,是一个很重的黑色圆形木盒子,盒盖上用两面胶固定着一个信封,里边是一封信。
小静的习惯都是先看东西,她搬动盒子上的旋钮,发现里边装着满满的灰白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像焦炭一般的气味,她看了看,闻了闻,又用手指捏起来一些,却始终看不明白这是什么,于是她把盒子轻轻掩着放在腿上,剪开信封,看看信里写的是什么,信封里用信纸包着新旧间杂的一千块钱!
哈哈,还有给本姑娘寄钱的!小静忙喝了一口果汁,给自己这意外之喜助兴。
信上的字写得很难看,也不是正常的格式,但意思表达得还算明白——
“尊敬的王经理:我们的丈夫生前经常说起您,说您跟他的关系最好,比跟我们还要好,他的事都得交给您办,肯定能办好办明白。我们的丈夫叫唐清华,前些日子他去世了,我们处理完后事,想起了他的遗嘱。他说,他死了以后,他的骨灰一定要撒在清华大学的校园里、教室里、食堂里、图书馆里、游泳池里,要撒遍清华的每一个角落。他走的很突然,关键是,我们谁也不认识清华大学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该咋办,就把他的骨灰连同路费一起寄到您那里,求您一定想想办法找找人,帮我们这个忙……”
“啊呀!”
小静看到这里,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触电了一样,身子带着办公椅本能地向后一躲,放在她腿上的骨灰盒一下子滚落到地上,把唐清华的骨灰好多撒在了她的鞋子上,借着鞋面的坡度,骨灰盒轱辘了出去,扬得满地满下子都是骨灰。
“嗐——嗐!”胖乔伸出一脚,像球星一样地用脚尖停住盒子,然后一个花式护球的动作,把骨灰盒像球一样颠起来,停在了脚面上:“王小姐,您这又是玩的什么节目?盲盒又出新系列了呀?”
“呜……”小静摇着头一边哭一边浑身哆嗦着,一个完整的字也说不出来了。
………………
第二天下午,郑家大队人马早早带着郑旭东到了昙花会,只见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比头一天多了不少,都是些衣着光鲜整洁的白领人物,但是都不多言多语,只老老实实地在等待室里坐着摆弄手机或者笔记本,他们都是些随员、助理啥的,改爷等昙花会的核心人物一直在闭门开会,到了晚上10点多,还没有散会出来的迹象,郑家亲友团的人又饿又累又乏,一批批地都撤走了,最后只剩下郑旭东母子、妍蕙子和他们家的两位助理跟司机。
正在心急,那个改爷的助手兼女弟子出来了,朝郑旭东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屋叙话。
(三十七)一块牛肉引发的事件
李丹歌父母的新房子处在和平区长白岛那片高档住宅区,一栋3层高的小洋楼,家里除了李丹歌父母和李丹歌的老姑外,还有两个24小时的阿姨。李丹歌基本每周都会和肖清心一起回家吃个饭,平时肖清心也会偶尔买点东西过去看看她们,李家对这个媳妇还算是满意的。
自从比特死了以后,李家上空就一直罩着阴霾,李丹歌怕自家老爷子有个好歹,也不回家了,天天在父母这住着。而肖清心则非常为难地和李丹歌说,她最近在筹备拍一个纪录片,在这里住属实不方便。
比特的尸检报告出来的那天,肖清心心里一直心神不宁,她一大早就赶到了长白的洋房,生怕自己比尸检报告去的晚,显得对这件事怠慢。
报告是中午到的,徐天自己一个人带着报告来的李家。宽敞的客厅里气氛凝重,徐天大致看了一下,李家的这几个人都在。门口的保姆要接过他手中拿的档案袋,他给躲开了。
李老爷子见了他,严肃的脸上难得地挤出一丝和颜悦色的笑意,他对徐天说:“徐老师,麻烦你为了比特的事亲自跑一趟。”
“李老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们这种人心系普世关怀,对狗有时候比对人还交心……所以我和比特的感情也非常深厚。我能为它做点什么,我心里也能舒服一些。”徐天一边说,一边郑重地将手中的档案袋交给了坐在沙发上的李老爷子。他说:“比特的尸检结果就在这里,您还是亲自看看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那个档案袋中,李老爷子在万众瞩目下,打开了缠绕了好几圈线的档案袋,里面是一摞检验报告。和人的体检报告很像,翻开的第一页里面是尸检的最终结果,其余的那些页都是具体的分析和详细的讲解,还有图片与很多数据。除了第一页的最终结果外,其余那些页面普通人基本看不懂。
李老爷子推了推鼻梁上架的老花镜,认认真真的看了尸检结果,然后将结果递给坐在身边的李丹歌,他对李丹歌说:“你看看。”
李丹歌接过来后,坐在他身边的肖清心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尸检报告上。
“牛肉和洋葱。最近谁喂比特吃这两样东西了?”李老爷子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比特每天都会吃牛肉。”说话的是李丹歌的母亲,因为她一直负责督促保姆给比特做饭,所以这时候她必须得说明白。
“尸检报告说牛肉不新鲜,还有一个是洋葱,难道他吃的牛肉里还放洋葱了?”李老爷子语气很冲,李母被问得好半晌说不出来话。
“根据尸检报告给的结果,牛肉应该是比特出事的前一天吃的。洋葱也是那天吃的。”李丹歌看完尸检报告后,补充道。
“如果是那天的牛肉出的问题,那应该和我妈没关系。因为那天的牛肉是我拿来的,澳洲的进口牛肉。”李丹歌继续不紧不慢地一边回忆一边说。
“阿哥,这牛肉你是在哪家店里买的,竟然是过期牛肉?”说话的是李丹歌的老姑。
李丹歌皱眉,心里微微不悦。他本不想答话,无奈李老爷子又问了一遍。李丹歌说:“就是普通的一个进口门店。“
“你现在就带我去,我让他的店今天就关门。”李老爷子情绪激动。
“去哪啊?去了人家也不能承认啊!”李丹歌说道。
“李先生,您上次买来的肉当时没有都给比特吃光,还剩了一些,我放冰柜里了。”保姆张阿姨见李丹歌面色不好,她猛然想起来了那块肉还有剩余,赶紧出声给李丹歌解围。
肖清心一听完张阿姨的话,本来就忐忑的心里彻底慌了。她清楚的记得,那天那块澳洲牛肉是她交给的李丹歌。而那块肉根本就不是她买的,而是……”
那天肖清心去了郭导演家里,这澳洲牛肉就是她从郭导家里拿出来的。郭导就是之前李老爷子过生日时,给李老爷子拍专题片的导演。这导演看着人有70来岁,实则才50出头,他常年吃素,家里的牛肉也是不明就里的人送给他的。他不吃,一直放在那里,肖清心见了觉得浪费就给拿走了。回家她本准备自己做点吃,一闻肉味觉得不新鲜,这时候李丹歌给她打电话,说一会回老爷子家,想给比特带点牛肉,让她去买点,她就随手把这牛肉给李丹歌了。
因为牛肉坏了,味道有点大,她还特意用洋葱给牛肉腌制了一下,去了个味。
肖清心真是万万也想不到,比特就是吃了这个牛肉死的。
牛肉被张阿姨拿了过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肉上面还挂着一层白霜,冒着刚刚从冷冻里出来的冷气。这么看没什么问题,就是一块肉而已。
“阿姨,你把这肉拿出解冻了再端过来。”说话的是李母。
几分钟后,肉再次被端上来,肉被解冻后又有几分微微发熟,应该是张阿姨解冻时火候没有掌控好,也正是因为这样,一股淡淡的掺杂着洋葱的味道从牛肉中飘了出来。再仔细看这肉,颜色确实已经不新鲜了。
李丹歌将目光看向肖清心,语气不善地问:“你这肉是哪买的?坏了不说,还用洋葱腌过?”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肖清心,而后者面带微笑,强自镇定地说:“肉是郭导给我的,他一直吃素,有人送他这肉他不吃,就送给我了。然后那天正好就接到老公你的电话,我想这么好的肉,给比特吃正合适。“
“哪个郭导?”李老爷子问。
“爸,就是过生日给你拍专题片的那个导演。”肖清心笑意盈盈的回答。
事情到这里,就基本真相大白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这个郭导身上,谁也不能给郭导打个电话问问“你这肉怎么是坏的”——这也不合适,也说不过去。
这事到这里就算暂时告以段落。
李家为比特办了盛大的葬礼,胡梦轩和徐天都出席了,操办葬礼的工作室也是徐天帮忙联系的。
但是从这之后,李老爷子的心里对肖清心就有了看法。
(三十八)“姜奂,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王小静和李南山出发了。
她捧了一个特制的盒子,里边装着唐清华的骨灰盒。盒子的内壁上印有各种符咒,但为了过火车站安检,在盒子外观上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纸盒子。
“办公室骨灰盒包裹”那件事发生后,王小静被送医院救治,胖乔也接受了刘主任和徐天的多重心理辅导,而办公室里的怪味儿经久不散,请了保洁公司来清理了好几次都效果不佳,很多女员工还不时感觉有幻觉,感觉有个戴眼镜、黑脸膛的中年大叔嬉皮笑脸地来搭讪撩骚,桌上的小食品、手办、玩偶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有一天,媛媛刚发现一本被别人撇垃圾桶的DM宣传册又出现在她桌上,耳畔就响起一个离得很近的声音:“看看,这是最先进的行业动态!看看,要不跟不上形势了!”
张玉靓恼羞成怒,和王小静的家人沟通后就声称要报警,姜奂赶紧劝她:“这件事有点邪门,应该不是警方能管明白的事,整不好还节外生枝。”
“什么意思?”张玉靓乜斜了他一眼。
“你想想,唐清华的那些老婆为什么要这么干?她们随便找个人,就能把唐清华的骨灰送到BJ去;或者,干脆不听他的遗嘱,直接给他下葬了不就完了?如果说她们是舍不得给他买墓地,现在墓园都有生态葬服务,花不了几个钱就能给处理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变成鬼了也闹腾她们呗?”
“对,很可能变成了厉鬼,Ellen,你还别笑,不信咱这就去唐家原先的房子看一看。”
“好啊,说去就去!”唐清华原先的房子离他们公司并不远,他俩开车到那里转了转,只见唐清华原先的那家性用品店还开着,但是门楣上不怎么显眼地挂了一面八卦镜,后门出口外也贴了一道符。
唐清华原先住的那个单元的楼道口,也贴了好几道符咒。
姜奂把这些都用手机拍了下来,发给了他的那个道士朋友李南山。
他们还在附近稍微打听了一下,才得知唐清华的亲友们早都不照面了,都搬走了,有关遗产的纠纷官司,现在都托给了代理律师们在走程序。
至于唐清华的尸体为什么被突然火化了,谁也不知道。
李南山很快回了微信:这个人死得有问题,已经化成了厉鬼,以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姜奂又跟他讲了公司这边的骨灰盒事件。
李南山说,这是有高人给唐清华的亲友们出了点子,而且这个点子还挺损。
原来,唐清华对小静有性幻想,他的妻子们是知道的,至于怎么知道的,这个就是不可描述的了,总之,她们知道这个情况。唐清华很荒唐很蹊跷地死了之后,因为遗产纠纷,还没能入土为安,于是变成厉鬼作祟,害得他的妻子们亲友们都不得安宁,于是他们请来高人,利用他生前说过“死了埋在清华”的那句话和他对小静的性幻想,把这些东西拢成一股执念,转嫁到了小静这里,骨灰盒、那封信和那些钱都是这个执念的扣儿。
作为“去BJ的路费”的那一千块钱,尾两位数是整整齐齐的从“04”到“94”。
小静既然着了他们的道儿,没有一个特殊的过程,是解脱不出来的。
李南山的建议是:既然唐清华有执念,就想办法还了他的愿,了结了这个执念,否则厉鬼会继续纠缠小静甚至赖在彗星公司不走。
张玉靓犹豫了一番,说实话,她不怎么相信这个,但是那厉鬼确实太闹哄,女员工在工作时,他就在背后盯着人家的电脑屏幕;女员工喝咖啡时,他就伸手去捏人家的肩膀……
最后还是照李南山的意见办了——小静在李南山的陪同下,去BJ给唐清华还愿。
是姜奂送他们去的火车站,回来找到张玉靓时,她正在办公室的休息区里专心抽烟。
姜奂坐在她手边,看了一会儿手机,开始自说自话:“唐清华,唐清华,听我摆弄就能躺着进清华,这回他老人家还真就自己躺着进清华了。”姜奂念念叨叨地说着,他对这个唐清华,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通过张玉靓、小静等人的转述,加上人设报告里的记录,他烦死了这个人,觉得这个人比马向前讨厌得多,充满了负能量,而且坏得相当恶心龌龊,真是死有余辜,死了还要祸祸别人。
“王晓静也穿了一身道袍……”
“她里边穿的什么呀?”张玉靓打断了他。
“我哪知道啊,当时……”
“想知道吗?”张玉靓问。
姜奂发现她的神情有些不对,赶紧调整话题:“今天外头可暖和了。”
“王小静出事那天,也是你把她送回家的。你们在一辆车里,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你跟她只要在一辆车里,车就容易肇事。”张玉靓对王小静和姜奂上次出的车祸耿耿于怀,“你们俩上次在她的车里都干什么了,车开得好好的为什么出轨了?!”
“这……当时跟你说了呀是躲人力车的,张玉靓你想干什么?你可以调行车记录仪呀,有记录的。”姜奂也怒火上涌。
“呵呵,有记录个屁,保险公司的人后来都告诉我了,王小静自己把那段记录给删了,她自己付的修理费!”张玉靓怒不可遏,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我不想跟你吵,Ellen,我只想说,我跟她之间没有事。”
“那她为什么要删东西?不是心虚吗?”
“那是她的问题你问我干什么?”姜奂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外边的工位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支起耳朵听这边的争吵。
两个人又七七八八地互相怼了几句,张玉靓冷冷一笑。
“姜奂,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有点够了。”
“我也很累。”姜奂毫不示弱。
“那我们分开……分开一段,都冷静冷静吧。”
“你什么意思?”
“你离开这家公司吧,这样下去我可能要疯了。”
“是我害的你呗?要疯了。”
“对。”张玉靓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