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王素梅,你装傻的功夫怎么这么厉害?”
王素梅是做业务的,卖机械。她经常出差,出差的时候儿子就让他姥姥过来陪几天。不出差的时候,她基本不用去单位,时间充裕。
她这几天一直在整理王刚的遗物,那个她3年都没再回去的家,和她离开时基本一样。只是曾经两个人挂在墙上的结婚照不见了。她看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心里涌出那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或许就是这个男人。
她禁不住诱惑,迈出了最不该迈出的那一步。女人变了心,有多可怕?为了要儿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节,她倒打一耙,开始嫌弃王刚没能耐,说他小心眼,造谣他变态。为了离婚,她用尽了心思,将自己恶毒的一面完全的展现给和自己生活了将近20年的男人。
王刚被她折磨的开始怀疑自己,否定自己,然后整夜整夜失眠,开始抽烟,开始喝酒。而她呢?她觉得自己胜利在望,她非但没有一丝愧疚,还更加理直气壮的数落他。
她说,你是不是男人,还学会了抽烟,你有那能耐,怎么不想想多赚钱。
杀人诛心,她把这4个字掌握的太好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么恶毒的一个女人。
后来她终于胜利了,王刚同意和她离婚,孩子也同意给她。她永远都记得走出民政局时,王刚紧紧捏着手里的离婚证,眼圈通红的对她说,你这回自由了,王素梅,我恨你。
而她呢?就算在那个时候她都没有一丝的悔意。她满心都是未来没有王刚的日子。都是和那个她爱的男人在一起的海誓山盟。
想到这里,王素梅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这阴沉空荡的房间里。
那个男人投资失败,最后又和自己的老婆破镜重圆。而她呢?她哪里还有脸回去。即使这三年里,王刚不止一次来找过她,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在王刚心里她永远是那个19岁时认识的女人,单纯的,没有心机的,带点农村劲的傻妞。可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直希望王刚重新找个对他好的女人,过好日子。可是没想到,王刚竟然死了。
王素梅在抽屉里翻到的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那是孩子刚一岁的时候,她和王刚并排坐着,她的怀中抱着刚一岁的儿子。她和王刚笑得拘谨,但是脸上是发自肺腑的幸福。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经了,王素梅将这张合影紧紧抱在胸口,终于是泣不成声地哭了出来。
她在心理上不能接受王刚的死亡,更不能接受警方说的“自杀”。
她开始根据王刚的手机通讯里的电话,挨个给她了解到的王刚的那几个朋友打电话。她想更详细地了解他,了解他离婚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
很多放弃爱情的,对婚姻失望的,甚至离婚的,都是因为要求爱情一直亢奋,不接受它的常态。所以你和一个人越亲密,就会越多看到他的疲惫。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王刚也是个有着浓密头发,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踢球好,每次在球场上王素梅第一眼就能看见这个穿着白色棉质短袖的少年,然后脚步会停住,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她原来是那样地爱慕过他,喜欢过他。
“你说你俩多好啊,从校园走出来的爱情,当年我们这些同学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羡慕你们俩。怎么就会走到如今的地步?”说话的男人叫崔磊,是王刚与王素梅的高中同学,这么多年来和他们俩一直都有联系。3年前他俩离婚的时候,他跟着劝了很久,于事无补。之后他也再没和王素梅联系过,这次是王素梅来找他的。
他如今在一家广告公司做业务,近年来业绩不好,压力非常大,养成了烟不离手的习惯,他和王素梅说话的工夫,烟一根接着一根。
“王刚怎么沾上的地下彩票?”王素梅透过缭绕的烟雾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崔磊。
听到这个问题,崔磊乐了,他斜着眼深深吸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喷出烟雾,他说:“王素梅,你装傻的功夫怎么这么厉害?刚子为什么去买地下彩票,原因你不知道吗?”
王素梅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承认而已。她不敢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她承认了,那王刚就是她害死的。她告诉自己,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不是因为我。”王素梅立马摇头否定道。
“王素梅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刚子吗?”崔磊说这话时眼圈通红,手里的烟蒂狠狠地拧在了烟灰缸里,他咬牙切齿地问王素梅,“上个月王刚去找你的时候,你和他说什么了?”
“我忘了。”王素梅撇开了目光。
“你忘了?你××说忘就忘了?王刚从你那回来没两天,就过来找我,问我干什么能赚钱。你知道他当时的状态吗?那是走投无路的绝望。”崔磊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好好劝劝王刚。
王刚来找他的那天晚上,他正准备去见一个客户,所以俩人并没有说多一会儿的话。他当时想着过几天再约刚子出来好好聊聊,开导开导他。可是又因为最近公司忙,他就把这事一拖再拖。没成想,最后刚子就这样走了。
“所以你告诉他去买六合彩的?”王素梅好像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或者说找到了一个替罪羊,她语气中难掩兴奋。
“你别冤枉人,我自己都不玩那些东西,我能告诉他去碰这玩意儿?!”崔磊吼了出来。
“他怎么会接触到这个东西?警察说他是自杀的,可是我不相信。”王素梅道。
“我听他说过,他身边有人玩这个东西,那时他还说这就是害人的东西,没想他最后也碰上了这个。”崔磊又抽出来一根烟点燃后说。
“知道是谁吗?”王素梅马上问道。
“一起喝过一次酒,他管那人叫老宋。”
(九十一)“你们到我店里来吧,明天早上5点半。”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王素梅问。
“没有,就见了一次,那人像个老流氓,我不想接触,也没有联系方式。”
王素梅把王刚手机里所有姓宋的人电话都拨了一遍,终于是找到了崔磊说的那个老宋。她说要见他,老宋在电话里迟疑了一下,也同意了。
两人是在一个清真餐馆见面的,正是中午饭店,餐馆里人声鼎沸,这个崔磊口中流氓一样的老宋就坐在王素梅对面,大口大口地吸溜着羊汤,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是你告诉王刚去买六合彩的吗?”王素梅想了不少开场白,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单刀直入。
“嗯。”老宋还保持着低头喝汤的姿势,头都没抬,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怎么会输了那么多钱?还借上了高利贷?”王素梅的语气并不好,像审犯人一样的语调,她极力想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很难,最后她放弃了。
老宋把见底的羊汤碗往前一推,用手抿了抿嘴,呵呵冷笑了两声说:“赌博输赢不是常事嘛,他输的多,证明他想赢的多呗。”
“他没赢,他都输了还把命都赔进去了,你肯定知道点原因。”王素梅死死地盯着老宋,眼神像要吃人一样。
老宋是个老赌徒,接触六合彩3年多了,有输有赢,自己也开过地下六合彩站。王刚来找他买六合彩的时候,他自己也挺吃惊的。原来他劝过王刚玩这个,王刚都非常排斥,没想那次王刚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只知道他想要一大笔钱,什么原因并不清楚。”老宋这人40多岁,秃头,身材很壮,说话也流里流气的,但是面对王素梅的时候态度还算客气。为什么呢?因为毕竟死者为大。“他玩的挺大,开始赢了点,我还觉得他点子好,看数准,跟着他买了几次。可是后来就不行了,赢的那点钱都赔进去了。我理解那种心情,就是不甘心把赢的钱就那么送回去。可是我看他后来越买越大,我觉得事不好,就劝他,可是他死犟啊,根本不听劝。到后来我听别人和我说他还去借了高利贷,这东西我都不敢碰。”
“老宋,高利贷这东西我不太懂,就是那个如果钱没还完,人没了,他们这钱还要不要?”王素梅突然发现一个她一直疏忽的事,那就是高利贷。王刚如今人已经死了,那笔没还的欠款难道就不用换了吗?
“妹子啊,你想啥好事呢,钱还得继续还啊。”老宋说道。
“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高利贷的人来找我们,要求还钱。”王素梅说完后,又自言自语般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估计王刚刚死,就来家里讨债不好吧,过几天估计就来了。”老宋将蒸帘里的最后一个烧麦夹了过去,蘸了小碟里的醋,一口吃了进去。
………………
张玉靓其实挺闹心的,姜奂卷进王刚的案子之前,她都是把那些比较难缠的采访对象交给姜奂,自己则去那些相对好弄的。但最近姜奂因为王刚的命案,成天神不守舍的,她只好自己亲自出马,捡着那些公司着急需要的人设采访对象去采访。
他们这次着急需要的,恰恰是一个顶级反派的人设模本,公司用大数据平台筛来筛去,出现了三个合适的采访对象,其中排行最前面的是马向前,他们已经采集过了,而排在第二位的,叫唐清华。
这位唐清华,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个市民,实则是个非常奇葩的角色。
张玉靓让小静打电话约唐清华,对方不紧不慢地接了起来:“哪位?”
小静简明扼要地说明了采访的需求和付酬标准。
唐清华未加思索,轻轻地说:“可以的。”
“那……唐先生,我们什么时间去?”
“白天我忙,晚上也不方便……早晨吧。”
“早晨可以呀,在哪里?我们请您喝杯咖啡可以吗?”
“我不喝咖啡和含酒精饮料。你们到我店里来吧,明天早上5点半。”
“好的!”
说着唐清华在微信上发过来了一个位置。
小静第一时间把情况汇报给了张玉靓,位置也一并发给了她。
“这个好!”张玉靓很高兴,早上5点半就开采,顺利的话,上午就能回到公司处理各种事情,两边不耽误事,她采了好几年人设了,这样勤劳的人还是头一次遇见。
“所以你看,靓总,也不能盲目相信大数据,你看数据说这个人设奇葩,但我一接触,感觉这个人挺好挺好的呀。”小静感慨着说。
“希望如此吧。”张玉靓点上一支烟。
“那可也不一定,数据报告是不是说他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嘛,挺准确呀。”胖乔不合时宜地提醒她。
“乌-鸦-嘴!你还能行不?”小静狠狠瞪了他一眼。
………………
第二天一大早,5点刚过,天还没亮,张玉靓就已经按着导航提前赶到了采访地点。
那是一条小马路,很多网吧和平价旅馆,张玉靓来得早,找好了停车位,然后脚步轻快,手指摇着车钥匙,一路找来。
唐清华的店,24小时自助服务,成人用品,平价保真。
“夜色”无人售货成人用品店,加盟电话183*****571。
张玉靓又羞又恼,直接给王小静打电话:“你怎么还不到?磨磨唧唧地干啥呢你?”
“靓总,我……我这就出发。”小静的嗓音里明显有些惺忪睡意。
“还没出发呢,你——”张玉靓看看表,5点9分,“——马上过来!”
“是是是……”小静放下手机,心里也有些冒火:“明明还没到时间,我家这么近,5点半之前能到地方就得呗,干什么呀这是?”
张玉靓刚放下电话,一个黑瘦小年轻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熟视了一圈她,眼神非常猥琐无礼。
张玉靓怒目以对。
小年轻稍微有点意外和失望,绕开她,推门进店去了。
原来是唐清华的顾客。
“一大早这就……”张玉靓心想,这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
(九十二)“夜色”里的张玉靓
离5点半还有20分钟!在成人用品店门口这尴尬的地方,张玉靓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而且那个黑瘦小年轻一直也没出来,张玉靓想象着那家伙在店里一个人究竟能干什么,越想越觉得恶心。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经过张玉靓时,很多人都报以异样的目光:这一大早的,一个漂亮女孩站在成人用品店门口,到底是想揽客还是想投诉呢?
有一个大爷,在离她十米左右的一个小摊边上停下了自行车,骑在车上,拧着身子用眼角乜斜着张玉靓,嘴边带着哂笑。
张玉靓一肚子的火儿,想掏出烟抽一支,手刚摸包打开拉链时,又来了一对男女。
这对男女也不是善茬,其中那个男的又黑又壮,一双眼睛贼溜溜色眯眯的;那个女的又白又瘦,染过的头发很做作地支棱着,还戴着一对造型夸张的花蝴蝶耳环。他俩来到店门口,一眼看到了张玉靓,那男的跟那女的耳语了什么,女的很夸张地用烟酒嗓笑了出来。说笑间,那男的大摇大摆进了店里,女的没动,娴熟地叼出一支烟点上,她吐出的烟雾顺着风散向了张玉靓。
张玉靓侧过身转过脸躲开那烟雾,她平生第一次觉得女人抽烟有点丑,甚至有点下流。
她摸在手包上的手指,又把拉链拽回去了。
转身的功夫,那个男的从店里出来了,给那女的看了一个什么东西,女的皱着眉叼着烟狠狠给了那男的一杵子,但还是把东西接过去了,俩人挎着胳膊快步离去。
骑车的大爷按捺不住了,推着车慢慢过来,自来熟地开口搭讪:“搁这干啥呢?”
“……”张玉靓没搭理他。
“这个没阳光,冷;道那边暖和,咱俩过那边唠唠啊?”大爷黏黏糊糊地缠着她。
“我是在这等人的。”
“我知道。我这不来了么?!”大爷也有点不耐烦了。
正在纠缠,小静来了,大爷才悻悻而去。
小静认真看着了店名,忍不住想乐,但看张玉靓沉着脸,她又不敢乐,恰在这时,唐清华打来了电话:“你们怎么还没到?”
“到了呀,在店门口呢。”
“快进来吧,我在店里了。”唐清华语气平淡地说道。
小静领着张玉靓,俩人很别扭地开门进了成人用品店。
一进店里,正对着门的是两台并列在一起的大块头的普通自动售货机,卖的都是一些常规的基本的小东什物,客观上也起了影壁的作用。
绕过“影壁”,是个纵向狭长的房间,自动售货机自带的粉红色灯光暧昧地照着,这里卖的产品就比较“腥味十足”了,张玉靓和小静虽然都是成年人了,见过一些世面,但也看得耳热心跳。
唐清华在哪里?
她们再往后转,拐了一个弯,对着后门的,是个极小的房间,也就几平方米吧,此刻房间的门开着,吊棚上老式浴霸的防潮灯也亮着,房间里边摆了两把椅子,靠最里边的箱子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中年人,起身招手让她俩进去。
张玉靓刚刚坐定了,就听见头顶大管子里一阵哗哗的水声。
她抬头一看,明白了,这个房间是用原先的洗手间改造成的。
“您就是唐清华先生吧?”小静打开了录音笔。
“对,我就是唐清华,这家店的店主。”对方说,他穿着一套很旧但洗得很干净的劳保人员工作服,身边还有个蓝色的无纺布兜,鼓鼓囊囊装着一些什么。
这时,一个人低着头拎着黑色塑料袋闪过,从后门出去了。张玉靓又明白了:这个店开着后门,顾客买完东西,可以选择从后门进入店后边的胡同,直接离开,这样他们的秘密就不会有人看到——这个唐先生挺会设计呀,小小的一个店里别有洞天,处处是心思。
那么,这个洗手间改造成的小房间又是做什么的呢?张玉靓一低头,发现在自己的椅子下面,有个装满了用过的纸巾的废纸篓。
………………
自从姜奂成了王刚死亡第一发现人后,他每次路过那家超市都会在门口站一会。他从林婷婷那里打听到王刚案情的进展,说是警方初步断定王刚是自杀。
怎么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呢?如果是自杀,为什么要在超市里呢?超市里进进出出人多眼杂,王刚能死得那么顺利吗?如果有人出现打断了他的自杀计划怎么办?
如果真是自杀,那他也不是真的想自杀。
姜奂知道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串长长的故事,这些故事组成了一个个完整的人。他特别想知道王刚的故事,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生走势,让这个人选择了死亡。
出于这种原因和目的,他从林婷婷那里要来了王素梅的联系方式。他给王素梅打电话的时候,王素梅刚和老宋吃完饭,站在回民餐馆的门口,茫然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这个寒冬,她总感觉自己可能过不去了,实在是太冷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还冒昧打扰,您能来我首先要说一声谢谢。”四面落地窗的咖啡馆里,姜奂看着对面坐在布艺软沙发里的王素梅,真诚地说。
姜奂和王素梅是第二次见面,上次他没注意王素梅穿了什么,长什么样,如今才算是认认真真的见了她的样子。
她的脸型棱角明显,有着高高的颧骨,眼睛微吊,唇很厚,黑色长发披散着,她给姜奂一种强势的感觉。
王素梅抿嘴微笑,微微颔首道:“我也想找个人聊聊。”
“我是最好的倾听者。”姜奂笑着说。
“你想听刚子自杀的原因?那我告诉你,他不是自杀。”王素梅特别认真地说道。
这个答案让姜奂多少有点意外,他马上问她道:“您为什么这么说?”
“你借过高利贷吗?不,你有在银行贷款过吗?”王素梅没等姜奂回答,就继续说道:“就算是银行的贷款,也不会因为贷款人去世了,而把这笔钱勾销。贷款人的直系亲属必须继续偿还。高利贷的债主更是不会当慈善家,他们会第一时间上门来讨债,生怕这笔钱就此没了着落。”
(九十三)深深的巷子里,姜奂追上了那个大姨
姜奂粗略听闻过,王刚是因为欠了高额的高利贷而自杀的。姜奂恍然大悟般说道:“王刚死后,没人来找你们讨债是吗?”
“是啊,一个讨债的都没来,是不是太不正常了?”王素梅皱着眉头,勾着嘴角,双手牢牢地握着咖啡杯,那语调,那声音,那眼神,在姜奂看来,她都不算正常。
“这个情况你和警察说了吗?”姜奂问。
“你先告诉我,高利贷债主的表现是不是不正常?”王素梅直勾勾地看着姜奂问道。
“嗯,确实不正常。”姜奂认真地点头回答,然后又把自己觉得不正常的地方也和王素梅说了。
姜奂一边说,王素梅一边连连点头,她说:“对,刚子选择在超市自杀这点确实不对。重点是,那天超市的监控竟然没开,这就更是蹊跷。”
没开监控?可以是王刚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自杀时的样子,也或者是某些人不想让别人知道王刚是怎么死的。
两个人在咖啡馆里一聊就是几个小时,之后姜奂把王素梅送回了家,临走时,王素梅又叫住了姜奂,她说:“今天谢谢你。”
“谢我?”姜奂蒙了一下。
“嗯,就是谢你。明天我去公安局,把这些事如实反映给他们。”王素梅现在的状态明显要好过之前。
姜奂从王素梅家离开时,没有直接回张玉靓那里。他又去了那个关着门的超市,公交车站的灯箱光零星的映在超市黄绿相间的牌匾上。牌匾下的长椅上已经很久没人去坐了,自从知道这个超市的老板死了,所有等车的人都嫌晦气,没人再去坐那个长椅。
长椅孤零零的在那里,上面落了一层灰,姜奂伸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坐在了上面。
现在是晚上9点半,公交车站还有几个人在等车,姜奂想,他们等的应该是最后一班车了吧。
他又看见了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他看着她,她注意到姜奂的目光,马上转头走了。
脚步很快,急匆匆的,生怕姜奂去追她。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这里看见她,她每次都站在稍远的位置,朝超市眺望,似乎在观察什么。这次姜奂没有犹豫,他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跟在了那个女人身后。
女人拐进了一条小路,周边路灯微弱,光影把巷子拉得深长。女人终于发现身后跟着的姜奂了,她抬腿就跑了起来。姜奂也跟着跑去追她,长腿和短腿,男人和女人,在体力和爆发力上都有天壤之别,所以姜奂很快就追上了她。
那个女人伸手抱住自己的头,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嘴里说着:“啊,别找我。”
姜奂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他降低了自己的声音,说:“你知道我找你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颤抖着说。
“你认识超市的老板?”姜奂又问。
女人只是胡乱地摇头。
姜奂把她拽了起来,摘掉了她的口罩,借着微弱的路灯,姜奂看清了她的脸,是个50多岁的女人。姜奂觉得恐吓这招似乎不管用,他又换了一个语调,说道:“我不是坏人,我是超市老板的朋友。我们都怀疑他不是自杀的,可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大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大姨终于将目光放在姜奂的脸上,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慢慢平复下情绪后说:“他是自杀的。”
“你确定?”姜奂心一沉,有些激动的问。
“哎呀,我啊,这辈子做的最亏心的一件事就是没救他。”大姨突然嗷嗷地哭了起来。
姜奂蒙了,他扶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那天早上我去早市买菜,回来路过超市。我一看这么早超市竟然开了,就想进去买两袋牛奶。然后我拿着牛奶走到收银台前结账的时候,看见老板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我问他用不用帮他给家里人打电话,他就一个劲地摇头。我看他也没办法给我算账,想着占点小便宜,就拿着牛奶匆匆走了。”那个大姨说到这里,声音都哽咽了。
“我后来听说那个老板死了,我当时如果给他打电话叫家里人或者救护车,他都不能死啊。我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这事我谁都不敢说,我又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我害怕他来找我,说我害死他。我我我……我就每天都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来给他上香。”大姨见姜奂并不是全然相信,她拿出口袋里的香给姜奂看,“每次上完香,我都打扫干净,然后再回家。”
………………
王素梅刚到公安局门口,就接到了公安局负责王刚案子的廖警官的电话。
“王素梅,麻烦你速来公安局一趟。”廖警官在电话里语气很急。
“廖警官,我就在公安局门口,刚子的案子又有什么新进展吗?”王素梅快步往公安局里走,声音有点激动。
“见面说。”
在廖警官的工位前,王素梅猛地站了起来,身下凳子的铁腿与铺着地砖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廖警官,大声地反驳道:“不可能,你们再诬陷他。”
本来喧嚣的公安局,因为王素梅的这一嗓子而安静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此时的王素梅,太阳穴正突突地跳着,耳朵里近乎耳鸣般地轰鸣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竟是有点忘了自己现在在哪,面前的这个穿着警服的人,刚刚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你冷静一下,王素梅。”廖警官理解王素梅的反应,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身处这种情况,都会有这种反应。
自杀的王刚,不止欠了六合彩,还杀了一个人。连廖宏警官自己都没想到,这件案子最后会有这样一个走向——
他们在两天前接到报警,在一处民房里发现了一具死亡多日的成年男性的尸体。他们通过多方走访调查,确定被害人名叫吴辉,曾经是事业单位职员,后因范了重大失误而被开除,目前无业,唯一的爱好就是赌博六合彩。在他家里发现了大量六合彩的画报和宣传页,还有每期的开奖图。
(九十四)“他死后,高利贷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要钱?”
廖警官说,这个叫吴辉的被害人与王刚,在现实中并没有实际的交集。所以当现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刚的时候,办案人员也感觉很蹊跷。
廖警官找王素梅,一是她有知情权,二是,他也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关于死者吴辉与王刚之间更多的线索。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王刚怎么可能会去杀人?他连一条鱼都没杀过,他怎么可能会去杀人!”王素梅像是终于回过神了一样,她突然抓住廖宏的胳膊,就想抓住一条唯一能救命的稻草,她抓得那么用力,她双手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她说:“廖警官,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我们已经反复确认过了,现场有大量的证据证明是王刚杀害了吴辉。凶器上的指纹,现场脚印的对比,还有被害人反抗时划伤了王刚,在现场我们也找到了王刚的血样。”廖宏耐心地解释着。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叫吴辉的人。”王素梅还是不相信,即使廖宏拿出来这么多的证据。
“就是照片上的这个男人,你看看,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廖宏拿了一张吴辉生前的照片,给王素梅看。
王素梅盯着照片上的陌生男人,看了许久,才摇摇头,说:“从来没见过。”
廖宏对王素梅的回答并不十分失望,毕竟她和王刚离婚已经3年了,这3年王刚接触过什么人她未必知道。
“那如果你想起来什么,可以再找我。”廖宏准备送客了,而这时王素梅突然说,“高利贷一直没来找我要钱。”
“一直没去找你?”廖宏从警多年,对高利贷的套路再清楚不过,根本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一直没来找我,你们去查查放高利贷的人吧。他们一定有问题,他们一定是做了亏心事,不敢露面了。”王素梅坚信地说。
………………
“心无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们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我所能配合你们的采访工作。”唐清华对张玉靓和小静说道。
看他笃定平和而又善意的神色,小静说,好啊唐先生,您就跟我们说说您的主要事业跟收入来源呗。
“说来话长。”唐清华讲道,他从小学习好,最初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科学家,把猪和大象的基因混合在一起,培育出大象那么大体重的肥猪,让全中国的人都能一日三餐吃到猪肉。
“但是,哼。”唐清华恨恨地说,自从他入赘到刘家,这个想法实现不了了,老婆不许他继续研究基因科学,只能帮老婆打理他们家开了好几十年的下杂商店,卖些锅碗瓢盆抹布扫帚啥的,唐清华把希望埋在心里,他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他一点点规划着。
“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唐清华说,他老婆家的老人去世后,他老婆本人也下肢瘫痪,卧床不起,一家之主终于一点点变成了他。唐清华开始果断实施他的想法,他以给老婆治病“离医院近”的理由,把过去的房子卖了,门市租出去了,在这个地方贷款买了三套最小最破的“准学区房”,为啥叫准学区呢,因为他买的时候,这几处房子都在重点校的学区边上,价格低到谷底,他根据对SY市学区变迁的多年观察,认准了这里很快就会被划入重点校的学区。果然,在他买到手两年后,这里被并入了热点学区,而且是小学和初中双学区!而且上面的限售令也出来了!唐清华的房子,马上平地起高楼,房价翻了四倍。
“那恰恰是我最难的时候,三处房子的房贷都没还完,而且还款额还挺高,靠门市房和这三处房子的房租,勉勉强强能打平。我无业,要在家给老婆看病、护理,我女儿念技校的学费都是跟亲戚朋友借的。”唐清华回忆起那个时候,眼睛里都是故事,“马上挺不下去了,但是这时候,最后关头,我的三处房子都划进了双学区。为啥这么齐刷?因为它们都是在同一个单元!同一个户型,楼层不一样而已。”唐清华平静地说,“所以,我可以开始我事业规划的第二步了。”
张玉靓和小静听着,越来越觉得这个唐清华表面老老实实,其实是个挺大胆挺敢冒险的人。
唐清华说:“然后,我就跟我老婆办离婚了,孩子也判给了她,但这些房子都判给我了,这个最关键。”
“你们……”一个大爷拎着黑塑料袋刚要往房间里进,一下看到了唐清华和张玉靓、小静,大爷吃了一吓。
“对不起,今天这个房间我要用一下,我是店主。”唐清华对大爷说。
“那你贴个通知在门口啊!早知道我就……”大爷看看俩女的,咽回了后半句话,摇着头走了。
………………
给王刚放高利贷的男人叫秦海,外号秦爷,40岁出头的年纪,靠着高利贷发了家。家里有个大老婆,身边小老婆不断,社会背景复杂,廖宏知道这么一个人,只是从来没有接触。他多方打听过秦海开的这家高利贷和被王刚杀死的吴辉之间的联系,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出来了点东西。
这个吴辉在原单位是财会出身,后来他迷上六合彩,欠了秦海的钱。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秦海有了交集。秦海公司的财务出车祸死了,之后秦海找到了吴辉,吴辉成了他的财会。
而吴辉这个财会,在工作了2年后,被吴刚杀死在自己家里。这是秦海这个高利贷公司已知死亡的第二个财务。那再之前的财务如今又都是什么下场呢?
廖宏在自己的工作本上写下一行字,然后打了一个重点符号。
而自杀的王刚虽然与吴辉没有任何交集,却也与这个叫秦海的男人有交集,他也因为巨大的欠款而还不上高利贷。
如果这个时候,秦海告诉王刚可以不用还钱了,作为交换,他需要去做一件事。面对这种交易,处在绝境中的王刚会答应吗?
(九十五)“我做了那些孩子们的继父”
如果王刚没答应,那秦海再许诺一些筹码呢?例如给他一笔钱,让他成为一个稍稍有钱的人呢?
这个时候,王刚会答应吗?
廖宏坐在吸烟室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吸着,他的脑海里还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知道王刚想得到一笔钱,他之前找王刚的朋友崔磊了解过王刚生前的情况。他大致知道了王刚想要钱去做什么,他就是想在王素梅面前扬眉吐气,这是他一直的心结。被自己的妻子而瞧不起,这是非常伤害男人尊严的一件事。
而对于一个一辈子都是老实本分也没有什么经商天分的人来说,想赚大钱并不容易,所以他会去买六合彩,梦想着一夜暴富。如果有一天秦海将这他渴望的一夜暴富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不会失去理智,去做一些违法的事?
廖宏觉得百分之八十的人会这么做。
所以他要去查一查王刚的银行账户。这是他在工作本上写下的又一行字,也同样打了一个大大的重点符号。
他把自己的发现报告给里上级,上级给他加派了两个警员,同时调查秦海之前财会的现状和王刚银行的账户。
王刚的银行账户下午就出了结果,在吴辉死亡的前2天,有一笔10万元的进账,但是明细里显示是微信提现到账。他们又顺藤摸瓜查了王刚的微信收款明细,因为王刚是开超市的,明细非常杂。粗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在吴辉死之前的一周,他微信收款进账明显比原来多了5倍不止。主要付款人是个微信名叫“风神”的人。
这边通过网络中心查找“风神”这个人的时候,那边查财会的也有了结果。
给秦海做过财会的人,一共有4个,除了吴辉和之前的那个死了以外,其余两个人,一个移民去了美国,而另一个则是秦海的妻子,现在也在国外。
风神是个小号,查到最后发现已经被注销了,但是可以查到绑定的银行卡,最后找到持卡人时,对方说自己从来没办过农行的银行卡,他的身份证曾经丢过。
疑点重重,却没有一个关键的证据。
廖宏把这些线索都拢了一遍,发现如今就像所有的东西都摆在面前,指向的秦海,可是却没有一个实质的东西能说明,秦海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老油条。”廖宏咬牙切齿地说。
廖宏是在洗浴中心的按摩房里找到秦海的,当时他正在和按摩小姐调情,廖宏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
唐清华的成人用品店里,采访继续着。
听着唐清华平静朴实地讲述他的故事,张玉靓忍受着从椅子下废纸篓里传出的阵阵腥臭味,强作镇定,但是她越来越感觉到,整这么个地方,让她们俩受着这种古怪变态的气氛,是唐清华的有意为之。
这个人的变态之处,就是不动声色地把别人置于他的控制之下,满足他予取予求的支配欲。
唐清华说,房子判给了他之后,他就开始帮助别人实现他们的梦想。
“What?”小静没听明白,不就是手里有几座旧学区房吗?怎么帮别人实现梦想?这人太膨胀了吧?
“我前边说过,我的人生理想已经实现不了了,但我能帮助那些想上好学校的孩子实现梦想,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北大清华,成为国家的栋梁。”
“那……你是怎么帮助那些孩子们的呢?捐助?”张玉靓觉得他开始讲出问题的实质了。
“不,不不不,那样治标不治本。我不可能走进他们的生活,不可能改变他们的灵魂……”唐清华的眼中闪现出一样的光彩,“对。我做了那些孩子们的继父。”
“!”张玉靓震惊。
“?”王小静都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用三套房子同时接纳了三个单亲妈妈,她们经济条件都不好,有一个还是外地户口,她们的孩子都是好苗子,但是按她们的条件,孩子都上不了好学校,我就按着她们的孩子上学的顺序,先后跟她们结婚,把她们孩子和大人的户口先落到房子上,让这些孩子获得了上学资格,再跟这些孩子们的妈妈离婚。然后再马上跟另一个结婚,这样循环往复。”
“于是呢,这仨孩子都作为你的孩子上好学校了。”小静好像有点听明白了,“你的回报是什么呢?”
“我就要求她们做到三点:第一,负担她们在我的房子里居住、上学期间我那房子的贷款;第二,必须让她们的孩子勤奋地学习,每学期成绩最好的,我给奖励;第三,孩子上了好学校了,就可以根据她们的自愿搬出去了,如果还想继续住也可以,但是初中毕业就必须搬走了,得把好的资源腾出来,留给别的孩子。”唐清华扳着手指头说。
“你每套房子每个月要还的贷款是多少?”张玉靓突然问道。
“不多,也就一两千块钱那样吧,比租房子都便宜!”唐清华笑着说。
小静心想,那这人挺好的呀:“唐先生,那些孩子成绩好,你每次会奖励多少?”
“至少一千,最多两千!所以这些孩子的学习呀,互相之间那可真叫比学赶超……”唐清华豪爽地答道。
张玉靓眯着眼问他:“唐先生,那你平时住在哪里呢?”
“住在家里呀。”
“你自己家?”
“对啊,那些都是我自己家。我得辅导孩子们学习,教他们为人处世之道啊。要不我怎么能尽到作为他们继父的责任呢?”唐清华言之凿凿地反问张玉靓。
“那你不是只能跟这三个女人之中的一个结婚吗?”小静问。
“你不懂。我是只能跟其中一个保持婚姻关系,但跟另两个,我就是他们的前夫或者未婚夫啊,只要她们是自愿的,我可以跟她们同居呀!我们不是为了孩子吗?我不是为了给他们父爱吗?”唐清华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
(九十六)“那些女人呢,有跟你动过真情的吗?”
“像这样的女人,来来往往,在你这里能有多少个了?”张玉靓问。
“十四个。其中有几个孩子现在都大学毕业找工作了。我作为前继父,现在跟他们也都有联系,其中有的还真考上了清华,我从小教导他们,好好上学,念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当老板当官员,当国家的栋梁……”
“那些女人呢,有跟你动过真情的吗?”
“也有吧,可是我是有原则的人,我不能那么自私,也告诉她们不能自私,再说在一起好几年,其实心里也互相厌烦了,都是好合好散吧。”
“那些女人就这么缺你这么个男人?那些孩子就那么缺你这份父爱?”张玉靓气得声音都有点哆嗦,这个男人凭着自己的学区房,撩上了那些单亲妈妈,她们一茬一茬地像后宫里的女人一样住在同一个单元里,交给他钱,还得对他感恩!
“当然了。你们不懂,这个社会对女人不公平啊!我就是伸伸手帮帮她们。当然了,也不是一点代价也没有,否则她们一点儿也不用付出的话……不是所有这样的女人都要到我这里排队来了?那是电视剧!我已经比她们能遇到的绝大多数的男人做得更多更好了。”唐清华无耻地说。
但是,他说的还真就是大实话。
张玉靓的心里拔凉拔凉的,眼前这样的一个坏人,他在那些学习成绩好、本来可以正常成长的孩子的心灵中,会留下什么样的阴影?会种下多少邪恶的黑色的种子?那些用自己数年的青春和贞洁换来孩子“好学校好成绩”的女人们呢?她们的后半辈子,在这段不堪回首生活的阴影之下,还能真正幸福吗?她们还会相信婚姻、相信爱情吗?
“你的那些房子的房贷早还利索了吧?你开这个店,是不是也因为你店里的这些东西,你平时也经常用啊,本身消耗就挺大的是吧?”张玉靓问。
“对,有这个考虑,我对这些东西的质量和性能,掌握得比一般人那肯定是要精准得多啦。”唐清华不无得意地说。
竟然还有这么无耻跟下流的人渣,张玉靓恨不得上去一拳打死他,“唐先生,你周边的人、社会上的人还有亲友什么的,对你这样的……生活方式,怎么评价呢?”
“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好的坏的我都不往心里去。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做任何事。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跟她们事先说好的,也没有过任何人来真正说我做得不对。有规则在那里,客观事实啊,人定胜天啊,我遵守规则,我利用规则,我享受规则。我们大多数的人,不都是这种生存之道吗?”唐清华谈笑风生,连排比句都出来了。
“……”张玉靓和王小静冷冷看着他。
“我给你们看一个东西。”唐清华打开他的蓝色的无纺布兜子,里边果然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用品,但也有一份报纸,“你们看,这是一位叫李远的记者在报纸上给我的故事写的报道。”
他们接过报纸,只见那上面写,有一个男人,几十年如一日地照看下肢瘫痪的前妻,不仅生活费、医药费用全部负担,还每周都过来陪前妻和女儿好几天,帮助女儿给前妻做饭、洗衣服、擦身子……此外,他多年来还帮助很多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们上学,他的名字,叫做唐清华。
至于他是怎么具体帮这些孩子的,好像是篇幅所限,没有细说。
但是这篇报道对唐清华显然非常重要,
看着小静、张玉靓仔细读着有关他的报道,唐清华自己也仿佛回味、沉浸在那些如烟往事之中。
他哭了,落下了男儿泪,被他自己感动的。最开始是啜泣,后来越哭唐清华越控制不住自己,他放声哭泣,最后升华成了嚎啕,他心里好像非常痛苦非常委屈,这一下完全释放了出来。
“您冷静点……”小静还想继续采访完事。
“既然这样,您回去也调整调整情绪,咱们下回再约,好吗?”张玉靓就坡下驴了,她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黄清华也捂着脸点了点头。
她俩如蒙大赦,起身就往外走,吓了一跳:外边排着队,站了四五个形形色色的男人,每个人都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刚才差点闯进来那个大爷,也站在其中。
………………
姜奂有多久没去澡堂子洗澡了,他自己都要想不起来了。这次要不是张玉靓拉着他来,他一定会错过一些重大的事情。
例如他看见了某位正室在休息大厅暴打小三与丈夫的一幕,也看见了马向前和新女朋友在52度的火龙浴房间里依偎的一幕。
姜奂怕自己影响了马向前,悄默声儿地关上了火龙浴的门,换了一个地方。
“这老马真是本性难移啊。”张玉靓也看见了马向前,才和姜奂说道。
“身材,气质都很容易改变,唯独习性,想改,实在太难了。”姜奂如是说。
张玉靓往斜下方撇了一眼姜奂,那眼神里暗含了很多意思,姜奂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
这家洗浴中心很大,一共3层楼,2楼汗蒸按摩,3楼餐饮,1楼洗浴。姜奂和张玉靓准备去按摩那里,找两个技师好好放松一下。
接下来,他就听见一个按摩单间里发出一个女生的尖叫,之后那个按摩的女技师急匆匆的从包间里出来了。姜奂和张玉靓相互看了一眼,心想里面一定是个老流氓,想揩女技师的油。
不过剧情没有按着两个人的想象发展,一会里面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个穿戴整齐,一个穿着洗浴中心提供的浴服。两人一前一后,穿浴服的在前,穿自己衣服的在后。前面的人表情不屑,后面的人表情严肃。他们就这样从姜奂的面前走了过去,而张玉靓盯着那个穿浴服的男人看了一会后,对姜奂说:“前面那个男人我认识,放高利贷的,那可不是个善茬儿。”
(九十七)“你呀,生前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的故事是什么?”
“高利贷?”因为王刚就是接触高利贷然后死了,所以姜奂眼下对这个职业特别敏感。
“嗯。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张玉靓一边走一边说。
“你怎么认识的他?”姜奂问。
“袁来乐在他那里借过高利贷,后来我出面给她还上的。”张玉靓风淡云轻的说。
“她怎么还会去接高利贷?”姜奂挺惊讶的,毕竟妍蕙子非常有钱,没必要去借高利贷。
“为了关瞰呗,非要出什么专辑,也没有人投资,那时候老……老婆也不支持他们弄这个,所以她就去借高利贷了。最后专辑一张没卖出去,全赔了。还不上钱,高利贷的人天天去砸他们的工作室,那都是2年前的事了。”张玉靓对那件事可谓是记忆犹新,因为这事,袁爱乐差点被踢出家族,后来妍蕙子一时心软,袁爱乐才能继续留下来。
………………
“警察同志,你这把我找来什么事啊?”秦海坐在廖宏对面,后背靠在椅背上,和廖宏说话的时候下巴微扬着睥睨着他,食指和中指在廖宏的办工桌上反复地敲着。
“你公司的财务吴辉死了,这事你知道吧?”廖宏问。
“嗯,听说了。”秦海答道。
“他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听了廖宏的问题,秦海笑了,他挑眉说道:“警察叔叔,查他怎么死的不应该是你们警察的工作吗?你问我一个小小老百姓做什么啊?”
“被人杀死的。”廖宏面无表情的说。
“那你们赶紧去抓杀人犯啊,人又不是我杀的。”
“我们查到吴辉死前的一周,和妻子说过自己可能要被人杀死。我们还查到他报了出国的旅行团,日期就在死后的第二天。”廖宏又接着说:“在吴辉之前,你们公司叫薛洋的财务也死了。是被车撞死的,我去翻了当年的案宗,发现有一处地方非常巧合,那就是薛洋也曾经在死前和妻子说过,他可能会被人杀死。”
秦海从头听到尾,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等着廖宏说完后,他说:“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廖宏说道。
“我又不是警察,没有看法啊。”秦海耸耸肩,说道。
“我已经申请了搜查令,这个时候,我的同事应该带着税务部门的同事去了你的公司。”廖宏此时嘴角才微微上扬,面部轮廓初现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本来一脸平静的秦海,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伸手指着廖宏,一脸戾气。
“我安排得是不是很好,一会那边就会传回来消息。”两个财务都死了,那只能说秦海公司的账目有大问题,问题大到不惜杀人的地步。所以廖宏火速和上级打了申请,才能这么快拿到搜查令。
王素梅再次接到廖宏电话的时候,秦海已经被警方抓捕了。
王素梅和廖宏实在一家饭店里见面的,廖宏没有穿警服,他对王素梅讲述了这个案件的完整过程。王素梅静静的听着,眼里一直含着眼泪。
秦海公司的账目有非常大的问题,至少有5千万的钱没有具体出处。因为涉及资金额巨大,警方开始的深入的调查,最后发现这家高利贷公司出来放贷外,还暗地里做着毒品生意。5千多万的黑钱都是通过毒品买卖而来,而死了的吴辉和薛洋都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而被灭口的。
而超市小老板王刚只是秦海手下的一个棋子,还是个用完就扔的棋子。他许以王刚高利,让王刚就范,去帮他动手杀害吴辉,在事成之后,又想办法杀了王刚。
王刚吞进胃里的大量药片是自己吃的,因为秦海用他的老婆孩子威胁他。如果他不死,那他的孩子和前妻就会没有好下场。
所以王刚死了……
王素梅把头埋在臂间,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她整个人都在抽搐,她用手砸着餐桌,她没办法发泄,是她把王刚推向了深渊,推向了死亡。她对不起王刚,这辈子都还不上了,她心里压抑着,憋闷着,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呼吸,她用最尖锐的刀锋,去伤害最爱自己的男人。
她毁了他的人生,也毁了他的一辈子……
王刚曾和她说过,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老婆孩子都在身边,每天晚饭都是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
但是,他死去的时候,身边只有不期而至的顾客。
………………
听林婷婷讲完了王刚和王素梅的故事,姜奂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压抑,有点荒诞感:一个平日里跟你时常谋面的人,算是邻里街坊的吧,甚至你都可能早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日常环境的一部分了,就像电影电视剧里的那些个配角,甘草人物,是可有可无的,他只要一扭头,或者去上个厕所,就可以把自己和他们错开。
但是,其实他们都有独特的人生,有的竟然是如此的曲折离奇,比你自己的人生还要精彩得多。
只不过你没有去关注他们、没有走进他们的生活罢了。
“我小时候看过一个老话剧演员的访谈,他演了一辈子的小角色,都是配角,什么士兵乙、路人丙、侍者、乞丐啥的,有的角色只有几句台词,有的连词儿都没有,但每次他都会钻研剧本,会给自己的角色写小传,那是他作为演员的几本素质。”林婷婷说,“就像我们身边的人,他们在你眼中可能无足轻重,但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都独一无二,只有剧里的每个人都有人生,这样的剧才充满真实的力量。”
“看不出来,咱们的林大法医还挺懂文艺理论的呢!”姜奂拿她打趣儿。
“我最开始想报的专业是艺术院校的导演系,可是呢,后来又发现自己更喜欢当法医,其实,这些不矛盾,我每次看到一具新的尸体,都会首先想到:你呀,生前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的故事是什么?”
(九十八)“她挺恨我的吧?”
远方的天宇里,一群鸟儿飞过,就像几个黑色的斑点,虽然看不清楚那鸟儿是丑是俊,但是这里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在扇动着翅膀。
“所以,当法医对你来说,乐在其中。”姜奂帮林婷婷总结道。
“是啊,不过,现在想想,当导演也很好的……”林婷婷说,“可以导演不同的人生,角色的生死善恶,在你一念之间,你就是上帝,是造物者,是造梦者。”
“人设师呢?是造物者身边的跟班?”姜奂若有所思。
“哈哈哈,你这个比喻有意思!”林婷婷说,“现在的拍电影拍剧节奏这么快,哪还有演员有时间静下心来写人物小传?你们又帮他们做人设,又建数据库,是挺好挺好的一个事业,你们把真实的人生给他们了,给观众了。”
“是哈……”姜奂从心里往外认同林婷婷的想法,不住点头,他看了看林婷婷的俏脸儿,心想这个女人真是特殊材料制成的。
“你应该感谢你那个张玉靓,是她让你成了人设师,而且他又那么爱你。”林婷婷说,她的裸色风衣在春风里闪动着,就像是个刚刚从二次元里出来的角色一样。
“谢谢你!”姜奂深情地看着她。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林婷婷想起了张玉靓当众要求姜奂跟她一刀两断的事情。
“当然会的。我们要是什么时候结婚,我第一个要来邀请的就是你哦!”姜奂笑着。
林婷婷也笑。
………………
姜奂回到张玉靓家里。
出人意料的是,她没有吸烟,屋子里甜丝丝的一点烟味儿都没有,连茶几上的火机和烟缸都不见了。
“戒烟啦?”姜奂问张玉靓。
对方没吱声。
只见张玉靓一边看一本购物杂志,一边嗦喽着棒棒糖。
姜奂走近前去撩她:“想吃棒棒糖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滚!臭流氓。”张玉靓把嘴里的棒棒糖换到了另一边,“回来啦?跟她道别时咋说的呀?”
“她问我,我们俩还会不会再见面,我说当然会的。”
“嗯?”
“我对她说,我们要是什么时候结婚,我第一个要去邀请的就是她哦!”姜奂如实说道。
“她挺恨我的吧?”张玉靓问。
“没有,她说我应该珍惜你,你爱我,而且还让我有机会当了人设师,当了造梦者,有机会去听那些精彩的故事,去了解那些有意义的人生。”
“有意义的人生?精彩的故事?!”张玉靓一下子想到了唐清华,不由得胃里一阵阵地恶心。
………………
“四十岁以后,我的人生才是真正有意义了的人生。我活明白了,良性循环了。”唐清华一边品着枣茶一边说道。
张玉靓喝的是黑咖啡,小静喝的是薄荷茶。
这次补充采访,时间地点是小静安排的。
按张玉靓的想法,本来是不想再见这个人了,但是甲方对唐清华这个人设的故事非常感兴趣,提了很多新要求,于是他们只好安排补充采访。
唐清华何等聪明,这次接受采访,他提了很多要求,张玉靓看在钱的份上,勉强算是满足了他。
比如,唐清华要求小静采访他时,必须穿一套蓝色的职业装来;张玉靓不可以抽烟(包括电子烟)。
“你的妻子,对,前妻,下肢瘫痪的那位,你跟她还有感情吗?”小静问。
“当然有感情,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况且,我现在的生活条件,没有她,说实话,也实现不了,人不能忘本,我现在每周都去陪他们一两天。他们的生活消费、看病的钱也由我承担,这是我的责任。”唐清华一边回答,一边上上下下地看着小静的蓝色职业装,很认真地在看,在品味她。
“你现在有钱吗?你平时怎么消费?”小静非常别扭。
“我的钱啊,肯定还是比过去强了呗,我那个店还是不少挣的。不过呢,钱财乃身外之物,我那些妻子们每个月交的两千块钱房租,我其实都花回她们和她们的孩子们身上了,孩子上学的学费都是我出,补课费我也出一些,我毕竟是他们的继父嘛。至于我自己,够吃够穿就行,我自己没啥花销。需要情趣用品了,我自己店里就有。”
“……你平时看什么书,听什么歌?看电影追剧吗?”张玉靓问了一个问题,眼睛都没瞅着他。
“说老实话,我哪有时间啊,我得拿出很多时间辅导孩子们的功课。但是我也尽量抽出一些时间来读书,充实自己,我最近就在看《格列佛游记》《月亮和六便士》。”唐清华又看了一眼小静,“我还和一个妻子一起在看一本《姑妄言》,那可是好书奇书啊,情节、文笔非常精彩,推荐你们都看一看。至于电影电视剧么,我不怎么感兴趣,再说孩子要学习,不看电视不开电脑的。”
“你会不会跟现在的妻子一起上街去买东西?是买菜还是血拼购物?”张玉靓估计他推荐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书。
“我是晚上在那个家过,白天就跟那个妻子出去买菜买日用品,孩子学习累,得改善伙食啊。这些女人都很懂事,一般也不要什么山珍海味,我能满足都给满足,互相满足嘛,她们尽了作为妻子的义务,我也得尽一个丈夫的义务。”唐清华把他自己的糜烂生活说得平平淡淡的。
“你现在的妻子……身边的这些女人,跟你之间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我喜欢!我领她们出去买菜、散步的时候,街坊邻居都远远看着,那眼神里啊,羡慕嫉妒恨全有了,我不在乎,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我跟这些女人,相敬如宾呗,都是夫妻一场都是好合好散,我从来不强迫任何人。”
“你跟她们之间是爱情吗?”小静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爱情!我跟每一个妻子,从经人介绍认识,到互相了解,到产生感情,到结婚度蜜月,到一起养孩子,到最后缘分尽了离婚、分手,这都是一个完整的过程。”
(九十九)“嘿嘿!你们猜那个药其实是什么?”
唐清华说出那番无耻的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地平静淡定。
“你曾经被戴过绿帽子吗?”张玉靓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严格讲,没有过,这些女人中的每一个,我跟她们结婚之前,都深入了解过她们,她们都是好女人,一心就为了孩子。他们或者干脆没有老公,或者前任是人渣。不过呢,我也说过,她们要是想离开我这里,随时可以,我不强留,我这里不缺有需要的女人的。”
“你这么自信?”
“那当然了,男人么,得有这个自信。而且我这么聪明,都在我掌握之中。”
“一次也没有?”
“那你要是这么说,有一次我还真怀疑过一个妻子,我发现她总跟一个男的互相发微信。于是我就考验她,我说我心脏不好,得心脏病了,然后把一盒速效救心丸给她,让她放她的床头柜里,然后我就虐待她,折腾她糟蹋她,看她恨我不。有一天半夜,我突然‘发病’了,脸色惨白浑身抽搐,不能动弹,我就指着那个床头柜,又指指我的心脏,看她啥反应……”唐清华讲道非常紧张的地方,手里紧紧握着那个茶杯,手腕也战抖起来了。
“那女人啥反应?”小静一下子想起了很多电视剧里的这类场景。
“那个女人,当时我的妻子,就那么看着我,眼睛里各种东西,我看出她犹豫了,她矛盾,她心里应该是有别人,但是,这些东西一闪而过,她还是披上衣服下了床,把那瓶药和水都给我拿过来了……”
“她通过考验了呗?”小静心里特别同情那个女人。
“通过了呀!后来发生的事更令她毕生难忘,嘿嘿!你们猜那个药其实是什么?”
“是什么?”张玉靓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是伟哥。”唐清华说着狠恶地歪嘴一笑。
张玉靓恨不能立刻把这个恶棍用机关枪突突死。
“这种生活,你准备持续到什么时候?”小静想,谢天谢地,这终于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对于男人来说,我现在是最好的状态,当了这么多回新郎,我还没当够……看吧,身体允许我就继续这么良性循环着呗,我现在也注意锻炼身体了,定期也体检。另外,看政策,学区房的这个政策只要还在,我就有大把的空间。对了,有一个跟我情况差不多的,老光棍,前几天还来上我这拜师来了呢,他也准备复制我的成功模式呢。我没真正给他讲什么,我看那人不正经,你们答应绝对保密,我才说的。”
“……”小静没啥可问的了,看看张玉靓。
“唐先生,谢谢你的配合,我们回去之后会按协议在三天之内把费用打到您的银行账户上,请注意查收。”张玉靓一边起身一边讲了这番话,跟小静起身出了包间。
小静的腿都有些软了。
“太可怕了。我们身边还有这样人!”小静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张玉靓说。
张玉靓说:“他肯定还有很多变态的地方,估计是永远不会跟别人说的。”
仿佛是要配合张玉靓的这句话一样,这时包间里的唐清华把他们刚用过的茶壶放在了小静坐过的椅子上,打开壶盖,开始小心地往里撒尿。
………………
于新娟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她觉得这个社会已经把她练就出来一身的铜皮铁骨,她从一个涉世未深的农村妹修炼成了一个为人处世圆滑的老狐狸。
她认定自己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并且非常明确自己的人生方向,所以她总是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那些为了她的钱变着花样哄她开心的那些男人,在她眼里就像漂亮又可爱的宠物,开心了就摸两下逗弄逗弄,不开心了,她便将他们送回宠物店里。
于新娟享受这样的生活,她像上帝一般,主宰着身边很多人的命运,她很有成就感。
每次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着落地窗外忙碌拼命的员工,女皇帝非常满足而畅快,这是她一手打下的帝国,她于新娟的帝国。
张玉靓去公司找她的时候,十次中有八次都会见到她拿着一杯红酒,慢慢品着酒,发着呆。她发呆的时候,你在她脸上看不见风霜,那是非常沉静的一张脸,甚至你会难得的捕捉到她眼神里的一丝纯真。
张玉靓与于新娟认识有七八年了,那时候她刚开人设公司,而于新娟也刚刚着手投资影视文化方面,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通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合作。张玉靓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于新娟很喜欢她,对她像对待小妹妹一样,有时宁愿自己吃亏一点,也要帮她一把。
她对她说:“女人创业不容易,你这么年轻很有魄力,我喜欢你。”
如果最开始没有于新娟的几次不计回报的支持,张玉靓也没有信心能把这个公司开得有声有色。有时机遇很重要,即使你手里资源资金丰富,如果没有一个机遇,那这些东西最后烂在手里也不会让人闻到一丝臭味。
在没有姜奂的时候,张玉靓时常会和于新娟小聚一下,有时是她们两个,有时会再叫上几个与传媒方面有关的姐妹们,喝点吃点,唱唱歌,蹦蹦迪,这种只属于女人的放松。
如今张玉靓有了姜奂,基本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她都用来和姜奂腻歪了。就这么腻歪,她还觉得时间太少,时刻担心姜奂被别的女人抢跑。
尤其是她发现于新娟对姜奂有想法之后,更是减少了和她的接触。这次来公司找她,也是出于工作的需求。
于新娟放下手里的红酒杯,勾起涂得殷红的嘴角,眉梢微微一挑,音调不高地说道:“这是什么风,竟然把我这坠入爱河的小妹妹吹来了。”
张玉靓听她挖苦也不恼,抿嘴一乐道:“赚钱的风。”
“这是有钱找姐姐一起赚来了呗?”于新娟感兴趣地问。
(一百)“姐姐我最不信的就是稳这个字”
“有个影视剧项目,关于多重人格的,正在筹备开拍,姐姐有没有兴趣入股?”张玉靓问道。以李内牛为原型的,讲述关于多重人格的电视剧一直在筹备中,最开始预算有些低,如今拍到一半钱不够了,必须要新的资金来入股,不然之前那些投入就都打水漂了。张玉靓为这事愁得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妍蕙子已经给这剧投了两次钱了,每次数额都不小,她家又不是开银行的,不能可她一个人祸祸。而且这拍电视剧还是拍电影,都没有一家公司投钱的,谁也投不起,谁也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于新娟应该能参与,而且她有百分百的把握,这部剧只要发行了就一定能赚钱。
“那个电视剧不是已经拍上了吗?我记得过年之前就开拍了。”于新娟挑眉说道。
“拍了两个多月了,为了让剧的制作更精良,一直要求的水准比较高,所以2个多月也只拍了一半不到。”张玉靓知道于新娟心里的想法,谁都不想当填坑的,都怕自己成了冤大头。
“都快拍一半了,又来拉我入伙,怎么滴,这部剧这么费钱啊?”于新娟又拿起酒杯,开始慢条斯理的品上了酒。
“娟姐,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也不和你绕圈子。跟你交个实底,这戏最开始预算没这么多,后来根据李内牛这个原型自身的发展,又多加了很多桥段,把这部剧的整体费用拉上去了。根据我的人设原型拍出来的几部电视剧,没有一部是水剧,都是既叫好又叫座。所以我敢过来找你入股,就是给你打了包票,这剧只要发行,一定稳赚。”张玉靓说道。
“稳赚?大玉儿啊,姐姐我最不信的就是稳这个字,因为没有啥事是稳的,都有变数。我知道你之前投的几部剧都赚了,我也跟着你吃了点甜头。但是这部剧已经拍一半了,我实在有点心里没底啊。”于新娟对于张玉靓的实力是认可的,但是她这左右推脱,无非是觉得这部剧最开始入股的时候没想到她,如今缺钱了才想到她,让她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
“剧本和主演,还有整个剧组的花销与未来的宣传方向策划我都带来了,你哪里有疑问,咱们就从哪里开始讲。娟姐,我张玉靓从来不打无准的的仗,我能来找你,就说明我是带着诚意与准备来的。”张玉靓特别自信地看着于新娟,说:“我说了稳赚不赔,就一定稳赚不赔。”
于新娟伸手拿过主演资料的文件夹,打开看似随意的翻了翻,等都翻完后,她又将文件翻到了最开始的男一号的那页,她盯着男一号的照片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说:“我也不指望着这部剧赚多少钱,我投钱其实也不难,姐姐想提个要求。”
张玉靓心里有点多少猜到了于新娟想要提的要求,但她还是点点头说,“娟姐,你把要求说出来我看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满足你。”
于新娟笑了,她伸出镶了钻石的指甲,指着男一号的照片说道:“我想让这个小帅哥,陪我几天。”
男一号叫文山,长得痞帅痞帅的,今年20岁,童星出道,至今没有传出任何绯闻。张玉靓在剧组里和他有过几次接触,人很谦和,每次都以晚辈的状态在剧组虚心地向导演和其余演员请教问题,从来不耍大牌,别人对他的口碑也非常不错。
张玉靓做过很多的人设采集与分析,她从来不信人表面呈现出来的样子,但是对于他实际是什么样的人,她张玉靓又没有兴趣探究。人嘛,谁还没有隐私?
于新娟要这个男一号,张玉靓多少有点头疼,怎么才能说动他为了剧组的前途,“牺牲”几天个人的生活呢?
………………
彗星公司的小会议室里,姜奂一进来就看到了胡梦轩。
“你怎么来了?”姜奂纳闷儿地问她。
“是啊,你怎么来了?”胡梦轩也纳闷。
“我就是每天在这上班啊。朴助理通知我来开会的。”姜奂说,他很自然地坐在胡梦轩身边。
“朴助理?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事事儿的……”胡梦轩悄声说道。
姜奂发现,胡梦轩耳侧的头发上沾着个小纸屑,“参加婚礼去啦?”他伸手帮她摘那片纸屑。
“对面楼下饭店有个婚礼,我过来时风一吹沾了一身纸屑!”胡梦轩低头整理衣服上沾的纸屑。
姜奂也帮她忙活:“让咱俩来能开什么会?”
“是我找你们来的。”妍蕙子在身后一直看着他们俩。
俩人都吓了一跳,姜奂条件反射一般从胡梦轩身上缩回了手。
胡梦轩红着脸回头看到妍蕙子:“老婆,你……你找我们开啥会呀?”
“小会。小会办大事嘛。我看你们,关系处得挺好的呀,我多虑了。”妍蕙子过去在会议桌正面的老板椅那里坐下。
“老婆,我们本来就很要好呀?我们……”胡梦轩回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妍蕙子的意思,脸更红了,后半句没有说。
姜奂也赶紧招呼:“李总,您有什么吩咐?”
李妍蕙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奂:“你今年多大了?”
“我24。”
“你呢?”妍蕙子问胡梦轩。
“我也24。”
“真年轻,我25啦……张玉靓多大?”妍蕙子摆弄着自己的披肩。
姜奂没吱声
“老大26周岁了。”胡梦轩回答道,她感觉妍蕙子今天有点怪里怪气的。
“现在还在她身边,而且真心实意跟她好的,就是你们俩了。”妍蕙子叹了口气。
杨凯琪跟文一诺去深圳参加比赛了,以往,都要带上胡梦轩、付雨奇,甚至妍蕙子和张玉靓,但是这次只带了文一诺走了,而且俩人在比赛现场还自拍的合影,秀到了朋友圈。
“老婆,不是还有你嘛?”
“我也要走了,要走很久,我想去澳大利亚的珀斯,在那里过一个秋天。”妍蕙子说。到那边,打前站的未婚夫郑旭东正在安排,付雨奇在那里留过学,会成为他们的导游。
姜奂在一旁假装看手机,还是在看那篇《让球风波的始终》打发时间——
乒乓球是国球,咱身边每个人好像都跟它有点故事。比如初中时那段“让球”风波,就让我时时想起。
这正是初一!同学们踌躇满志,比学赶超,都想在班里有个比较理想的位置。无独有偶,班主任单老师恰是参加工作第一年。单老师来自名校,带着电脑,据说是咱校第一个有正经研究生学历的。她长长的直发,白皙的脸上倔强地戴着黑框眼镜,高跟鞋咯噔咯噔响,而且还教英语。在一帮初一男生眼里,这可构成了女神范儿啊!她的课,总有校领导和各色老师坐在教室最后,听啊听记啊记。
众目睽睽,单老师只能不按常理出牌。比如开学后,她不任命班干部,直到有一天上课,单老师突然浪漫地官宣:她要结婚了,还用英语介绍了一下未婚夫,婚房完全按西方独立青年风格设计,“欢迎你们去看一看”。
两天后,有几个同学突然介绍了参观单老师新房的所见所感,不久,班干部的任命落到了这几位同学头上。那时的小孩多淳朴啊,这个运作过程一下子把我们镇住了!大家认定:西方中学的班干部,肯定也是这么微妙地任命。
但有个人最不服,还说他“正常的话绝对应该当班干部”。他,正是我后座的小智。
小智家条件好,什么流行穿什么。他从不写作业,每回老师收作业,到他这里都是一番较量,“我晚上不能写作业,十八岁之前必须长大个。我爸跟校长说过,校长同意了。”
为了长大个,小智睡整觉,勤运动。很快,他迷上了打乒乓球。
当时,校园一角有个水泥板搭成的乒乓球台子。一下课,就有人来打球,咱班打得最好的是小可,他最多连续打掉过十几个对手。小智则是球拍最好的。
有一天,晚自习前的夕阳特美好,小智发挥极佳,连克强手,平时接不回去的球个个打中。小智每赢一个球,他的几个跟班欢呼,围观女生们也跟着起哄,声音传遍校园,引来很多人看热闹,单老师也出现了,她笑了一笑。
很快,全班乒乓球赛举行了!班长还拿出了对阵表,据说是小可帮班里草拟、单老师审阅过的,贴在黑板右下角。
连我也被报了名,第一轮就让小可淘汰。只见他一路过关斩将,大刀切白菜一样打完上半区。小智分在了下半区。
第二天下半区开打。这个半区高手不多,竞争激烈,每局11分的球,不少比赛都打满三局。最后,小智有惊无险地胜出。
第三天中午决赛,小可对阵小智。
赛前午饭,喜欢评球的小宇和我进行预测。小宇认为,小可的水平显然更胜一筹;我却指出,这次比赛,小智虽然磕磕绊绊一路走来但状态越打越好目前已经调整到最佳,反观小可,前面比赛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所以并没有得到检验状态的机会;小宇说,以往交手记录,小可战绩明显占优……
小智在旁边大笑地听着。
决赛开打!小可早早站到球台边,小智分开众人也到了。
太紧张了!小可第一个发球就下网了竟然。
交替领先!小可明显不在状态,小智却越打越好,打中后各种欢呼,还挥拳给自己鼓劲!
比赛如此激烈,场边还有嘉宾,班主任单老师和体育刘老师也来观赛。远远地只见刘老师比比划划地给单老师讲解,单老师关注着比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边已经是决胜局!比分咬得很紧,9平!关键时刻,小智发球抢攻,小可回球角度太刁出台,9比10,换发球!
小可发球时,一个女生尖叫了,小可几乎同时手腕一偏发球下网,小智赢了!又一个发球下网,真是难以置信!
小可一副非常遗憾又不甘心的样子。小智绕场跑一周庆祝后,过来大方地拥抱了他。
回教室的路上,大家还三三两两一起议论着比赛的细节。
晚自习前,“一场特别的球赛”班会如期举行。班长说:这场球没有真正的失败者,我们先请小可说说感受。
小可走上讲台,总结了自己的不足:心理素质比较差,会继续努力提高球技。
小智接着在掌声里上了讲台,单老师说:“小智,赢了这场球,你达到目的了么?”
单老师说:“小智,你平时总想在班级里出人头地,可是没有机会。你想利用这次比赛,让大家都服你。为了赢球,你还让对手特地输给你吧。”
我们都看小智,笑容就那么停在了他的脸上,像一个被捉奸的丈夫猛一下回过了头。
单老师又对小可说:“决赛我看了,懂球的人给我讲了,你不是在比赛,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表演很拙劣,斯丢彼得。”
说完,单老师转身离开了教室。我们全傻了。班长也傻了,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班会应该如何收场:“同学们,今天的班会到此结束!”小智走下讲台,回到座位趴在桌上,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那之后,小可多了个外号“斯丢彼得”,也不再是班级后备干部了。
后来,因为咱班连续俩学期英语期末成绩全年级倒第一,小智等同学的家长去找校长反映,又正赶上单老师休产假,我们就换了班主任。可单老师回来呢,不久也不教英语,改教政治了,当然也不再是班主任。
小智后来去读了警校。最近看《余罪》,才让我一下又想起他。
(一百零一)“照顾好她,她脾气不好,也不会独立生活”
姜奂和胡梦轩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低下了头。
姜奂的嘴角下意识地扯出一丝微笑。
胡梦轩的眼里也不都是落寞。
“老三,你也想去珀斯呀?跟我一起走呗?机票随时可以补。”妍蕙子一边吃着果盘里的干果一边说道。
“我还是留下吧,医院里的宠物患者离不开。另外,得有人陪着老大呀,就剩她自己留下,该多寂寞呀。”胡梦轩说。
“寂寞?”妍蕙子停住了正往嘴里送瓜子的手。
“寂寞?”妍蕙子一只手托着俏脸儿,看看胡梦轩,又看看姜奂。
胡梦轩也看看姜奂,没心没肺地笑了。
“所以,算是替我吧,照顾好她,她脾气不好,也不会独立生活。”妍蕙子看着虚空中的一个地方说道。
胡梦轩对着姜奂点了点头。
姜奂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
过了一会,胡梦轩悄悄地来到姜奂的工位:“阿鸯,她走啦。”
“走啦?”姜奂悄悄回道。
“其实她也不是对你只有敌意的,老婆还跟我说呢,她对你比对我还放心,知道你是我们这些人里边最疼老大的。老大心里也最在乎你。”胡梦轩倚在工位的隔断上,一只手托着脸说。
“当然啦,我是非常疼她的。你呢?谁疼你?有没有人追南南?”
“没有。”胡梦轩扭过脸看了看办公室里的挂钟。
“连杨凯琪那样的……都有人疼有人追,你没有?我不信。”
胡梦轩低着头,脸有点红:“没有就是没有嘛。”
她又扯了几句没用的,看到小静风尘仆仆回来了,才搭讪着离开。
姜奂看着她离去,关掉了自己电脑的屏幕。
他悄悄跟着胡梦轩下了楼,看她轻轻出楼门,在洒满阳光的路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笑着快步朝拐角另一边走了过去。
姜奂戴上旧毛线帽,沿着外弧线紧走,来到那个拐角背面的对侧。
看到了。
胡梦轩像一只小狗扑进主人的怀抱,依偎在一个胖胖的胡子大叔肩膀上,大叔揽着她,俩人走向一辆老式吉普,那是胡子叔的车,他刚坐在驾驶舱里,胡梦轩就贴心地给他戴上了墨镜。
车子开走了。
姜奂自言自语:“真是没人追你,你追别人呢原来。”
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童话《南南和胡子伯伯》。
………………
回到公司,胖乔也在,姜奂问他:“中午咱吃食堂还是出去?”
“我可不去,她回来了。”胖乔指了指张玉靓的办公室。
“这么快?”姜奂估计张玉靓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张玉靓正在腆着脸给那个帅哥文山发微信,想把他尽快约出来,跟于新娟凑到一个局,给他们牵线,其实她觉得这件事挺跌份儿的,其实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为了公司的项目……
这时姜奂一下子推门而入。
张玉靓吓得手一抖,手机一下子掉在了桌面上。
姜奂心里想着新剧的资金着落,又急于将妍蕙子刚才过来的事告诉张玉靓,直接就来推开了她办公室的门——
“怎么啦?”姜奂一脸关心地走过来,观察着她的气色。
“没事啊?”张玉靓赶紧把手机屏幕扣到了桌上。
姜奂都好像没看到那手机,径直过来揽着她的肩膀:“新剧项目的资金谈得顺不顺利?”
“挺顺利的。”张玉靓竭力让自己的眼睛对着姜奂的眼睛,神色坚定地说。
“妍蕙子来过,托我们照看好你。”
“她刚跟我说了,还有老三。老三走了吗?”
“她?早走了。”
“跟妍蕙子一起走的呀?”
“她好像自己走的。”
“那就好。”张玉靓不错眼地跟姜奂对视着。
“什么好?”
张玉靓整理了一下表情:“亲爱的,我要跟重要客户有一个电话,时间马上到了,你先去忙你的呗,稍后我喊你一起下楼吃饭。”
“那好啵。”姜奂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张玉靓暗暗松了口气,重新翻过手机,就是一怔。
她给文山的微信还没发出去呢,对方倒是发来了一条信息:“靓姐,最近我有点烦啊,你晚上有空没?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有空啊,今晚上正好有局,我老姐请客,你正好来,大家认识一下。”
“好呀!”
………………
晚上,姜奂一个人在家,等张玉靓回来的功夫,他搜出严文井的童话集,想重新看看那篇《南南和胡子伯伯》,但是看了一会儿,就困得不行,头枕在沙发靠垫上……
他慢慢走着,这是一座湮没在沙漠深处的古代宫殿,金碧辉煌,洁净的沙粒随风穿梭拂动,把宫殿里的金器打磨得金光闪耀,一尘不染。
宫殿里的光芒均匀又很柔和,一个老人家坏笑着坐在一个皮墩子上:“你来啦?”
姜奂知道,这是他梦中的隐秘宫殿。
老人家正是这里的守护者。
老人家身边,或蹲或卧,有几只梦兽,都静静地看着他。
“我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告别过去的生活了。”姜奂说。
“你不用什么机会也能告别,但是你非得等一个什么机会,说明你其实并不想告别过去。”老人家说。
“那又能怎么样?瞒她一辈子?三个人一起白头偕老?”姜奂问自己。
“再加上吴浩彤,你们四个一起过呗,嘿嘿嘿。”老人家说话很下流。
“不可能,我最烦的就是那个吴浩彤。”姜奂厌烦地说。
“那你还睡了她?”老人家淫笑着问道。
“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必须要走的,我能选择的不多。”姜奂辩解说。
“张玉靓其实对你很好。”
“是啊,她其实已经知道了我跟吴浩彤的事,但是她忍了。”
“李丹歌其实对你也好。”
“是啊,他跟我说过,可以接受我跟张玉靓结婚。”
“你更爱谁?这两个人之间选一个的话?”
“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姜奂对自己说。
“这话这么像你姐说的呢?”老人家对他肃然起敬。
“错。姜行是我堂姐,不是亲姐。”
“你其实不喜欢她。”
“对,我早看透她了,我作势离开李丹歌,就是要让她从暗处跳出来,跟那个坏女人肖清心好好斗一斗,最好两败俱伤。”
“就算都伤了,你能得到什么?”老人家正色问他。
“我是衣锦夜行,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我怎么知道前面是什么?”姜奂自言自语。
“你是什么?说什么呢?”张玉靓把躺在沙发上叨叨咕咕说梦话的姜奂摇醒了。
“我说我是最幸福的,因为有你呀!”姜奂的手不老实地在张玉靓身上游来游去。
刚刚在酒局上眼见了于新娟和文山的一见如故,见了他们腻在一起的样子,张玉靓也有些情动:“我要去洗澡了。”
“去吧。”
“你呢?”
(二)“娟姐要吃我?”
她喜欢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很显然,如今坐在她对面的文山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对她始终保持着欣赏的眼光,动作举止温柔不做作,并且时不时展现一点自己男性魅力。她发现,和文山在一起聊天很放松。
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一边品着红酒。不知不觉,一瓶红酒见底。于新娟有微微醉意,她酒量很好,那是前几年打拼的时候练出来的。但是今天她想醉,所以她醉眼迷蒙的看着文山,对他说:“弟弟,姐姐醉了。”
“醉了不怕,有我呢。姐姐一会是想再去玩点别的,还是我送你回家?”文山同样喝了很多酒,但是他很清醒,没有一丝醉态。
“回家吧,年纪大了,玩不动别的呢。”
文山找来代驾,他和于新娟坐在后面。于新娟一直靠着文山,她喜欢年轻男人的气息。
文山很规矩,他给于新娟足够的体贴,也给她足够的尊重。不会趁她喝醉有一丝逾越,也不会过于木讷冷淡。
如果说文山还有那么一点点担忧,那就是怕这个代驾司机会认出他来,到处乱说坏了事。他悄悄又看了一眼代驾司机的信息:工号×××373,名字叫马向前,很好记,人又长得黑黑壮壮的,他一下子就记住了。
他送她回家,家里的保姆将她扶进厅里,她对站在门口的文山说:“弟弟,进来坐一会儿再走?”
“好。”文山进了于新娟的家。
于新娟一个人住400平方米的大平层,客厅有一大扇落地窗,楼下就是波光粼粼的浑河景色,整个房价都是冷色系,家具不多,非常干净,也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
保姆端上来两杯茶,拿给文山的时候,她又多看了他几眼,觉得非常非常眼熟。然后突然想了起来,这是非常火的网剧明星,保姆一激动差点就要和他握手。多亏是当了多年的保姆,关键时刻靠着职业素养控制住了自己的行为。
“辉姐,这么帅的弟弟是谁,你认出来没?”于新娟支着头,笑着问道。
辉姐刚转身要走,听了于新娟的问话又站住了,她看着文山,笑嘻嘻有点激动的说:“这是大明星啊,我总在电视上见到。本人更帅,更帅啊。”
“哪个明星啊?”于新娟又问。
“文山哩,我知道的呀。”辉姐在于新娟这里干了快5年的保姆,两个人相处得非常好。辉姐这人性子急,做事利索,50多岁的人,虽然长的白胖白胖的,但是脸上一个褶子都没有。她也不怎么护肤保养,就是心态特别好。
辉姐年轻的时候离婚了,然后就一直没再嫁。有一个女儿在国企单位上班,有个体面的工作。她在于新娟这里上班,每周休息2天。有时于新娟出差,也会给她放假。休息时间短的时候,她就逛逛街,追追剧,放假时间长的时候,她就出去旅游。
她去过的地方,可能比大多数人都多。国内的,国外的,只要有时间休息,必定要出去玩,每次回来都给于新娟带纪念品。
于新娟喜欢她对待生活的这种心态,一点不浮躁,工作的时候就认真工作,休息的时候就尽情去玩,做什么都不拖泥带水。
所以于新娟很喜欢这个辉姐,对她脾气,把家交给她打理也放心。
“机会难得,你不要个签名?”于新娟刚说完,辉姐就急忙看向文山问道:“真的能找你要个签名吗?”
文山笑着点头,标准微笑加上一排小白牙,这给辉姐迷的,迷迷糊糊地去拿记号笔,然后拿了一件文化衫,“就签这件衣服上就行,我新买的衣服,一次没穿过。”
文山大笔一挥,唰唰唰不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在上面写了一句祝福的话,辉姐抱着衣服,脸都乐开了花。
“要不要再合个影?”文山特别体贴地问。
“还能合影?合影,合影,哎呀我的天啊,我竟然能和大明星照相。”辉姐赶忙掏出手机,生怕晚一点,文山就后悔一样。
于新娟看着两个人合影,捂着嘴乐了起来。
辉姐抱着衣服,拿着手机,一再向文山道谢,然后美滋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怎么一点明星的架子都没有?”于新娟笑盈盈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文山道。
“在你这里,我还摆什么架子呢?”
“怎么呢?”说话时,于新娟站起身走到了文山身边,挨着他坐下,她侧过头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就喷在文山的耳朵上,一下一下,挑拨着他。
“娟姐要吃我?”文山目不斜视地问。
于新娟伸出舌头直接舔上他的耳垂,留恋一番又收了回去,她说:“感觉味道不错。”
“我做不了娟姐的宠物,所以今天不能让娟姐吃。”文山就这样淡淡的说。
于新娟愣了一下,她直起身子,看着他的侧脸,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文山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于新娟的脸上,他的瞳孔漆黑漆黑的,像个有吸力的漩涡,于新娟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吸了进去。文山说:“我从来不会为了剧组或是什么利益,去用自己的身份、肉体或者是感情,讨好任何一个人。”他伸手抚上于新娟的脸颊,幽幽的说道:“我只对自己的感觉负责,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所以我愿意与你接触。”
于新娟一直精明强悍的脑子此时有点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文山这一番话下来的中心思想。她就这样有点呆地看着他,文山突然就乐了,他贴近她,然后轻柔的吻上了她的唇。非常轻柔,浅尝辄止,当他的唇已经离开,于新娟还在回味刚才的那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强烈的触感,却在她心里激起了非常非常大的涟漪。
“我对你的感觉非常强烈,所以想和你好好发展。并不想随随便便就把关系定格在了这个程度。”文山的这番话在于新娟听来简直是像童话故事一般地不真实,她看着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怀疑。
(三)“特别那个,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说。”
文山用手掌覆上她的眼,温柔的嗓音就在她的耳边,他说:“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我。我现在说的这番话,非常的认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试着去了解和接纳对方。”
于新娟把他遮住自己眼睛的手拿了下来,她有点慌乱,只是一会,她很快又将这慌压制下来,她说:“你今年20岁,我今年40岁。弟弟,你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们差了20岁,你要和我谈感情?你脑子演戏演傻了吧?”
“差20岁怎么了?虽然年龄上差了20岁,但是在社会地位,财富声望上,我与你是并肩而行。”文山说道,其实他的年龄并不止20岁,艺人的真实年龄都是其本人和经纪人才知道的绝密信息。
当然,于新娟心里也大概有点谱。
“你是拿我练习演技呢吗?”于新娟不是20岁的女孩,她不相信白马王子,也不觉得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
“我就说这些,信或者不信,以后接触下来你就知道了。很多事没有那么多道理和规律,我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一个比自己大20岁的女人说这些话。”文山说完站起了身,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瞪着自己的于新娟,翘起嘴角,眼睛弯成漂亮的弧形,他说:“不要把事情想那么复杂,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不会吃亏。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文山走了,于新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文山刚刚一口没喝的那杯茶,回想着他说的那些话。
见了两次面,就要和她谈感情,这怎么想这么都不像是真的。可是如果是假的,那文山为什么骗她呢?
谎言一般都是有所图,如果没有所图,那还有必要去说谎吗?
………………
秋天里的珀斯是一座美丽而又孤独的城市,这里是澳大利亚西海岸,兀立在南印度洋的飒飒海风里,大洋无穷无尽,洋流和白云慢悠悠地动着,看不到好望角和南极大陆的边缘;向东边则是阒无人迹的沙漠。
在这里,居然有一座美丽的城市,这本身就充斥着成人童话的不真实感。
负责给妍蕙子打前站的Steven•郑旭东急急火火地料理着各种事务。他们是在网站上预定的民宿,庄园别墅,郑旭东到了那里才发现,庄园主人是个行为艺术家,庄园里有很多毒蛇猛兽、毒草毒蘑菇,几个裸体主义者住在毗邻的别墅里,每天招摇过市,一个低成本恐怖片的剧组正在庄园里日夜赶工紧张拍摄,尖叫惨叫甚至嚎叫声不时传来——
郑旭东气急败坏,找到民宿主人和网站的客服,又是抗议又是投诉,都惊动了当地的报纸和领事馆,才勉勉强强把退订了。他一边改订五星级酒店,一边给妍蕙子打电话邀功,不料被妍蕙子一顿臭骂,原来她正是看中了那处庄园“不一样”的氛围,才付高价“抢”到了租住的机会,这下却被脑残的郑旭东给搅了局!
郑旭东傻了,在当地找了个韩裔律师商议好对策,赶紧原路返回,又去找民宿主人和网站的客服,气急败坏地又是抗议又是投诉,称对方没有充分、准确、履责地说明民宿的实际状况,迷惑了消费者,误导了顾客,最后都惊动了澳洲的媒体和我国驻澳大使馆,才勉勉强强把原有的那栋别墅又租回来了。
经过这番插曲,妍蕙子的行程耽误了三四天,兴致大减。在电话里跟郑旭东吵个没完。因为都在同一个时区,沈阳跟珀斯之间没有时差,但南北半球却是两个季节,沈阳这边是吹面不寒的春风,珀斯那边是凉爽宜人的秋风,妍蕙子跟郑旭东季节不顺、脾气不和,已经呈水火难容的态势了。
妍蕙子来到珀斯之前隔两天,付雨奇来到了珀斯。
她是凡事自有一套的人,到了珀斯,她没通知任何人接机,先是自己转了一圈,见了一些老友,安排了一些事情,才去找大队人马会和。
她找到郑旭东时,后者正由律师领着,在民宿里跟主人和一些行为艺术家谈判。
双方都要求对方赔偿这几天房子没有租出去损失的租金以及精神损失费、律师费,据理力争,唇枪舌剑,锱铢必较,令郑旭东没想到的是,那些行为艺术家平日里邋邋遢遢,半睡半醒的,但一旦争起利益来,思路清晰,言辞犀利,各个精明得很,其中有的还是名校出身。
双方正在拍桌怒喝,付雨奇翻窗进了屋(那个房间没有门),跟主人一见,双方都是一声惊呼。
“Yuki!”
“lowey!”
“Isitreallyyou?”
“It'sreallyyou!”
原来,这二位其实早就认识,而且非常的熟。那些民宿主人的帮凶也认识付雨奇,见她来了,一笑而散。
谈判谈不下去了,因为对方很爽快地递给付雨奇一张空白支票,不仅前段的事情一笔勾销,付雨奇在这边的开销,对方也是慨然都不计较了。
郑旭东看到支票大喜,刚要接过来,不料付雨奇飞快地在上边儿戏似的填了一个“1314”……
与我们熟知的某些地方相比,珀斯的酒吧并不多,当地人不大得意这个,很多酒吧都是外地人甚至外国人开的。付雨奇领着郑旭东来的这家酒吧,在当地的名声就不怎么好。
郑旭东喝了几口闷酒。
付雨奇从镜头外递给他一支草莓味香烟,味道有点怪,但他也狠狠吸了几口。
付雨奇喝了一口啤酒说:“霸道总裁,昨天我看了一部电影,特别有意思。”
郑旭东苦笑看着她,他突然发现这妹子今天的妆扮很魅惑,穿的衣服很显曲线,身上还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什么电影啊?《格林的五十度黑》啊?”
“哼,比那个可有意思。”付雨奇往郑旭东怀里喷了一口烟,她深紫色的眼线里是加了波纹的,“开头就是一个女杀手,化装成妓女,把要杀的那个男的给捂死了。”她压低了声音凑近郑旭东的耳垂。
(四)“估计她也会喜欢那个味道的。”
其实大白天的,酒吧里没几个人,有个驻场歌手在另一个角落里轻轻吟唱着什么。
郑旭东说:“我也想看看,你给我推个链接呀?”
付雨奇拿烟头在他脸前比比划划地说:“那不行,那是侵犯人家版权的!要看到我房间去看啊!你敢不敢?”
郑旭东心里想:拜托,一个女人要想勾引男人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这么淫荡这么赤裸裸?
但话虽如此,付雨奇的这番卖弄,却让他非常受用,迂拙极了。
………………
送妍蕙子登机之后,张玉靓赶回到公司,先接了一个辽台的李台长打来的电话,“大玉儿啊,我家有个喜讯,我这就偷偷告诉你一个人儿了,行不,能给我往外说不?”
“不能!李哥,我保证,你快说呀!”张玉靓假装非常感兴趣的声音。
“我侄女儿生了!男孩儿!我告诉你了啊?”
“为了给孩子取名,我们家开了好几轮家庭会议,你猜最后取啥名了?”
“最后取的啥名啊?”张玉靓开着免提,一边给朴助理签文件一边问道。
“你都想不到……叫梓轩!”
“嗐呀,哈哈……这个名字起得好!太有个性了!”张玉靓皱着眉笑着说道。
“行啦,不跟你唠了,我得骚扰别人去了,拜拜吧!”李台长兴致不减地挂断了手机。
交办好了工作后,张玉靓又给于新娟发了一条寒暄的微信。
于新娟没回。
有情况?张玉靓眉毛微微一抬,操起固话想把姜奂从工位上叫过来。
这时媛媛进来了,一脸病容。
“靓姐,我今天没事了?”媛媛慢慢走过来,跟张玉靓报道,她前段得肺炎请假了。
“真没事儿了?去人力部销一下假条吧。”张玉靓关切地看了看她。
“靓姐,我好像给你耽误事儿了。”媛媛惴惴不安地说。
“嗯?什么事?”
“有个包裹,前几天我帮你签收的,放在我桌子下面了,我病来得急,就忘了带给你了。”媛媛把手里拎着的包裹递了过来,张玉靓没接,她就给轻轻放在了张玉靓的桌角上。
张玉靓看了看,是个方方正正的包裹,看上去挺沉的,寄件人是杨凯琪:“我看看吧,应该不会太耽误事。下不为例。”
“明白!靓姐,我保证!”媛媛如蒙大赦,赶紧转身离去。
张玉靓想起了这件事。
她麻利地破开了包裹。
里边是一套旧漫画书。
她曾经在杨凯琪家看到的那本漫画,就在其中。当年她随手乱翻,打发时间,只看了这么一本,那个结尾画面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天使堕落后来到世间,会魅惑见到的第一个人,将其变成自己的影子,如果对方是个男性,天使就会化身为女,反之亦然。于是,那个被魅惑的凡尘男子,抱着陌生的昏厥的堕落天使不知所措,天使紧闭双眼,俏脸上的表情似有还无。一束光从荒野的深处射来,将他俩包裹其中……
她遇到姜奂之后,不知为什么,总想起这本漫画,她想知道,后来天使和那个男子究竟怎么了,她感觉冥冥之中那漫画的情节会跟她的爱情结局有点关系,于是就跟杨凯琪谈起了那套漫画。
要是别的事情,杨凯琪可能早给忘了,但她对漫画偏偏是过目不忘的,于是在她前些天去深圳参赛前,特地把这套漫画找了出来,寄给了张玉靓。
张玉靓很快就找到了当年她看的那一本,之后的一本,果然在列。
她赶紧翻看:
天使其实已经醒了,为什么还要紧闭着双眼?因为她知道,自己虽然样貌变成了女人,但是双眼还没有变完全呢。
她的那双眼睛是血红色的。
天使由那个男人救回了家里。
那个男人挺绅士的,把天使安置在了卧室里,自己出门去给她买吃的。
他还喊来了自己的一个女同事帮着照顾她。
看来,接下来的情节平淡无奇,拉拉杂杂还唠起家常了。
张玉靓有些焦躁,很快翻到那一本快要结尾的地方。
堕落天使经过他们的照料,吃得好睡得好,已经很快恢复了健康,他们还给失忆的她取了个名字,叫缇娜。
缇娜坐在园子里的旧长椅上,仰着头,清亮的双眸看着深邃的天空,那表情纯真极了。
画面接着转到了绅士和他的女同事,他们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背景是一台巨大的冷柜。
两个人平平常常地商量着。
“今晚上吃约翰还是比尔?”
“还是比尔吧,他的肉更有嚼劲。”
“也好,那配菜就用菲奥娜的?”
“他妻子的?这个创意好,看看他们俩的肉一起入口时,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估计她也会喜欢那个味道的。”
那两个人相视一笑,男人打开了冷柜的门,里边露出了一条肌肉壮实的男人的断臂。
………………
妍蕙子安然抵达珀斯,郑旭东和付雨奇来接的机。
她看上去仙儿极了,就像很多女星的机场照里那样,戴着墨镜和披肩,混搭风的外套,CP的粉色皮鞋。
妍蕙子一边挎着付雨奇向外走,一边打电话给沈阳这边的亲友报平安,还安排了一些事情。
郑旭东在后边给她拽着拉杆箱。
付雨奇在珀斯念过好几年书,对这里特别熟悉,一路上不停地给妍蕙子讲着这里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
妍蕙子的话很少,冷着脸,墨镜都没有摘。
专车开了很久,他们终于到了妍蕙子下榻的别墅。
车到庄园的门前停下,他们下车走了进去。
他们的别墅在从入口往里进的第二号。
经过第一号别墅的时候,他们看到几个肤色各异的外国佬,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别墅前草地上晒太阳。
“这庄园里都是这样,没办法,行为艺术嘛。”郑旭东丧着脸说。
“那可没办法,行为艺术嘛!”妍蕙子早摘下了墨镜,兴奋地说。
说话间他们来到二号别墅前,草地上的指路牌标着别墅的名字:“PinkPalace”。
这栋别墅看上去普普通通。
只不过,没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