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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嵇小莫     桃李未言txt下载     桃李未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求亲

    林长逸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弄错了自己的情意,还害你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但我也不能将错就错的娶了你,我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自己的感情,到最后只会弄得你我都不开心,还是会伤了你。所以,我现在对你坦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不会嫁错人。”

    沈微澜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说,“长逸,我从不奢求你会娶我为正妻,我只求能陪在你身边,你不要就这样抛下我!”

    林长逸微微皱了眉,叹了口气说,”从前,我家祖上妻妾成群,后来因为女人间的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祖上也因为这些事患了心病,后来便告诫后人,一世只可娶一妻,不许纳妾,我若是执意娶了你,便是有违祖训了。”

    沈微澜听他如此说,心中凉了半截,她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说,”你便是不愿娶我,何须找这借口来拒绝我呢?“

    林长逸急忙解释,”我所言句句属实,并非为了拒绝你而编造这样的谎言。这件事我确实要负责,但微澜,我绝不会找这样的借口来骗你。”

    沈微澜又问,“你是否是因为那日听到了我说的话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这样说?”

    林长逸摇摇头,“微澜,那日见了你那个样子我确实吃惊,但是后来也想通了,其实我们相识不久,所以相处时你总要将你最好的一面表现给我,我明白你的处境,毕竟谁都不是完美的人。更何况,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会因为她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样子就不爱了呢,我只是近日渐渐明白了我对烟雨妹妹的感情不单单是兄妹之情罢了。但是,不论怎样说,都是我负了你罢,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种种我都接受。”

    沈微澜听他话已至此,也明白再纠缠也不可能再有做知府少夫人的可能了,便做出十分难过的模样来,呜呜的哭着。小二找来余钱,见沈微澜的悲泣的模样,又看着林长逸满脸歉疚的表情,心中也大概明白了缘由,只将手中的碎银与几个铜板一并放到了桌上,低声说了句,公子,找你的余钱,便匆匆离去。

    林长逸伸手轻搭在她的肩上,声音里满是歉疚,“微澜,你别哭了。”

    只这一句,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沈微澜伏在桌案低低地哭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红肿着眼睛,说,“我便祝你与沐烟雨百年好合!”说完便哭着跑开了。

    林长逸看着她匆匆离开的样子,心里愧疚万分,却还是没有追上去,毕竟,不能再给她心中留有念想。这时候绝情些,也是对她的好吧。这么想着,他拾了小二放在桌上的银子,便也走出了云霄楼。

    北街的商贩也陆陆续续的撑开了棚布,摆起了摊子。林长逸在街上踱着步子,想往沐府去见见沐烟雨,却又想起她那日说的那些话,怕自己贸然前去,又会惹得二人更加生气。由此,踌躇不决。

    正走到一个玉饰铺子前,摊贩叫住他,“公子,可是有心事?”

    林长逸有些惊讶,“你怎知道?”

    那摊贩笑着摇头,“你这都写到脸上啦!可是惹了姑娘生气?”

    林长逸摇摇头,想了想有点了点头。

    那摊贩咧着嘴笑说,“这姑娘家生气是最好哄的了,你在我这给她买个玉钗或簪子,她便知你心中有她,也就不会生气了。”

    “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我每次惹了我夫人生气就送个礼物给她,她即便嘴上怪我,但心中气也消了大半了!”

    林长逸听了这话,赶忙凑近摊前,低头挑选着。摊上女子的饰物繁多,看的他眼花缭乱。忽在一木盒内瞧见一支桃花步摇,花朵部位由粉色珍珠穿线而成,大小三朵而并,下头长长的流苏坠了几片白玉制成的桃叶的形状,柄部为檀木制成,细嗅还有淡淡香味。

    他拿起步摇瞧了许久,想着烟雨妹妹素爱简单之物,这步摇不似别的黄金步摇那般繁复,她定会喜欢。况且,她爱极了桃花。

    摊贩见他瞧了许久也不舍得放下,便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看着林长逸眉眼都带笑的模样,他有些欣喜的说,“怎样,公子可还满意这步摇?”

    林长逸这才回过神来,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荷包,问,“这个怎么卖?”

    摊贩伸出手来指着步摇的尾部,说,“这檀木是值不了多少钱,”他又指着那粉色珍珠道,“可这粉珍珠可是罕见,听说一年也产不了多少!”

    林长逸心知他的意思,便笑着说,“您便直说多少银两,我不同你砍价。”

    那摊贩伸出两根手指说,“公子爽快,原本我卖二十五两,如今我便就收你二十两,可好?”

    林长逸从荷包中掏出二十两递到他手上,道了声谢,便将步摇好生收进怀中。

    正往前走了两步,却听那摊贩在后头叫住他,“公子!”

    他疑惑转身,“何事?”

    摊贩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又转身退回原处,那摊贩从摊上拿起一枚玉坠子递给他,说,“来来来,我送你个玉坠子,就当给你添个好彩头,望你心仪的姑娘莫再生气。”

    林长逸感激地结过那玉坠,顿时感觉身心轻松,便一路踏尘而去。

    来到沐府前,他问了门口小厮,“你家姑娘可在?”

    小厮点点头,“在,姑娘与夫人都在厅堂呢!”

    林长逸抚着胸口,笑着说,“那我便直接进去了。”

    未等小厮开口说话,他便已踏着大步进了府。

    刚走过照壁,却见厅堂前的坝子里摆着好些红绸满挂的箱子和一些礼品盒子,沐夫人和一个媒婆模样的人正坐在堂屋里说笑,并未注意到他来。

    他见此情景,心中一惊,遂抓了一忙碌的小厮问,“这些是什么?这些东西是何意?”

    那小厮见他面露怒色,支支吾吾道,“这……这……这是文家送来的。”

    “哪个文家?”

    “还有哪个文家,就同公子您和我家姑娘一同念书那个文公子的文家呀!”

    林长逸一听竟是那文凯派来的东西,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

    他自言自语道,“见他那日神色,就知他不怀好意!”

    那小厮微微笑了笑,“林公子这话何意,文家是来提亲的,怎就不怀好意了?”

    林长逸瞪了他一眼,问,“你家姑娘呢?”

    那小厮回答,“文夫人说想逛逛宅子,姑娘正领了他们二人去了。”

    “二人?文凯也来了?”

    “是……是啊,公子我去告诉夫人一声,说您来了?”

    林长逸一把将他推开,“不用,我自己去拜见夫人!”

    说罢便匆忙往厅堂走去。

第三十二章 真是心急

    那媒婆垂着眉梢,眼睛都快眯成丝线。她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晃着手帕,尖声说着,“哎呀,夫人,要我说,那文家虽不是达官显贵之家,却也是世代书香门第,文公子又待人温和,说话都是温声细语,要是沐姑娘同他在一起,定是不会吃苦的。”

    林长逸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有些恼火,他特意将步子大跨了几步,走到沐夫人跟前深深拱手鞠了一礼,“沐夫人安!”

    沐夫人正转头笑眼盈盈的要搭媒婆的话,却听得一沉稳如深泉一般的声音响起,她还未收住笑就转过脸看来的是何人。转头就撞上了林长逸一副讨好的笑眼。

    她嘴角一点一点恢复成直线,“哦,是逸儿呀,你今日可是有事?”

    林长逸重又微微鞠了礼,说,“我课业上有些疑问,想与烟雨妹妹讨论讨论。”

    沐夫人捏着玫红的手帕双手交叠放于膝上,她顿了顿,一时不知如何回他的话,等了片刻才说,“你先在这里坐坐,烟儿暂时还不得空。”

    林长逸便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若是往常来沐府,他坐在那里也是神色自若,如自己家一般自在的,可今日他如坐针毡。

    沐夫人也并不与他多言,只转头与那媒婆说话。

    “文公子人确实不错,谈吐规矩,温文儒雅,是很得我喜欢。”

    “哎呀,沐夫人说的极是,这文公子的脾气那是真真好,又是一表人才,与沐姑娘站在一起,那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嘛!”

    林长逸听那媒婆的话,心中一肚子气,却无处撒,他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大口,连茶叶也一并入了口都不吐出来。

    他重重的将杯子往桌案上一放,“原来是文凯文公子来向烟雨妹妹提亲了啊!我说今日沐府怎的这样热闹呢!那我一个外人在这儿可不是不太好?”

    沐夫人听他这话似乎有股莫名火气夹杂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说,“逸哥儿惯会说笑,你与烟儿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正巧你与文公子还同为张学究的学生,想必你比我更了解文家哥儿了。都说这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这正好你帮着烟儿瞧瞧这未来夫婿嘛!”

    那媒婆听沐夫人这么说,自以为这事就快成了,就喜笑颜开的附和道,“是是是,旁人都知林沐两家关系最好,林公子与沐姑娘更是情同兄妹,林公子帮着把把关,那也是极好的呀!”

    林长逸抬头盯着媒婆的眼,似笑非笑的说,“既说是情同兄妹么,那有哪个兄长愿意妹妹出嫁的呢?你说是不?”

    那媒婆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尴尬地朝他摆摆手,“嗨!林公子果然爱玩笑!”

    沐夫人再一旁瞧着,也不多言,只默默地看着林长逸脸上微弱的表情变化。

    就在这时,沐烟雨也带着文凯与他的母亲转回了厅堂,她正要与沐夫人说话,却迎头撞上了林长逸灼热的目光。

    沐烟雨微微向他鞠了礼,“逸哥哥。”

    林长逸站起身来,笑着唤一声,“烟雨妹妹。”他伸手想要拉她,顿在齿间的那句,“到这里来坐”还未说出口,就被沐烟雨微微侧身躲过他的手的动作给挡了回去。

    沐烟雨走到沐夫人身边,说,“母亲,我们逛完了园子了。”

    沐夫人赶忙招呼文夫人和文凯上座,又吩咐下人添了些点心。两人便客客气气的聊起家常来。

    文凯在林长逸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长逸兄,你今日也来了。”

    林长逸并未回礼,只自顾的喝茶,慢悠悠的说了句,“我若不来,我这妹妹岂不是被你家骗了去?”

    文凯笑道,“长逸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如何是骗沐姑娘,我是真心向沐夫人求娶沐姑娘的。”

    林长逸微微点了点头,“嗯,你这算是提亲了?”

    文凯抬头望了一眼端正立在沐夫人旁边的沐烟雨,凑近林长逸低声说,“林兄看不出来么,这满院红绸都是为林姑娘准备的。”

    林长逸并不看他,只把玩着腰间那枚玉佩。良久,他缓缓道了一句,“那你们可是有些太心急了吧。”

    文凯瞬间红了脸,“林兄说这话是何意?”

    “文家都是满腹诗书的人,会不懂这求娶姑娘的礼数?提亲时不应媒人先来,待姑娘同意了,之后再说接下来的事么?怎的人家姑娘还未表态,你们母子就已随着媒人来了?你为男子,到不用太过在乎声誉,而烟雨妹妹身为女子,你们这一来二去,若是被人误会了如何是好?岂不是她今日不愿嫁你,拒了你,外边的人会怎么想?你们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啊!”

    说完这话,林长逸故意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文凯也被他一席话说的面色青紫。他看了看与沐夫人相谈甚欢的母亲,又看了看笑容满面的沐夫人,有些气急败坏道,“人家沐夫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教训我作甚?”

    林长逸微微一笑,“沐夫人那是不好伤了你文家的脸面而已!”

    文凯气急,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衣袖却打翻了手边的茶盅。他的一腔怒火瞬间转化为不知所措的尴尬,只手忙脚乱的扶起散乱的杯子,衣服仍旧被茶水浸湿了许多,模样甚是难堪。

    见此情形,两位夫人立即停止了闲聊,那文夫人着急地冲过来拉着他的手来回翻看,生怕他烫着,嘴上还不停地问,“儿啊,可有哪里烫着?这写字的手可不能烫着了啊!”

    沐夫人也赶忙过来问,“文公子怎么样,可有烫着?”

    还未等文凯开口,林长逸便说,“文兄身为男子,这一点茶水都烫伤,未免也太娇气。”

    文凯听了这话,尴尬的推开文夫人来回擦拭他身上的茶水的手,附和了一句,“林兄说的是,我又不是姑娘,哪那么细皮嫩肉呢!”

    文夫人似要哭出来般,亲亲打了他一下,责怪到,“瞎说什么,你从小都锦衣玉食的养着,家中有只有你一个独子,金贵得很!”

    文凯着急地抬高了声儿,“母亲!”

    文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这还在别人家中呢!

    她便转头对沐夫人和沐烟雨笑了笑,说,“沐夫人,凯哥儿太不小心了,真是让你见笑了。”

    沐夫人摇摇头,说了句,“没伤着就好。”然后转头吩咐下人过来清理了桌面。

    她看到文夫人如此紧张文凯,便对着文夫人说,“不如夫人带着文家哥儿先回去吧,这衣服打湿了也实在难受,你们说的这一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还得等老爷回来了才能决定。”

    文夫人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多说,心中又担心文凯,就急忙带着文凯出了沐府。

    沐夫人又客气的命人将媒人给送到了大门口。待人都走后,沐夫人又喊来管家,悄声对管家说,让他找个适当的说法,退了这一院子的东西。管家听了吩咐,便也立即起身去办了。

    一下子,府中就只剩了林长逸一个外人了。

第三十三章 不可嫁他

    沐夫人安排完一切,又坐回桌前,将沐烟雨唤到跟前,轻声问她,“烟儿,你觉得那文公子如何?”

    沐烟雨以余光瞟了瞟坐着的林长逸,她点了点头,“平日里虽接触的不多,但谈吐文雅,算是个秉性温和之人。”

    沐夫人便笑着问,“那若是真的让你嫁与他为妻,你可愿意?”

    沐烟雨撒娇似的甩了甩沐夫人的手,说到,“母亲,你不是说要等父亲回来,与他商量了再做决定么,现在就着急问我做什么。”

    沐夫人笑着正要开口回答她的话,林长逸却着急了。他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大跨步走到沐夫人跟前,着急说到,“烟雨妹妹说的极是,婚姻大事不可如此着急,沐伯伯都还未回来,若是此时决定了,他回来了对文府不满意可就不好了,到那时再选择退婚,对烟雨妹妹的名声可真是有损了。”

    沐夫人见他如此着急,便说,“我刚刚与文家夫人说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毕竟烟雨身为女儿,该有的矜持是要有的,但是现在又没有外人,我也不妨直说了,这个家里向来都是我做主,你沐伯伯常年在外,他对咱们十陵府也并不了解,我要是觉得文家公子与我烟儿相配,我也做得了这个主。”

    说罢,她又转头看着沐烟雨,问她,“烟儿你说呢?文公子如何?”

    沐烟雨瞬间红了脸,她垂下头用手指绞着自己手帕。许久,她低低地道了一句,“婚姻大事,待女儿先行考虑一阵再做决定,可好?”

    沐夫人笑着点点头。

    林长逸见这母子二人似乎都对文家很满意,心中着急万分,他想起怀中还未给出的礼物,想着自己若是再不表露心际,只怕烟雨妹妹就要嫁人了。他一咬牙,将沐烟雨拉到自己身边,说,“你考虑他作甚,他家一点都不按礼数来,姑娘家还未表态呢,他家母子二人到随着媒人一同来了家里了,这哪里有半分尊敬的样子。夫妻应当举案齐眉,这八字还没一撇,他们就如此行事,以后你若真嫁了他,他还会对你又敬又爱么?”林长逸越说越窝火,他转身拿了一杯茶,猛呷了一口,继续道,“撇开这些不说,就当是他家求娶你心切,怕你们拒绝吧,可今日你不是没见着那文凯娇滴滴的样子,一杯茶至于那么难受么,还有那文夫人,将那文凯放在心间儿上,仅是打湿了他的衣裳就要拉着他回家换衣服,若是以后你与那文凯生了矛盾,文夫人绝对不是帮理的人,这样你吃的苦可就多了。”

    沐烟雨也知他所言有理,自己也有此考虑,但她更好奇的是,为何他今日突然前来,又说了这许多的话。既只是兄妹之情,那他应当操心自己的婚事才是,为何如今跑到府上来管起她的事来了?自己也只是说考虑考虑,也不是马上就会嫁到文家去,会不会同意还是一回事呢,怎的他就心急如焚,难道自己真的那样蠢笨,婚姻大事也要他来教?那沈微澜或许是冰雪聪明,可自己也不是蠢笨如牛!

    她这样想着,心中微微有些恼怒。便故意与他唱反调,“这些事谁都说不准,逸哥哥也不可因一件事就随意判断他人好坏。若换做是我打翻了茶水,母亲一样会这样着急护我,况且我已是待嫁年纪,现在不早些考虑婚姻大事,难道要等成老姑娘么,到时候可就不是我挑别人而是别人嫌弃我了。”

    林长逸被她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心想,是啊,先前自己还说要娶沈微澜,烟雨妹妹也从未过多干涉,如今自己却在这里指手画脚。自己有什么资格呢?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先前是自己蠢笨,弄不清自己的感情,如今自己是明白了,自然是要为自己争取的,不然等她嫁作别人妇才懊悔么?

    他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沐夫人,上前一步向她行了礼,说,“夫人,我有话想对烟雨妹妹说,可否让我先带她离开一会儿?”

    沐夫人点了点头,看着沐烟雨说,“烟儿,那你就先随逸哥儿去吧。”

    沐烟雨有些不愿与他独处,怕自己又会不知所措。可是沐夫人一直眼神示意她跟着林长逸去,无奈之下,她只好对林长逸说,“那便去荷苑吧,今日我与陈姐姐约好了要与她去明湖泛舟,我怕一会儿她同玉儿回来了找不到我。”

    “那就去荷苑,我只是有些话想同你单独说。”

    说罢,二人便向荷苑走去。

    不知觉间,夏日已接近尾声,荷苑里的荷也谢了大半,唯有稀稀拉拉的几个骨朵儿还顽强的在夏日的余热里想要绽放。

    林长逸在荷苑的凉亭坐了下来,他看着沐烟雨示意她也坐下。沐烟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身旁坐下了。

    她低着头,也不看他,只轻轻的用脚尖在地面的石板上摩挲着。

    “逸哥哥非要拉着我到此处,是要说什么话,为何要避着母亲?”

    林长逸从怀中掏出那只桃花檀木步摇递到她跟前,“烟雨妹妹,我为自己之前对你的伤害赔不是。”

    沐烟雨惊讶的望着他,“先前不都把话说开了么,感情之事不可勉强,我都明白的,如今你这又是何意?”

    “不仅为之前赔不是,还要为自己的蠢笨赔不是。”

    沐烟雨疑惑不已,只歪头看着他逐渐泛红的脸,等他继续说下去。

    “先前我错把怜惜当做爱意,是我错让沈姑娘对我动了情,更加……更加伤了你的心……”

    还未等他说完,沐烟雨便已大概明白他想说什么,不想再听下去。她腾一下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逸哥哥你真当感情是儿戏么?”

    林长逸见她满脸怒气,一下子慌了神,忙说,“没有,并不是,我是认真的。”

    说着,他伸手想要拉住她。

    她后退了一步迅速躲开了他的手,说,“若你不当儿戏,这才几日,你就变了心性。”

    “我没有!烟雨妹妹,我并不是变了,而是之前我太过愚笨,对男女之情未开窍,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错把对沈微澜的怜惜当成了爱意而已。我只是心疼她的身世,心疼她柔弱却无人疼爱而已,这与对你的感情不一样,你明白吗?”

    沐烟雨听了他的话,原本应该高兴的,心里却不停地泛出苦涩的味道来。她不知再同他讲什么,只想快点离开他身边,不愿与他相处。

    与他相处这么些年,竟第一次从心底对他生出一丝厌恶来。

    沐烟雨对他鞠了礼,生硬的道了一句,“这些话实在太突然,烟儿难以接受,逸哥哥还是改日想明白了再来同我讲吧。”

    说罢,她欲转身离开。林长逸大跨了一步拉住她,似要急出泪来,沐烟雨心中虽有片刻动容,却还是想要用力推开他的手。

    林长逸见她实在不愿留,便将那步摇塞进她的手中,沉沉的说了一句,“你既不愿与我多说,我走便是,但你一定记住,不可嫁他!”

第三十四章 你如何想

    沐烟雨看着林长逸有些失落的背影,心中也隐隐有些酸楚,可是他这样快的转变,着实让人难以接受。她捏着那步摇,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许久,她才穿过走廊,回到厅堂,见沐夫人依旧坐在堂屋内饮茶。

    她走过去,轻唤,“母亲。”

    沐夫人笑着看她,“说了些什么,我见逸儿出来时并不欢喜。”

    沐烟雨低头看着手中的珍珠桃花步摇,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他说,他其实心属于我。”

    沐夫人拉过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的眼,问她,“怎么,他这样说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么?为何你二人都这样失落?”

    沐烟雨叹了一口气,在沐夫人身旁坐了下来。

    “我也觉得我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我听了他的话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拉住沐夫人的手,问,“母亲,你说这是为何,我不但不高兴,反而心中对他有些厌恶,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得感觉。”

    沐夫人将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说,“你是觉得他变得太快,怕以后他也会这样待你罢了。你以为的厌恶,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厌恶,只是对他的失望而已,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护你、敬你、疼你,而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你觉得他对你的疼爱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收回的,所以你怕,你怕即使他今日这样说,可将来还会还有一日又如这样对你,所以你不敢接受。”

    沐烟雨听着母亲的话,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她咬了咬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极是,我此刻想起他与沈微澜并肩而立的模样,依旧疼痛难捱。”

    沐夫人将她揽入怀中,沉沉地叹息一声说,“烟儿,所以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你唯有让自己变得坚强,承受得住他的去留,到那时候,你才真正具备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她在母亲的怀里微微点头。

    沐夫人轻抚着她的头发,继续轻声说,“不过逸儿从小被教的极好,你也不必太担心,唯一不好的就是他这个人太过善良。”

    沐烟雨疑惑,“善良不好么?”

    沐夫人摇摇头,“不是善良不好,有时候过于善良,不仅帮助不了别人,甚至还会伤了自己伤了身边爱的人。”

    “那我该待他如何?”

    “其实之前你同我说他想娶别人,我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毕竟我们都是过来人,多少能看透一些,你们二人青梅竹马,怎会敌不过旁人短短几日的接触。所以如今他这样同你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该如何对他,终究是要看你自己如何想了。”

    沐烟雨抬起头来,望着母亲,笑着说,“母亲,那先前你问我对文公子提亲的态度,是故意说给逸哥哥听的了?”

    她点点头,伸手刮了一下沐烟雨的鼻梁,说,“自然是故意的,先前他让你那样伤心,我也得让他尝尝这种滋味不是?”

    “人常说,女人心似海底针,可我觉得男人的心才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我一直以为我们都不过是羞于启齿罢了,结果有一日他会忽然同别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还说要娶她为妻。等到我终于接受了他和旁人在一起的事实吧,可他又突然跑来告诉我,他只是错把怜惜当作爱意。真是让人恼火。”

    “是你接触的比较少罢了,这世间从来对女子都是不公平的,咱们家已经算好的了,我与你父亲已经尽力让你出去见识各种事物了,可是相比于男子,终究还是见得少了许多。女子接触情爱,这一生,常常会将自己的感情托付于接触最多的那人,可男子不一样,他们可以接触许许多多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很快确定自己的感情的,况且这世间,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数不胜数,逸儿又是那样优秀,免不了会被人盯上。”

    沐烟雨垂下眼帘,说,“女儿这一世,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他是三心二意者,我情愿剃了这满头青丝,上山做尼姑去,一辈子了却尘缘,不受情爱所累,倒也清静。”

    沐夫人轻拍一下她的背,“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这世间男儿那样多,若他不堪,总还有别人,非要执着于他?”

    “可母亲你不是说,女子见得太少,这一生的情感常常会寄托于那个相处最久之人?”

    “你这一生才过了多久,以后还需经历许多呢!”

    沐烟雨从母亲怀中起身,笑着说,“是烟儿说浑话了,母亲责罚。”

    沐夫人只拉住她的手轻拍了一下。

    此时,外头传来了玉儿连声唤她的声音,一声一声,由远及近,依旧是咋咋呼呼的。沐烟雨也不答应她,只看着母亲渐渐难看的脸色,捂嘴笑了。

    等到玉儿行至厅堂,才见夫人也在,忙慌张的行了礼,道一声,“夫人好。”

    沐夫人正了正身子,冷脸训她,“说过多少次,女儿家该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你这般行事叫外人瞧了去,别人还说我沐家连个丫头都没教好。”

    玉儿低声嘟囔,“这不是没外人嘛。”

    沐烟雨听她竟还如此嘟囔,便咳嗽了两声,示意她实在无礼。玉儿赶忙弯腰认错,不敢抬头,连声说,“夫人,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沐夫人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子,瞪了沐烟雨一眼,“都是你惯的!”又对着看似诚恳的猫着腰的玉儿说,“你这性子要改得过来,太阳都打西边儿出来!下次你再这样无礼,我便连你姑娘一同罚了。”

    说完,也不搭理二人,转身走了。

    玉儿偷瞄着沐夫人走远了,一下子直起腰来,跑过去挽住沐烟雨的手,说,“姑娘,我听石头说,今日文公子来咱们府上提亲了。”

    沐烟雨见她一副笑的谄媚的模样,戳了戳她的额头说,“是呀,真是可惜你不在呀!”

    她连连点头,笑着说,“着实可惜。”她神色一转,又说,“不过我还听说逸公子也来了,他来做什么?”

    沐烟雨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看着还捏在手中的桃花步摇,低声说,“能做什么,说了些浑话便走了。”

    玉儿瞧着她似有不快的神色,微微攥了拳,“就知他来只会惹你不快。”

    沐烟雨不愿多谈及他,便赶忙转移话题道,“不是叫你去接陈姐姐了么,怎的你一人回来了。”

    玉儿这才拍了下脑袋,说,“哎呀,光顾着说这些事,我竟忘了陈姑娘还在门口等着咱们呢!”

    沐烟雨轻敲了她脑袋一下,无奈地摇头,二人才忙向大门口快步走去。

第三十五章 再遇恶霸

    沐烟雨携着玉儿一同走出府,见陈如兰正在府门左侧往府内张望着。她忙迎上去拉住她的手,抱歉地说着,“姐姐你为何不进府来,偏在这外头等着?”

    陈如兰笑到,“想着玉儿进来唤你,很快便出来了,我也就不进来了。”

    玉儿赶忙上前说到,“陈姑娘,都是我爱听闲话,这才耽搁了,真是抱歉了。”

    陈如兰摇摇头,“无碍,等的并不久,现在去正好,不早也不晚,游了湖正好回家用午饭。”

    沐烟雨点点头,“陈姐姐说的也是。”又转头笑着对玉儿打趣说,“陈姐姐大人大量,你可得好好答谢!”

    玉儿便行了礼,道一声,“好的嘞!”

    三人便一同往明湖走去。

    直至正午时分,三人才游完湖下了船。临走前,那船夫老伯笑着说,“沐姑娘可是好久不来了,今日可还尽兴?”

    沐烟雨回答到,“自然,老伯行船平稳,还晓得什么路线能看到最好的风景,这样都不尽兴还要如何?”

    船夫一手撑着船桨,一手捋着胡须,又发出一如往常爽朗的笑声,“姑娘惯会哄我这老头开心。”

    沐烟雨忙摆手道,“我可不是哄你开心,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不然我们为何总来坐老伯你的船呢。”

    “那自是姑娘心善,总愿来照顾老朽的生意罢了。”

    玉儿见这两人互相夸赞,似乎无人打断,就得说到日落了,可她此时肚子已经叫个不停了。于是她走上前去将银子塞到船夫手中,捂着肚子说,“哎呀,你们二人都这样熟络了,竟还这样客气着你夸我我赞你的,快些回府吧,我的肚子已经开始不停地打鼓了!”

    沐烟雨瞪她一眼,笑说,“你这丫头,整日里就你饿的最快!”

    陈如兰忙帮着玉儿说话,“玉儿今日一早还未吃早饭便来接我来了,看着铺子里比较忙,又帮着我们忙了好一阵我才同她过来的,这会子饿了也是正常。”

    听了陈如兰的话,沐烟雨才赶忙向船夫告辞,三人便一同往沐府方向走去。

    行至云霄楼前,却看见石头在那里探着脑袋东张西望的。玉儿低头从他身旁远远地绕过去走到他的身后,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叫了一声,“石头!”

    石头被她这举动吓得也大叫了一声,闭着眼不停地拍着胸口喊姑奶奶。

    沐烟雨问他,“石头,你在这里东张西望的做什么呢?”

    石头这才喘着大气,说,“姑娘,夫人想你们必要经过此处,便要我在这里来等着你们,让我告诉你们今日午饭就在这云霄楼里吃,夫人一会儿就过来,让姑娘与陈姑娘先点着菜。”

    “怎的突然要在外头吃,可是有什么事?”

    “这我就不知了,待会儿夫人来了,姑娘不就知道了么?”

    沐烟雨点点头,便对陈如兰说,既如此,陈姐姐,今日就不同你回家用膳了,咱们就在这里吃了吧。

    陈如兰摇摇头,忙摆手拒绝,“既是夫人要求在外头吃,那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或者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才会专程来酒楼吃饭,我一个外人不好掺和进来。我知妹妹好意,但也请妹妹谅解一下我的心思。”

    沐烟雨不愿她一个人回去,便拉了手不放。

    陈如兰哄道,“妹妹快些进去吧,我也回去早些回去,恐怕父亲他们已经等着了。”

    沐烟雨见她坚持,便无奈地松开手,说,“那今日就不留姐姐,改日我专程请姐姐吃饭。”

    陈如兰笑着说,“怎的跟我如此生分了,何苦为了一顿饭耿耿于怀呢。”

    沐烟雨便也笑了,对着石头说,“你替我将陈姐姐送回去可好,她一个人回去我不大放心。”

    石头从站着的台阶上跳下来,拱了拱手说,“保证将陈姑娘毫发无损的送回去!”转身对陈如兰抬手说,“陈姑娘,走吧,我送你。”

    说罢石头便同陈如兰走了,沐烟雨见二人已走远,便也携着玉儿进了酒楼。

    酒楼伙计见着沐烟雨和玉儿进来了,忙迎着上前,“姑娘今日吃些什么?”

    沐烟雨想了片刻,说,“先上几道你们店里的特色菜,旁的待会儿再点。”

    伙计便转头朝里头吆喝,“给二位姑娘上咱家的招牌菜嘞!”说完便领着沐烟雨上了二楼。

    沐烟雨问,“小哥儿,这儿可还有雅间儿?”

    那伙计连连点头,“有的,这就带姑娘去。”

    他领着沐烟雨和玉儿来到东南角转角处的雅间,又忙着帮忙添了茶水,便猫着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将汗巾往肩上一搭,说,“姑娘要有什么需要,便唤我。”

    玉儿走上前给他塞了点碎银,说,“暂无旁的,你只在门口留意了,若是沐府夫人来了,将他们领来就行。”

    那伙计乐呵呵的答了一声得嘞,便噔噔噔的快步下了楼去。过了约摸半刻钟,那伙计便端着木盘将三道菜送上楼来,他掀了一手掀了帘子,一手稳当的将木盘撑在掌心,快步走到桌前,将木盘里的菜端出来一一放置桌上,放好以后,他弯腰恭敬的对沐烟雨说,“怕姑娘饿着,便催着处方师傅先做了三道菜,二位就先慢用。”

    说罢,他欲转身要走,沐烟雨喊住他,“小哥,还未见沐夫人前来么?”

    那伙子转身道,“帮姑娘留意着呢,还不曾见着。”

    沐烟雨点点头,“那就麻烦小哥儿继续好声瞧着了。”

    “姑娘的吩咐自然不敢忘,若无旁的事,我便先下去了。”

    “好,就不耽搁你忙了。”

    待伙计离开以后,沐烟雨起身出门从二楼往下瞧着,见云霄楼内已不知何时来了这样多的客人。一时等不到母亲,心中未免有些焦急,却又不好过分在这栏杆处抛头露面,便只得低头转身想要回到雅间内。

    却在一瞬间实实地撞进了一黑衣男子的胸膛,沐烟雨额头被撞的生疼,半晌说不出话来,顾不得眼前人是谁,她伸出手来揉着被撞痛的地方。

    只听得一似有些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撞痛了姑娘了,实在抱歉。”

    沐烟雨摆手道,“无碍。”说罢,继续揉着额头想要离开,也不抬头看眼前是何人。

    那人却伸手拉住她,说,“在下挡了姑娘的路,本是我的错,如今还撞痛了姑娘,更应赔罪才是。”

    沐烟雨有些无奈,笑着抬头,“当真不……”

    话未说完,落入眼底的竟是那狰狞的刀疤脸。

    “李六郎?!”

    “沐姑娘?”

第三十六章 沐父归来

    二人皆是一愣,沐烟雨有些责怪道,“你如何在这里,还这样不声不响的站在旁人身后!”

    李六郎被她的话问的发笑,“怎的,这云霄楼只许姑娘来,就不准我李某人来了么?今日我带弟兄们来此处吃些酒菜,没有碍着姑娘吧?”

    “怎的没有,转身就被你撞到了,你还说没有?”

    李六郎无奈的摇摇头,说,“姑娘,我只是刚好走到此处想要瞧瞧我的弟兄们来了没,正巧姑娘转身,我可不是有意要挡姑娘的路啊!”

    沐烟雨放下揉额头的手,瞪了李六郎一眼,没好气道,“既不是故意挡道,那你还不让开!”

    李六郎赶忙向右跨了一步,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沐烟雨便直直走过,往自己的雅间走去。待她掀帘进了房间,李六郎这才直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正从楼下走来的那络腮胡的大汉,他粗着嗓子叫着,“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李六郎朝他摆了摆手,说,“刚忽然扑过来一只猫,撞上了。”

    那络腮胡忙上前关心到,“可未伤到脸?”

    李六郎摇摇头,他抬起手摸了摸从右颧骨到左眉骨上方直直的斜在脸上的那道疤,“即使伤了又如何,这脸还需护着么?”

    络腮胡咬了咬牙,“若不是那件事,这十陵府谁比得上大哥的容貌?”

    李六郎旋即笑了笑,捏拳砸在那人胸口,“一个大男人在意这作甚,不就是一张皮嘛!耗子他们呢,怎的还没到?”

    “不知,兴许是给大哥准备贺礼去了!嘿嘿!”

    李六郎拍拍他的肩,“你们呐,总是不听,真当大哥养活你们容易么?”

    “大哥自是不容易,兄弟们都知道,所以才想着要给大哥准备一份生辰礼嘛,大哥放心,这次绝对不会用咱们帮子里的钱,嘿嘿!”

    李六郎见他憨笑的样子不由得自己也笑了,他挥挥手,说,“走,进去等他们吧,省的在这里又惹了猫往身上撞。”说话间,他已转身往转角处旁边的一雅间内走去,路过转角处,转头瞥见半遮的帘子下一抹水蓝色的裙,裙边还露了一点缎面的白色鞋头。李六郎摸着心口,自顾的摇头笑了笑,瞬间却又想起大胡子说的话。这么些年,他从未在乎过自己脸上那道疤,甚至觉得那道疤就是告诫自己的印记,却不想在今日,他忽的生出些能去掉这疤的渴望来。

    这一厢的沐烟雨丝毫不知她的出现给李六郎带去了怎样的心理变化,只一边坐下揉着额头,一边向玉儿抱怨,“今日真是运气不佳,你可知我碰着了谁?”

    玉儿停下手中泡茶的动作,转头看见她皱眉揉着自己的额头,忙走过去问,“姑娘这是怎么了?碰着谁了?”

    沐烟雨放下手,噘嘴看着玉儿,“李六郎!”

    “他又欺负姑娘了?”

    “这倒是没有,就是转身就撞上了他,额头撞得生疼。”

    玉儿赶忙上前给她揉着额头,她叹了叹气,说,“姑娘,你说这是为何,从前咱们未曾与他有过交集的时候,就连碰都没碰到过他,怎么自他手中救下沈微澜以后,就总碰见他?”

    沐烟雨笑了笑,说,“并非咱们之前没有碰到过,只是从前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即便碰到过你也不曾在意,而今是有过交集,咱们算是知晓了这个人,所以才次次注意了,若是旁人,撞上了也就赔个不是便忘了。”

    “姑娘说的也在理,唉,咱们还是少与他那种人接触才是,他那模样瞧着就瘆人的慌呢!”

    沐烟雨伸手戳戳玉儿的脑袋,笑着说,“纵使传闻他再不好,我们也不曾了解过他,不可以貌取人!”

    玉儿不服,“那他们还曾拐卖姑娘呢,虽说那人只是沈微澜。”

    沐烟雨耸了耸肩,“这也是事实,但李六郎那日也确实帮我们带婆婆去看了大夫,不是吗?”

    玉儿想要辩驳,却又不能否认沐烟雨说的确为事实,只得嘟囔了一句,“反正我觉得他就不是好人。”

    沐烟雨也喃喃道,“他确实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饭店伙计的声音,那伙计一边说着沐夫人这边请,一边快步走到帘子旁对着里头人说,“姑娘,沐夫人到了。”

    说罢,便掀了帘将沐夫人请了进去,沐烟雨和玉儿赶忙上前迎接。

    “母亲,今日怎的忽然要来外边吃中饭?”

    沐夫人侧身让了让,眼中忽生泪花,颤声说着,“你瞧瞧这是谁?”

    门外便走进来一身着缎纹提花褐色长袍的男子,他肤色微黄,眉头紧锁,不怒自威,眼中却是深情,与那严肃的脸似有些违和。

    他走近沐烟雨,伸出手轻轻握住沐烟雨的肩,“烟儿,你已这般高了……”

    沐烟雨一时间只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是一张怎样日夜思念的脸啊,此刻见着,却又不知所言,甚至都叫不出来一声父亲。

    沐烟雨看着那张被风霜打磨的有些粗糙的脸,眼泪滚滚而出,久久才道出一句,“您回来了。”

    “回来了,我回来了。”

    沐夫人见着二人只是呆呆的站着,抬手抹了抹眼泪,说到,“怎的都只是站着,快来坐下吃饭。”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烟雨坐下,又看着沐博安说到,“定是饿了吧,赶快坐下吃饭。”

    玉儿见此情形也感动的偷偷抹泪,沐烟雨拉拉她的衣袖,轻声说,”玉儿,你愣着做什么,坐下吧。”

    玉儿赶忙摆手道,“怎可这样,我怎能同坐,太不合规矩了。”

    沐博安挥了挥手道,“这里又无外人,你同烟儿自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何曾苛待过你?叫你做你便坐下吧。”

    玉儿赶忙谢过了沐博安,低头坐下来。

    许久不见父亲,沐烟雨心中微觉生疏,想说话却又找不到可以说的来,正纠结该如何打破这样沉寂的局面,沐博安却率先开口了,“听你母亲说文家公子想娶你为妻,你自己怎么想?”

    沐烟雨惊愕的抬头,看到父亲期待的眼神,她顿时将目光投向母亲,却只看见母亲满眼笑意望着父亲的脸。她只得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母亲怎的这样快就将此事说了,我还未考虑好。”

    沐博安点点头,说,“嗯,婚姻大事,是该慎重,不过这文家也太无礼数了些。想来,他家也是书香门第,怎的连提亲这样的大事还毫不知礼?”

    沐夫人赶忙接着话说,“是了,我瞧着也是,初见文家哥儿确实是文质彬彬,模样也是不错,就是这家人太心急了。”

    沐博安为她的碗里夹了筷子菜,眉眼温和的看向她,说,“我倒是觉得逸哥儿不错。”

第三十七章 再提婚事

    沐烟雨刚送入口中的筷子显些掉了下来,她诧异的抬头,看着沐博安的脸,说,“父亲为何突然提起他?”

    沐博安笑着答到,“你如今已是适婚的年纪了,也该考虑考虑人家把你嫁出去了,再说你俩从小感情深厚,想来逸哥儿也是钟情于你的,回头我去林老头府上探探他们的意思。”

    听了父亲的话,沐烟雨想起头一日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脸不由得滚烫起来,她低头用筷子扒着碗中的米饭,说,“父亲今日才回来,何必急着操心这事,在家多陪陪母亲吧。”

    沐博安只以为她是害羞了,全然不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与她心中的情感,已跌宕起伏了多少回,早不似往常那般亲密无间了。

    沐夫人见此情形,便忙往沐博安碗中夹菜,笑着让他快些吃饭,沐博安便也未再提过此事。

    沐烟雨也只低头吃饭,不敢与父亲对视,生怕他又想起什么关于她的婚事来谈论,她该如何跟父亲说,她和林长逸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呢?

    好在,直至饭毕,父亲也只问了她一些学识上的问题,叮嘱她,即使生为女子也一定要读书识字,不可做愚昧无知之人。她一面听着,一面应承了下来,却私下伸手去扯扯玉儿的衣袖。玉儿自是知道的,沐烟雨可不爱那些之乎者也,她便忍住笑,对沐父说到,“老爷,姑娘在学堂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勤快学子,许多男子都不如她聪慧呢!”

    沐博安闻言便满意的点点头,笑着牵起夫人的手,准备起身离开。沐烟雨转头看着玉儿,无奈地朝她笑了笑,玉儿见她一副劫后余生似的模样,笑着过去挽住她的手臂说,“走吧,姑娘。”

    于是二人便跟随着沐老爷及夫人一同出了门,刚出来便有伙计迎上来,依然是那个热情的小哥,他满脸堆笑的问候着,“几位可是吃好了?”

    沐博安点点头,“劳烦小哥算下饭钱。”

    他弯腰抬手请着几人下楼,“沐老爷放心,早早的算好了,你们只管下楼去账房伙计那儿就行了。”

    沐博安见他热络客气,便掏出二两碎银塞给他,那伙计忙点头道谢。

    去结了账,一行人便要回府。沐烟雨心中疑惑今日为何要在外吃,父亲一向主张节俭,怎的今日回来还专程去酒楼。她上前挽住沐夫人的手,悄声问,“母亲,为何今日要在酒楼用饭,父亲从前回来也未曾如此。”

    沐夫人拉过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文家母子托人带话来,今日又要上门拜访,我不愿见他们,便随便寻了由头叫人传话说今日有要紧事需要出去一趟,赶巧你父亲回来了,我们就商量着来寻你一同在云霄楼吃个中饭。”

    沐烟雨恍然大悟,“母亲可真是老谋深算啊!”

    沐夫人宠溺的作势拍了拍她的头,“有你这么说自己母亲的么!”

    说说笑笑,几人很快往沐府的方向走去。

    而这一厢的李六郎坐在这酒楼的雅间里,食不知味。那大胡子一直骂骂咧咧的,抱怨兄弟们怎的如此缓慢,丝毫未察觉李六郎情绪中的异样。

    李六郎心中烦闷,耳中来回只那一句沐父的话在回荡,“我觉得逸哥儿就不错”。他拿着酒壶闷头灌下,心想,这是要给她说婚事了么?也是,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这么想着,心中更是烦闷。他看了一眼在屋中来回踱步谩骂的大胡子,对他说,“你便过来坐下喝酒吧,一直来回瞎转悠作甚?”

    大胡子这才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怒气,只以为他是等的太久不耐烦了,便赶忙坐下来,赔笑到,“大哥,都怪我,不曾好好安排,兄弟们这才无分寸,耽搁了,你可别他们的气。”

    李六郎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提着酒壶饮了一口酒,大胡子见状赶忙也拿起一壶酒,说,“大哥你再等等,我陪你喝酒,你可莫要生气,今日是你生辰,生气不好。”

    也不知过了几时,李六郎见桌上的酒已喝完,兄弟们却都还未来,他问大胡子,“他们到底去置办何物了?为何这个时辰还不见来?”

    大胡子见他这么一问,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紧张道,“我也不知啊,他们只让我来陪你,怕我说漏嘴,便连我也不告诉。”

    李六郎瞪了他一眼,“胡闹,这么久都没来,恐怕生了事端。”说罢便起身出了雅间。大胡子见他这样就走了,还在身后喊着,“大哥,还没吃饭呢,咱不吃了么?”

    酒楼伙计见李六郎神色异常的下了楼,也不敢上前迎接,李六郎直直走向账房伙计那,扔了一块银子,说了句不用找了,便急急离开了。大胡子在身后拿着佩剑也冲了出去。正巧刚走出几步,便有一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兄弟鼻青脸肿的冲过来一把抱住李六郎,哭着说,“大哥,你快去救救虎子哥他们,他们被人打的好厉害。”

    李六郎本就心中烦躁,见这情形更是怒火中烧,他赶忙问那小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兄弟带着哭腔说,“大哥那日曾说想要一艘船,闲暇之际可以游明湖,兄弟们这些日子就四处干活凑了些银两去西市造船的张老头那订了一艘船,今日正和兄弟们去取船契,怎知不知几时从外县来了个姓赵的,蛮横无理,非说他们也看上了那只船,要张老头将船卖给他,兄弟们想着这是给大哥的贺礼,怎可轻易拱手让人,虎子哥脾气又冲,说了几句便打起来了,哪知那姓赵的一帮人身强力壮,我们敌不过,我便趁乱溜了过来,求大哥帮忙。”

    李六郎听了他的话,心中感动,自己本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们却这样记在心上了。转瞬间,眼里又露出狠厉来,自己平日里都不舍得揍的混兄弟们,怎由得他人随意打骂?

    他转头喊了一声大胡子,大胡子应声而来,他只低声招呼了一句,“照顾好他。”便扭头快步往西市方向走去,也顾不得大胡子在身后惊呼,“这是怎的?怎么这样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 争船风波

    李六郎赶至西市张老头处,已不见打斗,只有几彪形大汉将各兄弟按在地上,口中还说着什么你也配跟我们争之类的话。他大喝一声,飞身过去连踢几脚将几个大汉踹翻在地,继而将几个兄弟一一扶起来。

    虎子见是大哥来临,忙说,“大哥,不是我们先惹的事!”

    李六郎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点点头说,“我知道。”他看着那几个倒在地上哀嚎的大汉,上前踩住其中一人的肩,俯身问他,“你们是何人,竟在十陵府来撒野!”

    那人肩上吃痛,抓住他的脚,眼神恶狠狠的,对他说,“我乃鹤山县赵家人,你如此伤了我们,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李六郎闻言,缓缓的将脚收回来,咬牙说了句,“是吗?”

    那人以为李六郎听了他的话心中发憷了,便冷哼一声,正欲嘲讽,却见李六郎忽的侧身从虎子手中拿过一把剑,直直刺入那人的胳臂,只听得一声惨叫响彻云霄。他目光狠厉,脸上的疤愈发的可怖,他问,“这下,可还有没有好果子吃?”声音冷漠却轻佻,中或带有一丝戏谑。

    那人见他不屑却狠厉的模样,自知这不是一个惧怕权利之人,便也不敢多言。其余几人也不敢再唤疼,从地上爬起来直直退了几步远。

    李六郎见状,又忽的一下将剑拔出,那人胳臂顿时血流如注。李六郎一边问他,“你家主子呢?”一边朝虎子伸手,虎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粗灰布递给他,他慢悠悠的将剑上的鲜血擦干净,抬头盯着张老头的店铺门口。

    等了一会儿,才有一身着紫身白袖衣衫的男子以一短刀抵于张老头脖间颤巍巍的出来了。他磕磕巴巴的对李六郎说,“你如此伤我仆人,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六郎见他胆小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他把玩着手中的剑柄,说,“我就在此,你过来找我便是,你抓一个制船的老头子干嘛?”

    那人说,“我若不抓他,你杀了我家仆人怎么办?”

    李六郎歪头看着他,“你这理由牵强了些,要么就抓我的兄弟,要么你自己来杀我,我与这老头无亲无故,难不成你以为你能用他要挟我?”

    那人听了李六郎的话,有些泄气,手微微松了松,但又忽的将刀尖抵了过去,说,“你带着你的弟兄自行离开,不可与我争船契,否则我杀了这老头,你也别想要船契。”

    李六郎哈哈大笑,“你来十陵府也该打听打听吧,我李六郎岂是会被船契约束的人,今儿心情好才让兄弟们过来买,我若心情不好,这船我怕要用别的手段了。”

    张老头也附和着说,“是啊,赵公子,李公子可是这十陵府的霸主啊!你拿我一个老头子威胁他是没有用的啊!”

    那姓赵的心中胆怯,却仍装出一副不为所惧的模样来,他说,“霸主又怎样,我姐姐可是皇上的宠妃,你要是敢伤我,小心我灭了你全家。”

    李六郎冷眼一撇,将手中的剑飞出,直插进那人耳旁的立柱,利刃飞过,削落他耳旁的几缕发丝。赵姓公子被吓的手中一软,尖刀掉了下来,李六郎顺势飞身过去接住尖刀,将张老头衣领抓住一把推进了虎子怀中,再一个旋转转到赵公子身后,将那尖刀抵在了他的脖间。

    他冷冷地对他说,“船契交还,跟我弟兄们赔罪,我便饶你狗命一次。”

    赵家公子终于不再逞强,立刻颤抖着将船契从怀中掏出,递给李六郎。李六郎抓着他往前,走到虎子及一众兄弟跟前,说,“道歉!”

    因惧怕李六郎手中的刀刺入他的脖颈,他只得屈服,咬牙道,“今日赵某不懂事,欺负了各位,在此给大家赔不是了!”

    待他说完,李六郎便将刀子收了起来,嫌恶的将他推开,对着张老头说,“明日我差人来取船,你尽快备好。”

    张老头点点头,战战兢兢地答了个好。

    那姓赵的见自己并无优势,甩着衣袖走过去踢了那倒在地上的大汉,说了句,“废物,还要我来扶你么,还不起来,要在此继续丢人现眼吗?”说罢自己甩袖离开了。几人见自家公子都走了,也不好说些什么,便有二人扶起躺在地上那人,其余几人也都捂着胸口跟着走了。

    李六郎见他们都已离去,便转头看了一下身旁几个鼻青脸肿的弟兄,扔给他们一瓶药水,说,“擦擦,完了我们也走吧。”

    几人擦药完毕,又往北街走去。

    回去的路上,李六郎拍拍虎子的肩说,“虽说今日生辰,但你们大可不必将我随口之言放在心上,还白白挨了这些疼。”

    虎子本想咧嘴笑,嘴角却又受了伤,他吃痛吸了口气,摆手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向待兄弟们好,仅是一艘船的事,又不是什么难事,兄弟们虽不会识文断字,但混有一身蛮力,赚些苦力钱还是很容易的。”

    李六郎朝身后挥了挥手,朝他们喊,“弟兄们,今日你们为我受委屈了,大哥请你们吃肉喝酒!”

    身后的兄弟们听了都欢呼起来,遂与李六郎一同开心的往云霄楼走去。

    一行人行至云霄楼,见大胡子与那小兄弟还在酒楼外等着,李六郎走过去轻踹大胡子一脚,说,“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小兄弟的吗?怎么还在这站着?他受着伤呢,你都不知道带他去上药?”

    那小兄弟连忙说,“大哥你别怪马大哥,是我不去的,这只是外伤,要不了几日就好了,不必浪费银钱。”

    大胡子有些委屈地看着李六郎说,“我是想带他去来着,可他人不大,脾气挺倔,非要在这等着你们回来。”

    李六郎叹一口气说,“若是我们回不来呢?”

    那小兄弟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怎会,大哥那样厉害,定会将虎子哥们救回来。”

    李六郎看了看身后的一群人,伸手捏住小兄弟的肩说,“大哥也不是神仙,你们得自己学会保全自己知道吗?”

    那小兄弟点了点头,他看不清李六郎眼中的深意,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就严肃了起来。

    李六郎转身对大胡子说,“先带他去药铺买点药,然后来酒楼一起吃饭。”

    大胡子点点头,然后扶着小兄弟往药店走去。其余的人就跟着李六郎一起叫了酒菜,然后上了二楼包厢内。

第三十九章 英雄救美

    李六郎一行在包厢就坐,兄弟们一边猜拳,一边等着酒菜,时不时探出头来催催伙计。李六郎则在一旁淡淡地笑着看着他们。

    在兄弟们猜拳输了的一方罚酒的片刻安静中,李六郎听得隔壁有人闲谈,说,“嘿!北街那边可是热闹了!”

    另一人问,“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那人说,“不知何处来的纨绔公子哥,听口音是外地人,在北街撞上了两位姑娘,现在正调戏人家呢!”

    “嚯!外来人也敢在十陵府生事儿?竟敢大街上调戏姑娘!”

    “可不是嘛,那其中一位还是沐家姑娘呢!”

    “跟知府大人交好的沐家?”

    “是啊!就是北街那个有钱的商户,沐博安的女儿!”

    李六郎听此,抓起桌上的剑就冲出了房间,楼梯也不走,直接从栏杆处翻身而下,边走边扔给了酒楼小哥一锭银子,说,“借你们门外的马匹一用!”

    他急步走出门外,解了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大胡子都没反应过来,李六郎就已经下了楼,他在栏杆处喊,“大哥,你去作甚?”却只看到大门外李六郎疾驰而去的身影。

    其他兄弟见状也都没兴致继续玩耍,都扔了手头的酒杯,下楼结了账朝着马蹄留下的印记追了过去。

    李六郎赶到北街,见街上并没有什么人,他抓住一个过路的行人,问,“方才是否有一行人在北街调戏两位姑娘?”

    那人抬头瞧见他脸上的刀疤,再对上狠厉的眼神,被吓得颤颤巍巍的说,“我适才听说,两位姑娘被一行大汉抓着上马车,去了西市方向。”

    “走了多久?”

    “不到一刻钟。”

    李六郎丢下那人,又快马加鞭往西市赶去。一直走到西市尽头的船夫老伯家都未见着一辆马车。

    他跳下马走进船夫家的院子,却发现门都关着,他喊了几声,“老头!船夫老头!有没有人在家!”

    却无人回应。

    他又骑着马往南街走,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李六郎心中如猫挠,却毫无办法。他逼着自己静下来,想,不到一刻钟,且是坐马车,绝不会有骑马跑得快,自己这么着急追来,也该追上了。即便再快些,未能追上,这途中也该有车辙。可这一路走来,他一直没有留意路上的情形。

    于是他又骑着马返回了西市,为了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他不得不骑着马缓步前行。可任凭他多仔细,都没有发现那纨绔子弟一行人留下来的任何印记。

    他想,难道他们根本没来西市,而是从北街过来那个岔路往出城的方向去了?

    这么想着,李六郎便快马加鞭往去城外的岔路疾驰。只走了一会儿,果然见到车辙印记,李六郎赶忙继续往前追赶,没过多久便见着了停在路边的马车,周围却不见人。李六郎心中觉得定有古怪,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他走到马车前用刀柄掀开帘子,却在帘子中发现了被绑着的船家夫妇二人,并没有沐烟雨和陈如兰的身影。

    老两口见有人来,着急地想说话,却碍于嘴巴被堵上了发不出声来。李六郎扯掉他们口中的布,问,“怎是你们二人,沐家姑娘呢?”

    船夫惊到,“公子不是救了二位姑娘才来的?”

    “怎么说?”

    “今日我与老太婆正在家中晾晒衣物呢,就见着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还抓着两位姑娘,就直冲进院子里来了。走近了我们才发觉是沐家姑娘和陈家姑娘,那些人二话不说,见了我两就把我们绑了扔到了马车上,一直到现在见到公子你,我们一直就在这,我还以为是沐家姑娘麻烦公子来救我们的。”

    李六郎听此,便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快速抽刀挑断了船夫身上的绳子,说,“你们自己慢来,我先去寻人。”

    船夫说着好,也忙转身给自己的夫人解开绳子,李六郎便又上马往船夫老伯家赶去,一路快马加鞭赶去西市的尽头。赶到船夫的小院前,李六郎听到屋内有说话声,便走近了细听,只听一人说,“还是老大你聪明,知道会有人来救这两个娘们儿!轻松用这一招就骗过了来救小娘子的人!”

    另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想不到来人竟是那李六郎,若不是来了个调虎离山,咱们可不是那恶霸的对手,被他打的伤现在都还疼着呢!”

    那人回到,“可不是,好在咱们抹掉了这附近的车辙印记,不然他也被骗不了。想不到这小娘子还与那种人有沾染!”

    又有一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懂什么!这小娘子生的如花似玉的,谁不惦记?”

    屋内三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李六郎听此,怒气顿时攻上心头,急急的向屋子走去。他仍听得屋内有让人作呕的声音,还在说着,“大哥,趁现在就把小娘子办了吧!”

    再也难以忍受,李六郎一脚踢开了门,屋内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吓愣在了原地。李六郎拔刀直直地朝向那日与他争船的赵姓公子,咬牙切齿道,“你为何掳了沐姑娘?”

    那姓赵的见是李六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却又要装着不怕的样子,说,“老子喜欢她,要娶她做我的小妾!”

    李六郎一刀划过他的胳膊,狠厉道,“就你也配!”

    那姓赵的顿时发出惨叫,李六郎一脚踹过去,那姓赵的便被踢晕,一头栽了过去,再也叫不出来。其余二人只瑟瑟发抖地望着李六郎,不敢多说一句。

    李六郎朝着那些狗一般的奴才吼道,“沐姑娘呢?!”

    那些人赶忙指了指里面的屋子,示意人在里头。待李六郎进了屋,二人才敢小声急唤,“公子……公子醒醒……”

    走进里屋,李六郎看到沐烟雨和陈如兰都还昏迷着,不过衣着都还整洁,心中便知二人还安好,他上前解开沐烟雨的绳索,轻声唤到,“沐姑娘,沐姑娘!”

    叫了几声,见她始终昏睡着。他又朝外吼道,“你们干了什么,为何这人叫都叫不醒!”

    有人颤声回答说,“我们只是迷晕了她们,再有半个时辰就该醒了……”

第四十章 谁为英雄

    李六郎瞧着昏迷的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便听得屋外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随后就有那大胡子的声音响起:“大哥,大哥……”

    李六郎应了一声,一群人便寻声而至。

    他看着一群人着急的神情,问到,“你们怎么来了?”

    那大胡子说,“大哥走的那样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不放心你,随后便跟了出来,一路问了人,才找到这里的。”

    李六郎点点头,便双手横抱起沐烟雨,对大胡子说,“你带上那位姑娘,先把人送回去再说”,又对大胡子身后那些兄弟说到,“将屋外三人绑起来,送官府!”

    大胡子来不及询问,见李六郎已出了门,便也抱起陈如兰走出去。其余的人也都没有多问,只听了吩咐,用从二位姑娘身上解下的绳子,将三人分别捆了上身。两人抬着那赵姓公子,再有两人押着那二位仆人,跟着李六郎身后出了门。

    李六郎抱着沐烟雨刚行至院内,心中又觉不妥,便将沐烟雨放到院内的长条石凳上,自己坐到另一旁将她扶住,转身对大胡子说,“我们这样将二位姑娘送回去恐怕会遭人闲言碎语,误了姑娘名声”。

    大胡子想了想说,“大哥说得有理,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六郎若有所思道,“再等等,兴许有法子”。于是大胡子也将陈如兰放下来,不过他的动作略显粗暴,直直地就将她放到了石桌上。

    有人便问,“那大哥,这三人如何处置?”

    李六郎朝他们摆一摆手,“不急。”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李六郎见船夫驾着马车回来了,便转头笑着说,“兄弟们,把这仨个不耻之徒扔马背上,去官府。”

    一群人便吼着叫好,争先将那几人扔上自己的马。

    李六郎叫了一声大胡子,示意他跟自己走。行至马车前,他对船夫说,“幸好你们将马车赶来了,正巧我用得上。”

    船夫一边扶下自己的夫人,一边问,“二位姑娘可无碍?”

    李六郎看了看沐烟雨,点了点头,“她们都无事,你放心。”

    说完,便将沐烟雨放进马车内,大胡子也跟着将陈如兰放进马车。李六郎又转身对两位老人说,“还得劳烦二位跟着走一趟,行车颠簸,二位姑娘无人照顾,恐再伤及身体。”

    老两口听此,便又上了马车。

    李六郎便和大胡子坐在马车前,驱车往十陵府的衙门走去。各兄弟们也跟在马车后,缓慢往前。

    刚出了西市往北街拐,李六郎便见沐烟雨的侍女带了一众衙差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赶,李六郎驾车迎上前去。玉儿见李六郎一行浩荡而来,堵住了去路,正着急想要开口骂他,李六郎却先开口,他拉住缰绳停好马车,问玉儿,“姑娘可是前去营救沐姑娘?”

    玉儿着急道,“知道你还挡住我们的去路?”

    李六郎跳下车来,一手掀开马车的帘子,说,“沐姑娘在此”。

    玉儿见沐烟雨正靠在婆婆身上,昏迷不醒,心中着急,便朝着李六郎吼到,“我们姑娘怎么了,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大胡子听此言语,心中不快,立马回到,“你这丫头可别胡言乱语,要不是咱大哥,你家姑娘还不知道要被……”

    李六郎抬手制止了大胡子继续想要说下去的话,对玉儿说,“你既已来了,我便把人好好的交给你了,她们只是被下了迷药,暂时昏迷而已,身体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心。”

    玉儿半信半疑的看着李六郎,心中疑惑,他怎么会救姑娘呢?他这种人不欺凌别人就已经很好了……

    李六郎看着她疑惑的样子,不免发笑,是啊,任谁也会疑惑,一个是这十陵府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霸,一个是富庶家庭的大家闺秀,二人怎会一次又一次的有交集,自己又怎会心无所图的专门救她呢?

    他又故意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说,“哎呀,本是去找这抢我船的人,想再打他一顿发泄发泄,没想到还救了个美人儿……我李六郎也做了一回好人啊!”

    玉儿一听,原是如此,谅他也不会那么好心,就算是他救得,也是心怀不轨,还好我及时赶到了!

    她看着李六郎那面目可憎的样子,极其僵硬地向李六郎行了李,道了声谢,便上了马车照顾沐烟雨了。

    就在此时,林长逸骑着马也从北街赶了过来,他见此处围了许多衙差,便跳下马寻了一人问,“此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衙差见是林长逸,便抱拳行礼说,“沐家姑娘找到了,是被这李六郎救回来的。”

    听此,他连忙上前,却在马车前撞上了李六郎的刀疤脸。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李六郎嘲讽道,“身为官家人,却还保护不了自己身边的人,不如摘了这乌纱帽。”

    林长逸不解,为何不曾有交集的人对自己有这样大的敌意,他便回应到,“案件太多,分身乏术,是我的错。”

    李六郎也不正眼瞧他,只对他说,“为了姑娘名声,就别说是谁救得了,你们只将这三人扣押回去好好审问吧,就是他们,不仅想抢我的船,还偷摸绑了二位姑娘。”

    林长逸说了声多谢,便急忙上前查看沐烟雨如何,得知她只是吸了迷药暂时昏迷,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见马车内已有人照顾二位姑娘了,他身为男子也不便进去,便退出身来,让玉儿好好照顾她们,同时也谢过老两口,就转身往后逮那恶人去了。

    只见三人分别都被五花大绑捆在了马背上,林长逸便唤了衙差将那三人押往官衙。二位仆人仍瑟瑟发抖,怕的要命,只觉得自己贱命一条惹了不该惹的人,肯定是保不住性命了,而自家公子背后却是有强硬的关系,他自是不必担心的。

    那姓赵的呢,仍旧是昏迷不醒,也不知李六郎那一脚到底使了多大力气,竟使得他昏迷了这样久。

    李六郎见沐烟雨已经安全交到他们手中,便也不再担心,只默默地带了兄弟们转身离去。

    林长逸也驾着马车往北街沐府走去,行车途中,二人渐渐醒来。沐烟雨睁眼见到了玉儿和船夫一家都在身边,便知自己已经安全了。玉儿见她已醒,便高兴的大叫,“姑娘你醒了?”

    林长逸听了玉儿的声音,也急忙停下马车,掀开帘子,急切地问,“烟雨妹妹你醒了?可有不适?”

    沐烟雨见那张着急的脸,心中又重生出那种不可名状的情愫来,她摇摇头,微笑着说,“是你救了我?”

    林长逸正欲说不是,却又想起李六郎的话,便只说,“你没事就好。”

第四十一章 将错就错

    北街沐府门前。

    沐老爷和沐夫人,还有陈家二老,四人正焦急地等待着。见林长逸从西市方向驾车而来,四人便远远地迎了上去。

    林长逸停好马车,转身掀开帘子将马车上的人一一扶下,然后对四位长辈行了礼说,“二位姑娘都无碍,伯父伯母们不必太过担心。”

    几人忙上前看各自的女儿。

    见自家女儿的确没事,陈家二老转身对着林长逸连声道谢,说,“我夫妇二人谢过林公子搭救小女,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你这是救了我们的命啊。”

    林长逸连连摆手,说,“二老言重了,我只是接她们回来而已……”

    沐博安上前拉住林长逸的手说,“逸儿不必如此谦虚,救回我们的女儿,我们理应道谢。”

    沐夫人心里虽不满林长逸之前的所作所为,但今日他救了沐烟雨,她的心里也对他的不满消了大半,于是也附和道,“是该谢谢逸儿,但是我们总不能都站在这里说话吧,先进去吧,等下一起用晚膳。”

    沐博安听了这话,便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说,“逸儿,走吧,进府。”

    林长逸婉拒道,“伯父,你回来逸儿本该上门拜访的,但今日还得回去同父亲审那贼人,逸儿改日上门赔罪。”

    沐博安笑道,“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话,本就是我们该谢你的,你既如此说,那我今日便不留你,回去了好好惩戒那些贼人。”

    林长逸又复行了礼,对沐烟雨说,“烟雨妹妹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回府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沐烟雨朝他点点头,说好。林长逸便驱车离去。

    船家夫妇二人见二位姑娘已安全到家,便也向他们告辞。两家人极力想要留住二位老人一同用晚膳,船家夫妇却执拗得很,不肯留下,无奈沐家只得派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于是沐陈两家便一同回了沐府,准备用晚膳。

    回家路上,老太太问船夫,“老头子,为啥李六郎救了沐姑娘却不肯让人说出来?”

    船夫说到,“这也是为了二位姑娘着想啊,若是旁人知道是他李六郎救的,会相信吗?定会在背后嚼舌根,传些风言风语,二位姑娘都还待字闺中,若有流言蜚语可让她们怎么好嫁人呢!”

    “说的也是啊!我瞧着那李六郎对沐姑娘的心思可不是那么简单。”

    “简单不简单的有什么办法,他们二人还是少有纠缠的好。别说了……”

    马车随着夫妇二人的噤声,也渐渐消失在北街……

    是夜。

    沐烟雨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闭上眼,眼前就是林长逸掀帘闯入的那张脸,心中便如鼓擂。她坐起身来轻声唤玉儿,玉儿以为沐烟雨是有什么不适,便立马惊醒从外间跑进里间,一边掌灯一边慌忙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适?”

    沐烟雨摇摇头说,“我只是睡不着。”

    玉儿问到,“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沐烟雨说,“先前因为逸哥哥和沈微澜的事,我心中介怀,他来找我表明心意时,我也说了许多伤人的话,可今日知道是他救了我,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之前的那些事了。一想到今日他掀开车帘的样子,我心中就紧张的厉害,像是打鼓似的。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玉儿听了她的话,也知救人一事是一场误会,却不好与她明说,毕竟姑娘那么讨厌李六郎,若让她知道救她之人是李六郎而不是林家公子,那么姑娘现在的心思就真的是错付了,她自己恐怕会更加纠结万分。

    玉儿想,反正以后也不会经常和李六郎有什么交集,林公子也是姑娘心仪之人,不如这件事就将错就错,还能成就一番好姻缘呢!

    于是玉儿便对沐烟雨说,“姑娘你本身和林公子就是青梅竹马,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也是林公子自己糊涂而已,但是他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向你说清楚了,今日又救了你,姑娘你对他的心思又复燃,这是情理之中的。”

    沐烟雨长叹了口气说,“但愿他已解决好与沈微澜的事了吧。”

    “姑娘放心,你与林公子这许多年的情谊,是无人可以打败的,他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自会处理好的。”

    沐烟雨笑了笑,说,“有些情,可不是以时间来衡量的。”、

    玉儿拍拍她的肩说,“姑娘你别担心,别人的我不敢保证,但是你们之间玉儿我是相信的。”

    沐烟雨见玉儿都那样坚定,又想起林长逸今日的神情,心中的喜悦又多了一份,但也安心了一分。于是就叫玉儿继续去睡了,自己也躺下来安稳的入睡了。

    而另一边的李六郎,正坐在房顶上,对月孤饮。

    大胡子起夜时见夜间月色正明,再向屋顶一望,李六郎竟还在房顶坐着饮酒。他朝着屋顶轻声喊,“大哥,大哥……”

    李六郎往下一看,是大胡子,正迷糊着看着自己,他朝他点点头。

    大胡子问,“大哥你怎么还不睡,为何还在屋顶独自饮酒啊!”

    李六郎指了指月亮,说,“今晚月色正美,欣赏会儿月景。”

    大胡子听此,也飞身上了房顶,走到李六郎身边坐下,说,“这月亮有甚可赏的?怕是大哥一人偷喝好久吧!”他玩笑道。

    李六郎伸手揩了嘴边的酒,把手中的酒壶递给他,“能有多好的酒,是酒可以解愁就行,还挑什么好不好的。”

    大胡子也灌了一口酒下肚,听了李六郎的话感到甚是奇怪,疑惑道,“大哥有什么心事么?需要酒来解愁,可是兄弟们让大哥你不快了?”

    李六郎伸手拍了一下他乱糟糟的头,笑说,“不过是随口胡言罢了,你们能有什么让我愁的。”

    大胡子却如开窍般说,“大哥你可是为了沐姑娘?”

    本欲躺下的李六郎,一下子惊坐起来,“你胡说甚?”

    “大哥你是瞒不过我的,从今日你救了二位姑娘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此前也与沐姑娘有过几次交集,大哥你倾心于她也正常,沐姑娘确实长得好看。”

    李六郎又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心悦一人就只因她长得好看?你也太过肤浅了!”

    大胡子嘿嘿地笑着说,“那这么说,大哥你是承认了?”

    李六郎枕着手臂躺下来说,“我跟她没可能,不是一路人。”

    大胡子又自顾的灌了一口酒说,“要我说,大哥你就是太君子了,那么担心误了沐姑娘名声,白白让旁人捡了便宜,若真被人误会了,你不正好趁此娶了她嘛,嘿嘿……”

    李六郎听了他的话,踹他一脚,“别瞎说,你当她跟旁人一样,我要娶她就愿意嫁?”他望着空中的月亮皎洁无暇,喃喃道,“我只愿她这一生安稳便好,我们是随时会掉脑袋的人……”

第四十二章 大牢审讯

    第二日,十陵府大牢内。

    林长逸正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审问着那赵姓公子和随同的两位仆人。

    “你们姓甚名谁,自何处来十陵府,昨日为何绑架二位姑娘,这些都老实的一一招来,否则别怪我们用刑!”

    那赵姓公子头日半夜才醒来,现下见已进了官家之地,便一点也不怕了。他一副纨绔的模样,不屑地朝林长逸啐了一口唾沫,说,“就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姐姐是谁吗?”

    林长逸只冷冷的说,“管你姐姐是谁,今日你也得说!”

    那姓赵的见他如此不识抬举,气急败坏道,“你这小儿,你爷爷我叫赵立,知道吗?赵立!是当今皇上宠妃,赵贵妃的亲弟弟!”

    林长逸听此并不惊讶,也不害怕,早在抓他之前,便听得十陵府有人说起,十陵府来了一位皇亲国戚,见他在此地行事如此乖张,便知他可能就是人们口中的那个人,但是那又如何,即使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贵妃的弟弟而已。

    他并未露出赵立所期盼的惧怕模样,反而走到赵立身前,对他说,“别人畏惧你的身份,可我只当你是犯法的罪人而已,此刻,在这里,你就只是一个犯人而已。你还是老实交代你犯的错吧,这样我还能请求上头从轻发落。”

    赵立见他这不温不火的样子,气上心头,“你们把我关押在此,定会有人向上头汇报的,你们就等着吧,就你们这小小的知府牢门休想关得住我!”

    林长逸见他不知悔改,对一旁的案件记录官说,“他既不肯说,那咱们就出去吧,继续关着这三人。”

    那赵立见他要走,自己是断然不想继续在这种地方关着的,便大声对林长逸说,“慢着,你若是今日放了我,我出去之后定然不会亏待你,回了京城,我还能向皇上替你美言几句,保你升官。”

    林长逸气极反笑,对他说,“我家世代为官,讲求的就是清正廉洁,你觉得我会被你的话给诱骗了么?放不放你,什么时候放了你,都是要根据当朝律法而定的,岂是你说放就放的?”

    赵立见他不为所动,便说,“你这人怎的如此迂腐?我不过就是抓了两个小妞而已,再说我虽抓了她,可是我什么事都没干成,那么也就等于我没犯什么错啊!”

    “这么说,你承认了你是绑了二位姑娘?”

    “我绑了又如何,我什么也没干啊!”

    林长逸朝着记录官挥了挥手,“把他说的话都记录下来吧。”然后他又问两位随从,“你们呢?你们叫什么?”

    那两人自是不敢同赵立那样嚣张,只得老实回答。

    “小的叫王二。”

    “小的叫吴勇。”

    林长逸又继续问,“你们抓两位姑娘干什么?”

    那二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林长逸朝他们说到,“你们只管说,在这里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的。”

    于是自称叫王二的那人胆怯地看了赵立一眼,还是颤抖着声音说了,“我家公子见二位姑娘模样好看,说想弄回去做妾……”他说着又转头去看赵立的脸色,见赵立并不在乎自己的说辞,但是心中还是害怕赵立出去了以后会惩罚自己,他又赶忙说,“但是我家公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的……”

    林长逸听了那随从的话,心中生着怒气,却还是做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来,手却早已在袖中紧紧握成了拳。

    他转头问记录官,“他们说的你可都好好记下了?”

    记录官点点头,“都已记下,你是否过目?”

    林长逸摇摇头说,“不必,拿回去呈给父亲看吧。”

    说罢他转身出了牢房,记录官也跟着出去了,便有人上前来锁了牢门。那赵立在后头大喊,“你这小子,为何还要锁着我,不放了我你就出去了吗?!”

    锁门的牢头见他大喊大叫,呵斥道,“你还当这是你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若是真的没有大罪,我家知府大人自会放了你,但是在案子判出来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最好安静一点,牢房里的人可都不是好脾气,你吵着他们,小心出来打你一顿,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谁!”

    赵立嘴上逞强,但心中还是害怕的,毕竟牢里不要命的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于是他只强装了回骂了几句便转身去牢中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林长逸审完赵立之后就带着记录官把记录下来的内容给林知府看了。

    林知府看完所述内容,便说,“根据当朝律法,强掳妇女、拐卖儿童者当处以重罪,但未造成实质伤害者,只需关押三日以上七日以下的时间,这个案子不好判呐,若是闹大了,对烟儿和那位姑娘的名声有损啊。”

    林长逸生气地砸了一下身旁的桌子,说,“果真是律法不够完善之过,既然有了不法之心,那么能否造成伤害只是看我们的营救是否及时而已,若是昨日二位姑娘并未被救下来,那小人不是早已得逞?”

    林知府只拍了拍他的肩说,“你还年少……”

    林长逸不懂父亲其中的深意,但见他没有说下去,便也不再多问。他想着接下来也没有大事可做,便对父亲说,“我想去看看烟雨妹妹……”

    林知府想着是该去看看,便点点头说,“去吧,听说沐老头回来了,你帮我备一份礼,向他问好,说我公务繁忙,改日亲自登门拜访。”

    “好的,父亲。”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林知府见他走远,打开手中捏着的飞鸽传书得来的纸条,上写着,“速速放了赵立!”

    而后,他也匆匆赶往大牢去。

    林长逸带着自己的学童,到北街的张氏糕点铺子买了沐烟雨喜欢的桂花糕,又到鼎盛茶庄买了上好的南岳云雾茶叶给沐老爷,还去杨氏布行给沐夫人买了几匹新式布料。直到二人手中再拿不上东西,才心满意足地往沐府走去。

    学童跟在林长逸身后打趣道,“公子哪像是拜访人家,竟像是上门提亲一般……”

    林长逸听了这话,嘴上虽是训斥,心中却盘算着,是该找媒人上门说亲了……

第四十三章 上门拜访

    提着这许多礼品,不知觉间便已到了沐府门前。

    依旧是白石雕花中镶嵌着铜色的大门,上有匾额写着沐府两字。林长逸站在这氛围严肃的门前竟有些紧张,伫立良久才敢抬脚往那阶梯上走去。

    门前小厮见是林长逸,自觉地跑向府内通传。林长逸则携了学童缓步往里走去。

    天气渐已入深秋,府门内石子铺就的甬路两旁的许多花草都渐露枯萎之色,唯有菊花还静默绽放。

    走过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穿过庭院,便见沐老爷和沐夫人早已坐在厅堂里等着了。林长逸走上前将手中的物品一一递给一旁站着的管家,然后向二老行了礼,说,“父亲听说沐伯伯回府,本想今日与我一同上门拜访,不想手中案件繁多,望二老莫怪。”

    沐博安笑着回道,“果真是许久不见,生疏了啊,竟说这样生分的话。”

    林长逸忙解释道,“伯伯玩笑了,该有的礼不能少,父亲绝不是要与你生分了。”

    沐夫人在一旁看着,笑着嗔怪沐博安,“你莫要闹逸儿了。你要再玩笑几句,逸儿都要替他父亲给你赔不是了。”

    沐博安听了夫人的话,便对林长逸说,“我只是说笑,你不必当真。”

    林长逸笑了笑,说,“逸儿明白。”

    沐博安又问了一些他不在时期,林家发生的一些事,便不再多问了,见林长逸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他也心知肚明林长逸今日上门拜访的真正缘由。

    于是他顺水推舟,说道,“我今日有些乏了,去睡个中觉罢。”又对管家说,“你去叫烟儿来陪陪逸儿,我同夫人回房休息半个时辰。”

    林长逸便起身行礼,说,“那逸儿便不打扰了,二位先休息。”

    沐博安点点头就领着夫人回房了,管家也出了厅堂去厢房那边寻沐烟雨了。

    等了约摸半刻钟,沐烟雨便携着玉儿来到厅堂。她向林长逸规矩地行了礼,林长逸也向他回了礼。二人接着便到案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玉儿上前给他们倒了茶,便偷偷唤了林长逸的学童溜出去玩耍了。

    出去的时候,学童还不明白玉儿的意思,一个劲儿的问,“玉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直到走出了好远,玉儿才回头用手敲了他的脑袋,说,“你这榆木疙瘩,你就不能让你家公子和我们姑娘二人好好说说话么?他们之间生了嫌隙这么多天,你不让他们二人好好解决一下问题,杵在那里做甚?当你模样生的好看招人喜欢不是?”

    学童见她终于停下了嘴,便委屈地回道,“玉姐姐,我只问了你一句你便说了这许多话,是我没有姐姐聪明,自然考虑不到这些,姐姐莫恼我嘛。”

    玉儿见他模样可怜,忍不住笑了。她做出一副训话先生的姿态来,“知错能过,善莫大焉。走,本姑娘带你吃美食,今日陈姑娘做的,可好吃了。”

    那学童听了,颠颠的便跟在玉儿后头往厨房去了……

    而沐烟雨和林长逸二人此时却坐在厅堂里无话可说,许是前些日子那些事情让他们变得生分了,有或许是二人都彼此表明了心意,反而拘谨了起来。

    思忖良久,林长逸还是决定先开口。

    “昨日,与你一起的那位姑娘,你们是认识的?”

    沐烟雨没有料到他开口的问题竟是这个,怔了怔,答道,“是的,此前与她便相识了。”

    林长逸微微颔首,微笑道,“与你相识多年,我竟不知,你身旁何时有了我不知道的人。”

    沐烟雨笑说,“逸哥哥莫不是见陈姐姐生的标志,想要认识她吧。”

    林长逸忙转头,盯着她的眼,极为认真地说,“烟雨妹妹,我并非这个意思。”

    沐烟雨本想玩笑一番,缓解一下二人此刻的尴尬气氛,哪知他就当了真,见他面色紧张,眼里全是她的倒影,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认真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沐烟雨被他盯得脸颊发烫,她转过身子低下头,并不去看他,只两个手指不停地绞着丝帕玩耍。

    林长逸见她如此,也才发现自己似有不妥,于是也坐正了身子,轻咳一声,又再想找别的话来说。

    “烟雨妹妹,你给我讲讲这些日子你身边发生的事吧。”

    沐烟雨听了,便从与船夫老伯的相识,到搭救陈如兰,再到昨日的绑架之事,都一一说给了他听,唯独避开不谈的,就是沈微澜。

    林长逸听她讲了许多,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里,竟都巧合的出现了李六郎这个人。就连昨日,救下她的人也是李六郎。在他们关系疏离的这些日子里,她的生命里,竟渐渐出现了这些他不知道的人。

    他问她,“听你说的这些事里,似乎都有李六郎掺和。”

    听他这么一说,沐烟雨一回想,好像真是如此,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李六郎那个人竟出现了这么多次。次次遇见他他都在干些抢掠的坏事!

    沐烟雨想到这里,不由生气地砸了一下桌子,“这么说还真是,我竟遇见了他这么多次,每次遇见他还都没什么好事!”

    林长逸见沐烟雨如此厌恶李六郎,不由得想起昨日李六郎救了她回来的场景。他便问,“昨日你可曾遇见过他?”

    “见过啊,昨日我们在云霄楼吃饭的时候我还撞上他了呢,脑袋给我撞的生疼。”

    “后来呢?”

    “后来父亲来了以后,我们吃完中饭,便走了。”

    “没再遇见过他?”

    “没有了,后来不就被那个臭流氓给绑了嘛!”

    林长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沐烟雨却在此时正色道,“逸哥哥,昨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和如兰姐姐。”

    林长逸被她突如其来的致谢弄得不知所措,他内心明明知道,救她之人不是自己而是她讨厌的李六郎,可是若是戳穿这个真相,她还会不会这样跟自己谈话?

    林长逸想到这里,便直接问她,“若昨日不是我救的你,你是不是还不愿同我好好相处,是不是还会怨我的糊涂?”

    沐烟雨也被他的问题搞的一愣,她想了想道,“我并非怨你,我只是怕你又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怕自己再次倾心却又是错付,也怕你再后悔,在我与沈姑娘之间摇摆不定。但是昨日你救了我们,没让事情发生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我便觉得,我不该瞻前顾后,感情本就是一场赌注,即使结果不如人意,我也该愿赌服输。”

    林长逸听她如此说,便坚定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弄明白了,我不会让你输的,你信我。”

    沐烟雨看着他坚定的眸子,笑着点了点头。

第四十四章 逍遥法外

    林长逸与沐烟雨一直相谈至下午快申时。

    察觉时间不早了,林长逸便对着沐烟雨说,“烟雨妹妹,我明日再来看你,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

    沐烟雨抬头瞧了瞧天色,微微笑道,“好久没这样与你说话了,竟说了这样久。”

    林长逸见她微微抬首的样子,心中忽觉惊心动魄。是何时起,烟雨妹妹竟出落的如此明丽可人了。真是,新月眉下藏琥珀,朱丹唇上现俊峰。不知觉间,他竟看呆了。

    沐烟雨没有等来林长逸的回话,转眼瞧他,却见他正直直的望着自己,她心生疑惑,莫不是自己脸上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试探到,“逸哥哥你这样瞧着,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林长逸这才反应过来,霎时红了脸,说,“没有。”

    然后匆匆向沐烟雨告了辞。沐烟雨见他面红耳赤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偷笑起来。她甚至故意喊着,“逸哥哥,阿祥还在府上呢,你不带他一起吗?”

    林长逸头也不回,只高声道,“等他自己回府罢。”

    走出沐府大门,林长逸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回头望一眼沐府的匾额,心中甚是欢喜,想着,烟雨妹妹终于又和以往一样了……

    在林长逸离开了大约一刻钟,学童阿祥终于和玉儿出现在了厅堂。他摸着凸起的肚子说,“玉姐姐,那位陈姑娘做的吃食可真美味,我今日真是吃的太撑了。”

    玉儿嗤笑,说,“我可没让你吃那么多,是你自己贪嘴。”

    阿祥抓了抓脑袋,羞赧道,“实在是东西太好吃了,于是我就多吃了些……”

    “好啦,并无人怪你,我逗你耍耍罢了。”

    阿祥还是笑着说,“还是多谢玉儿姐姐,不过今日没见到那位手艺极好的陈姑娘真是可惜。”

    玉儿便说,“陈姑娘家还有生意铺子得照顾,今日吃过朝饭便同家人一起回去了。你若想见她,日后多随逸公子来,总会见得着。”

    阿祥听了,很是高兴。不过转瞬即意识到厅堂内只有沐烟雨一人,自家公子并无踪影。他便问沐烟雨,“沐姑娘,我家公子呢?怎的不见他人?”

    沐烟雨颜面笑道,“你这馋嘴,我只当你就注意了吃食呢,还记得你家公子呢!”

    阿祥又红了脸,说,“沐姑娘你别笑话我了……”

    沐烟雨摆摆手道,“不打趣你了,你快回去吧,你家公子已经先行回府了……”

    阿祥急得一跺脚,“公子竟也不等我……”

    说完他也忙转身向沐烟雨行礼说到,“沐姑娘,那我便先回府了。”

    沐烟雨点点头,阿祥便也匆匆离去。

    而此时的林长逸正快走回府衙,却远远的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大摇大摆而来。走近了才发现是那赵立与两名随从,王二和吴勇。

    他还未上前质问那三人,赵立却率走上前来,耀武扬威道,“你这黄口小儿竟诓骗我,我还真当你是官家人,仅仅是个知府的儿子而已,竟还学着官家做派来威逼我招供!”

    林长逸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此刻他只在意为何这三人还未判刑便已放了出来,他抓住赵立的衣领说,“你们为何就出来了?!”

    赵立大力推开他的手,抚顺领子,得意地说到,“呵,我为何出来了,那你得问你的知府父亲啊,他可是来亲自迎我出牢门的!”

    说完,赵立带着那二人趾高气昂地走了。

    林长逸听闻此言,忙进了府,急切地想问问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将这三人轻易放了出来……

    走到庭院时,见管家正指挥家丁清扫落叶,他问,“丁管家,父亲呢?”

    丁管家指了指书房的位置,说,“大人在书房看案件卷宗。”

    林长逸听了便急忙朝书房走去。

    还未跨进房门,他便急急唤了声,“父亲……”

    林知府见他火急火燎地模样,便知他的来意,他抬手制止了林长逸继续说下去,开口说,“我知你要说什么,你先来看看这个卷宗。”

    林长逸见父亲放走了恶人竟还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他心中气恼,清正廉洁不一向是父亲的坚持么,怎的如今自己还愿意做这样的事。

    他上前按住父亲拿出来的卷宗,极为严肃地看着林知府,说,“父亲今日请给孩儿说明缘由,为何放了赵立?”

    林知府推开他按住卷宗的手,自顾地坐下来,拿起那份卷宗,看了起来。

    林长逸见林知府依然自我,无奈地又唤了一声,“父亲……”

    林知府放下卷宗,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的林长逸,说,“逸儿,有些事,我即使现在跟你说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长逸反驳道,“难道父亲真的是怕他赵立背后的势力,怕他的贵妃姐姐么?”

    林知府听他如此说,心中不免悲凉,自己是真的怕他背后权势所在?呵,若是自己独身一人,那便不必害怕的,可自己背后有妻儿,有这样一个大家族,又怎能独自清白。自古以来,过刚易折,有多少刚正不阿的清白父母官遭奸人所害,自己为此丢了性命也罢,累及妻儿,他是难以承受的。

    他抬头看着林长逸,眼中有道不明的情绪,许久,他才说,“是啊……我年纪渐衰,怕的东西多了……”

    林长逸不懂,只坚持道,“那么父亲便是要毁了这一世为官清廉的声誉来保全那样的人?要你的百姓受苦不敢言,要不耻之徒逍遥法外?”

    林知府站起身来,依旧把卷宗递给他,说,“要如此说,早在十五年前我便已是不公不正的父母官了……”

    林长逸不解其意,见父亲坚持要自己看那份陈年旧案,便伸手接过那份卷宗。

    只见卷宗上道:明历十二年,十陵府北街钱员外钱正清一家除家丁外十七人被杀,经查正,凶手为十陵府原知府遗子李倬晟,最终决议,于明历十三年秋后处斩。

    林长逸看完卷宗,不解父亲何意,他说,“这是十年前的案件了,已经结案的卷宗,父亲为何今日翻看?”

    林知府走到书房门前,左右看了看,见门外无人,遂轻轻关上了书房门,然后走到林长逸旁边指着那卷宗上的李倬晟的名字,说,“你可知这李倬晟为何人?”

    林长逸说,“卷宗上说为原知府遗子。”

    林知府点点头,“的确如此,可他还有个身份,就是现十陵府恶霸,李六郎。”

    林长逸震惊万分,说,“他不是被处斩了吗?”

    于是,林知府开始回忆起那些事,缓缓与他道来……

第四十五章 陈年旧案

    那是明历十二年,李六郎年十六,刚从外地求学归来。哪知刚回这十陵府,便听得街坊邻居们说自己父亲被贪污十万官银,被巡抚大人给收监了。

    李六郎自是不信的,父亲一向清廉,怎会贪墨官银,定是有人陷害。于是他四处搜集证据,四处求助,都无人肯出头重查这个案子。

    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当今圣上皇上最恨贪污之人,听闻此信,勃然大怒。当即下令,翌日午时三刻将李知府处斩。

    原本处斩李知府,李家其余老小还可活。可那李夫人与李知府恩爱数十年,二人感情十分深厚,自李知府被斩后,李夫人数日滴水不进,颗粒不沾,相思成疾。短短两月就病逝了。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李六郎本欲带着爷爷奶奶离开十陵府,日后有机会再慢慢查证。可就在那一日整理东西时,李六郎在府中竟发现了李知府留在书房抽屉里的血书。上写着他记录了哪些官员近年所犯何罪的信件所放之地。

    于是李六郎拿着这血书去找巡抚大人,企图让他拿出那些信件,替父亲查出背后陷害之人。他想只要找到信件,一一查证信中那些官员,总会查出是谁陷害父亲的。

    可最终,李六郎并未等来翻案的那一日,只等来了一群暗卫的暗杀。

    幸得他在外学了一身本领,才不至于被杀害,可他的爷爷奶奶却为了替他挡刀,惨死在那些人的刀下。

    这世间,只剩他一人了。看了父亲那些信件,发现朝中竟有如此多的蛀虫,他深感翻案无望。万念俱灰之下,他只求一死。

    就在那日他在家中自裁之时,却有两人偷摸进了屋。

    只听一人说,“这李知府真是不识抬举,若他能听了我家老爷的话,同意将那些私货给批了,偷偷地运出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另有一人说,“可不是吗,不知这世道做个清廉的官还有什么意义,看他入狱那天,可曾有一人站出来帮他说话?不都是只顾自己么!”

    “谁说不是呢,平日里他也没少帮这些老百姓,谁又帮他了呢?”

    “还是别说了,快些找老爷要的东西吧,巡抚大人说了,这李倬晟拿了血书找他,说是有好些官员的把柄都在家中的信件里。要是找不到,咱们老爷可没好果子吃,那咱们日子更不好过了……”

    “是呀,快些找,这屋子黑灯瞎火,瘆人的慌。”

    李六郎听了这二人的对话,摸着胸前的信件,心中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自己被人暗杀的原因。想不到自己竟求错了人,巡抚大人竟也与人勾结,想不到父亲一生为人正直,做官也力求节俭公正,竟是死于贪墨的罪名之下。更想不到,那狗皇帝竟听信谗言,错杀忠臣!

    他带着心中的满腔怒火,将那二人擒拿在地,将剑抵住二人的脖子,问,“你们家老爷是谁?”

    那二人没想到李六郎还活着,这么些天不见人外出,只以为他也被暗杀在家中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那二人吓得一个劲儿求饶,说,“我们只是替人办事啊,李公子饶命,我们也是不得已。”

    李六郎蹲下身来瞧着二人胆小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问,“你们老爷到底是谁?说!”

    那二人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到李六郎脸上斜长的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心中一怔,颤巍巍地说,“我家老爷是钱信礼,钱员外。”

    李六郎听了二人的话,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说,“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你们就此离开十陵府吧,再也别回来了。”

    二人接过银钱,磕头道谢,“感谢公子饶我们二人性命,若以后他乡相遇,我们二人能帮上公子的,定当相助!”

    李六郎将剑插入地上,转身背对着二人,说,“走吧,别等我后悔。”

    第二日夜里,李六郎偷偷潜入钱员外家中,本想抓住他,吓唬吓唬,要他做个人证,还自己父亲一个清白。可夜里潜入钱府才发现,钱家数十口人早已被人杀害,死状可怖,从被害者身上的刀口来看,凶手的刀法与那日暗杀他的人手法如出一辙。

    李六郎心中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那一刻,他才真切地明白,这世间不是所有的官都是好官。

    为官者想要独善其身,只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迟早有一日,他们会联合起来将你拔尽,不留一丝根系。而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仅凭他一人,根本无力撼动。

    李六郎再没了生的希望,跪在院中,等待着衙差们的到来……他知道,有人等着他来背锅。

    果然不久,便有衙差们来将他当做凶手押入大牢。

    案子还未结束,巡抚大人便被召回京城。林知府便接任了知府一职。

    他本不愿做官,只想在这十陵府好好与妻儿过完这一生。但皇上只让他在京城与十陵府选择。

    留在京城必定纷扰不断,在十陵府早已生活习惯的他,不愿迁移,于是只得答应了皇帝的要求,留在十陵府,做个小小的知府。

    刚上任便是这样一桩大案,他看了整个案件记录,发现这其中证据链缺失,杀人动机也不足,本不能结案,上头却一直有人对他施压,要他处死李六郎,尽快结案。

    但林知府不愿错杀无辜,不过一时也找不到完全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于是他顶住上头的施压,日日去牢中开导李六郎,企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入狱以来,李六郎始终一言不发,那时的他,只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都不是好人。

    但有一日,他听闻牢中有人说起林知府的事,得知他从前是一位和父亲一样清正廉洁的好官,只因不愿与那些人同流合污,遂辞官回了十陵府。而现今父亲遭人所害,又出了钱员外一家这样的命案,那些贪生之人并不愿来此上任,便有人向皇上举荐林知府,皇上便威逼他就任了此官职。

    李六郎了解到了林知府的为人后,便不再对他的劝慰十分抗拒了。当林知府再次来找他时,李六郎终于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他,还将父亲留下的那些证据记录一并给了林知府,他期望,林知府有一日能帮父亲洗刷冤屈。

    林知府听了李六郎的话,十分痛心。但也知自己能力有限,只说自己会尽力保住他,对于翻案一事,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牵连太广,即便是真的查出了什么,皇上也不一定会动这些人,毕竟朝廷关系错综复杂,不是自己一己之力可以抗衡的。

    李六郎心中也明白林知府所言不假,但他还是很感激,百姓有这样一名官员也是百姓之福。只是他也劝告林知府,不可与上头那些人硬来,毕竟自己父亲便是前车之鉴。

    林知府见李六郎经历了那样残酷之事,心中却还记挂他的安危,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保住这孩子。

    可最终上头施压太严重,他只得下令处死李六郎。不过在处斩当日,他私下找人换了一名死囚顶上,就此换下了李六郎。

    从此,十陵府便没了李倬晟,只有恶霸李六郎了。人们都只当李知府独子李倬晟死在了刑场。只当那两件大案后的第二年,从外地来了个样貌丑陋,凶狠无比的李六郎。

    除了林知府,和当日两位换人的衙差,再无人知晓这一场偷梁换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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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未言介绍:
她本有一自幼喜欢的人,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前日,突生变故,最终竹马另娶她人为妻,她却只能嫁于十陵府一人人惧怕的恶霸。是恶霸还是良人?她的命运到底会如何……桃李未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桃李未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桃李未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