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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txt下载     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令她神魂颠倒

    北国的小公主,轻言慢语,乖得跟什么似的。

    若非裴道珠深知她的秉性,都要唤上一句“好妹妹”了。

    裴道珠皮笑肉不笑:“多谢公主抬爱。”

    元栩栩歪着头。

    她很自信自己的伪装,在洛阳时,但凡她想讨好的人,都能成功讨好。

    可是面前的少女虽然看起来客客气气,实则根本油盐不进,并不搭理她的示好。

    元栩栩饶有兴味地舔了舔唇瓣,两颗小虎牙带出几分狰狞戾气,满满都是征服欲。

    她喜欢南朝的这个美人。

    从头到脚都完美精致的美人,天底下罕见极了,就算是皇兄东宫里珍藏的那群莺莺燕燕,也根本无法与之比肩。

    她的笑容更加邪气,殷勤地从匣子里捧出一大块羊肉:“姐姐尝尝,我特意从洛阳带来的羊肉,可鲜嫩了。”

    裴道珠盯着那如脸盆一般大的羊肉。

    大约没煮过,应是晒干的,看起来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泽,带着血丝的模样颇有几分瘆人。

    世族贵女,绝不会吃这种东西。

    她婉拒:“不必了。”

    吃起来不体面不说,恐怕还会硌牙。

    元栩栩很有几分遗憾:“这么珍贵的肉,我都舍不得给别人吃,姐姐居然不喜欢?我可是喜欢极了,那我不客气了……”

    她抱着脸盆大的肉块,也不用刀切开,自个儿埋头啃吃起来。

    裴道珠:“……”

    总觉得更加瘆人了。

    马车终于行至栖玄寺,那块巨大的羊肉,被元栩栩啃食了足足三分之一。

    尽管不喜欢这位小公主,裴道珠仍旧忍不住好奇心:“你不撑吗?”

    “姐姐是在关心我吗?”元栩栩兴奋,“这才哪儿跟哪儿,我能吃十斤呢!明日狩猎,我吃给姐姐看呀!”

    裴道珠:“……”

    不,她一点儿也不关心她。

    也根本不想看她吃十斤羊肉的画面!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下了马车,面前是青山绿水,一座寺庙隐在山中,朱色山墙和黄色琉璃瓦掩映在葱茏树木中,偶有撞钟声和诵经声传来,更显此处静谧。

    沿着台阶往寺庙里走时,萧衡和元承远远走在了前面。

    元栩栩跟在裴道珠身边,蹦蹦跶跶的,嘴里说个不停。

    她故意踩着裴道珠的影子:“昨夜宫宴上,一眼就喜欢上了姐姐,特意派人打听了姐姐的消息。听说姐姐曾给萧郡公做过小妾,可是我瞧着,郡公分明是不喜欢姐姐的。”

    裴道珠闲来无事,便与她攀谈起来:“何以见得?”

    “这么蜿蜒的山中台阶,萧郡公却没有搀扶姐姐的意思,可见他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不像我,我总是走在姐姐身后,若是姐姐不小心摔下去,我也能及时扶住你。”元栩栩蹦跶着,一根根缀着金铃铛的细发辫随之跳跃,“我比萧郡公更在意姐姐呢。”

    挑拨离间。

    裴道珠脑海中涌出四个字。

    她淡淡一笑:“如此说来,你皇兄也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咯?”

    “我跟你不一样,我才不是弱女子,皇兄没必要担心我。”元栩栩忽然捉住裴道珠的手,“姐姐的手真嫩,南朝的女子,都如姐姐这般娇嫩吗?”

    裴道珠:“……”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抽回自己的手:“殿下请自重。”

    元栩栩清脆地笑了起来:“你是姑娘,我也是姑娘,亲近些又有什么关系?瞧你紧张的,我又不会生吃了你!”

    裴道珠沉默。

    虽然不会生吃了她,可是这小姑娘手上沾了多少人命?

    那盏美人皮制成的灯笼她仍旧清楚地记得,她可不敢离这小姑娘太近。

    终于进了寺庙,知客僧恭敬地引着几人去宝殿内上香。

    元栩栩和元承落在后面。

    元栩栩盯着跪在蒲团上的裴道珠,只觉她连背影都窈窕妩媚。

    她操着一口利落的胡族语言,低声道:“皇兄,裴道珠生得美貌,我好喜欢。你想想办法,把她带回洛阳呗?”

    元承笑容诡谲:“孤也喜欢。只是,国师却不喜欢。”

    元栩栩歪了歪头。

    倒是想起来,她和皇兄这次下江南的目的,不是收集美人,而是提前杀掉那个能断送北国两百年基业的女人。

    起初听国师说起时,她对裴道珠是十分憎恨的。

    可是没有办法,裴道珠实在太美了!

    她想收藏她,如同她收藏的其他珍宝。

    她撇了撇嘴:“国师惯会胡说八道,算天算地,可有给自己算过死期?说什么裴家姐姐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要我们想办法杀了她,可是她看起来那么乖,才不像妖妃呢!”

    兄妹两人嘀咕着,对话内容尽数落进萧衡和裴道珠耳中。

    萧衡精通南北语言,而裴道珠曾在北国待过十年,对他们的语言了如指掌。

    兄妹两人以为他们听不懂,却不知他们听得明明白白。

    两人对视一眼。

    裴道珠面色略有些苍白。

    原以为元家兄妹只是对她的容色起意,没想到,他们想要的是她的命。

    萧衡不信神佛。

    哪怕处在宝殿中,也仍是那副慵懒姿态。

    起身时,他顺势扶住裴道珠的手:“阿难的手,很凉……可要我帮着暖暖?”

    弦外之音,便是问裴道珠,是否要他出手帮忙。

    裴道珠收回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爱帮不帮,她才不求他。

    两人的小动作,被兄妹二人收入眼中。

    元栩栩一百个不服气。

    她都没牵过裴家姐姐的手,萧郡公却牵上了!

    虽然萧郡公也生得美貌,但也许是因为他和自家皇兄有两分相像的缘故,她看过了也就看过了,看腻了的美貌是不足以让她心动的。

    裴道珠却不一样……

    北国的美人风情万种,却无一如裴道珠这般温婉含蓄。

    说是温婉含蓄吧,笑起来时偏偏又似热烈烂漫的白山茶,欲念和纯真完美地交融在一处,令她神魂颠倒,像是她幼时最喜爱的那颗明珠,恨不能立刻占为己有,和其他珍宝一起藏在宫中,而她如游龙般盘踞在外,日日观赏。

    她小声怂恿:“皇兄,国师的话听听也就罢了,难道你当真舍得毁掉这般绝世美人?疆土没了可以再打回来,美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不如你负责攻略裴家姐姐,我负责引开萧郡公,咱们齐头并进一举拿下,你看如何?”

    元承挑着眉。

    略一沉吟,竟然当真点了头。

    裴道珠:“……”

    心里一万头骏马奔腾而过,令她震惊到不行。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这对兄妹荒唐无道,没成想,竟荒唐到这个份上!

    萧衡似笑非笑,眉梢眼角甚至隐隐透着狰狞。

    元承也就罢了,男人嘛,无非见色起意。

    元栩栩是个什么玩意儿,她一个小姑娘,乱掺和什么?!

    ,

第197章 想在宫里给她建一座金屋子

    午膳是在寺庙里用的。

    面对一桌精致的斋菜,元栩栩表现得毫无兴趣。

    她抱出那块儿没啃完的干羊肉:“我吃这个就好。”

    正要大快朵颐,却在桌下被自家皇兄踢了一脚。

    元栩栩回过神,想起和元承的计划,于是温柔地转向萧衡:“郡公总戴一串佛珠,莫非也是吃斋念佛之人?可斋菜素淡,尝着没味道,郡公不妨尝尝我带来的羊肉。”

    说着,摘下腰间弯刀,作势要切一块羊肉分给萧衡。

    她听闻南朝的姑娘最是体贴。

    她照葫芦画瓢,对萧衡体贴些,一定能吸引他的注意。

    等萧衡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逐渐忘掉裴姐姐的时候,她就能亲近裴姐姐了!

    可萧衡天生洁癖。

    别人啃过的东西,他才不要。

    他毫不客气地挪走自己的盘子,生怕沾到那块羊肉:“多谢公主美意,不必了。”

    元栩栩连客气都没有,立刻转向裴道珠,殷勤地把那块切下来的羊肉放在她碗里:“那就请裴姐姐吃吧!裴姐姐娇弱不堪,爬个台阶都得喘气儿,该多吃点肉才好……”

    她的羊肉十分珍贵,本就舍不得给萧衡吃。

    萧衡不肯吃,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正献着殷勤,又被元承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

    元栩栩回过神,只得板起小脸,对裴道珠恶声恶气道:“听说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烹饪也十分出色。只是比起本公主,恐怕还是差了一筹。萧郡公乃是天之骄子,姐姐这样的女人,不配待在郡公身边!”

    她龇着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像是奶凶奶凶的猫。

    实则,却心疼得紧。

    她竟然骂了裴姐姐!

    裴姐姐花容月貌,配哪个男子都不好。

    无论是她皇兄还是萧衡,最终都会三妻四妾,等到裴姐姐人老珠黄,就会落得一个被抛弃的悲惨下场,所以——

    不如跟了她。

    她把裴姐姐养在行宫里,当做稀世珍宝仔细收藏,不叫她侍奉男人,也不叫她受半点儿委屈,每日读书写字、听风赏雪就很好。

    裴道珠怔怔的。

    北国的小公主招式繁多,她竟有些招架不住。

    沉默半晌,她很配合地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

    她柔声:“公主说的是,臣女蒲柳之姿,不比公主金枝玉叶。唯有公主,才配待在郡公身边。”

    美人神伤,柳眉轻蹙,像是被风雨摧残的娇花。

    元栩栩的心都要碎了!

    她最见不得美人落泪!

    她紧忙坐到裴道珠身侧,顺势揽住她的细腰,好声好气地安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伤心!你才貌双绝,不仅是江南最珍贵的明珠,还是九州四海最珍贵的明珠!我,我可喜欢你了!诶呀,你快别难过啦……”

    元承:“……”

    萧衡:“……”

    所以今日这个局,他们俩是多余的?

    元承嘴角弯起,带出一丝狞笑。

    早知道就不带元栩栩来江南了,当真碍事至极!

    不帮他处理情敌,倒是当上了他的情敌!

    他不动声色地转向萧衡:“郡公政务在身,竟也有空陪孤逛栖玄寺。知道的,晓得郡公是为朝廷出力,不知道的,还以为郡公是担心裴姑娘在我们兄妹手上受委屈,特意跟过来。说来也怪,听说裴姑娘已经许了亲事,怎的不见她未婚夫?”

    许亲这件事,萧衡是知道的。

    乃是沈霁为了应付元承,编出来的借口。

    他姿态散漫:“裴阿难性子笨拙,恐怠慢了太子,惹太子不快,因此才特意跟来。明日狩猎,太子还是早些回宫养精蓄锐,毕竟刀剑无眼,万一秋猎时太子心神不宁受到伤害,那就糟了。”

    意味深长的一番话。

    四目相对,隐隐有杀机涌动。

    元承微笑:“多谢郡公关心。”

    四人在栖玄寺用过素斋,又逛起各大宝殿。

    元栩栩性子活泼,拉着裴道珠满寺庙跑,渐渐把萧衡和元承落在了后面。

    萧衡和元承明明是初次见面,交谈时却难得投机。

    大雄宝殿。

    元承仰头,注视那尊金身佛像:“世人崇佛,父皇耗费重金,在洛阳修建无数寺庙。说什么四大皆空,实则不过是为转世来生谋求福祉。既怀着欲念,又如何四大皆空?自欺欺人罢了。”

    萧衡扬了扬薄唇:“殿下不信佛,信什么?”

    “信自己。郡公呢?”

    “信我手上的刀,信我胯下的马,信我帐下的兵。”

    元承失笑:“郡公和贵国那些醉生梦死的士族,倒是全然不同。”

    “太子和贵国那些穷奢极欲的豪族,亦是全然不同。”

    四目相对。

    两人心知肚明,尽管南朝士人偏安一隅贪图安逸,然而北方的朝廷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贵族们纵情声乐大兴土木,再无先祖的野心。

    中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众人在黄昏时分,才打道回府。

    因为方向不同,所以在秦淮河畔分道扬镳。

    元栩栩倚坐在马车里,满眼都是光:“皇兄,裴家姐姐姿容甚美,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带她回洛阳?我想在宫里给她建一座金屋子,把她和其他珠宝都藏进去。”

    元承骑在马背上,面色冷淡:“聒噪。”

    元栩栩轻哼一声,自个儿从马车角落抽出一只宝匣:“我知道,今儿萧衡一路跟着,你没机会对裴家姐姐下手,因此心情不好……只是你有气也不该冲我撒,怪叫人讨厌的。”

    她打开宝匣,里面盛满了金珠宝贝,全是她南下江南时一路收集的珍宝。

    她歪了歪头,像是财迷般,开始兴奋地清点:“好喜欢呀……珍宝配美人,将来全送给裴家的姐姐。”

    ……

    另一边。

    乌衣巷口,夕阳温柔。

    裴道珠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萧衡牵着骏马,就立在不远处。

    裴道珠看他一眼,很快错开目光,孤傲又矜贵地朝沈府方向走去。

    萧衡提醒:“明日城郊狩猎,记得多带些防身之物。”

    裴道珠头也不回:“有劳郡公提醒。”

    说着感谢,心里却没几分谢意。

    提醒又有什么用呢?

    她面对的是元承,是手段极其狡诈阴险、背景又十分强大的男人。

    纵然她带上十把防身的匕首,怕也是无济于事。

    少女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巷弄深处。

    萧衡这才转向问柳:“都布置好了?

    ,

    晚安安鸭

关于更新

    啊啊啊啊我的电脑锁住了,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写完解锁,然后登录网站更新内容,大家先睡吧。另外月底可能会有爆更,大概一两个月内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

第198章 北国的小公主多半是有点毛病的

    问柳恭敬拱手:“万事俱备,只等明日狩猎,保管叫元承有来无回。”

    巷子幽长寂静,青石板砖上生了薄薄一层青苔。

    不知哪家府邸的柿子树探出围墙,金灿灿的柿子果压弯了枝桠。

    裴道珠走在墙下,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元栩栩的面容。

    她隐约记起,在洛阳皇宫的那段时间,元栩栩虽然残酷嚣张,但从未对她残酷过。

    她刚进东宫时,因为出众的容貌和元承的独宠,几乎被所有姬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其中尤以一名胡姬最是恶毒。

    屡次三番地挑衅也就罢了,甚至不惜花费重金买通御厨,在她的饭菜里下毒。

    幸而她被侍女们保护得极好,才幸免于难。

    之后,胡姬又悄悄在她居住的宫殿纵火,想在夜里把她烧死在寝殿里。

    事情败露,那名胡姬才被元栩栩讨要去,制成了美人灯……

    “姑娘在想什么?”

    枕星跟在旁边,见裴道珠出神,忍不住小声询问。

    裴道珠摇了摇头。

    她怎能心软?

    元承也好,元栩栩也罢,不过都是见色起意。

    他们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她是绝不会去洛阳的。

    ……

    次日,秋高气爽,天气晴好。

    皇族和士族们的车驾逶迤不见尽头,一路朝城郊方向而去。

    皇家猎场坐落在山脉深处,藏着众多稀罕而凶悍的野兽。

    猎场外面,一顶顶帐篷连成营地,已有贵族陆续入住。

    裴道珠来到自己的帐篷里,但见床架镜台一应俱全,枕星带着两个小丫鬟铺上丝绸细软,很快布置成了精致的闺房模样。

    枕星颇有些兴奋:“奴婢还是第一次参加狩猎,奴婢的骑射功夫也是挺不错的,若有机会,奴婢给姑娘展示一番!”

    裴道珠笑了笑,递给她一块花生糖。

    “裴家姐姐!”

    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元栩栩风风火火地卷起帐帘闯进来:“外面的人在弄戏射比赛,你快出来看看呀!”

    少女穿窄袖窄腰的火红色骑射装,一头青丝编成利落的粗发辫,随着她蹦蹦跶跶,戴在脖颈间的金项圈铃铛叮铃作响,圆眼睛藏满明光。

    若非知晓元栩栩的本性,裴道珠几乎错以为她们是什么至交好友。

    她淡淡道:“什么戏射?”

    “朋射!”元栩栩又是激动又是骄傲,“我皇兄带来的侍卫和你们建康的高手在过招!裴家姐姐,我们洛阳的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最后获胜的人一定是我们!”

    朋射是骑射比赛的一种。

    分成两支队伍,各自比赛射箭,射中靶心次数加起来最多的队伍,即为获胜者。

    不等裴道珠说话,元栩栩已经拽上她直奔帐外。

    帐篷前方是一大片空地,一排靶子已经竖了起来。

    北国的七八名骑射高手骑着骏马,背负弓箭,正嚣张跋扈地挑衅江南的郎君。

    “打起来,快打起来!”

    元栩栩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场边蹦跶得厉害。

    裴道珠挑了谢南锦身边的位置,看了眼场上跃跃欲试的陆玑,好奇:“谢姐姐,陆二哥哥也要参加吗?他的骑射……能行吗?”

    谢南锦剥开橘子瓣,分给裴道珠一半:“他在家中练了几个月的骑射,对自己颇有信心,实则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可他非要去,我拦都拦不住。”

    裴道珠捧住橘子,起了几分兴致。

    正要观看陆玑的骑射功夫,元栩栩突然凑了过来。

    她朝谢南锦翻了个白眼,夺过裴道珠手里的橘子瓣,一口塞进嘴里。

    嚼了几下,小脸顿时皱巴起来:“又酸又苦,不好吃……”

    她亲自剥了一颗橘子,连橘瓣上的白色丝络都剥得干干净净,才殷勤地递给裴道珠:“姐姐只能吃我剥的橘子,别人剥的都不好吃。”

    谢南锦眉头挑得很高,眼见着要发作,裴道珠连忙拉住她。

    她朝谢南锦摇了摇头,暗示般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北国的小公主,多半是有点儿毛病的。

    比南朝的百姓还要爱惜美貌,偏偏占有欲还极其旺盛,与她皇兄相比过之而无不及。

    谢南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元栩栩。

    场上的比赛,进展得如火如荼。

    到底是从草原上走出来的族群,北国的男儿骑射功夫俱是一流,很快就领先了南朝。

    元栩栩得意的什么似的,拉住裴道珠的手:“我没骗你吧?你若是嫁去洛阳,我保管让你见到更多英雄豪杰,都是你在江南见不到的!能一口气吃三桶米饭的壮汉,能徒手举起数百斤重青铜大鼎的将军,能拖着百年老树从东城跑到西城的勇士……”

    她扳着手指头,认真又自豪地给裴道珠讲那些事。

    一旁,谢南锦终于忍不住了。

    她轻嗤:“匹夫之勇。”

    元栩栩立刻瞪圆了眼睛:“不许你诋毁他们!你们连朋射都赢不了,战场上更是屡次三番丢盔弃甲,怎敢在本公主面前嚣张跋扈?”

    谢南锦冷冷盯她一眼。

    下一刻,她起身,洒然地走向骑射场。

    少女穿一袭杏色窄袖骑装,长发梳成高髻,身段线条高挑利落,山中秋阳落了她满身,就连剪影都格外干练。

    她似乎要参加朋射。

    裴道珠愣了愣,随即失笑,脸上是掩不住的期待和欣赏。

    旁边的元栩栩不乐意了:“我也会骑射,有什么了不起的……惯会装模作样!”

    谢南锦走到场中,毫不客气地把陆玑赶下马,又夺过他的弓箭:“拿来。”

    陆玑:“……”

    他忌惮地望了眼四周的看客。

    他忍不住小声:“锦儿,你给我留点面子。”

    “一箭都射不中,还给你留面子?”谢南锦嫌弃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给你留面子。”

    她说完,一夹马肚。

    骏马朝前方疾驰而去,红色鬃毛猎猎翻飞。

    谢南锦在马背上拈弓搭箭,杏眼明亮坚定。

    离弦声起,弓箭如风般刺破空气,笔直地袭向靶心——

    正中红心!

    场边响起喝彩。

    谢南锦并没有停下,再度拈弓搭箭。

    一连五箭,全部在百步外正中靶心!

    ,

    晚安鸭

第199章 怎么会惹上这对兄妹

    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就连北国的勇士,也忍不住为谢南锦鼓掌叫好。

    裴道珠双眼亮晶晶的:“谢姐姐果然厉害……”

    “有什么厉害的?我的骑射也不差的……”

    元栩栩的白眼翻到了天上,却到底心虚几分。

    她向来爱玩爱闹,并没有在骑射上下狠功夫。

    她自言自语般嘟囔:“姐姐只夸别人不夸我,令我十分委屈……”

    因为谢南锦的加入,两国的比分逐渐持平。

    南国的士子们只觉找回了场子,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场边,元承忽然起身,从容地踏进骑射场。

    他微笑着翻身上马:“谢姑娘骑射俱佳,孤来会会你。”

    北国的皇太子,生就一副好皮囊,在绯色罗袍和金玉革带的映衬下,眉眼秾艳如花,周身透出异族的不羁和邪气,交织出江南所没有的美,如烈阳般令人不敢逼视。

    裴道珠紧了紧双手。

    她知道元承的骑射功夫很好,撇去人品不谈,他本就是天之骄子,出身优越、容貌俊美、文武俱佳,在后来的那些年里,陆续征服了周边小国,甚至还被朝臣们给予了一统天下的厚望。

    他亲自登场,建康这边怕是要输。

    元承策马疾驰,拈弓搭箭。

    “诶!”

    场边有少女惊呼:“他要同时射三支箭吗?!”

    话音落地,三支羽箭呼啸着离弦而去!

    全中靶心!

    北国的使团们顿时骄傲不已,纷纷为自家皇太子喝彩。

    元承并不满足,又在弓弦上搭了三支羽箭,同样命中靶心!

    如此一来,北国骑射队伍命中靶心的数量,远远领先了南国。

    他嚣张地挑了挑眉,直视谢南锦:“如何?”

    谢南锦面无表情。

    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对方骑射的功夫在她之上。

    场边,元栩栩骄傲极了:“裴姐姐,我皇兄虽然荒唐,但实力还是有的,容貌也十分出众,定然比你那个招赘的夫婿靠谱得多。在洛阳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倾慕皇兄。皇兄的太子妃之位,更是被所有豪族千金争相抢夺!”

    裴道珠听着,丝毫不感兴趣。

    这辈子,只要能离元承远远的,她就阿弥陀佛了。

    她这么想着,别人却不这么想。

    一位少女忽然凑了过来:“早就听说过皇太子的威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少女容貌仅仅只称得上清秀,打扮得却很是富贵,穿百花戏彩蝶上襦,外面系着件烟紫色轻罗罩纱裙,头戴牡丹八宝流苏冠,往旁边一坐,顿时满目珠光宝气。

    裴道珠起身,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三公主。”

    少女正是当朝三公主司马纯。

    裴道珠垂着眼帘,盯着对方鞋尖上缀着的明珠,想起前世自己北上和亲,也有这位主儿的推波助澜幸灾乐祸在里面。

    明明是代替公主和亲,得到的却不是祝福和感激,而是深深的嘲讽。

    刻薄至极……

    上辈子,元承并未在建康露面,因此没能俘获司马纯的芳心。

    这辈子,元承为一幅画而来,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司马纯看上了……

    她想着,司马纯压根儿没搭理她,径直坐到元栩栩身边。

    她拉住元栩栩的小手,姿态十分热络:“这段时间一直在生病,前日的宫宴也没能参加。这两日病好些,才跟来了此处。没想到,你的皇兄不仅美貌,马上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比我江南的郎君好多了呢。”

    裴道珠抬起眼帘。

    司马纯满脸春色,在打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听闻这位三公主从前也为萧衡的容色所倾倒,曾追求过他很长一段时间,却不知什么缘故,后来就断了关系。

    元栩栩似乎并不满意司马纯,打量她的目光挑剔至极。

    很快,元栩栩笑里藏刀,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我皇兄好不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司马纯愣了愣,随即摆出更低的姿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贵国的太子殿下风姿卓绝,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被其风采折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听闻殿下有意和我国联姻,与其和大臣之女联姻,倒不如——”

    “住嘴!”

    元栩栩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她冷笑两声,讲话跟倒豆子似的:“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也好意思跟我皇兄联姻?我皇兄要娶的太子妃,容貌定然要跟裴姐姐不相上下才成!”

    司马纯呼吸急促。

    她是金枝玉叶,从未被如此羞辱过!

    她紧紧攥住拳头,含泪反驳:“我出身高贵,如何配不得皇太子?!”

    “凭你是什么出身,放到洛阳城里,什么都算不上!”元栩栩眉眼嚣张,“你不会以为,有个公主的头衔,当真就是公主吧?!呵,只要我父皇想,就算踏平江南,俘虏你们所有皇族中人,也不算什么难事!”

    此话着实过分。

    四周的贵族少女,纷纷投来憎恶的目光。

    司马纯被羞辱到这个份上,眼圈越发通红。

    半晌,她捂着脸,痛哭流涕地跑走了。

    元栩栩自觉打赢了一仗,趾高气昂地抬了抬下颌。

    余光注意到不知在什么时候坐远些了的裴道珠,她不解:“裴姐姐离我那么远作甚?快坐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不容置喙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裴道珠头皮发麻。

    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惹上这对兄妹……

    场中。

    谢南锦大大方方地拱了拱手:“臣女输了。”

    元承轻笑着把玩弓箭:“一个女子,骑射功夫能到如此地步,已是不错。只是孤很好奇,贵国的男儿都是孬种吗?一场朋射,怎的让女子夺走所有风采?”

    话里话外都是挑衅。

    元承又瞥向场边的裴道珠。

    少女端坐在女眷席上,美得像是草原上的月亮,所有姑娘都成了她的陪衬。

    他眼底掠过欲望,朗声:“不知裴姑娘的未婚夫,骑射功夫如何?不如叫出来,让孤开开眼?”

    裴道珠抿了抿唇瓣。

    她的未婚夫是沈叔叔编造的,她从哪里请出来?

    正无言时,一道淡然的轻笑声忽然响起。

    萧衡信手纵马,一袭窄袖玄衣衬得他不羁而洒脱。

    他道:“闲来无事,正好和太子比划一二。来人,取弓箭。”

    他一来,南朝的年轻人们像是有了主心骨,连坐姿都变得挺拔自信。

    裴道珠看着他拈弓搭箭的模样,忍不住嫌弃。

    这厮真会挑时机……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别人提起未婚夫时,他倒是欢快地蹦跶出来了……

    ,

    晚安安鸭

第200章 裴道珠不死,她心难安!

    萧衡果然没让众人失望。

    元承只同时连射三支羽箭,萧衡却直接从箭筒中抽出五支,一齐搭在弓弦上。

    随着破风声起,五支羽箭直奔靶心,竟是五箭全中!

    骏马疾驰过骑射场。

    萧衡眼风似刀,再次弯弓搭箭。

    连射三次,每次都是五箭齐发。

    所有羽箭全部正中,只最后一支射歪了,堪堪落在地上。

    虽然如此,场边的喝彩声却还是一阵高过一阵。

    元栩栩的嘴巴噘得老高,高声喊话挑衅:“装什么装,最后还不是落下了一支?!如此不完美,怎么比得上我皇兄?!”

    “你仔细看,”裴道珠提醒,“他虽然落下一支羽箭,但其他羽箭正中靶心的数量,加起来正好和你们北国的数量相等。也就是说,这场朋射,两国乃是平局。”

    元栩栩仔细数了半晌,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萧衡……他是故意的?”

    场上。

    元承面无表情。

    比起坦坦荡荡赢下这场朋射,萧衡的所作所为,令他更加脸上无光。

    仿佛承了对方的人情似的,还显得对方这东道主特别大度……

    然而他毕竟是皇太子,得有风度。

    因此,他言不由衷地称赞:“听说郡公曾在短短数月间灭了蜀国,今日一见,郡公的马上功夫果然不错,令孤很是钦佩。”

    萧衡洒然一笑。

    他朝元承略一施礼,随即催马走到裴道珠跟前。

    他居高临下:“裴阿难,我的射艺好,还是皇太子的射艺好?”

    众人都望了过来。

    裴道珠:“……”

    这厮还真会给她出难题。

    这种问题,叫她如何当众回答?

    很容易得罪人的呀……

    瞧瞧,元栩栩已经开始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了。

    沉默半晌,她捏着白玉团扇,柔声作答:“太子和郡公的射艺都是极好的,我长居深闺见识短浅,今日才晓得什么是神箭手。”

    绕来绕去,也没回答到点子上。

    萧衡轻嗤。

    八面玲珑如裴道珠,当然不会直接做选择。

    他早知她两个人都不肯得罪的。

    他翻身下马,作势从食案上拿茶盏,却凑到裴道珠耳畔,低声讥讽:“小马屁精……你只管老实说我射艺更好就是,有什么可害怕的?”

    裴道珠回了他一个白眼,同样低声:“被秋后算账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不在意。”

    萧衡眼里的笑意更盛:“我会保护你……”

    裴道珠的瞳孔微微放大。

    对方的声音太小,小到她怀疑这是自己的幻听。

    再望向对方,萧衡已经直起身,潇洒地饮了那盏茶。

    他放下茶盏,牵着马去了别处。

    裴道珠的目光落在茶盏上,又是一愣。

    这茶盏……

    是她用过的。

    杯盏边缘残留着胭脂色的口脂印记,不知那厮是故意还是无意,竟是贴着她的口脂饮用茶水,使得口脂印记越发斑驳,也越发暧昧不清。

    “萧衡……”

    裴道珠不知该作何感想。

    司马纯不知几时回来的,坐在不远处,哭过的眼睛还是红肿的,把萧衡和裴道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甩了甩小手帕,毫不客气地嘲讽:“都自请归家了,还和对方暧昧不清……可见恃美行凶人品拙劣。你这种人,是不值得相交的!”

    裴道珠还没说话,元栩栩先怒了。

    她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狮子,龇牙咧嘴地瞪向司马纯:“有你什么事儿?!你想恃美行凶,你还没资格呢!”

    “我——”

    司马纯被呛得语噎。

    元栩栩才不管她,拉起裴道珠:“裴姐姐,咱们回去吧!”

    骑射场边的聚会渐渐散了。

    司马纯憋屈得厉害,仍旧坐在场上生闷气。

    正不开心时,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

    少女声音喑哑:“给公主殿下请安。”

    司马纯不悦:“我烦的很,你快滚开!”

    “殿下是因为裴道珠而烦恼吗?”少女不肯走,反而在司马纯身边坐下,“我也厌恶她,恨不能她立刻去死……既然殿下与我厌恶同一个人,那么你我便是朋友。既是朋友,又何必赶我走?”

    司马纯锁着眉,望向来人。

    虽是秋天,但今日太阳大,场边闷热,不少前来玩耍的姑娘都还是夏日装束。

    可面前的少女却裹得严严实实,连脖颈也未曾露在外面。

    她不解:“顾燕婉?你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顾燕婉盈盈一笑,没有回答。

    藏在宽袖里的双手,却狠狠攥紧。

    她当然热。

    然而比起热,她更怕被外人看见她满身的伤痕。

    自打那日被萧荣打过一次之后,那个男人就像是暴露了真面目,再不在她面前伪装成温文尔雅的模样,稍不顺心动辄就是一顿打骂。

    府里的丫鬟对此视而不见,陈姨娘那个恶妇又一贯偏袒萧荣,她为了脸面不敢把事情闹大,只得独自忍气吞声。

    如今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全是各种淤青伤痕!

    而这一切,都是拜裴道珠所赐!

    如果她没有和萧荣定亲,她就不会去抢这门亲事。

    如果她当初定亲的是萧家九爷,那么她抢走的也会是萧家九爷,何来如今的落魄?!

    那个贱人害惨了她,又怎么能像没事人一般,和北国公主谈天论地做好朋友?!

    又凭什么被所有郎君喜欢?!

    裴道珠不死,她心难安!

    司马纯自说自话:“我一早就听说你和裴道珠有些矛盾,没想到,竟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你来找我,那我就答应你,和你一起对付裴道珠。只要裴道珠没了,那么我就能嫁给北国皇太子。”

    顾燕婉恭维:“凭公主的身份,嫁过去就是太子妃。等北帝驾崩,你就是北国的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确实比嫁给士族之子要好得多。”

    “那你说,咱们要如何对付裴道珠?”

    顾燕婉微笑着倾身,在司马纯耳边低语了几句。

    司马纯吃惊:“可是明日山中,不只有她,还会有其他人……这番行径,是否太过残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怕什么?”顾燕婉不以为意,“只要能达成所愿,哪怕牺牲所有人,都是值得的!”

    ,

    晚安安鸭

第201章 仿佛曾几何时,她就在他身边

    司马纯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我听你的,等回了营帐,立刻就叫宫女去准备。只是顾燕婉,你得帮我想想法子,主动接近皇太子才是,最好叫他非我不娶!”

    顾燕婉微微一笑:“公主放心,这种事,我最擅长了。”

    暮色四合。

    山脚下渐渐起了风,吹得帐帘簌簌作响。

    枕星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一盘烤鹿肉:“北国的那位公主命侍女送来的,说是她皇兄新猎的鹿,肉质十分鲜嫩,她亲手烤好,想让您也尝尝。另外,她还邀请您去见她和皇太子,他们想跟您说话。”

    裴道珠坐在灯下看书。

    少女卸去了所有的钗环首饰,鸦青长发垂落至地,被灯火拉长的剪影更显清瘦窈窕。

    她翻了一页书:“你吃吧,我食些米粥就好。另外,就说天要黑了,我不便叨扰。”

    枕星点点头,答复了元栩栩的宫女,才又回到帐篷。

    她不客气地大快朵颐:“烤鹿肉果然鲜嫩……那位小公主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仿佛格外喜欢姑娘……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姑娘生得美貌,脾气也好,奴婢也很喜欢您呢。”

    裴道珠又翻了一页书,并没有心情与她说笑。

    元承的到来令她不安。

    再加上整整一个白日,对方都没有任何小动作,这种诡异的气氛像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令她更加不安了。

    她看不进书,干脆合上书页:“咱们今儿早些睡,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要守在我身边,不许擅自出帐篷。”

    枕星同样戒备起来:“奴婢都听姑娘的!”

    与此同时,另一顶大帐中。

    帐中生着篝火,元栩栩和元承对面而坐,正在烤肉。

    从宫女口中得知裴道珠不肯赴约,兄妹俩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元栩栩翻动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鹿肉:“敢拒绝皇兄和我的邀请,裴姐姐果然胆大。可是皇兄,我越发喜欢她了!在我眼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念叨着,却不见兄长说话。

    她抬起头。

    元承不知在想什么,盯着那副美人画卷久久出神。

    她伸出手,在元承眼前晃了晃:“皇兄?”

    元承的目光并未从画上离开:“天下竟有如斯美人……初见时惊艳,再见时喜欢,今日三见,骑射场边美貌聪慧,只觉甚合孤意,非得到不可。”

    元栩栩撇了撇嘴。

    她是知道自家兄长的秉性的。

    幼时他看中一匹马驹,可那马驹的主人乃是当朝丞相,对方不仅死活不肯割爱,甚至还参奏皇兄沉湎玩乐,皇兄只得就此罢手。

    就在她以为皇兄难得遭了败仗时,却在五年之后大开眼界。

    五年之后,皇兄成了皇太子,手握朝堂大权。

    他干的第一件事,是以谋逆罪栽赃陷害那位丞相。

    丞相被夺去官位,家族流放北部蛮荒之地,那匹马也终于落到皇兄手里。

    至此她才知道,但凡皇兄想要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的。

    她拿起小刷子,仔细给鹿肉刷上一层薄薄的酱汁,积极地出谋划策:“不如咱们临行前,把裴姐姐从建康偷走?到时候山高水远,萧衡想追也追不到……说来也怪,我瞧着,那萧衡分明是钟意裴姐姐的,裴姐姐对萧衡似乎也有几分情意,只是两人一碰头,完全是水火不容,冤家似的。”

    元承摩挲着画卷,忽然道:“孤等不及了。”

    他是在大半年前得到这幅画的。

    起初听见有人献画时,他不以为意。

    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怎会稀罕南朝的姑娘?

    可是当他看见了这副画,他就抑制不住地沉沦其中。

    他的东宫汇聚着莺莺燕燕,却没有哪一个,能和画上的女子相提并论。

    献画之人还用尽世间词汇,描述画上的女子是如何有风情、如何有才华,如何值得被他收入东宫。

    他派人调查过,献画之人乃是蜀国的亡国皇妃白东珠,因为和画上女子有些过节,才想借他的刀来对付她。

    借刀杀人是真,可画上女子美貌倾国也是真。

    但他堂堂一国太子,还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南下建康。

    本欲派人去抢,可是每每午夜梦回,总能梦见画上女子身穿华贵的宫妃服饰,在洛阳的寺庙里求佛,在洛阳的深宫里哭泣。

    仿佛曾几何时,她就活在他的身边。

    而她哭起来也很好看。

    好看到东宫的三千姬妾都失了颜色,好看到他恨不能立刻将她纳入罗帐。

    他终是亲自下了江南。

    亲眼见过,他更是喜欢。

    想立刻得到她,就像他过去得到的其他收藏那般。

    他把玩着画卷,唤来心腹侍从,低声耳语了几句。

    元栩栩觑着他:“皇兄,咱们还在萧衡的地盘上,你该不会是想……”

    “纵然睡了南朝的皇后,他南朝的士族又敢说什么?”元承冷笑,“弱者,就该有弱者的自觉。萧衡一个人改变不了这个国家的命运,也阻止不了它的衰亡。疆土和女人,都将会是孤的。”

    “可是萧衡那边——”

    “不会有人想到,孤敢在今夜下手。裴道珠那边,定然毫无防备。”

    元栩栩自知拗不过兄长。

    她转了转眼珠,突然笑了笑。

    夜色已深,山中寂静。

    连绵成片的营帐内,逐渐熄了一盏盏烛火。

    偶有巡逻的侍卫举着火把路过,军靴和铁甲相撞的声音在空旷的狩猎场上分外清晰。

    月上中天。

    忽有萧声响起,惊飞了林中鸦雀。

    有人立在高山之上,黑色衣袂肆意翻飞,月色下的容貌清艳绝伦,眉梢眼角却尽是风流邪气,编织在侧的丹红璎珞宛如点睛,令整个人呈现出丹鹤之姿。

    萧衡垂着凤眼,放纵地轻吹竹箫,似是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随着萧声传远,淡金色的火光在营帐四周悄然窜起,乘着山风往大帐绵延而去。

    同样身穿黑衣的问柳,如鬼魅般出现,恭敬地单膝跪下:“主子,事情已经办妥。已经请相师算过今夜的风势,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大火会直奔北国使臣的大帐,不会伤及无辜。如果他们逃出来,就会被安排在附近的刺客刺杀,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

第202章 太子殿下,我便是那位美人

    萧声清远。

    问柳不见主子说话,不禁抬头望向他。

    他家主子本就是神仙之姿,月下吹箫,更是一绝。

    他没敢打搅萧衡的雅兴,自个儿去营帐那边观察情况了。

    某顶小帐内。

    裴道珠合衣而寝,虽然今日车马劳顿,却还是没有睡意。

    辗转了两个时辰,她终是坐起身,放弃般轻轻嘘出一口气。

    她望向屏风外的小榻。

    枕星就睡在小榻上,睡得又香又沉,偶尔还发出几声呼噜,全然是没有心事的模样。

    裴道珠摇摇头,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本诗集,借着烛火翻看起来。

    没看上几页,就觉着帐中不对劲。

    她合上诗册,蹙着眉仔细观察屏风外的动静,过了半晌,才察觉到帐中萦绕着数缕微不可察的淡色青烟。

    “迷药……?”

    裴道珠后知后觉。

    几乎同一时刻,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无力,脑袋也逐渐昏昏沉沉。

    她紧紧咬住贝齿,万万没想到,元承竟然会用这种方式下手!

    外面有那么多巡逻的侍卫,还住着那么多达官显贵,他怎么敢……

    没能继续往下想,一道黑影悄然窜了进来。

    裴道珠未能反抗,甚至未能叫出声,就被黑影抱了起来。

    黑影在无边夜色的遮掩下,带着裴道珠直奔元承的大帐。

    另一边。

    帐中灯火明光。

    顾燕婉陪着司马纯,默默看她梳妆打扮。

    虽是深夜,司马纯却妆容精致、钗饰齐全,甚至还换上了比白日里更加繁琐华贵的宫裙。

    妆点完自己,她转过身,期待地望向顾燕婉:“如何?”

    顾燕婉端详半晌,忽然上前,很有耐心地为司马纯脱下那袭宫裙,只保留了一袭单薄的牙白衬裙,又取下那些珠钗首饰,任由青丝垂落。

    做完这些,她又刻意把司马纯衬裙的领口拉得宽松些。

    司马纯不解:“这是作甚?”

    顾燕婉满意地打量她:“公主长居深宫,因此不了解郎君的心。他们喜欢美貌,却更喜欢带有风情的美貌。既是深夜,公主自当更加风情万种,如此才能勾人心魄。”

    司马纯恍然大悟,夸赞道:“还是你懂!怪不得能从裴道珠手里抢到萧荣!”

    顾燕婉淡淡一笑。

    抢什么萧荣,她可后悔死了……

    重新妆点过,司马纯和顾燕婉偷偷摸摸地溜出帐篷,避开巡逻的侍卫,往元承的大帐走。

    ……

    随着侍女卷起帐帘,黢黑的夜色侵袭而来,像是要吞噬帐中的篝火。

    元栩栩端着一盘鹿肉,安静地坐在篝火边。

    侍女踏进来,恭敬道:“公主殿下,奴婢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事情已经成了,太子的人抓到了裴姑娘,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元栩栩对着鹿肉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小声:“我很中意裴姐姐,她和洛阳城里的姑娘都不同,我很是喜欢……虽然她做我皇嫂很好,可是皇兄当真喜欢她吗?”

    她心知肚明,皇兄对裴姐姐更多的不是喜欢,而是占有。

    她用刀叉起一块鹿肉:“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真心喜欢裴姐姐的,只愿她能一直陪着我才好。皇兄今夜若是得逞,明儿一早,就会传出他和裴姐姐夜奔的消息。南朝人说,聘为妻奔为妾,名声上终究是不好听的,皇兄也只会给她侧室之位。”

    侍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试探:“公主的意思是……”

    元栩栩吃掉那块鹿肉,龇牙一笑,火光中的两颗小虎牙分外顽劣。

    她脆声:“我要帮裴姐姐。”

    ……

    黑影抱着裴道珠,一路往元承的大帐而来。

    他沿途小心翼翼,全然没注意到背后逐渐靠近的阴影。

    下一瞬,背后的偷袭者手起刀落,直接结果了他!

    偷袭者抱起摔落在地的裴道珠,改换方向,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大帐。

    元承坐在灯下看书,翻书的动作却多少带着些焦躁。

    过了片刻,他不悦:“还没回来?”

    侍从恭声劝慰:“殿下莫要着急,应是快了……”

    主仆俩说着话,顾燕婉和司马纯到了帐外。

    顾燕婉挡在司马纯面前,对守门的侍卫道:“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有美人求见。”

    侍卫好奇地望了眼故意用团扇遮脸的司马纯,只得进去禀报元承。

    “美人求见?”帐内的侍从怔了怔,随即恍然笑道,“定是裴姑娘来了!恭喜殿下,今夜得偿所愿!只是殿下享乐过后,莫要忘了国师大人的叮嘱,得尽快杀了她才是!”

    元承薄唇噙起一抹微笑,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出去。

    帐外。

    司马纯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和顾燕婉道了别,款款踏进帐内。

    隔着紫檀屏风,她隐约瞧见元承就坐在灯下。

    郎君风姿卓绝,有着南方儿郎所不曾有的风采和雍容。

    她不禁想起了萧衡。

    数年前,她才春心萌动时,侥幸见过萧衡一面。

    那时她和其他姑娘一样,不可抑制地爱上了他。

    只是郎君看似温润,实则残酷。

    她追了他整整一个月,许是让他不胜其烦,他直接把她带到地牢,让她看死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刚死没多久的囚犯,忘记拖出去埋葬以致腐臭发霉的尸体,正在受刑的犯人……

    他设在金梁园地底的那座牢狱,活脱脱像是一座人间炼狱。

    而他乐在其中,丝毫不畏惧死亡和鲜血。

    他说,他将来是要上战场的,她嫁给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寡妇,若是他兵败,那么她很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俘虏,也沦为地牢里的囚犯们这般下场。

    那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绝非她能够驾驭的。

    幸而她遇见了北国的皇太子。

    这个男人的皮囊同样出众,身份地位也是极好的,跟她十分相配。

    她面颊泛起红晕,娇羞地福了一礼:“太子殿下,我便是那位美人……”

    ,

    晚安

第203章 全然把她当成了玩物

    元承原本满心期待。

    听见声音,顿时心冷了半截。

    他骤然起身,大步走到屏风外。

    一把抬起司马纯的脸,看清楚了那张相当普通的容颜,他笑了。

    司马纯浑然不觉不对劲。

    她面颊更红,娇羞万分:“殿下何必着急——嘶!”

    话未说完,就被元承重重推开。

    元承怒不可遏:“来人!”

    帐外匆匆进了人,瞅见帐内的情景,赶忙低下头:“启禀主子,那名暗卫原是带回了裴姑娘,却不知怎的,在半路遭人袭击,已是气绝身亡。至于裴姑娘,暂时还没发现她的踪迹,许是,许是被萧衡救走了……”

    元承双眼猩红,紧紧捏住双拳。

    萧衡,又是萧衡……

    司马纯不明所以。

    她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道:“殿下何故生气?什么袭击,什么气绝身亡,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少女蠢笨的模样,令元承更是气怒。

    他转向司马纯,捏住她的双颊:“喜欢孤?”

    近距离对上他的脸,司马纯春心荡漾。

    那是一张何等俊美深邃的面容!

    她含羞带怯地点点头:“喜欢……”

    “可以为孤做任何事?”

    “自然!”

    元承狞笑着放开她。

    他在帐中踱步,过了片刻,才转身打量司马纯。

    既然裴道珠不在,有个替代品也是不错的。

    司马纯震慑于他打量货物般的目光,小声道:“殿下在看什么?”

    元承笑了笑,把她拉到怀里,忽然放肆地解去她的衣带。

    侍从们对视几眼,默契地退了出去。

    此时,隔壁帐中。

    元栩栩蹲在矮榻边,双手捧脸,专注地欣赏榻上的少女。

    “她的肌肤可真白,她的睫毛可真长……”她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裴道珠的脸蛋,“神明好生偏心,天下女子那么多,为何独独只给她生得这么美?”

    裴道珠吸入的迷药不算太多,慢慢地转醒了。

    她猛然坐起身。

    见眼前人不是元承而是元栩栩,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些,然而仍旧是不悦的:“是公主对我用的迷药?公主有什么毛病,何故半夜三更把我掳到帐中?!”

    她一贯知道北国的小公主有些毛病,却不知她还有半夜抢人的癖好。

    “嘻嘻……”元栩栩坐到榻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木梳,“被我抢,总比被我皇兄抢要来得好吧?裴姐姐该谢我才是。”

    她伸手握住裴道珠的鸦发。

    少女的长发像是最上等的丝绸,在灯火下散发出漂亮的黛青色泽。

    元栩栩好生喜欢,情不自禁地放轻力道,要为裴道珠梳头:“幼时,我的奶嬷嬷亲手为我做了一个漂亮的泥偶,那泥偶也有一头长发,还穿着精致繁琐的小宫裙。我天天与它玩耍,天天抱着它睡觉,也会为它梳头。后来泥偶摔碎了,我再没有替人梳过发……裴姐姐的头发又顺又滑,比那只泥偶的要好上许多呢。”

    小姑娘自说自话,眼里全是欢喜。

    裴道珠浑身僵硬,只觉毛骨悚然。

    这小公主……

    全然把她当成了玩物。

    一盏灯火幽微。

    侍女都退了出去,帐外隐隐传来山脉里的狼嗥声,越发衬得帐篷静谧。

    淡金色的光影洒落在榻上,元栩栩跪坐在裴道珠身侧,近乎贪婪地为她梳发:“我也不知怎的,天生就喜欢美貌精致的东西……裴姐姐生得美,我十分喜爱。所以哪怕得罪皇兄,我也想在半路上把裴姐姐截过来。”

    裴道珠心思灵透。

    从她的只言片语,猜测出今夜行凶的其实是元承。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元栩栩的帐中,乃是因为对方半路截胡的缘故。

    思及此,她也不知该无奈还是该庆幸。

    元栩栩凑到她的耳畔:“我会使用自己的力量,一直保护裴姐姐。”

    “一直?”

    “只要你一直美貌,我就会一直保护你。”

    少女操着并不流利的汉话,对着裴道珠的眼睛,许下了很诚挚的诺言。

    ……

    就在裴道珠和元栩栩周旋时,枕星终于醒了过来。

    她咳嗽着坐起身,嗅到帐中残留的迷药味儿,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到屏风后:“姑娘!”

    床榻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她家姑娘的踪影!

    她如遭霹雳,连鞋袜都顾不得穿,只匆匆披上外衣,紧忙去找萧衡帮忙。

    明月当空,山野寂静。

    月色的清辉把山林照得通透,山顶的石桌上画着一方棋盘,萧衡端坐在棋盘边,正慢条斯理地与自己对弈。

    得知裴道珠不见了,他捻着棋子的手微微一紧。

    他瞥向枕星。

    枕星哭着跪倒在地:“奴婢也不是没有防备,还特意在榻边准备了几把刀。可是……可是奴婢万万没想到,对方会使用迷药,明目张胆地把姑娘从帐中带走……奴婢该死!”

    问柳小心翼翼:“如此大胆,怕是北国皇太子的手笔……主子?”

    山下的火光已经呈现出绵绵之势,正朝北国使团的那些帐篷蔓延而去。

    无数黑影待在黑暗里,只等元承等人逃出帐篷时,趁着夜色把他们一网打尽。

    若是裴姑娘也在其中,很有可能被当做北国侍女,遭到刺客误杀。

    问柳见萧衡不说话,不禁试探:“要不卑职这就吩咐下去,叫手下的人对裴姑娘多加注意?虽是深夜,可火光明亮,倒也不至于杀错人……”

    他这么说着,却连自己都不相信。

    相爷那边,下达的是无一生还的死令。

    所以那些刺客,都是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萧衡盯着山下营帐。

    那夜花神殿里的情形,依稀浮现在脑海中。

    那一夜,他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保下崔凌人,转而拿裴道珠当诱饵,因为她身份低微,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是打算放弃她的。

    这一次……

    为了家国大业,还要选择再放弃她一次吗?

    ——玄策,你肩负着南国的希望,也肩负着萧家和为父的希望,大事面前,万万不能犹豫,更不能有妇人之心。

    ——不择手段也要覆灭北国,这才是你该有的目标和野心。

    父亲的话,却又清楚地回响在耳畔。

    ,

    晚安鸭

第204章 从未喜欢过

    这些话,他从记事起就开始听,听了足足十几载。

    自打懂事起,他也一直在为收复疆土而努力。

    元承兄妹的死,本该是北伐最好的契机。

    然而……

    萧衡仰起头。

    明月就在中天。

    几丝青云烘托着,更衬的它皎洁无瑕,像极了那个小骗子团扇掩面时的模样。

    花神殿的初次心动,金梁园的利益交锋,望北居的朝朝暮暮,那些有意无意的触碰和情动,一一浮现在萧衡心中。

    他是喜欢裴道珠的。

    刺杀元承的机会并不只有今夜,对付北国也不一定非要用谋杀对方皇太子的办法。

    可裴家小骗子,世间仅有那么一个。

    他从前没有羁绊,如今却是有了。

    他已经无法做出,再次牺牲她的选择。

    乌云蔽月,夜色朦胧。

    营帐四周渐起的火光,越发醒目。

    萧衡吩咐:“传我命令,暂停一切行动。”

    问柳惊了惊。

    他不可思议:“这可是您和相爷谋划了很久的事,若是就此叫停,错失良机,相爷那边该如何交代——”

    接触到萧衡森冷的目光,问柳没敢再往下说。

    萧衡拂袖,径直往山下走。

    他要亲自盯着,总得确保那小骗子无恙才是。

    大火趁着山风朝帐篷蔓延,终于惊动了北国的侍卫。

    四面八方都是呼喊,元承从榻上坐起,匆匆披了衣裳,在侍卫的掩护下逃出帐篷。

    被他撇在榻上的司马纯着急忙慌地跟出来,虽然满目兵荒马乱,可她满心满眼都是前方的郎君:“殿下您等等我!”

    躲在暗处的刺客人数众多。

    他们正要朝奔逃的人群弯弓搭箭,却被萧衡的心腹呵止,只得化作隐秘的风,悄然消失在营帐附近。

    “外面着火了……”

    元栩栩好奇地注视帐外翻腾的火光。

    随即,她弯了弯眼睛,很有兴致地问道:“裴姐姐,营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起火的,你猜背后是谁在纵火?”

    裴道珠沉默。

    敢对元承下手的人,朝廷里除了萧衡,还能有谁?

    元栩栩歪了歪头:“我猜,是那位萧郡公。你们国家的君臣都想投降,唯独他不肯,他视我们兄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只是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这番行径,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裴道珠反驳:“他并非这种人。”

    那个男人能屈能伸野心勃勃,才不是小家子气的郎君。

    元栩栩笑了起来。

    她柔声:“裴姐姐和萧郡公看似针锋相对,实则心意相通,总爱互相偏袒。裴姐姐其实是喜欢他的吧?”

    裴道珠果断否定:“从未喜欢过。”

    元栩栩笑得更加大声。

    她双眼亮晶晶的,藏满了似癫似狂,高声道:“世人歌颂爱情,总以为自己也能遇上。只可惜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未能真正爱过一次。他们把柴米油盐酱醋茶,把所谓的将就和陪伴,当做了爱,简直可笑蠢笨至极!裴姐姐,在我眼里,爱应是轰轰烈烈,应是不顾生死,应是非他不可!”

    裴道珠保持安静。

    她是个俗人,这辈子只爱锦绣前程。

    爱这种东西,她既不在乎,也没有给予别人的能力。

    元栩栩突然凑近裴道珠。

    她捧住少女的小脸,就着帐外的火光仔细端详:“我幼时的那只泥偶,总是死气沉沉。有一日,我实在嫌它没有灵气,就亲手摔坏了它。裴姐姐,我希望你跟泥偶不一样。你不该被束缚在皇兄的东宫,你该和萧衡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裴道珠:“……”

    这小公主想一出是一出,该去写戏本子才是。

    说什么跟萧衡轰轰烈烈地爱一场,除非她脑子坏掉了,才会去爱萧衡。

    她拨开元栩栩的手,起身往帐外走:“火势要过来了,公主还是赶紧逃命。”

    元栩栩拉住她的手臂。

    来自洛阳的小公主,天性古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丹丸,趁裴道珠不注意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裴道珠蹙眉:“你给我吃了什么?”

    “寻常毒药罢了,每个月须得服用我特制的解药,才能避免暴毙的厄运。”元栩栩弯着眼睛,“我想看裴姐姐和萧郡公彼此深爱,或者和别的郎君深爱也行……如果裴姐姐在两年内做不到,那么你跟那只泥偶也没什么区别。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喜欢裴姐姐了,我会亲手毁掉你的哦。”

    小姑娘背着双手,笑得一脸天真。

    帐外的火光落在她的面颊上,为那份天真添上了几分狰狞。

    似癫似狂,任性而为……

    北国的皇族,似乎都有这个毛病。

    不知是否因为受此影响的缘故,他们大都英年早逝。

    裴道珠掩住唇,盯着元栩栩看了良久,终是无言。

    “嘻嘻……”元栩栩牵住裴道珠的手,“咱们也快些逃命吧,从此以后,你我也算是共患难过了。裴姐姐,你得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那样!”

    少女碎碎念,拖着裴道珠跑出营帐。

    入目所及,皆是火光。

    滚滚浓烟令裴道珠情不自禁地掩住口鼻,那夜花神殿的恐怖经历再度涌上脑海,她从未习过武,比寻常人更加娇弱的身躯似是承受不住这番遭遇,再加上今夜又吸入了大量迷药,跑着跑着便感觉眼前一阵阵发昏,身体也是摇摇欲坠。

    元栩栩跑了一小段路,没见裴道珠跟上来,连忙转头望去。

    少女脸色苍白,双手扶着膝盖,正不停喘息。

    然而火光里浓烟四起很难呼吸到空气。

    元栩栩毫不迟疑地跑回去,背起裴道珠,继续往外面跑。

    裴道珠趴在她的肩头。

    北国小公主,双肩细削瘦弱,背着她竟也能一路小跑。

    明明该是仇敌,可不知怎的,她对这小姑娘的感情有些复杂,她对元承是绝对纯粹的憎恶,可是对她……

    像是憎恶不起来。

    ——我会使用自己的力量,一直保护裴姐姐。

    ——一直吗?

    ——只要你一直美貌,我就会一直保护你。

    小姑娘的话,清晰地浮现在耳畔。

    裴道珠低声:“刚刚穿过火海时,我的脸好似擦伤了……小公主,我若是变丑了,你可会抛下我?”

    元栩栩脚步未停,系在发辫上的小金铃叮铃作响。

    ,

    晚安鸭

第205章 拜郡公所赐

    她的瞳孔里倒映出金色火光。

    本欲狠心回答,她肯定会抛下她,然而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裴姐姐……

    似乎和她幼时的那只泥偶不一样。

    于是她没吭声,背着裴道珠继续往前走。

    四面八方的营帐都在燃烧。

    滚滚浓烟遮蔽了视野,四周传来宫女内侍四散奔逃的声音,危机之中谁也顾不得谁。

    元栩栩跑得急了,被石头绊倒,重重摔倒在地,深深磨破了膝盖和手掌。

    血液染红了衣衫。

    可她未曾放弃裴道珠,仍旧小心翼翼地背起少女,忍着快要窒息的痛苦,艰难地继续往前走。

    似乎唯恐裴道珠就此昏死过去,她不停呢喃:“也就是你生得美,我才拼命救你……若是出去以后,我发现你变丑了,我定然饶不了你……裴姐姐,你可给我撑着点!”

    然而火势太大了。

    元栩栩站在火海之间,六神无主地举目四望。

    根本……

    找不到出去的路。

    就在她濒临绝望时,一匹骏马劈开火焰,如烈风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郎君,玄衣墨发,腕间缠着几道碧玉佛珠,正是亲自赶来的萧衡。

    元栩栩眼前一亮。

    似是再也坚持不住,她双膝一软,背着裴道珠栽倒在地。

    ……

    大火终于被扑灭时,已是黎明。

    好好的狩猎场一团混乱,元承黑着脸,几近冷酷地检查人员伤亡。

    顾燕婉陪着司马纯,站在人群里看热闹。

    司马纯满脸憔悴,低声道:“你不知道昨夜有多混乱,我险些就没命了……好在殿下疼惜我,逃跑的时候也没把我丢下。想来,殿下心中是有我的。”

    顾燕婉的脸色不大好看。

    她轻声:“公主不是与我说好了,只要我帮你和北国皇太子在一起,你就帮我对付裴道珠吗?说好了趁着今日裴道珠进山狩猎时,咱们放火烧山,以便不知不觉地弄死她,公主怎的昨夜就下手了?!烧的还是北国使团的营帐,难道公主以为,裴道珠会在那里不成?”

    “你在胡说什么?”司马纯嗔怪地瞪她一眼,“昨夜的火并不是我放的!”

    顾燕婉愣了愣。

    放火之策,是她想出来并且告诉司马纯的。

    既然不是司马纯纵火,那是谁在纵火?

    元承那边。

    元承瞥向远处的萧衡。

    对方白衣胜雪,与世无争地坐在树下,正弹着一把三弦琴。

    他行至萧衡跟前。

    萧衡拨弄三弦:“太子昨夜受惊了。”

    元承面无表情:“拜郡公所赐。”

    萧衡笑了起来:“我若想你死,自会在帐外埋伏刺客。太子昨夜逃出来的时候,可曾见过刺客?”

    元承沉默。

    萧衡心狠手辣,诡计多端。

    昨夜纵火之人除了萧衡,他想不出还能有谁。

    至于为什么没有安排刺客……

    他瞥向不远处。

    他的好妹妹元栩栩,打扮得人模狗样,做贼似的蹿过人群,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不必多想就知道没干好事。

    昨夜他派人掳掠裴道珠,却被人半途截胡。

    恐怕截胡之人,正是他的嫡亲妹妹。

    而萧衡是顾忌裴道珠在场,所以才撤回了事先安排好的刺客。

    种种念头在元承脑海中过了一遍,他似笑非笑:“早就听说,郡公和裴道珠有过一段情,没想到,纵然离别,却依旧不改对她的情意。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失去刺杀孤的机会,值得吗?”

    萧衡不置可否。

    元承继续道:“郡公如此深情,不似萧家人,倒像是我皇族中人。若非你我身处不同阵营,我倒想结交你这个朋友。如何,可要背弃你的君主,像郑家那般效忠于孤?孤定然视你为亲兄弟,荣华富贵,但凡孤有,但凡郡公想要,无所不给。”

    修长的指尖拨弄着三弦。

    萧衡垂着眼帘,没有表态。

    元承愈发欣赏他的从容。

    他又道:“只要你投靠北国,哪怕是裴道珠……孤亦可拱手相让。”

    他这辈子,从未如此大度。

    山风徐徐,吹拂着萧衡的白衣。

    薄唇噙起弧度,他莞尔:“拱手相让?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何来‘拱手相让’一说?奉劝太子一句,江南危险丛生,想杀你的不止我一个,还是早些回洛阳为好。”

    元承:“不肯?将来洛阳铁骑踏平江南时,可就没有归降一说了。”

    似是被打搅了兴致,萧衡收起三弦:“告辞。”

    他略施一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承面无表情。

    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跋扈的,世间还没有几个人。

    萧衡……

    另一边。

    裴道珠是在自己帐中醒来的。

    她揉了揉额角:“枕星。”

    枕星连忙端着温水和清粥进来:“姑娘,您醒了?是郡公送您回来的,昨夜北国使臣居住的营帐突然起了大火,听说不少人烧伤了,好吓人呢!幸好您没事!”

    裴道珠接过一盏温水。

    萧衡策马穿过火海,出现在她和元栩栩面前的那段记忆,她十分清晰。

    她欠了他人情……

    枕星侍奉她梳洗:“奴婢听说是篝火没彻底熄灭的缘故,才导致大火。这下好了,大家都没有狩猎的兴致了,想必很快就会回城……”

    裴道珠安静地洗漱,暗道绝不可能是那个原因。

    那场大火,恐怕是萧衡故意为之。

    他想对元承兄妹下手。

    却不知怎的,最后选择了放弃,甚至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亲自入火海。

    是为了救她吗?

    “姑娘在想什么?”枕星接过毛巾,在小木盆里浸湿拧干,“莫非是在想郡公?他待您真好,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实际上只要您遇见危险,每次他都是第一个出现的……”

    裴道珠傲娇地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欠我的多着呢……大不了,等回了建康,我再谢他就是。”

    因为大火的缘故,狩猎也被取消。

    回城途中,裴道珠正在马车里休息,突然有宫女过来传话,说是三公主请她去说话。

    枕星忍不住嘀咕:“那位三公主,好似不喜欢姑娘您。叫您过去,定是要难为您,不如找个借口不去……”

    她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等候在车外的公公听见了。

    小太监皮笑肉不笑,捏着嗓子道:“我家公主心地纯善,怎会为难裴姑娘?你这小丫头可别瞎说!裴姑娘,快请吧,莫要叫公主等急了!”

    ,

    中秋快乐呀!

第206章 少用美人计勾引殿下

    他一副非把裴道珠请去不可的架势。

    裴道珠放下茶盏。

    不必多想,就知道是元承的缘故。

    三公主看上了元承,这是要为了爱情找她麻烦呢。

    只是车队逶迤、权贵众多,众目睽睽之下,三公主终究是不方便对她怎么样的。

    裴道珠想了想,对枕星耳语几句,才坦然去见司马纯。

    不愧是皇族公主的马车,车厢宽敞精致,宛如一座移动的闺房,内里不仅陈设着屏风、矮案、几柜,甚至还有几名伺候的宫女。

    见裴道珠请过安,司马纯示意宫女们退出马车。

    她转向屏风后,柔声道:“太子哥哥,她来了。”

    裴道珠心中一凛。

    她抬起头。

    穿绯罗袍从屏风后绕出来的郎君,不是元承又是谁!

    司马纯胆大包天,居然在私底下把敌国太子藏在马车里!

    元承手持折扇,一副风流贵公子的姿态。

    他撩袍落座,含笑盯着裴道珠,眼底却藏满阴霾。

    他欣赏萧衡却无法得到,喜爱眼前的美人,也同样无法得到。

    在建康的屡屡撞壁,令元承火大。

    他意味深长:“昨夜,裴姑娘过得可好?”

    马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裴道珠没有回答他,只转向司马纯:“公主擅自和别国太子来往,怕是不妥。”

    司马纯翻了个白眼,毫不避讳地靠在元承肩上:“我与殿下早已私定终身,只等禀报父皇结为姻亲,有什么不妥的?今日唤你来此,乃是为了当面告诉你,少用美人计勾引殿下,少做些不要脸的事!”

    裴道珠失笑:“他告诉你,是我勾引的他?”

    “不然还会是怎样?”司马纯心里眼里,全然只有元承一人,“建康城的女郎们,谁不知道你裴道珠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惯会勾引郎君!跟勾栏院里的狐媚子,也没什么区别!你再这般不知廉耻,当心我毁掉你那张脸!”

    裴道珠面色清寒。

    她受不得这种委屈,骤然站起身:“不知廉耻的是殿下你,一国公主与别国皇子私相授受,若是写在青史上,只怕会招来永世骂名!”

    “你——”

    司马纯说不过她,顿时气红了眼睛,立刻撒娇般转向元承:“殿下你看她!”

    元承把玩着折扇,薄唇始终噙着轻笑。

    他直视裴道珠:“裴姑娘并没有说错话。”

    司马纯愣了愣:“殿下?”

    一贯面带笑容的元承,忽然面露狰狞,随手掐住司马纯的脖颈。

    少女脖颈纤细,仿佛轻易就会折断。

    司马纯又惊又怕,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不敢置信地盯着元承,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拼命捶打元承的手。

    可她那点力道,无异于蚍蜉撼树。

    裴道珠异常冷静:“你想做什么?”

    “萧衡令孤不悦,你也令孤不悦。”元承慢条斯理,“可是孤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外面的宫女早已被孤收买,不会有人知道孤来过这里。若是孤杀了司马纯栽赃在你身上,你猜你下场如何?”

    裴道珠:“你想用司马纯的性命,逼我答应随你北上?”

    元承颔首:“不错。”

    他算是看出来了,纵横战场的萧衡,并非没有弱点。

    与他和离的裴道珠,就是他的弱点。

    挟持裴道珠北上洛阳,既能得到美人,又能钳制萧衡,何乐而不为?

    裴道珠尚未表态,司马纯已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像是才认清身边的男人,恨不能立刻离他远远的。

    可是勒住她脖颈的手却受越收越紧,直到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裴道珠分析:“三公主若是死在车里,我也会锒铛入狱,甚至很快就会被处死。而太子殿下可以利用身份,向老皇帝讨要我,老皇帝为了对北国示好,定然会把我送给你。我若不想入狱受苦,只能现在就从了殿下。所以无论我做出怎样的抉择,只要我今日赴这场约,就都会是同一种结局。”

    元承笑意更甚:“不错。孤喜欢美貌的女人,但更喜欢既美貌又聪明的女人。”

    裴道珠静默半晌,忽然微笑:“多谢殿下褒奖,小女子确实有几分美貌,聪慧也是有几分的,也正因如此,才不会轻易被殿下威胁。”

    元承挑了挑眉,意识到裴道珠还藏着后手。

    与此同时,马车外面传来清越的嗓音:“阿难,你和三公主说完话没有?我也有些话要与你说,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进去找你啦!”

    是谢南锦的声音。

    马车的织锦窗帘被风吹动,隐约可见谢南锦骑在马背上,身后还跟着一群仆从侍女。

    谢南锦侧颜带笑,似是知道马车里藏着猫腻,弯着眼睛瞥了眼窗户。

    车厢内。

    裴道珠捏着白玉扇柄,轻摇团扇:“三公主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既然是赴她的约,殿下不会以为我什么也没准备吧?殿下既然夸我聪慧,就该知道,在众目睽睽的车队中,我是绝不会被随意欺负栽赃的。”

    元承面无表情。

    他知道这个时候杀掉司马纯的话,有谢南锦在,他只会被当场抓个现行。

    捏着脖颈的手,逐渐松了开来。

    司马纯如蒙大赦,劫后余生般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裴道珠起身:“若是殿下无事,我先告退。”

    她福了一礼,款款退了出去。

    车厢陷入寂静。

    元承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面部神情。

    司马纯蜷缩在角落,忐忑地盯着元承,唯恐他一个不顺心,当真杀了自己。

    见元承只是端坐不动,她小心翼翼:“我,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哪里比不得裴道珠,叫殿下如此狠心,甚至还想杀我……昨夜春宵一度的情意,难道殿下都忘了吗?”

    她说着说着,眼圈逐渐泛红湿润,竟是啼哭起来。

    元承冷漠地扫她一眼。

    一国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个庸脂俗粉,看着便觉讨厌。

    他端起酒盏,狠戾地一饮而尽。

    “裴道珠,萧衡……”

    他呢喃着这两个名字,眼底隐隐藏着痴狂。

    ,

第207章 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装可怜了

    乌衣巷口。

    裴道珠向谢南锦道了谢。

    得知了马车里发生的事,谢南锦颇有几分吃惊:“元承也太胆大包天了!听闻北国皇族中人,皆都性格偏执狠戾,难保他以后不会再对你做出什么事,阿难,你还得继续当心才是。”

    裴道珠认真地点点头:“多谢谢姐姐提醒。他这次没能得逞,应当能稍微消停几日。”

    她这般认为,然而黄昏的时候,元承就又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是野猪、花鹿等几头猎物,只是不约而同地被砍去了头颅,看起来格外血腥诡异。

    前来送礼的侍卫皮笑肉不笑:“都是我家太子殿下亲手猎的,肉质鲜嫩。裴姑娘身体娇弱,用来大补正好。至于这些兽头,裴姑娘可以等它们风干了挂在寝屋以做装饰,还能有辟邪之用呢。”

    说完,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枕星咬牙切齿:“这哪儿是送礼,分明是挑衅威胁!哪有姑娘家把兽头挂在寝屋里的,简直不像话!”

    裴道珠盯着满地血淋淋的猎物,蹙了蹙柳叶眉。

    元承故意拿这些东西来恐吓她,然而她岂会轻易就被恐吓到。

    她仔细挑拣了一番,吩咐道:“把其他猎物拿去大厨房烹饪,今晚给所有仆从侍女加餐。只留下那只野鸡,我要亲自下厨,做一道汤羹。”

    枕星好奇:“您很久未曾亲自下厨,今儿怎的……”

    裴道珠笑了笑,没说话。

    次日清晨。

    裴道珠梳洗过后,就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野鸡用文火炖了很久,裴道珠又撒上葱花姜蒜等物,略一烹煮,汤羹和鸡肉的鲜香味儿顿时弥漫了整座厨房。

    见炖的差不多了,裴道珠吩咐厨娘拿来一套精致的汤钵和食盒。

    厨娘站在旁边看她盛汤,忍不住“诶唷”一声:“我们家姑娘手艺真好,能炖出这么好的汤,不知是要送给谁?将来娶姑娘的郎君,有大福气了……”

    枕星同样又谗又好奇:“这个时辰,将军和夫人都用过午膳了,姑娘是要送给谁呀?莫非是……郡公?”

    裴道珠封好汤钵,又仔细盖上食盒。

    她拎起食盒提手往回走:“就你话多。”

    枕星愣了愣,随即看好戏般掩袖窃笑。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姑娘竟然要给郡公送汤羹!

    哪怕当初在金梁园,姑娘都没怎么为他下过厨呢!

    两家都在乌衣巷。

    裴道珠进了萧府,却被告知萧衡正在望雪堂。

    管家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总之,这几日都不适宜探视,裴姑娘还是尽快回府吧,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裴道珠不肯:“他既然在望雪堂,那我去望雪堂找他就是,有什么大不了?还是说,他萧玄策不肯见我?”

    “怎会?!”管家挠了挠头,踌躇半晌,还是据实以告,“望雪堂是犯错之人才会待的地方,郡公不知怎的触怒了相爷,挨了家法,如今在望雪堂面壁思过呢!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裴姑娘这个时候过去,不是给郡公找不痛快嘛!”

    裴道珠怔住。

    触怒相爷,挨了家法?

    萧玄策可是孝顺得很,他怎么会触怒相爷?

    脑海中,忽然涌出狩猎场上的事。

    刺杀元承未遂……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

    若当真如此,她倒是欠上人情了。

    裴道珠想着,吩咐道:“无妨,你带路就是。”

    望雪堂位于萧府最偏僻处。

    灰瓦白墙,青石生苔,院子里种着一株枝叶泛黄的梧桐,梧桐树下的石桌上落了不少枯叶,掩盖了没下完的一局棋。

    廊角坠着生锈的青铜铃铛。

    穿白色常服的郎君,安静地坐在廊下。

    廊下陈设着矮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他正在抄写经书。

    管家不敢上前,把裴道珠送到这里,就悄悄地溜了。

    裴道珠提着食盒,踩着枯叶踏进望雪堂。

    昨夜落了一场秋雨,今日颇有些寒意。

    可萧衡只穿着单薄的白衣,似是感受不到寒冷。

    她福了一礼。

    萧衡搁下毛笔,抬起眼帘,薄唇含笑:“今儿倒是蹊跷,你怎的会主动来找我?莫非是想通了,打算嫁与我?”

    裴道珠翻了个白眼:“白日做梦,谁要嫁给你?我便是绞了头发去庵堂里当姑子,也不会嫁给你!”

    萧衡的目光落在食盒上。

    他嗅觉灵敏,闻见里面藏着汤羹。

    不过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裴道珠此行的缘由。

    他歪了歪头,饶有兴味:“来报恩的?”

    裴道珠没吭声,在他对面坐了,替他收拾干净矮案,才打开食盒取出汤羹。

    萧衡睨着她。

    少女妙手纤纤,指尖泛着干净的淡粉色泽,盛汤的动作优雅而又矜持。

    她把那碗汤送到他面前,不肯直视他:“趁热喝。”

    明明是来送温暖的,偏偏别扭傲娇至极。

    萧衡接过汤碗,尝了小口。

    他一贯挑剔,只是裴道珠的烹饪手艺极好,他尝着也觉异常鲜美。

    吃过鸡汤,他打量着裴道珠收拾碗筷的动作,慢悠悠道:“欠了我那么大的人情,你不会以为区区一盅鸡汤,就足以报答我了吧?”

    裴道珠不服气:“否则你还想怎样?以身相许?你做梦!”

    少女横眉冷对,哪有在外人面前那副矜贵娇羞的模样。

    可见平日里,伪装到了何等地步。

    萧衡捏住她的双颊,迫使她撅起红润润的小嘴,玩味道:“裴道珠,你对我态度好点,你会死?”

    裴道珠面颊生嫩。

    男人的手握惯了刀枪棍棒,骤然捏上去不知轻重,令她生疼。

    她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用力去推萧衡:“松开……”

    争执之中,她把矮案掀翻在地,矮案坚硬的边角恰巧砸到了萧衡的胸膛。

    萧衡“嘶”了一声,扶住矮案。

    裴道珠抱住自己的食盒,嫌弃:“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装可怜了……不过只是撞一下,瞧把你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萧衡脸色发白。

    他抬起眼帘,注视裴道珠良久,才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襟系带。

    裴道珠羞怒,连忙抬袖掩住双眼:“你耍流氓——”

    尚未来得及遮住眼睛,就被萧衡拉住手。

    余光便扫到了男人浑身的鞭伤。

    ,

    晚安安安鸭

第208章 裴阿难,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裴道珠仔细看去。

    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萧衡看似清瘦实则肌体劲健,只是此时那副健硕的身体上,遍布可怕狰狞的新鲜鞭伤,似乎并没有怎么处理过伤口,此时看起来依旧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裴道珠不可思议:“管家说你触怒了相爷,挨了家法……可你如今贵为郡公,哪怕是相爷,想要罚你也该——”

    她掩住唇,没再往下说。

    丞相是萧玄策的生身父亲,父亲教训儿子,与官位爵位无关,又哪里轮得到她说三道四?

    她不禁轻声呢喃:“因为没按照他的意愿行事,放走了元承,他便要如此待你……我早知你家人十分憎恨北国皇族,是朝廷里第一个想出兵北伐的家族,却不知这份仇恨如此深重。罢了,此事终究因我而起,萧玄策,我对你负有责任。”

    萧衡挑起眉梢。

    他看着裴道珠,少女决然地站起身,连食盒也顾不得拿就匆匆离开了望雪堂。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她又折返回来,手里还拿着小药箱。

    她在廊下褪去木屐,又将他拽起:“进屋,我替你包扎伤口。”

    望雪堂陈设简陋,房顶甚至还破损了一角。

    一架简易的竹床靠窗摆放,两人坐在竹床上,秋日午后的光影透过青纱窗照落进来,为两人撒上一层温暖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梧桐树叶的淡香,一丛小野菊悄然盛放在房屋角落。

    萧衡觑着裴道珠。

    少女不再羞涩,亲手为他褪去衣裳,先用清水仔细清理了伤口,才小心翼翼地上药。

    像是害怕弄疼他,她动作轻的宛如羽毛。

    他有点好笑。

    这些年受伤之后,他都是囫囵包扎,疼也就一时半刻,哪就这么娇贵了?

    不同于他的轻松,裴道珠的身体绷得很紧。

    她知道萧衡征战沙场,身上定然有伤,却不知他身上的伤有那么多。

    新伤也就罢了,那些陈年旧伤更是触目惊心。

    叫人怀疑,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更何况,既然一早就知道萧相爷会家法处置,他何苦为了她,放弃刺杀元承的计划?

    对他而言,难道她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她唯恐力道过重,试探着问道:“疼吗?要不要再轻些?”

    秋阳落在她秾艳的眉眼间,她骨子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这就是裴道珠。

    这才是裴道珠……

    萧衡想着,故作委屈:“疼得钻心,但我一直忍着。自幼便是如此,挨过父亲不少鞭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裴道珠吃惊:“相爷经常打你?”

    她以为的萧家九郎,光风霁月,出身名门,才华横溢。

    却不知私底下,竟然是挨着鞭子长大的。

    萧衡见她对自己幼时的经历感兴趣,于是慢条斯理地讲述起来:“自我记事起,就被阿父扔进军营学习功夫,除了学武功,读书写字、辨别百草、佛儒道法等等,也一样不曾落下。稍微懈怠,便是一顿鞭子伺候。”

    裴道珠听着,颇有些吃惊。

    她从不知,萧衡幼时居然比她还要努力。

    “阿父除了督促我学习,也常常耳提面命,不许我忘记国仇家恨。裴道珠,我是在仇恨中长大的。”萧衡饮了半盏茶,“后来八岁那年,学刀法时不幸受伤,一时生了高烧,军营里却未曾请人为我看诊,以致耽误治疗双目失明,这才被送去栖玄寺。”

    裴道珠怔怔的。

    她怎么听着……

    萧相爷似乎并没有把萧玄策当儿子?

    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理应是最受宠的,可萧丞相全然是在把萧玄策培养成对付北国的利刃,至于双目失明被送去栖玄寺,更像是任由他在山中自生自灭。

    只是后来萧衡的眼睛好了,萧丞相才又把他捡回家中继续利用。

    她很快摇摇头。

    她也是糊涂了,如萧家这般的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会做出混淆血脉的事?

    况且萧萧丞相一生为国为家,也算鞠躬尽瘁了。

    她实诚道:“你幼时比我可怜多了。”

    幼时的萧衡,像极了一条嗷嗷求生的小狗。

    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成就如今的功名。

    萧衡望向窗外,眼神漠然几分:“我敬重阿父,孝顺阿娘,然而这个府邸里,似乎没有多少人真正把我当做萧家九郎。”

    寝屋寂静。

    裴道珠扫了眼萧索破败的望雪堂,暗道确实没听说过萧丞相用家法处置其他萧家郎君的消息,更不会把郎君们关在这种地方抄写经书闭门思过。

    而萧衡哪怕身居萧府,也像是离群索居,从不曾见他和兄长们说笑闲聊。

    怪不得要单独修建一座金梁园,原是住在萧府里憋屈了……

    她捏着浸泡过药水的棉花,按在萧衡的伤口上。

    不知怎的,对这相看生厌的郎君竟产生了一丝丝同情。

    萧衡垂眸。

    少女低着头,露出一截纤薄白皙的后颈,几缕青丝顺着额角垂落,侧颜完美如白山茶花,唇瓣嫣红似牡丹,明亮的双瞳恰似一剪秋水,秋阳的映照下湛湛如神女,

    极美,极秾艳明媚。

    裴道珠……

    看似庸俗到极点,骨子里却也清高温柔到了极点。

    他忽然抬起手,捧住少女的小脸,不知何处来的勇气,竟将憋了许久的心里话脱口而出:“所以裴道珠,你可不可以多爱我一点?”

    四目相对。

    一向强势霸道的郎君,罕见地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白袍衬得他愈发清敛消瘦,叫人忍不住地怜惜疼宠。

    裴道珠动了动唇瓣:“萧玄策……”

    萧衡眉眼无辜。

    几乎用尽力气,才勉强装出现在的娇弱。

    他算是发现了,裴家的小骗子不喜欢强取豪夺,更不喜欢针锋相对,她偏爱单薄可怜的郎君,就像过去可怜无助的她自己。

    他想离她近一点。

    为此,哪怕是弑杀残酷的孤狼,也可以在她面前假装收敛起利爪和獠牙。

    萧衡想着,眉眼又脆弱几分:“裴阿难,我其实,疼得紧……挨鞭子时很疼,这些年的经历,如今想来也很疼。所以,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可不可以多爱我一点?我一贯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便是极好的。”

    ,

第209章 萧衡第一次正视她的眼睛

    裴道珠双眉紧蹙。

    面前的郎君跟中了邪似的,叫她浑身发毛。

    她绷着小脸,勉强为他敷好药,又仔细系好纱布。

    她垂着鸦羽似的长睫,仍旧低着头收拾药箱,声音很小很小:“你从不把话说明白……什么心意,什么爱不爱的,我是一点儿也没听明白。”

    她故作糊涂,双颊却染上了娇艳的绯色,就连双瞳也更加明亮水润。

    萧衡薄唇噙着笑,似是不敢再看她,只扭头望向窗外。

    那种话……

    叫他如何说明白?

    笑了半晌,他才低声:“总之,你该是明白的。”

    裴道珠也笑了。

    她低着头,明明药箱已经收拾好了,却还是反反复复地拆装:“我并不明白。”

    两人僵持了一阵,萧衡拆穿她道:“你说你不明白,可你那小药箱一早就收拾好了,你为何不走,你在等什么?”

    裴道珠反唇相讥:“那你又为何放弃刺杀元承?为何忤逆相爷?野心滔天的萧家九郎,也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姑娘,中止筹谋多年的计划吗?值得吗?”

    四目相对。

    宛如触电似的,又各自移开目光。

    沉默半晌,萧衡突然道:“并非不相干……”

    淡金色的秋阳透过青纱窗。

    梨木雕花小药箱四角包金,少女白皙细腻的小手按在木箱上,落了一层光影,白得宛如透明,清晰可见深蓝色的细小血管。

    宽大修长的手掌,忽然覆在她的手背上。

    自打裴道珠来到望雪堂,萧衡第一次正视她的眼睛,强调道:“并非不相干。”

    郎君掌心的温度是炽热的。

    裴道珠的心跳莫名加速,欲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对方逐渐握得很紧。

    裴道珠的双颊越发滚烫。

    这厮就是这般讨厌,既不把话说明白,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这么杵在窗边,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难道……

    是要等她主动开口吗?

    可是这种事,她裴道珠是宁死也不要开口的!

    她停顿片刻,忽然挣出自己的手,抱着小药箱站起身,朝萧衡福了一礼,就匆匆离开了望雪堂。

    萧衡注视着窗户,少女背影纤妙,脚步极快地跑出了小院。

    她面红耳赤含羞带恼的模样,仍旧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应是喜欢的吧?

    萧衡捻了捻指尖,眉梢眼角多了些浅浅的欢愉。

    而裴道珠离开望雪堂,一路跑出很远,才靠在游廊拐角轻声喘息。

    脑海中,萧衡白衣清隽的模样挥之不去,那句“并非不相干”,更是反复萦绕在耳边。

    裴道珠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儿:“信誓旦旦不思其反,萧玄策惯会花言巧语,他说的话你也信?不过是为了你挨一顿鞭子而已,有什么可感动的?”

    “姑娘!”

    枕星找了过来。

    裴道珠连忙敛去多余的表情:“你去哪儿了?”

    枕星摇了摇头:“奴婢去找从前的小姐妹说了会儿子话。倒是姑娘您,好好的怎么脸红了成这般模样?可是郡公对您做了什么事儿?”

    “啊……”

    裴道珠抬袖擦了擦脸:“许是太过炎热的缘故。时辰不早,咱们回府吧。”

    枕星好奇地目送她快步走远。

    昨夜落了一场秋雨,今日天气清寒,连她都多穿了一件夹衣,哪里就炎热了?

    她家姑娘怕是糊涂了!

    裴道珠行了一段路,游廊前方突然冒出一个侍女。

    她瞧着有几分眼熟,好似是陈姨娘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恭敬地福了一礼:“裴姑娘,我家姨娘得知您来府中做客,特意请您过去说话。还特意为您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想请您留下来用晚膳。”

    裴道珠挑眉。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陈姨娘居然想见她。

    怕是瞧见她如今成了将军府的嫡女,眼馋心热,因此才对她示好吧?

    她对萧荣以及陈姨娘一家毫无兴趣,婉拒道:“阿娘叮嘱我早些回家,就不叨扰姨娘了。”

    丫鬟笑了笑,又道:“不止姨娘在,大爷也在。二位左思右想,觉着当初退婚到底对不住您,因此想向您当面道个歉。姑娘不买姨娘的账,大爷的面子,总要给几分吧?”

    裴道珠无话可说。

    都退婚几年了,现在想起来道歉了?

    早干嘛去了?

    她可以无视陈姨娘,但萧家大郎的面子,她是不得不给的。

    萧家大郎萧程,毕竟是萧家下一任家主。

    她勉强一笑:“带路吧。”

    来到陈姨娘居住的后院,刚跨进门槛,对方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陈姨娘握住裴道珠的双手,赞不绝口:“数日未见,阿难又俊俏几分。快坐,姨娘给你准备了茶酒点心,都是外面买不到的!”

    裴道珠落座,瞧见萧程和萧荣父子都在。

    萧荣满脸期待,对上她的视线,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道珠妹妹……”

    裴道珠略一颔首,接过侍女送上来的香茶。

    陈姨娘十分热情:“昔年是我蠢笨,误信了顾燕婉的谗言,才疏远了阿难。如今我才看清楚,究竟是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裴道珠笑而不语。

    她如今也看清楚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陈姨娘见她不语,和萧荣对视一眼,又热切道:“阿难瘦了,今晚留下来多吃些好的,仔细补补身子。只可惜我膝下没有女儿,若阿难是我女儿就好了,我定然视若珍宝,仔细疼爱……”

    裴道珠用茶盖轻轻拂开茶沫。

    这番话,当年她刚和萧荣定亲时,就听陈姨娘说过。

    想必,顾燕婉也是听过的。

    她无心和陈姨娘纠缠,因此柔声道:“我知道姨娘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我终究给九爷做过小妾,哪怕我和荣哥两情相悦,也是绝无可能再在一起的,否则传出闲话,萧大人和姨娘都会脸上无光。我感激姨娘把我当女儿,若有来生,定然会好好报答姨娘。”

    画饼嘛,谁不会?

    陈姨娘画的饼确实不错,可她裴道珠更有能耐,她连下辈子的饼也一起画上,谁能画的过她呀!

    陈姨娘语噎。

    总觉得裴道珠还似当年一般柔弱乖巧,只是哪里又不太对劲……

    萧荣同样面露难色。

    看吧,道珠妹妹心里还是有他的,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只是九叔的存在,确实是个麻烦。

    ,

    晚安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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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241/ 第一时间欣赏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为转载作品,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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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介绍:
裴家道珠,高贵美貌,热爱权财。
面对登门求娶的萧衡,裴道珠挑剔地打量他廉价的衣袍,微笑:“我家名门望族世代簪缨,郎君恐怕高攀不上。”
一年后裴家败落,裴道珠惨遭贵族子弟退婚,却意外发现曾经求娶她的萧衡,竟是名动江左的萧家九郎,名门之后,才冠今古,风神秀彻,富可敌国,还是前未婚夫敬仰的亲叔叔!
春日宴上,裴道珠厚着脸皮深情款款:“早知阿叔不是池中物,我与别人只是逢场作戏,我只想嫁阿叔。”
萧衡嘲讽她虚伪,却终究忘不了前世送她北上和亲时,那一路跋山涉水肝肠寸断的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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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等着看裴道珠被退婚的笑话,她却转身嫁给了未婚夫的亲叔叔——那个为了她两世痴狂的男人,还被他从落魄士族少女,宠成顶级门阀贵妇。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退婚后我嫁给了前任他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