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TXT下载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光棍琉璃     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txt下载     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回议

    是夜,全绩返回酒楼,一脸得意的指挥酒厮将银钱搬入房中,且言济王府的钱财最好得,引得众人侧目。

    继,全绩悠哉悠哉的返回卧榻,汪沁满脸不悦的坐在床边,她方才也听见了全绩的言论,她从小受汪纲的清正廉明的熏陶,对贪污受贿有本人的抵触,加之又是全绩,她才会更加的不解愤闷。

    “夫君,你去拜会济王,怎从他处索要钱财,你忘了翁翁的嘱托吗?”

    “事从权益,娘子莫要再多说,明日你便以会友之名出城,将为夫的手书送到扬州知州赵范手上,让他与赵葵依计行事,为夫要下一盘大棋。”全绩目色激动,坐在案前奋笔疾书。

    汪沁一听不再埋怨,选择相信自家夫君:“那你呢?”

    “为夫在踏进乌程的那一刻起只怕就再也离不开了,现在至少有数十只眼睛从各盯着为夫呢,毕竟绩可是官家的家兄啊。”全绩说的十分轻松,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夫君莫要说笑,听起来你的处境危险至极。”汪沁虽然对全绩的计划是满头雾水,但也能听出有人要对全绩不利。

    “放心,为夫自可应对,另外这份奏章你也一并带出,尽最快的速度转交朝廷,沁儿一定要记住,行事慎之又慎,不可泄露分毫。”全绩再三叮嘱汪沁,这件事一要快,二要缜密,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嗯,知道了。”汪沁慎重点头,紧接着追问道:“夫君,那你到底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们先出城,再从长计议。”

    “不可,沁儿放心,为夫自有方法周全,你不必担心。”全绩知道自己做的是何等凶险之事,但为了不让汪沁看出端倪,说的犹如戏耍一般。

    “好。”汪沁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翌日,全绩特意打发了几个衙吏陪同汪沁出城访友,同时也让其带走了一部分济王讨要的银钱,做足藏脏之举。

    时济王府后院中。

    “潘主事,全通判的夫人出城了!”

    一小吏快步入门通禀,房内坐三人,为首者为潘甫潘功宏,此人是绍兴二十八年生人,年近古稀,做过集怀县知县,抚州刺史,有学识、有远见。旁立是他的两位从弟,一为潘壬、二为潘丙。

    “她一人离去?”潘壬皱眉问道。

    “正是,带了三千两银子。”

    “哼,又是个无度贪婪之徒啊!”潘丙映射了一句全绩。

    潘甫却心中存疑,轻抚白须:“昨日全绩见济王都说了些什么?”

    “只是索要钱财而已,二人相谈并不融洽,亦有翻脸之势。”潘壬回应了一句。

    潘甫微微点头:“还是不可大意,那女子既然走了,就让她去吧,但全绩万般不可出城,在起事之日,老夫要拿他的人头祭旗,以明众志。”

    “兄长何故如此麻烦?不如现在就杀了他省了周章,反正乌程已经掌握在我等手中。”潘丙暮色阴狠的说道,他现在的状态就如那日杀知州时如出一辙。

    “你只知杀伐,全然不知如何计议大事,现在杀一百个全绩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是让济王回心转意。”潘甫到现在也没有说通赵竑,赵竑从直到此事开始便持反对态度,甚至躲藏起来,让潘甫煞费心思的苦找。

    “兄长说的对,即便我等做好了完全准备,也无法让一个不愿当皇帝的人登临帝位。”潘壬同叹了一句。

    “唉,此事容老夫晚间再与济王劝说,李全之事联系的如何了?”潘甫手下只有一千多渔民柴夫,让这些人攻打临安,即便是占据的大义,也是痴心妄想之谈,所以他必须借助李全的红袄军。

    “李全派使来说愿意侧应,只等我们起事。”

    “甚好,那就等庚午日,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是,兄长。”

    是夜,潘甫一人去内府寻赵竑。

    “济王可在房中?”

    “潘先生进来吧。”赵竑检视了一下衣物,正襟危坐于堂上。

    潘甫入房对赵竑施了一个大礼,而后问道:“济王,三日之期已到,您可思虑清楚了?”

    赵竑面相略显纠结:“潘先生,先帝即立赵昀为帝,我等应该顺应天命,不应行逆事引来天谴啊。”

    “济王真当如此想?济王就没有想过赵昀一个乡野之子怎么会一步登天?真当只是先帝的喜爱吗?先帝培养济王你花了多少年?早已把你当作新帝人选啊!”潘甫说的歇斯底里,似乎皇帝应该由他来当。

    “但事实就是赵昀做了皇帝啊。”

    “这是一定是史弥远的把戏,人是他找来的,诏书也是在他的监管下宣读,昔日济王不敢言,今日殿下也不敢言吗?

    殿下莫用这种眼神看着老朽,老朽还能活几年?做的这些全全是为了大宋的江山啊,望殿下回心转意,重整士气,老朽定助殿下重登皇位。”

    这世间有些人图名有些人图利,潘甫很明显是前者,一生寂寂无闻,自然是想在临了之际名垂青史。

    “唉,潘先生,本王的确累了,不想再涉足朝堂之争。”赵竑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了全绩,这也表明了他置身于世外的决心,现在正是如此。

    “累了?哼,殿下未免太天真了,殿下真的以为是史弥远会放过你吗?赵昀会放过你吗?殿下醒一醒吧,百尺竿头唯有一进,退则死路一条。”潘甫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朝堂争斗,皇帝更替他同时也深有感受,没有一个皇帝会放着夺权失败者不管,在他们心中这些人活着永远是危险,没有死了皇帝才会真正的安心。

    “潘先生,何故逼我?”

    “不是老夫在逼殿下,是时势,是天下,殿下姓赵啊!”

    “罢了罢了,本王就随你之愿,但希望事成之日,你可以放过官家与太后。”

    “好好好,只要殿下同意,一切都交由老夫来办,绝对不会让殿下失望,殿下就等着来日回临安,重登选德殿,做着大宋万民之主。”

    潘甫大笑出门而去,赵竑的神情却越发凝重,必败的事他不抱有任何希望,唯一一点期许就是不要牵连到自己,希望赵官家可以明白自己的一份苦心。

第三十三章 双方动向

    同月,临安府,选德殿。

    自赵官家接到全绩的奏章后,一时难以抉择,即召史弥远、郑清之、余天赐一众前来商议。

    时见殿内。

    史弥远端坐在高台下,双目紧闭,若有所思,他手中正拿着全绩的那份奏章。

    “官家,全绩所言之事,凶险过大,老臣以为应以求稳为要,先派禁卫去平息湖州之乱,至于李全不如容后再议。”史弥远最终还是否决了全绩的计划,在他看来李全可以正面击败金朝纥石烈牙吾答、阿海等大将的人马,其所辖军的实力便不容小视,一旦南渡,其势不可控制。

    “就潘甫的那千余乡徒何惧之有?全绩之意就是处置李全,此人在江北山东势力极大,若不尽早剪除,后患无穷,他今日可投大宋,明日亦可助那蒙古!”赵昀一脸阴沉的说道。

    “官家,李全现为大宋效力,而此举无异于与其翻脸,到时候他才会真正的去帮蒙古。”史弥远对李全,亦或说所有的北地兵甲都心存恐惧,同样也是深知大宋冗兵,战力低下的现状,故而他向来主和,无论是金、蒙古、李全都一样:“依老臣之见,不会就以赵竑之名去书给李全,把时日推后一月,即便李全有心,等他察觉过来之时,湖州之事已平,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史卿,退到何时是个头啊?李全之性你我皆知,两面三刀不可信任,今日是绝佳时机,朕不愿错过。”赵昀自临朝以来处处以史弥远之见为主,此次全绩千叮万嘱一定要依计行事,他不得不强硬一把。

    史弥远沉默不言,他现在心中更多是惶恐,对皇帝失去掌握的害怕,亦带有丝丝悔恨之心,不知是对挑拨离间的全绩,还是对他亲手扶持的赵昀。

    “官家,全绩的计划的确太过冒险,虽说成功之后对大宋天下大有改变,但是引祸难止的话,只怕……”余天赐现在虽然贵为临安知府,但仍念史弥远的恩情,为史弥远打了一个圆场。

    赵昀闻言心生火气,心道:史弥远这是要作甚?要不这大宋的皇帝让他来做!

    郑清之且保持沉默,不帮史弥远开腔,也不为全绩说话,人情世故四字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四人就这般陷入了僵持之态,过了许久,史弥远才幽幽开口:“官家既然执意如此,老臣也不便阻拦,还望官家一切以大局为重。”

    史弥远终究是先退了一步,他毕竟只是个相公,而高台之上的可是大宋皇帝,无论他以前是何等的落魄,也不管史弥远如何扶持他,只在今日他是天下万民之主,也是史弥远之主,史弥远实在没有心力再扶持第二个皇帝,或者再做逆反朝纲之事,人之老,无可奈何,心境大不如前了。

    “好,甚好,史相放心,你我是同舟之木,同绳之蜢,今日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变。”赵昀开口为史弥远宽心。

    “多谢官家。”史弥远听到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赵昀现在还是他认识的赵大郎……

    话转扬州州府,时赵范也接到了全绩的书信,立即邀请在宝应屯军的赵葵会府议事。

    夜掌灯,对坐二人。

    “胆大,全绩是真的胆大,若是此事落在某身,某顶多大开方便之门让李全安稳渡江,进入浙江腹地。”赵葵神色又惊又喜,似乎对全绩的计策十分感兴趣。

    赵范则显得忧心忡忡:“南仲,为兄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淮北失李全,何人防金?何人防蒙?

    且退一步讲,就算李全中计,淮南、渐东、京湖的兵马定要同时出手才能将其压制,届时北防空虚,金人趁虚而入怎么办?”

    赵范着眼的是全局,动李全不是一方兵马的事情,动辄便是半个天下,其后果成败之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兵行险,有奇效,淮北谓之大宋,人常言屏障也,但自从朝廷南渡以来何曾真正的战领过淮北?常假借他人之手以冲自家之名罢了,守与不守,破与不破,还不是我们淮南兵责任?

    且说金人,现在他们被蒙古打的抱头鼠窜,哪有时间来对付大宋,依某看全绩此计可行,一旦成功,会彻底改变淮南短精兵的局势,自家充盈与依靠外人完全是两码事,至于京湖、临安兵马,既然金人没有异动,那么他们跑一趟又能怎么样呢?”

    赵葵从入沂王府幕僚名录的那一刻开始,就说明他比自己的兄长赵范更懂得灵活变通,这也是长于其兄父的一点。

    “南仲,真想这么做?”

    “为何不呢,试一把总无错处,某有信心将李全留在渐东,五千人博他五万人才爽快。”赵葵这么做也有自身的原因,由于他和制置制曾式中不合,经常受其弹劾,官位岌岌可危,当立其功,以资进升。

    “也罢,不过接洽之事要格外小心,以免为他人误知,报于朝廷,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赵范慎重叮嘱道。

    “兄长放心,某自有考量。”

第三十四章 第一步

    在临安、扬州有所动向之时,潘甫的书信也到了楚州。

    时见楚州城外,忠义军大营。

    营内肃然,各家将领的私旗屡见不鲜,左右巡甲精壮威武,一派强军作为。

    大帐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男子身形高大,三十五六年纪,双臂粗壮,倒刀眉,咧嘴豁牙口,满脸浓胡,此人正是承宣使、保宁军节度使李全。

    李全,潍州北海人,初年母兄死于蒙古人的战火,李全为复家仇,与二哥李福聚了千余乡勇起事,当时杨安儿的红袄军士气正浓,李全便领部投效之,几经流转,起初的红袄军三位首领只剩李全一人,他也如愿做到了青、楚的一方霸主。

    对侧女子姿态婀娜,二十八九年纪,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目似寒潭,也算是一位上佳美人,此人正是杨安儿之妹、李全之妻杨妙真。

    杨妙真,山东益都人,善骑射,自创梨花枪,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自杨安儿死后杨妙真便独自领导其兄所部,后与铁枪李全成亲,合并诸部,但仍保持着对亡兄兵马的统辖权。

    “夫君,潘壬邀约之期已近,你有何打算?”起初潘甫兄弟与李全联系时李全热心至极,扬言要立即进军浙东,但这两日又变的踌躇,杨妙真才有此一问。

    “再看看吧,不急。”李全当时激动是听到了赵竑的名号,但仔细一想又觉不妥,只要是潘氏兄弟实力太边薄弱,这件事基本上就变成了他在主导,李全是不怕与宋庭撕破脸面,只是届时深入腹地,只怕进退两难。

    “要不直接就回绝潘甫吧。”

    李全刚刚伙同王文信杀了淮东安抚处置使许国,虽然史弥远软弱不敢过问,但李全方才与新制置使徐晞稷打好关系,杨妙真认为为了一个必败的事不宜如此,且杀许国李全还有一手他苛刻对待北军的说辞,至于参与潘甫之事那可是赤裸裸的谋反,不值当的很。

    “娘子何故心急?这是一出好戏呀,怎么能让其草草收场?”李全之心着实恶毒,他不打算帮潘甫,却在书信中助长潘甫的气焰,想要看看这个七旬老刺史能把事情闹到多大。

    “那夫君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杨妙真语气略显责怪,她这句话已经不是在问潘甫之事,而是问李全对大宋的态度。

    “娘子是不是近来安稳日子过惯了?为夫不是与娘子说过了吗?我等是夹缝中求生存,有人给粮给钱,我们投效之,活下去是第一位,至于什么家国大义,天下大业,那是赵昀、完颜守绪等人该考虑的事情。”李全一向是个机会主义者,他心中没有固定的情怀,只有纯纯利益,他要带着手下这帮人活下去,而不是为了某个人去送死,即便金、宋、蒙古说他两面三刀不可深信,他也不屑一顾。

    “家兄称王,死于非命,一意孤绝,不得长久。而左右迎奉,只怕也难有结果,夫君可明白我意思?”杨妙真不到二十岁便扛起了义军大旗,尔来征战十余载,对世事看的透彻,以利待人,人必利之,一旦李全对宋或蒙失了价值,只怕没一人会为他说话。

    “唉!世道如此,何来真诚?罢了罢了,不说了。”李全不愿再与杨妙真深说,继而各自散去。

    翌日,赵葵也从扬州赶回了宝应城,午时左右,赵葵一人驱马北进,直奔楚州城。

    由于两军皆处楚州,又是门户相对,赵葵在傍晚时分已到了忠义军大营。

    李全听闻赵葵到来,亲自出营相迎。

    “南仲啊,今日什么风把你吹到了本将这儿?”李全笑意拱手,实则对赵氏兄弟厌恶之极,赵范一当上扬州知州,便让赵葵屯兵在自己的卧榻之处,这样的邻居没人会喜欢。

    “末将拜见承宣使。”赵葵不答先施礼,他与李全在此之前只有数面之缘,双方并不相熟。

    “好,南仲先入营吧。”

    李全即引赵葵去了中军帐,命人奉上茶水。

    “南仲有事但讲无妨。”李全二问赵葵的来意。

    “承宣使近日可听到了什么风声?”赵葵若有所指的问道。

    “不知南仲说的是哪件事?”李全心中一惊,但表情如常。

    “哦?承宣使竟然不知?”赵葵表情略显疑惑。

    “南仲到底在说什么,不妨直言。”李全摇头回答。

    “那末将就直说了,承宣使对如今的朝廷如何看?”赵葵看了一眼左右,小声问道。

    “很好,忠贞义士当朝,四方猛将如云,国土安稳,百姓安居乐业,有大兴之兆啊。”李全随口恭维了两句。

    “哼,承宣使何故说这违心之言,现在的朝廷已经大不如前了,老将名宿相继亡故,有志之士不得用,奸臣当道迫害忠良,百姓苦不堪言,何来的兴荣之况?”赵葵虽然现在是假借之口,但着实骂的痛快,心情舒畅。

    “南仲不可乱言,何故与本将说这些?”李全现在也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是赵方一死,赵葵郁郁不得志,来他这里发泄牢骚。

    “承宣使,末将与你说一事,万望承宣使保密。”赵葵神秘兮兮的向前凑了凑,继道:“承宣使可知济王赵竑,他本应是天命之人,但由于史弥远从中作梗让赵昀当了官家,他现在居于湖州,欲要谋划大事,召集天下有识之士共去匡朝,若能搭上这艘顺风船,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嗯?南仲这是要谋逆吗?”李全持将信将疑的态度,还是不愿将书信之事说出。

    “何为谋逆?这只是帮助济王正位,更何况这天底下支持济王的不在少数,只要推到了史弥远,也是为大宋除一祸害啊。请承宣使好好思虑一番,末将这次来的确是诚心邀请,末将兵寡,难以成就大事。”赵葵直接亮明的底牌,说他自己要参与湖州之变,而且要举兵前往,希望李全可以同行。

    李全闻言久久不答,心中迅速起了计较,一会儿是杨妙真的劝安之言,一会儿又是赵葵的引路之说。

第三十五章 第二步

    “本将凭什么信你?就你三两句片面之词,谁知你到底……”李全言辞变得激烈,正是因为这种态度也就说明他动心了,他若不动心,完全可以置之一笑。

    “末将有济王的手书一份。”赵葵说起此话,心中不得不叹服全绩是个有心人,他在计划之初便同寄了一份赵竑亲笔,供赵葵寻专人模仿临摹,如今已写成真假难辨的济王邀帖。

    “哦?”

    李全接过赵葵递来的书信,看似随意翻阅,实则字句紧盯,确认赵竑的字迹。

    “嗯,济王有宏志,但不被朝廷所容,今真龙已定,不宜妄改。本将受命于朝,自以皇命为主,济王之事本将可全作不知,南仲请回吧。”李全想来想去还做谨慎,不愿表明心志,逐客于赵葵。

    “唉,也罢,人各有志,末将便不强求承宣使了,告辞。”赵葵面相十分纠结,欲言又止,久久不愿离去。

    李全见状朗声大笑:“哈哈哈,南仲放心,本将言出必行,绝不将此事泄于外人,你且安心去吧。”

    “多谢承宣使。”

    赵葵长叹了一口气,快步离帐而去。

    李全则在帐中静立许久,又召一众将士密议至傍晚。

    是夜,内帐榻前。

    “娘子,为夫决定赌上一把。”李全一边脱着盔甲,一边淡然的说道。

    “哦?夫君想通了?”杨妙真神色为之一震。

    “唉,打杀多年为夫也累了,璮儿渐长,有些事为夫也看开了,左右逢源虽可保一方强军,一地之主,但求不得长久,却惹得各家厌恶,对后辈子孙并无进益,倒不如就如娘子所言许身一家,求个富贵权柄,子孙也不必背上反贼的骂名。”

    李全本身是个十分矛盾的人物,他既期许成为称帝的杨安儿,又想要向往那醉里挑灯看剑的辛弃疾,出身疾苦,胸怀大志,世事多艰,夹缝求生,非完人,也非无心无知的痴傻之辈,这就是李全,一个普普通通的起义者。

    “夫君所言极是,我等虽然杀了许国,但宋庭也知忠义军对淮东的重要,这并不妨碍夫君真心投效,不过夫君定要记住妾身一句话,无论是赵竑或赵昀,兵不可交,军不可散。”

    杨妙真不是辛弃疾那种大公之辈,她谋安身,不求国昌,兵权握在自己手中才有话语权。

    “为夫知道,不过即行此事,便要力求稳妥,为夫想先写信通知潘甫,让他压后起事时间,给我等充足准备。”李全是个谨慎之人,他在万事妥当之前,绝不会把自己的心思表露给赵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不知济王的胜算有多大?”

    “赵竑是先帝所定的储君,这一点世人皆知,只要他登高一呼,必定有千百人相随,且淮南强军唯赵氏兄弟,如今这二人心向济王,夫君与之联合,渐东哪来的敌手?”杨妙真为李全宽心道。

    “希望如此吧,成败就此一举了。”

    同月,李全派密使至湖州,潘甫得信大喜,之前李全只是口头上答应,而这一次给出了确切的行军时间,以及详尽的攻伐计划,让潘甫有了更大的信心,随即潘甫停止了一切行动,让潘丙安心训练兵马,以待后援。

    话回全通判,自从全绩第一次在济王府讨来银钱之后,便开始大置宅院,平素召众官吏饮酒作乐,对政事毫不关心,去衙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且也未探望过一直称病的湖州知州,可谓做足了贪官表象,让潘氏兄弟把戒心放到最低。

    而后,全绩又多次去济王府讨银,在自己花销之余,大肆散钱,凡乞、孤、鳏、寡之人皆有粥米分赠,行善之处必立济王名声,美其名曰为政以善。

    此日,全绩又喝的满身酒气,去济王府讨钱花,一进府门便在庭院与潘壬撞了个正着。

    “潘……潘主事这是要去干什么?晚间可有闲暇,本官请你饮酒如何?”全绩咬字不清的笑道。

    “全通判来了。”潘壬笑意回应,眼底藏着一份深深的厌恶,这个官长给他手中都塞了银钱,贪婪之态官吏皆知:“全通判是来寻济王的吧,济王在内堂,小人还有些事要办,就不久陪了。”

    “你这人怎这般无趣?别人都给本官三分颜面,你却不愿喝本官的一杯酒?”全绩佯作微怒,对这位起事主谋者指手画脚,真可谓是不惧死。

    “呵,全通判的酒宴小人改日必赴,但今日着实不行,望通判莫再纠缠了。”全绩的高调超乎潘氏兄弟的预计,蠢人形象已经在众人心中竖起,现在他说什么话潘壬都只是置之一笑,只等着秋后与他算账。

    “罢了罢了,滚吧。”

    “多谢全通判。”

    潘壬大步出门,全绩一摇三晃的去了内堂,临门便大喝:“济王,绩又来叨扰了。”

    “你怎么又来了?你有什么事?莫要进门了,就在此地说吧。”赵竑快步走出房门,一脸厌恶的制止全绩入门,两侧守卫皆看得清楚。

    “哎呀,济王这就太见外了,绩又不是那没脸皮的煞主,济王何故不待见?”全绩说话间闯入房中。

    “你……”赵竑欲言又止,随后无奈摇头,跟入房内,顺手关了房门。

    全绩此刻态度忽然一转,静静的向赵竑施了大礼,赵竑扶起全绩,二人对视了两秒,全绩开口大喝:“来人啊,取纸笔,本官要给济王打欠条。”

    片刻,一待卫取纸笔入内,只见赵竑恶狠狠的看着全绩,心中再无疑惑,迅速退出房门。

    全绩执笔即写:事已成,济王稍安勿躁。

    赵竑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眼中尽是央求。

    全绩又写道:济王当得首功,绩定保绩王无虞,此誓以性命作保。

    赵竑神态变得平静,他这般大费周章破坏自己称帝的事情,只为留得一条生路。

    全绩思虑的片刻又写道:自今日之后,绩便不会再来王府,万请济王珍重,一切随机应变。

    赵竑看了一眼全绩,停顿的片刻,向门外大喊:“不借,把这酒徒给本王打出去,本王受够了,大不了报与朝廷分说,让官家评评理。”……

第三十六章 织网伊始

    “踏踏踏!”

    官道走马,忠义军大营前来了两将,身披玄甲,腰配长剑,勒马寨门。

    “来者何人?”

    “雄边军都头余玠。”左侧者开口通名。

    余玠,字义夫,金水芳山人氏,少时家贫,初为白鹿洞诸生,因与茶楼老者发生口角,不慎失手将其打死,而后出逃襄淮,自作长短句一首,投在赵葵门下,现为赵葵帐中亲卫,其人武略上佳,为人坦荡,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时常得到赵葵的赞誉。

    “吾为吕文德,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来拜会承宣使,速速让开道路。”

    吕文德,字景修,安丰军霍丘县人氏,宋初名相吕蒙正之后,家道中落,传至他这一代已是平民,初从军,被赵葵相中,同为帐下亲卫。

    “等着,某去通报。”

    半刻左右,亲兵引二人入帐,终见李全。

    “末将拜见承宣使。”余、吕二人同步向李全行礼。

    “嗯,南仲让尔等来作甚?”李全至今日还没有联系赵葵举事,言谈也十分稳健,一副淡然态度。

    “回将军,赵帅欲行兵,无力理会楚州防务,派末将前来送雄边军防御图,望将军全面接手楚州边防,以抗金、蒙。”

    余玠并不是此事的核心人物,对湖州之事也一概不知,他遵从本心,竭力阻止赵葵的退让之举,但赵葵心坚如石,他也无可奈何。

    “唉,本将早就劝过南仲,只可惜他……唉,罢了罢了,他且回去告知南仲,让他明日来营,本将有事与他商议。”李全觉得已经吊足了赵葵胃口,掌握了完全主动,此刻方言湖州事。

    “这……”吕文德不明白李全是何意,让他掌握楚州,他死活还不太情愿。

    “你们不必担扰,原话转告南仲,他自会来见。”

    “是。”

    翌日,赵葵再赴忠义大营,与李全商谈至深夜。

    会三日,忠义军拔营,与赵葵合兵宝应,赵葵沙汤点兵,推赵葵为帅,五万五千余人马即走扬州。

    大军所过之地惊动甚大,但淮东之地官长皆知李、赵二人,通令又为换防,故而未起大风浪。

    春三月,大军抵达扬州城。

    时见州府衙门大堂。

    厅中对坐三人,以李全居首,赵氏兄弟列左右。

    “承宣使,某盼你许久了,今将军来此,大事可定矣。”赵范拱手笑道。

    “扬州临江,过了江水,便是渐东地界,本将冒着擅离职守的危险,只为匡扶大义,助推明君,至于成事还是看天意吧。”李全自谦了一句。

    “渐东无强军,禁卫兵寡难成阻力,将军尽管入渐,船只、钱粮范定鼎力支持。”赵范再为李全宽心。

    “甚好,不过此行军一定要快,过镇江府,经常州,直抵湖州,一到乌程便立即举事,直压临安府,让赵昀归还帝位。”李全将计划和盘托出。

    “我等皆以将军马首是瞻。”

    翌日,赵范调集船只,运送大军过江,临行之际李全连连眺望楚州方向,心神不安,遂李全将自身情况告诉了杨妙真,似乎生了退意,幸得杨妙真劝说,李全才愿跨过这南北军的分界点。

    话转临安府,在李全行动的前一夜,赵范已经把全军动向密报于赵官家。

    选德殿内。

    “官家,李全已动,是时候调集人马了。”史弥远近日也是寝食难安,昨夜忽梦猛虎食人,直到今天也神情萎靡。

    “余卿,你以为召何方人马入京合适?”今日在场大臣有近十人,赵昀偏偏询问余天赐,也是从侧面表达遵从史弥远的建议。

    “京湖在侧,最为便利,以史嵩之为将,可保万无一失。”余天赐今晨也从史弥远口中听说了他昨夜猛虎食人的梦境,但余天赐并没有为其解答,也没有说那日初遇全绩时梦到的插翅虎。

    “好,那就让史嵩之领忠顺军入临安,护卫京师。此外,史卿可否想过事后如何处置赵竑?”赵昀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还是等事后再言吧。”史弥远说的模棱两可,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好说在台面上,落了他人的话柄。

    “嗯,李全入湖州尚需要些时日,诸位早些去准备吧,其余的事情朕就不叮嘱了,唯有一事望各军各司上心,此事是全绩的计划,他当居首功,各军人马务必护他周全。”赵昀一脸肃穆的说道。

    “臣等明白。”

    再话湖州,济王府内堂,潘甫邀众人议事。

    “列位,李将军昨日来了书信,忠义大军已到镇江府,让我们提前做好迎接的准备,尔等可有异议?”潘甫红光满面的笑道。

    “我等皆无议。”众人齐应,而后潘壬出列:“兄长,义事早已妥当,唯有一人需尽早处置。”

    “何人?”

    “通判全绩,此人是赵昀的心腹,虽说平庸,但常在济王府走动,壬怕一个不慎,被这厮走漏了消息。”潘壬对全绩平安包裹的一层私怨,济王私库的钱本应该用于兵事,却被这厮取走了二三,此份贪婪惹人厌恶,潘壬也想追回借款。

    “那依你之见,何时动手杀之?”

    “三日后,我等在王府设宴,以济王名义邀其前来,届时备下刀斧手,斩其头颅,以锦盒呈之,待攻打临安之时,送入城中,震慑敌军。”潘壬双目狠绝的说道。

    “好,就依你之言。”潘壬随口回应,现在整个乌程都是他的人马,杀个全绩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个时辰后,众人议罢,相继散去,堂中只剩潘氏三兄弟。

    “兄长,李全即来,会盟之帅只怕会落在他头上,他这人不宜深信啊。”潘壬望了一眼庭院,小声说道。

    “此事为兄自知,不过现在正是用人关头,待入了临安在找机会将其除之。”潘甫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心中还寄予着右丞相,还想当第二个史弥远呢,至于什么年过七旬,什么无欲无求都是骗人的鬼话,若潘甫真当能放下权欲,又何必大费周章行这些事情?

    “兄长周到,一切听从兄长的安排。”

第三十七章 对向布局

    春三月,丙戌日,天有阴雨,潘甫以济王之名邀请湖州府县两届官员长吏,全绩也在其列。

    时见州府通判府。

    全绩满脸笑意的看着济王府家仆:“好,你且先回去,本官回宅换身衣物,随后便到。”

    “是。”

    家仆即退,全绩收了笑容,唤签判胡成与县尉仇亦水入院议事。

    “通判。”胡成一进门,便感觉到今日的全绩与往日不同,神色肃穆,威严凛凛。

    “嗯,本官且问尔等一事,徐知州被害尔等可知?”全绩事先与二人并无商量,此刻发问也毫无征兆,开口第一句便点名要害。

    二人一听,顿时额生冷汗,胡成踌躇了半刻才讪笑发言:“通判何故玩笑?徐知州只是称病在府,让通判全权打理湖州事宜,此事众人皆知啊。”

    “哼,是吗?那你们二人与本官去拜会徐知州!此刻便去!”全绩做势起身,目色决绝。

    “通判恕罪,我等可并未参与谋害徐知州,这全是济王府的安排。”仇亦水率先顶不住压力,开口求饶。

    “那尔等为济王谎报,是想谋逆吗?”全绩怒拍木案,咄咄逼问,通过这数月的观察,全绩发现潘甫的人马多为乡野鄙夫,并无官兵随行,故而全绩才敢如此大胆行事。

    “通判明鉴,我等只是迫于济王威严才作默言,至于济王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等也不知,亦不敢过问。”

    其实湖州官界至此刻也保持观望态度,一不敢质问济王,怕惹来杀身之祸,二不敢逆反朝廷,毕竟辛辛苦苦读了几十年书才考取了功名,本就想着扬名立万,青史挂册,哪个愿意当反贼。

    “是吗?”

    全绩此刻心中更有底气,这些人害怕的都是赵竑,而非潘甫,那些乡兵也不过是包了一层济王亲卫的皮罢了,至于上报,全绩已经把他们看透了,湖州官界多是浑浑噩噩度日之人。

    “千真万确,通判也是由吏入仕,应该知道并非湖州人,即便是官员也有诸多限制,我等实在是……唉。”胡成摇头苦笑,民听话时,官是长,民若不听话,官员如同虚设,更不敢去触怒,即便知道,也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尔等真是愚蠢,都被人骗了!”全绩骂了一句,紧接着说道:“潘甫挟持济王日久矣,谋国篡位之心难以掩藏,尔等还在此处坐视不理,是想等到朝廷秋后算账吗?”

    胡、仇二人闻言皆惊,继而面面相觑,济王反与潘甫反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层次,济王登高一呼百应,而潘甫一老朽即便哭求也无人相助。

    “通判从何而知?”仇亦水半信半疑的问道。

    “你以为本官每日闯那济王府,冒死是为了什么?”全绩现在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他必须拉拢盟友,虽然潘甫只是个跳梁小丑,但这场戏不能演砸,不然被大鱼溜走,那就得不偿失了。

    “通判可有凭证?若真是潘老贼挟持济王,某立即点齐人马,救济王于水火,灭了这群谋朝篡命之徒。”仇亦水的底气立马变得充足,这是一个大功绩啊,保了济王,又平了反事,此后官途定可平步青云。

    “这是济王予朝廷的书信,尔等可以拿去一观。”全绩从怀中取出一信交给二人。

    二人仔细对比,确认是赵竑的笔迹。

    “大胆!这群贼徒真是大胆,竟敢要挟当朝亲王,某立即去将他们捉拿归案。”仇亦水义愤填膺的说道。

    “且慢,济王是何等聪明之人?如果真要覆灭潘甫,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必等到今日?”全绩拦下了这个冒失之徒。

    “那济王之意是?”胡成皱眉问道。

    “放长线钓大鱼,济王有意,我等不可轻举妄动,现下潘甫在济王府设宴,本官估计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可能想趁我等不备,在宴席上将我等逐一杀害,掌控湖州大权。”全绩说了几句危言,将自己的处境带入这两个局外人。

    “潘甫他敢,我等定保通判无虞。”

    “好好好,那就带上了二三亲近之卒,震慑一下这厮,若真到万不得已,可将这三人先擒住,以谋后事,万事以济王安危为要。”全绩心头松了一口气,虽说这样有计划泄露之险,但总比命毙当堂强些。

    是夜,全绩与胡成二人约伴去了济王府,时见府门。

    “全通判、胡签判,济王等二位贵客已久了,二位速速入门吧。”潘壬笑意盈盈的走下台阶,今日他在堂内埋伏了二十位刀斧手,只需兄长一声命下,便可以解决这群自大不服的官员。

    “好说,在前引路。”全绩与胡成慢悠悠的走上台阶,与此同时街面拐角处传来了大队人马的脚步声。

    仇亦水集结了县衙所有的役卒,近约百人,各个配棒持刀,可谓声势浩大。

    “仇县尉,你这是?”潘壬心中大惊,左右思虑计划是否有泄漏,生怕此刻起了兵事。

    “近日衙内的小儿郎们过于散漫,某带其训练一番,潘主事放心,误不了宴席。”仇亦水一脸傲慢的说道。

    全绩与胡成则讪笑不止,他们让仇亦水带上一二十人来赴宴,好家伙这厮把整个衙门的人都叫来了,这也太过明显了。

    “哦,原来如此,仇县尉也请一同入府吧。”潘壬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再邀三人入府。

    仇亦水微微点头,转身对众卒大喝:“尔等且在街前巡视,助守卫拱卫王府,以免宵小之徒打扰了众官长的雅兴。”

    “是,县尉。”

    继,三人入府落坐,潘壬则直走后院,与院中准备人手的潘丙会面。

    “停了停了,都停了,今日不可生事。”潘壬一脸晦气的说道。

    “兄长,这是为何?万事已经准备妥当了呀。”

    “妥当个甚?衙卒就在府外巡视,我等已无机会。”

    “什么?难不成他们已经知道了?”

    “看样子不像,不过还是要更加小心,某去知会兄长,你盯着宴席,一定要注意全绩与胡成。”

    “明白。”

第三十八章 夜袭

    夜宴场,宾客敬饮,潘氏兄弟聚于后堂。

    “不对,全绩定是察觉了先机,才会布此后手。”潘甫老道,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认定全绩已经瞧出了破绽。

    “这怎么会?我等计划周密万分,寻常人根本看不出端倪,莫不是全绩有那先知先觉?”一向谨慎的潘甫此刻也笃定自己的谋划万无一失,但他千算万算忘了主事人的意愿,赵竑若不想为,又有谁能勉强?

    潘甫听后还作摇头:“依老夫看不宜再等,李全不出三日便到湖州,且他一路疾行,必定引起了地方官府的注意,就算没人能拦住他,但消息必然已经报上了朝廷,若朝廷出兵先入湖州,以乌程据守李全,那我等的计划胎死腹中,李全也变师出无名,极有可能撤回江北,届时我等该如何自处?只怕唯死路一条。”

    “兄长所言极是,但乌程守军、州兵、衙卒不在少数,某怕出师不利。”潘壬对自己手下人的战力十分清楚,这些乡兵起哄尚可,若真充当主力军,定是一击必溃。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不就是百余衙卒嘛,宰了全绩、胡成,看谁人给他们发号施令。”潘丙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不可,明知敌强,难以对攻,需暗袭之,一举破之,此乃上兵之道。”潘甫抚须停顿了片刻道:“待今日宴席毕,众人归去,夜间我等攻衙破府,杀了全绩一众,便可掌握大局。”

    “是,兄长。”

    宴席续,席间全绩向赵竑打了几个眼色,但赵竑一脸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内情,也无法向全绩透露任何消息,全绩整场下来心情忐忑,一直在等潘氏兄弟的动作,但宴席却格外平静,直至众人离场,潘氏兄弟也没有露面。

    是夜,济王府外,全绩三人相伴而行。

    “通判,看来这群刁民也知道害怕呀。”仇亦水得意洋洋的回头看了一眼王府大门,这次交锋他取了完胜。

    “不可大意,今后行事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全绩心中颇为烦躁,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总感觉身后有眼睛盯着,直射心魄的那种。

    “通判,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胡成小声问道。

    “静观其变,不过也要加强巡视,以防潘氏贼人狗急跳墙。”全绩说罢,又与二人小声叮嘱了几句,三人方才各自离去。

    夜半,济王府外墙起了响动,一众乡勇持棍棒集结,无一人举火,皆作默声,似要融入这片夜色。

    半刻左右,潘丙配剑走出王府,众乡勇神情为之一震。

    “儿郎们,尔等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奉济王之命,斩杀不臣之徒,占领州府衙门,出动。”

    遂,潘丙领四百余乡兵以夜掩行,直走城东,抵达州府门前,一路之上没有遇到一个巡逻的甲士或打更客。

    又半刻,潘丙抽出腰间长剑,朗声大喝:“通明火把,随本将杀入门去。”

    “冲啊!”

    喊杀声一起,火把瞬亮通明,将街道照若白昼,为首的几位乡兵冲上台阶,踹开州衙大门。

    而后一众乡兵冲入大堂,左右不见一人,轻松占领了州府大院。

    与此同时,门外又亮起了火把,一众衙卒寨兵高喝擒贼,将潘丙一众团团困在了州府院落内。

    “怎么会这样?我等中计了,快,快撤出去。”

    “噗!”

    潘丙眼见衙卒已经围了上来,双目一狠,率先踏步前冲,一剑刺翻了一衙卒,而其余乡兵此刻已经乱作一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敌,之前所训练的战法也因看到官吏胆寒,忘得一干二净。

    “围住这群反贼,不许放跑任何一个人。”仇亦水立于兵甲后方高声指挥,他从潘丙行动的那一刻已经知道了众反贼的动向,就等他们来自投罗网。

    “退,退回大堂,坚守待援。”潘丙此刻心中仍存侥幸,因为他与潘壬是兵分两路,潘壬也带了三四百人去擒杀全绩、胡成,只要这二人一死,仇亦水自会心惧,届时他潘壬里应外合,也可奠定胜局。

    “冲,给本官冲,不许给这帮反贼喘息之机。”仇亦水连毙四人,已然杀的兴起……

    半个时辰后,战事方休,州府庭院内横七竖八的倒满了尸体,多数为潘甫所领的乡民,而大堂内潘氏兄弟同排站于堂下,左右有衙卒限制级活动,堂上赵竑居中,全绩与胡成列左右,这场乡民演变的闹剧,终究是以失败落幕。

    “殿下!为什么?”潘甫一手拄拐,一手高抬直指赵竑,眼神中尽是不敢置信,他所拥护的济王竟然是最大的内鬼。

    赵竑被潘甫问的面红耳赤,左右也说不出一句话,的确在这件事上他对不起潘甫的一片苦心经营。

    “殿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愿试一下,难道你真想被奸相谋害之?”潘甫为赵竑铺垫了九十九岁,但赵竑却从始至终不愿踏出第一步,潘甫是又气又恨。

    “潘先生,你也看到了,你所谓的精心谋划,所谓的兵强马壮在朝廷面前不堪一击。”赵竑苦笑道。

    “老夫手下的确无强兵,但李全有啊,这件事仍有转机啊,请殿下……”

    “哼,哈哈哈,潘老先生,只怕李全他也走不出湖州。”全绩大笑两声,不急不慢的说道。

    “你……你用老夫作饵?”潘甫双目瞪的浑圆,直勾勾的看着全绩。

    全绩不愿多言,挥手示意将潘氏兄弟押下去,湖州这场戏才刚刚开始,他可不能露底。

    “这下你满意了吧,本王可以回府了吗?”赵竑语气略带埋怨的问道。

    “济王莫急,还有几份手书要劳烦济王。”全绩起身拱手笑道,潘氏兄弟沉不住气,但戏还没唱完呢,大鱼还没落网呢。

    “写什么?”

    “就写乌程已占,让李全尽快率兵入城。”

    “你……好!我写。”……

    翌日,乌程城头改换旗帜,济王的大纛代替了朝廷旗帜,城中盛传全绩与胡成已死,潘甫掌控了大局。

第三十九章 淮西军马

    且话李全、赵葵大军出扬州,大军所到之处惊扰地方,立即引起了各方人马的注意,淮西、京湖、浙东走马探报日日不绝。

    由于此次计划系属绝密,各路军将并不知情,而朝廷暧昧的态度也让他们不知出兵是否妥当,一拖二去,终是有人坐不住了。

    三月末,淮西制置使曾式中派五千人马以辖地巡管之名入建康府,而后从溧阳进驻常州宜兴城,欲要阻拦北军继续深入。

    时见宜兴城处,一中年将领立于旗帜下,负手看着北方,半刻左右,一斥候登楼。

    “报,李全已过金坛,先行军马已到常州。”

    “再探再报。”

    中年将领身材清瘦,双目内陷如鹰,但气质与寻常武将不同,负手之姿仍有文士之风。

    杜杲,字子昕,号于耕,邵武城关人氏,出生于官宦世家,其父杜颖官拜江西提点刑狱,杜杲蒙荫出仕供职于海门盐场,机缘巧合之下被福建提点刑狱招募,而后又入江淮制置使门下为幕僚。

    嘉定十二年,金兵围滁州,杜杲带兵救援,面部中了两箭,但未下战场,沉着指挥打退了金兵。

    时曾式中任庐州节度推官,当地发生了兵变,杜杲单骑往之,平息战乱,成为了曾式中的心腹之人。

    如今杜杲奉命来探查李全兴兵之事,他一到宜兴便命全军戒备,严正以待,作势不让李全踏入京畿一步。

    午后,宜兴城外来了一匹快马。

    “来者何人?”一巡甲立于城头高声大喝。

    “雄边军都头余玠,有事求见杜将军。”余玠今日精神气高长,他从赵葵处密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多日不解了然后尽是舒畅。

    一刻左右,城门始开,甲士引余玠去了县府,得见杜杲。

    “末将拜见杜将军。”

    “起来吧,你来所为何事?”杜杲一脸平静的问道。

    “末将奉赵将军之命,特来请杜将军放行。”余玠拱手说道。

    “哦?本将并未接到拦截尔等军马的命令,赵将军多虑了。”杜杲拿起案上一卷,一边翻看,随口说道。

    “杜将军,曾制置使不明祥况,我家将军也不好明说,但请杜将军放心,我等所行为正道,绝不敢误国误民。”余玠得了赵葵的军令,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能透露行军目的,更要视人而定,视情而定。

    “哼,正道有何不好言明?李全是何许人也?本将想不通赵葵为何要与他同流合污?赵帅英灵在天,怕是要永不瞑目了。”杜杲与赵葵并无深交,但他对其人才能颇为敬佩,也感念他出生将门,赞叹大宋得一支柱,如今看来只是个不臣之辈罢了。

    “杜将军,真当不愿放行?”余玠咬牙再三,心中还在权衡利弊。

    “本将还是那句话,此行只是奉命巡查州府,并无接到战令,请赵将军无须担忧。”杜杲摆手驱退余玠。

    “杜将军,玠有一事要问。”余玠终究决定将事情的原委告知杜杲。

    “讲。”

    “将军可认为当今官家得位不当,济王才是真命之人?”

    “大胆,帝王之事哪由你来评论?当今官家顺应天命,乃大德之人,济王以何作比?”杜杲拍案而起,皇家如何顺位他不管,但既然赵昀为尊,那么天下有识之士就应该共扶持,而非因此内耗。

    “杜将军睿智,北疆已乱,大宋在内因团结一致,而李全此人两面三刀是个隐患,故而要尽早除之。”余玠向前踏了两步,小声说道。

    杜杲微微一愣,目色存疑:“你的意思是?”

    “将军,事情是这般……”余玠徐徐道明原委。

    半个时辰后,杜杲平复了片刻:“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这也是我家将军让我来的目的,不想忠义之人相互残杀。”

    “好,即使如此,那某也愿助赵将军一臂之力,李全此人某素有耳闻,他生性多疑,若让他轻易到达湖州,他难免会有所戒备,不如我等做上一场戏,让他放松警惕。”杜杲想法转变极快,一瞬间联想到了如何把戏作的真实。

    “请将军示下。”

    “你且附耳过来。”……

    第三日,李全大军兵压宜兴城,杜杲摆开阵仗,严兵以守,赵葵为表诚意,派吕文德领本部兵马攻城。

    双方战于宜兴城下,不到一个时辰,杜杲全面溃败,逃往建康府方向,李全大喜,下令全军入城。

    时见城府。

    “哈哈哈,常听人言杜杲乃是一介勇将,可单枪匹马退万众之敌,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吕文德尤胜之啊!南仲以为对否?”李全现在对赵葵完全消去了戒心,视他为同船之人,言谈之间毫不避讳。

    “小将莽撞,只是侥幸罢了。”赵葵自谦了一句,而后问道:“承宣使,如今宜兴已下,湖州近在眼前,不知将军打算何时入境?”

    “随时可以,越快越好,待我等见了济王,拥护他左右,才算真正的妥当。”李全现在看赵葵手下的几个将领越发顺心,甚至起了挖人的念想。

    “那就定在明日如何?”赵葵不敢再拖了,他生怕露出马脚,这个破绽不仅来源于自己,更来源于湖州方面,一旦湖州起了变动,朝廷占了主动,只怕李全会生退兵之心。

    “好好好,就依南仲之言……”

    值此刻,一快马闯入堂中。

    “报!湖州巨变!”

    “嗡。”

    赵葵突兀之间耳鸣,一时间脑中空白,现在湖州起了变动,无论是好是坏,他都接受不了。

    “快说!怎么回事?”

    “潘甫攻占州府,擒杀通判全绩、签判胡成。”

    “卡。”

    赵葵把座椅扶手捏得咯吱作响,脑中忆起了那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庞,这样一位栋梁之才竟然死在了一个反贼老朽手中,真是上天不公啊。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济王,南仲,事已至此,我看不能再拖了,就今夜起兵与济王会合吧。”李全欣喜若狂的说道。

    “是,将军。”赵葵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只能将这仇记在心中,待到天亮之日,他一定要把潘甫那贼千刀万剐。

第四十章 李全入湖州

    是夜,李全大军再拔营,不及两日抵达湖州长兴城,派遣人马去与潘甫接洽。

    时见州府衙门,李全亲信刘庆福持军令前来会晤,济王赵竑亲自出面接待,二者相见大堂。

    “你便是刘庆福?”赵竑正襟危坐的问道。

    “末将拜见济王,承宣使闻济王举义事、匡朝纲,特来投效。”刘庆福看了一眼赵竑身旁的老者与两位中年人,心中已经将其默认为潘氏兄弟。

    “甚好,承宣使不远千里而来,本王甚慰。”赵竑其实心中也有悸动,也曾想过等李全入城,与其一起反手擒了全绩,真当做一把反贼,但这个想法很快又被赵竑否决了,李全南进已被深入陷阱,各方都想置他于死地,赵竑上了这条船,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济王,承宣使让末将请示尊上,我等何时入城妥当?”刘庆福也是李全手下的一员虎将,北战蒙古、西拒金人,甚至杀许国都有他的身影,此人秉性耿直,对李全愚忠至极。

    “李将军何时入城都可,本王扫榻相迎,共谋国事。”

    “望济王给个准确时日,以免双方交接生了误会。”李全入城就意味着全面接管湖州防务,一切军机都要以他的决断为主。

    “好,那就定在明日午后,你且回去转告李全,本王既行此事,当盼功成,让他从速。”赵竑也希望事情早些了结,拖的时间越久,朝廷的变化越多,鬼知道史弥远何时兴起,给他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届时一个全绩可保不住他。

    “是,末将告退。”

    刘庆福即走,全绩与胡成同步走岀内堂。

    “济王,情况如何?”全绩讪笑的问了一句。

    “明知故问,方才你们在后堂没有听到吗?且速速擒了李全,不要再将祸水引到本王身上。”赵竑自是有一股无名之火,对时事的无奈完全压住了他的反抗心理,许是时不予人,他又何尝不恨赵昀夺了他的皇权霸业。

    “济王且再忍耐两日,等事情平息之后,绩的承诺不变,无论朝堂风云如何变幻,绩定保济王无虞。”全绩这句说的是真心话,但只限于他个人,他的好兄弟赵官家可不会这么想。

    “嗯,尔等想要如何擒杀李全?他可不会愚蠢到单骑入城。”赵竑面色稍缓,他坚持至今也是因为全绩的这句承诺。

    “此事不急,先迎李全入城,等各方人马聚齐,瓮中捉鳖即可。”全绩现在反倒轻松了,只要李全入了乌程,局面稳定后里应外合再有十万兵马也不惧。

    “那潘甫呢?你寻的这几人真能糊弄过李全,一旦露出马脚,只怕李全不会善罢甘休。”赵竑现在的一切宗旨都是不要牵连到自己。

    “李全又未见潘氏兄弟,亦不知他们的秉性,那此事就不难。”

    “哼,最好如此。”

    翌日午后,乌程城北十里亭。

    浩荡大军,旌旗蔽日,官道前方并行四骑,分是李全、赵葵、杨妙真、刘庆福。

    “全军止步,原地休整。”

    刘庆福传达李全的命令后,李全引几位将领下马登山亭,拜会赵竑。

    “末将拜见济王。”李全拱手向赵竑一拜,暗自观察赵竑的长相,心叹有帝王之姿。

    “将军请起,将军能来,本王感激不尽,日后这行军打仗就全靠将军了。”赵竑引李全落座,侍者为众人敬酒。

    当侍者走到赵葵身前时,赵葵双目一亮,此人不是旁个,正是湖州通判全绩。

    全绩向赵葵微微摇头,赵葵立即收起的异样神情,端坐于席,现在他心中也有了判断,看来全绩已经掌握了乌程大局。

    “济王,怎么不见老刺史?”李全环视了一眼左右,并未看见古稀老者,心叹主事人怎么不在?

    赵竑面色颇显为难:“莫要理他,我等饮酒,本王为将军接风。”

    李全心中一疑:“济王,难不成老刺史病了?”

    “将军还是莫要多问了。”赵竑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济王明示。”李全必须追根究底,潘甫不在,他心中没有着落,这乌程进不进都是两回事。

    赵竑沉默不言,只顾饮酒,席间气氛颇为紧张,全绩适时搭话:“回禀将军,此事也不能怪我家王上。”

    “你是何人?”李全略显不悦的说道。

    “小人是济王府亲随赵四,今日斗胆开口为我家王上说一句话。”全绩双腿瑟瑟发抖,神情惊慌至极,语气结结巴巴,看似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

    “呵,你到说说看潘甫为什么没有来?”

    “其实是在迎接将军的规程上济王与老刺史产生的争议,王上胸怀宽广,不拘小节,执意出城迎接将军,而老刺史则认为将军应该入城谒见王上。”全绩停顿了数次,才将整件事情说全。

    李全一听,心中顿时生了火气,人还未见,先立马威,这潘老头真把自己已经当作史弥远了吗?

    “事情就是这个事情,本王不屑于与老先生争这细枝末节,他不来就算了,本王主持便可。”赵竑语气略显无奈,似乎有种任人拿捏的感觉。

    “多谢济王盛情,济王放心,今日末将到来,没有人可以再左右济王,王上只管准备登基之事。”李全先入为主讨好赵竑,将周遭怨气全部责怪在潘甫身上,无形之中化解了疑虑,也为二人不和打下了基础。

    “唉,不说了,李将军来来来,饮酒饮酒。”

    “济王请。”

    半个时辰后,李全领大军入驻乌程,入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上百亲兵围了潘家私宅。

    “汝等是谁?竟敢擅闯潘家院,不知道家里住的是哪位吗?”一家侍趾高气昂的说道。

    “哼,住的是哪一位?不就是一个半截入土的老朽吗?且进去告诉潘甫,就说楚州李全来谒见他了,顺便和他商量一下乌程的防务。”李全微微抬手,亲兵快步围了石阶。

    “尔等要做什么?我家主君可是济王府的座上宾,你们……”

    “滚一边去……”

第四十一章 朝廷兵马

    且说李全领兵霸道闯潘宅,明刀亮刃直逼大堂。

    “潘老刺史在何处?本将有些与他商议,让他速速出来。”李全本就想全面接管乌程,潘甫今日给了他机会,他也不顾什么情面。

    “尔等要做甚?”

    值此刻,“潘甫”从内堂走出,脸色阴沉,姿态孤傲:“你是何人?”

    “大宋淮东承宣使李全。”李全趾高气扬的回应道。

    “哦,原来是李将军,不知将军寻老夫何事?”

    “与老刺史协商一下乌程防务,今本将军马入城,老刺史的乡勇便可卸下重任,这城楼防岗,街府巡逻就交于本将如何?”李全不愿和潘甫多费口舌,开口就是一家独大之姿。

    “将军未免有些不通情理的吧,将军此来还是老夫书信所召,老夫……”

    “不必多说了,老刺史居功至伟人人皆知,但毕竟年事已高,以后就在府中休养,切莫不乱走动,以免生了危险。”李全抬手打断潘甫之言。

    “你……你。”

    “如何?”

    潘甫眼中多有不愤,但却不发一言。

    “好,既然事情交代清楚了,那本将就告辞了。来人,潘宅周遭人员往来密集,本将担心有不法之徒威胁老刺史的安危,自今日起,尔等就在此地长住巡逻,一定要确保老刺史的安危。”李全说话间转身跨剑出门,左右家侍皆作瑟抖。

    是夜,州府大堂。李全与杨妙真众人对坐议事。

    “将军,潘老贼不识抬举,不如趁早将其除之,以免日后在济王耳旁吹些邪风。”刘庆福愤愤不平的开口。

    “哎,莫要这般说,潘甫是起事元老,事未成先杀功臣,会让别人觉得本将小气无度,如今这般就好。”李全本来做的是大义之事,名声首先要站住,不然天下何人跟随:“潘甫事小,如今当务之急是急攻临安,助济王登临九鼎,尔等有何良策?”

    “临安禁军多年未经战事只是徒有其名,只是临安城高,不易攻破,而我等又无攻城器械,依末将之见这才是当务之急。”杨妙真能坐在此处,可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尽有她多年浴血沙场的经验。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城池南破,但人心未必坚如铁石,若我等能大造声势,临安人心自惧,且城中不乏心向济王者,本将倒认为没那么难。”李全为将多年,对大宋军况了如指掌,除了几只边境军,其余者皆是酒廊饭袋,一战而溃,甚至不战而溃的“精兵”有大把人在。

    “那将军之意是?”

    “直入临安府腹地,不攻临安城,先占周遭赤县,造起声势,大事可成。”

    “将军好计策。”

    李全的想法完全可行,攻心之计对如今的大宋禁军而言十分奏效,只可惜任凭有百般计谋,也不知已身已落困网。

    话转临安朝廷。

    史嵩之自接到赵官家的命令之后,即以京湖制置使的名义调动枣阳军、鄂州、光化军三地兵马赶赴宁国府。

    时见宁国州府大堂。

    史嵩之与曾式中相对而坐,下列江海、孟珙、江万载、杜杲、刘整等将。

    “曾制置使,本官奉官家之令统筹浙东战局,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史嵩之也是第一次挂帅,且自家官位不高,姿态较为谦虚。

    “无妨无妨,皆是为朝廷效力。”曾式中表面看似大度,实则心里已经在暗骂史嵩之仗势欺人。

    “既如此,那某就不客气了,诸位将军,潘甫裹挟济王做乱,李全助纣为虐,现两方人马已聚于乌程,不日将兵犯临安,我等需竭诚以抗,拱卫京师。”史嵩之高声振奋众人精神。

    “愿随将军破贼。”众将同应。

    “甚好,那尔等有何良策?”

    孟珙闻言出列:“史帅,李全此行号称有十万众,但依末将看最多五六万人,他们想直攻临安城只怕是白日作梦,故而末将以为他极有可能用攻心之计,让临安守军不攻自破。”

    孟珙对史弥远当政的软弱深有了解,当年李全杀许国,他不仅没有责怪李全,反倒为其加官进爵,以稳其心,单从这一点上来看史弥远这一次也有可能顶不住压力,毕竟人越老越怕死。

    “哦,什么攻心之计。”

    “攻心手段不外乎造势,引民惶恐,锉敌锐力,济王名盛,临安向其心者也不在少数。”

    孟珙还未开口,曾式中一列走出一人,身材平雍,精小目亮,头戴纶巾,有十足的书生气。

    李曾伯,字长孺,原覃怀人,后迁居寓嘉兴府,太宰李邦彦之后,时任濠州通判,为人善政,有武略。

    “制置使手下可真是人才济济啊,那依你之见要如何擒住李全?”史嵩之闻其言,观其行,也是个风彩人物,故而态度友善,史嵩之相较于史弥远更有高志,他主和,但不软弱,皇帝手下出了不听话的人他也很乐意帮忙收拾。

    “某认为也应用攻心手段,伐战为次,某素闻赵南仲出生将门,风骨高洁,又有帅臣之潜质,如此人物附庸李全定是一时糊涂,若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其归于朝廷,形成里外夹击之势,李全的倚仗也就不足为惧了。”李曾伯认为应该从赵葵方面入手,赵葵受赵帅教导明了忠君爱国之心,又拜郑清之、全子才世之清流为师,这样的人物与李全同流合污着实太可惜了。

    “呃,赵葵从污,我等也无法改其志向,他既然随李全千里而来,想必已经下定了决心吧。”史嵩之可不敢给在场众人透露分毫,毕竟人多眼杂,谁也保证不了无人泄密,一旦出了事,赵葵、全绩便入万劫不复之地。

    “史帅,某愿暗入乌程,密说赵葵归降,望史帅成全。”李曾伯一脸决然,要做那大义之人,全然不把生死记挂在心。

    “李通判好志向,本将甚慰,但此事不宜再说,还是先商议如何擒李全吧。”

    李曾伯闻言默然,心中充满惋惜,亦骂史嵩之不会寻找机会。

第四十二章 兵发安溪

    四月初,李全派先锋大将刘庆福领一万人马出乌程,沿苎溪达德清,压向安溪镇。

    史嵩之听闻,即派孟珙、江万载二将率五千军马出宁国府,过昌化、临安,布防余杭城,双军成对垒之势。

    此日,天拂晓,刘庆福领一千轻骑疾行余杭城外,高举旌旗,绕官道而行威。

    时刘庆福身披玄甲,手提长枪,跃马阵前沙场,高声朗喝:“城上将领听着,某乃承宣使麾下战将刘庆福,今奉济王之命攻取余杭,尔等若不想死,速速开门投降。”

    “呔!敌将休狂,某是忠顺军帅孟珙。

    李全倒行逆施,助纣为虐,是曰天理不容,尔等皆为宋臣,享高官厚禄,何故附于逆臣,妄送性命。”孟珙也是经年宿将,只一眼便看出刘庆福此来是为试探,幸好他之前做的十分充足,在城头上遍插孟字旗,巡逻甲士个个精壮,让刘庆福看不出深浅。

    “可笑,济王本是天命所归,是史弥远谋朝篡位,阴立赵昀,此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德不配位,何以为尊为长,今济王邀天下有识之士拨乱反正,尔等何故如此顽固,不如投效我家承宣使,日后也有个好前程。”刘庆福同样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听起来也无大错。

    “哼,区区李全,一个两面三刀之徒,他附宋都谈不上真心,何谈扶宋,这番言语从你口中说出真是好笑。”孟珙且不说二赵何人正宗,单谈以下杀上的李全,这种“忠义之士”怕是无人敢随。

    “你……孟璞玉!休逞口舌之能,可敢出城与本将一战。”

    校将是一个危险极大的事情,轻负伤,重丧命,但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千百年来将领的前赴后继。

    阵斩二字对将领有着特殊的含义,是马革裹尸、浴血沙场的直接表现,更是激励士气、提高军中地位的机会,亦有名垂史书的可能,故而无论何时,自诩名将勇将的这些人是不会退缩的。

    “有何不敢!”

    孟珙目色兴奋,覆灭李全绝对是名垂青史的一件事,而若能战赢刘庆福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继,孟珙提长刀出城门,与刘庆福会于阵前,立刀眉微微上挑,烔目如神:“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两军阵前,姓名早知,叫问名姓,只为气势。

    “青州刘庆福。”

    “枣阳孟璞玉。”

    姓名叫定,飞马对冲,孟璞玉以枪直冲刘庆福面门,刘庆福横刀格档。

    “锵!”

    刀枪错火,刘庆福力架孟珙,二将拼力,齐鼓相当,成斗牛之势,孟珙本是智将,力不及刘庆福,只等以巧相拼。

    “嘿!”刘庆福退刀上挑,孟珙横枪下压,刘庆福二撤枪横摆,直击孟珙的左胁。

    孟珙见状撤身,枪尖扫过衣衫,避过一击后,孟珙二出枪击向刘庆福的胸膛。

    “尔敢。”

    刘庆福双目一横,大刀劈向孟珙面门,不避孟珙的直枪,作势要以命换命。

    “哼!”

    孟珙心如坚石,也不惧刘庆福的大刀,枪仍不退,就等刘庆福退刀。

    刘庆福见状,也生心惧,以命换命,非理智之人,故而至最后一刻刘庆福率先撤刀,退马左进。

    “哼,无能!”

    孟珙趁机化枪为棍,一棍重砸在刘庆福背部,刘庆福吃疼回击一枪,迅速撤回军列。

    “哈哈哈,无用之辈,何故先逃?”

    “今日且放你一马,来日再战。”刘庆福不敢回头,自认不敌。

    “哈哈哈,擂鼓助威!”

    孟珙抬枪高喝,甲士升鼓助威,此番校将以孟珙完胜。

    刘庆福无颜再听,灰溜溜的领轻骑退去。

第四十三章 乌程杂事

    清晨,全绩换了一衣家仆短衫,去了济王居住的东厢,初入门,便见赵竑在用早饭。

    “济王,小人来了。”全绩拱手向赵竑一拜,自李全入城后,全绩便极少露面,以防被人认出。

    “都下下去吧。”赵竑摆手驱退左右,看了全绩一眼:“坐吧。”

    “多谢济王。”全绩不动声色的落坐。

    “尔等到底在等什么?李全已经大举进攻临安了。”赵竑语气略显急躁,声势与短兵相接相差甚大,朝廷消耗的人马不仅会落罪李全,赵竑也脱不了干系。

    “济王且再等等,朝廷的部署尚有疏漏,不宜此时动手。”全绩现在可没有心思关注赵官家对济王有多大的仇恨感,乌程城内还有四万余忠义军,赵葵军怕是没那本事控制,必须再分散些兵力才行。

    “全冶功,若你真擒了李全,打算如何安排北军?”

    “此事言之尚早,济王若无其他事,绩就先行告退了。”全绩其实也不愿与赵竑多打交道,多番亲近只是为稳定其心,怕功亏一篑在赵竑身上。

    “哼!本王的耐心有限,若天不容我活,本王也不会让你和赵葵好过。”

    “小人明白。”

    全绩即退出内堂,准备去寻赵葵商议内应方案,谁知刚走到庭院处,便撞上了杨妙真与李璮在石亭中嬉戏。

    杨四娘子着一对襟小提花裙,目笑盈盈,迎风而坐,姿态佳然。

    全绩心中一紧,忠义军各将中他最怕遇到这女子,武艺超群,心细如发,善谋好断,是忠义军中的军师人物,杀许国之谋也是由她策划的,难对付的紧。

    全绩一入走廊,便躬腰疾行。但刚走两步,杨妙真便投来目光,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道:“站住。”

    全绩一愣,无奈停下脚步,向杨妙真一拜:“恩堂有何事吩咐?”

    “你是那日十里亭开腔的济王亲随?”杨妙真起身在全绩身旁走了一周,全绩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

    “正是小人。”全绩二拱手。

    “你可真是个忠心的奴婢啊,济王也是个人物,明向死,而不知死。”杨妙真轻描淡写的看着庭前花景,似乎在说旁人之事。

    全绩额头生了细汗:“恩堂所说何意?小人怎一时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哼,有意思,本将十六岁随兄长起事,尔来十二年,见过各类人物,济王倒是一个出奇的主,本将想不通他这么煞费苦心的帮朝廷是为什么?到最后还不是一死?”杨妙真不像赵竑那般软弱,她如果知道结局必死,定会放手一搏。

    全绩越听越怕,杨妙真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全部计划,但她今日在这里告诉自己又是为何?全绩脑中乱如麻绳,一言不发。

    杨妙真见状豪爽大笑,形态如同男儿:“莫怕莫怕,本将若想整治尔等易如反掌,本将只想知道朝廷最后会如何安排忠义军?”

    杨妙真问了一句与济王相同的话。

    全绩此刻也不再着急,挺直腰身,与杨妙真对视,既然杨妙真开了口,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本将今日与某在此议事,承宣使可知?”

    李全是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这个局就是为他设的,如果他已经洞察了这一切,那全绩一众就变成了跳梁小丑,变成了李全手中拉捏的筹码。

    “怎么?怕被我家夫君捉奸?”杨妙真挑眉问道。

    全绩讪笑了两声,心叹这女子还真是大胆:“将军说笑了,将军今日能与某密谈,想必已经看清了时势,忠义军已是笼中困兽矣。”

    自忠义军进入湖州的那一刻起,口袋已经扎紧了,他们只有两条路,一死二降。

    “但本将照样能杀了你!”杨妙真双目一沉,一字一顿的说道。

    “杀某无用啊,忠义军也回不了青、楚二州,只会增加朝廷对忠义军的恨意。”全绩无处退,自然要逼一步,拿出气势。

    “本将向来不是理智之人,杀了你先从心中痛快,人一死,什么高官厚禄,什么荣华富贵可就都没了!”杨妙真从那日全绩搭腔,到后来潘宅见闻始,便在心中留下了疑惑,通过多日追查,层层剥进,越发看清真相,心意越凉,一步死棋已压在忠义军的头上。

    “将军说过你见过各类人物,可曾见过自诩清高,一心为公,不畏生死的傻瓜蠢蛋?”全绩自嘲了一句。

    “你到底是何人?”杨妙真听着全绩坚定的语气,对其身份越发好奇。

    “沂王府幕僚、湖州通判、承务郎全绩。”话都说到这份上,全绩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从杨妙真的口气中他可以听出李全尚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么杨妙真这根旁枝全绩就要尽力砍除。

    “你就是全冶功,好啊!好啊!看来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你可真是不畏死啊!北疆战事如火如荼,你把精兵强将调来湖州,就不怕蒙古人和金人大举入侵,到时候你可就变成了大宋的罪人。”杨妙真开口威胁道。

    “此事倒不怕,北境不是还有一个彭义斌彭将军吗?他可比某些人更忠贞些,至少他知道自己是大宋的臣子。”全绩暗讽了一句。

    杨妙真一时默言,彭义斌确实比他们夫妇更向宋,力战蒙金,从不左右迎合。

    “事已至此,还望将军三思而行,依绩之见不如将军劝承宣使归降朝廷,免得兵事,对双方都好。”

    “学那赵竑吗?呵!只怕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杨妙真是何等聪慧之人,她知道自己的谈判资本是什么,卸了兵权,去了众甲士的忠心,她便一文不值。

    “那将军之意是?”全绩哪敢逼迫过紧,现在他可是鱼肉。

    “本将可助你起事,李全的命你尽可拿去,事成之后你保本将与璮儿性命,且本将仍为忠义军恩堂,本将履军多年,忠义军若无本将,谁人来了也不能轻易收服,如何?”

    “好,就依将军所言!”

    全绩不知杨妙真为何如此心狠,但只要达到平定战事的目的,一切皆可。

第四十四章 二派兵

    话说战事,刘庆福数次攻伐皆被孟珙阻挡,一万人马耗了两千余,军报也同递送到乌程。

    州府衙门内,李全正在大动肝火,叫骂之声传响庭院。

    “刘庆福这蠢货,他的一万人都是酒囊饭袋吗?区区一个孟珙,一个不到五千人的安溪镇都打不下来,那还能指望他打余杭,打临安吗?”

    李全如此激动也不仅是因为败仗,更主要的是时间不等人,孟珙多拖一刻,大宋各地的兵马便越聚越多,就算都是草包,也能用人命填赢战事。

    “恩府,此事也不能全怪刘帅,只因那孟珙着实难缠,将安溪镇布置的像个龟壳,左右都打不进城去,却被火炮火箭伤了多人。”副将一脸无奈的说道。

    “废物,都是废物!”李全骂了几句,平复半刻,又道:“召众将议事。”

    半个时辰后,见大堂,李全负手立于地图前,众将各坐一席。

    “方才本将接到军情,刘庆福未能攻下安溪,且折损了两千余众,本将准备再派两万兵马助其速取安溪、余杭。不知谁人愿请战?”

    “恩府,让末将去吧,末将与刘兄配合多年,定能取下安溪。”

    “恩府,还由末将来吧,刘将军虽勇,却差了些谋略。”

    “恩府……”

    在坐将领争先恐后的想立功,唯有赵葵与杨妙真二将稳坐不动。

    李全看了赵葵一眼:“南仲何意?”

    “末将自是想去,只是末将兵寡将少,又调动不了其他将军的兵马,故而未敢发言。”赵葵是不愿离城,但说的也是实情,他对于忠义军而言是个外将,由他领兵,李全部将自是不服。

    “无妨,本将予你军令,违者斩之,你可愿去?”李全再问。

    “是,末将领命!”赵葵不敢再说二话,再推脱的话,李全必然生疑。

    李全微微点头,还没发言,一众部将便轮番反对。

    “恩府不可,赵帅不知忠义军内部调配,只怕上了战场难免出错。”

    “赵帅有兵略,我等将领皆服,只是手下的大卒野惯了,只听恩府与恩堂的调令。”

    “都别吵了!本将现在安排军令,尔等都不听吗?”李全方才的确是在试探赵葵,心底不愿将兵权交于外人,故而自作弱势,说的可怜。

    众将立即会意,将军令之择改为了表忠心,堂中乱成一团。

    许久,堂上高台传来飒爽之音:“尔等这是在闹市议菜价吗?都别吵了,本将领兵去一遭。”

    杨妙真开口,堂中立变静默,人人皆敬这四娘子。

    忠顺军组成极其复杂,起初红袄军兴起,以杨安儿、刘二祖、李全三家势力最为雄厚,杨安儿称王失败、坠水而死,其部由杨妙真与刘全统帅,刘二祖被金兵杀害之后,其部由霍仪、彭义斌主理,唯李全逃脱围捕,退到东海休整,刘全与杨妙真便率万余人马去与李全会合,杨妙真也与李全在磨旗山联姻,故而现在的忠义军有杨安儿的旧部、李全的忠士、张林、季先一众败将的降部。

    李全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目生无奈:“你真当要去?”

    “请将军下令。”杨妙真目色决然道。

    “也罢,那就领两万去安溪吧,刘庆福也归你指挥。”李全知道杨妙真向来心傲,喜掌控大局,李全便随了她的意。

    “是,将军。”杨妙真向李全一拜,环视众将:“何人不服,尽管说来。”

    “我等皆从恩堂之令。”……

    是夜,州府内堂,李全一家对坐用饭,李璮坐在李全怀中,指挥李全给他夹菜,李全眼中尽是慈爱,笑声不断。

    而杨妙真坐在另一侧,仪态贤淑,不苟言笑。

    许久,李全才命人将李璮抱走,自斟自饮了几杯,开口问话:“娘子怎么想起去安溪?”

    “待在城中无趣,压抑的紧。”杨妙真问一答一,不愿多说一句。

    “有何压抑之处?赵范的粮草未断,镇江军也未反抗,推进临安只是时日问题。”

    “嗯,我去加快时日。”杨妙真虽与李全是政治联姻,但毕竟是夫妻多年,若来日李全求饶求活,她也做不到铁石心肠,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杨妙真你到底想哪般?我李全这些年来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若遇了其他男人,到了我的位置,早就三妻四妾,你何曾抬眼看过人?”李全灌了一杯酒,怨气十足的问道。

    “夫君喝醉了,早些休息吧。”杨妙真起身走向房门处,有时候结果并不重要,过程使人刻骨铭心,即便当年杨妙真知道必嫁李全,但她也想李全采用柔和手段,而非威逼利诱。

    “唉!人心难啊,真有那铁石……”

    李全还在自斟自饮,断断续续的话语从房中传出,而杨妙真早已没了人影。

    翌日,杨妙真领两万大军奔赴临安府,再减去各地征运粮的万余甲士,乌程城内的兵力只剩不到两万,其中有六千余是赵葵的雄边军,全绩一众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晌午,赵葵入济王府谒见赵竑,与全绩、胡成密会于内堂。

    “冶功,杨妙真已经领兵出城了,你是如何劝说动她的?”赵葵略带好奇的问道。

    “说出来南仲兄可能不信,是这四娘子主动与某议谈,三两句话便促成了此事。”全绩摇头讪笑道。

    “哦?冶功可真是不同凡响啊。”赵葵打趣了一句。

    全绩连连摆手:“杨妙真才是非常人,此事就不多说了,南仲兄看何时动手合适?”

    “再等两日,等杨妙真到了临安府,我等再动手,各家书信冶功可否送达?”六千人对一万四五,赵葵也没有信心,毕竟李全的家底子都是千锤百炼打出来的,对上金人、蒙人都可一战,故而有了外援方才妥当。

    “嗯,某今日就写,让史兄派刘整前来增援,至于曾制置使处就点杜杲的将如何?”全绩胆战心惊数月,也想尽早结束此事。

    “妥当,待两军一到,擒李全无忧矣。”

第四十五章 三军动

    三日后,清晨,李全照常去巡视城防,处理军务,其一日行程也同报于赵葵营中。

    时见军帐内,赵葵与全绩相对而坐,众将陆续走进大帐,见了全绩皆叹此人如此年轻竟然能与赵帅平起平坐。

    “诸位,本将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湖州通判、承务郎全绩,也是此事湖州之事策主。”

    赵葵言罢,全绩起身向众人拱手施礼。

    “有劳各位将军了。”全绩说话间环视诸将,将目光落在了后排的余玠身上。

    余玠同样也略带惊讶的看向全绩,二人算是认识,因为全绩之前赴光化县簿的路上曾请余玠吃过一顿饱饭。

    “冶功请坐。”赵葵清了清嗓子又道:“尔等听着,湖州之行的紧要处来了,李全心贪,攀附济王,不自知已入朝廷圈套,本将奉官家之命擒杀李全,时不我与,当在今日。

    吕文德何在?”

    “末将在!”吕文德以前都是听他人的只字片语,对赵葵的谋划不甚了解,而今赵葵拔明,他心中顿起波涛。

    “本将知你善交际,与忠义军营中各将关系都不错。”

    赵葵话还没说完,吕文德已经是冷汗直冒,连忙开口解释:“军帅,末将虽然贪玩,但从未将机密之事向外泄露一句。”

    “本将知道,本将是让你把相熟的忠义军将领邀约出来,摆宴吃食,务必拖醉他们。”

    “此事简单,赵帅放心,末将定时使浑身解数,让他们离不了桌面。”吕文德之前请忠义军将领吃喝已是常事,邀约他们并不困难,至于吕文德之前的想法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赵葵也不会细问,人再未犯错之前,一切假想都不会摆上台面。

    “余玠何在?”

    “末将在。”

    “你率两千人马去城北换防,今夜以火把为号,大开北门,若遇阻拦格杀勿论。”

    “是,军帅。”

    是夜,乌程北城楼,忠义军卒正在往来巡逻。

    “唉?今天怎么没见刘副将?”

    “谁知道呢,估计又跑去饮酒了吧,雄边军的吕文德与我家将军走的近,听将军说吕文德有归顺恩府之意。”

    “哼,赵葵的人也不乏忠义啊!”……

    亥时左右,城内街道起了脚步声,一众轻装甲士涌现,引起城上巡卒的警惕。

    “尔等是何人?来此作甚?”为首都头高声询问道。

    “我等是吕虞候的部下,奉虞候之命特来换防。”雄边军中也走出一都头回应,而余玠躲在甲士中观察情况。

    “换防?我家将领未有军令下达,尔等请回吧。”忠义军都头迟疑了片刻,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这位兄长莫要让我等为难,此事正是你家刘将军的嘱托,我家虞候推脱不过,才让我等来此。”雄边军的都头语气略带恼怒,正好像是那被人搅扰了美梦的状态。

    “这……”忠义军都头神情有些难为,刘副将的确经常在醉酒后做些出乎意料的举动,听城下人的口气不像是作假。

    “尔等到底想要如何?要不现在派上一人去问问你家将军?”雄边军都头得寸进尺的说道。

    “不必了,既然是吕虞候之令,我等也不好推脱,不如这般吧,你我二人同领兵马巡防,兄弟也不要为难在下如何?”忠义军都头还是谨慎,知道问一个醉汉没有什么结果,所幸就一同巡防,这样也不算违抗军令。

    雄边军都头回头看了一眼余玠,余玠微微点头,都头即言:“也罢,兄弟可备了夜菜?你我坐坐。”

    上好酒,下跟风,余玠早就给众人托付好了如何应答。

    “好好好,兄弟快入城楼,好酒好菜某自备下。”

    继,两家都头在楼中饮酒,一身甲士装的余玠则站在墙墩处,密切观望着城外官道上的动向。

    子时,天边起了通红之光,且伴马蹄之声,忠义军卒顿时大惊,高声通告众人:“敌袭,敌……”

    “刃!”

    一剑亮白刃,鲜血破喉出,余玠甩去剑上余血:“众将士听令,速速打开城门,迎接兵马入城。”

    余玠一动,雄边军甲士同时出手,顷刻之间,数十位忠义军卒交代在了石道间,城上乱作一团。

    “吕文德反了!雄边军反了!”

    “尔等才是反贼,我等皆大道正义之士,莫跑,吃某一枪。”

    石道血泛,横七竖八倒满尸体,忠义军无人指挥,战力成倍削弱,而余玠身先士卒,鼓舞雄边军大杀四方。

    两刻后,余玠杀到城下,身披血甲,左右皆不敢拦,眼睁睁的看着雄边军开了北城门。

    “踏踏踏!”

    城门始开,两骑率先跃入,为首者正是杜杲:“何人是此间主将?”

    “某是余玠!”

    “余将军,李全现居何处?”

    “原在州府衙门,但北门一开必然惊动此贼,他应赶去了驻城营。”

    “营房在何?”

    “城东,某领将军去。”

    余玠话音未落,又一将入了城门。

    “忠顺军刘整在此!何人是主将?”

    “刘将军,某是杜杲,事情紧急不便多言,本将即领人去擒李全,你且领忠顺军在城外把守要道,不可放跑李全,否则后患无穷。”杜杲的官阶比刘、余二人都高,此间由他指挥理所应当。

    “是,将军。”刘整撤马出城,布防四门。

    杜杲则与余玠直奔城东营,与此同时,赵葵也同领兵马攻打州府衙门,整个乌程街道兵甲不断,夜户买卖全部躲藏,人人隔窗眺望,只叹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话回城东营。

    穿了一身白衣,光着赤脚的李全大步走入军帐,双目火气浓郁,牙关怒咬,时伴高声咒骂:“赵南仲啊赵南仲,你这小人不得好死,待本将擒了你,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人呢?”

    李全落座高台,这才意识过来帐中将领少了大半,火气就更盛了。

    左右皆不敢言,全作低头。

    李全一脚踢翻木案,抽出架上宝剑,逼问其余将领:“老子问你们人呢!”

    “被……被吕文德叫去饮酒了。”

    “噗!”

    李全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第四十六章 毙命济王府

    丑时初,赵葵攻陷州府衙门,掌控大局,忠义军沿街巡逻者大多溃散,不乏原地投降者。

    丑时正,李全派兵攻打北门,意图切断赵葵与刘整联系,重新稳定局势,但刘整亲自立于城门处防守,一柄长刀杀退千余甲士,真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丑时末,李全亲率八千人马攻州府衙门,赵葵以三千众竭力死挡,眼看李全就要攻下州府之际,杜杲、余玠领兵袭击李全的城东营,又折返增援赵葵,对李全形成夹击之势。

    寅时正,李全部不敌内外三军强攻,败逃向南门,欲出乌程,去与杨妙真会合,但李全刚到南门下,便遇箭雨阻挡,抬眼细看方才知是吕文德劝降了季先的旧部。

    李全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得又返城中,左右环顾唯济王府是个退守的地方,即领着两千余残兵占了济王府。

    时见府外,一席玄甲的赵葵立于石狮前,身后所立杜杲、余玠一众将领,而全绩站在赵葵身旁,二者的表情截然不同,赵葵是大石落定的自得,而全绩是满目愁云的担忧。

    “冶功,破了济王府,一切便可了结,届时你居头功,官家必有重赏。”赵葵在乌程城各处都设了重兵,唯独济王府未设防,其意就是要引李全入济王府。

    “南仲好计谋。”全绩这句话有几份讥讽之意,许是自己未能兑现承诺的愧疚,此刻的李全遇了赵竑,赵竑怕是凶多吉少。

    赵葵见状,拍了拍全绩的肩膀:“冶功,私情不言公事,私诺难抵大义,那怕今日你我背上骂名,也在所不惜。”

    有些人活着就是一种威胁,无论他自己怎么想,别有用心之人就会利用他的名义做一些事情,潘甫也好,李全也罢皆是如此。

    全绩此刻无言以对,赵葵所求的是李全杀了赵竑,他再杀了李全的完美结果,当然若李全没动手,赵葵也不介意假借他的名号做些事情,反正在事情了结之前,济王赵竑绝不能再活在世上。

    话回府内。

    庭院、走廊、亭子皆见兵甲驻守休息,而正堂中李全一脸阴沉的坐在高台上,堂下济王赵竑被忠义军众将架在方寸地,虽然赵竑面色看起来平静,但不住微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济王,你可以告诉本将今日发生了何事?为何乌程城四面皆兵?赵葵又为何无故而反?”李全现在只想一刀提了赵竑头颅,如果没有这个狗屁济王,他也不会头脑发热来湖州,中了赵葵的圈套。

    “承宣使,此事本王也不知情,自你入乌程以来大小事务都由忠义军处置,本王哪有接触外人,调动兵马的能力?”赵竑第一时间说了软话,他已经得了全绩的承诺,临了之际却被李全闯府,只叹时运不济,倒霉透顶。

    “不知情?好一个不知情!赵竑,本将不远千里来助你登基,你就这般伙同外人置本将于死地吗?说!今日说不出个来龙去脉,我李全定让你毙命当堂,反正某也不惧一死了。”李全说话间抽出腰间佩剑,架于赵竑脖颈处,随着力道微微深入,赵竑脖子已经出现了血痕。

    “承宣使莫要激动,本王一直是受他人胁迫,之前是潘甫,而今是全绩,全绩此人心思缜密至极,放眼整个湖州的经营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围擒承宣使他是主谋。”赵竑架不住这般压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明。

    李全越听越气,准备一刀结果赵竑,但转念一想又做停手,一脚踢翻赵竑道:“把赵竑押下去,绑在庭院石柱上,让他大声求饶,他若敢停,棍棒鞭子皆可使之。”

    李全还没有被气糊涂,他知道赵葵迟迟不进攻的原因就是给自己留足时间杀赵竑,只要赵竑一死,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现在能拖一刻是一刻,只期许杨妙真速速带兵来援……

    时至天亮,王府外院中还是能听到赵竑的惨叫声,赵葵的兵马也没有强行攻打王府,而是先清理乌程周遭的溃兵,给李全留足时间折磨赵竑,最好将其折磨至死。

    晌午,乌程城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除了战亡的两千余忠义军与王府残兵之外,其余的都归顺了朝廷,合有万人左右。

    时见王府对侧酒楼,全绩独坐,余玠立侍左侧。

    “义夫,坐,不必如此客套。”全绩为余玠倒了一杯茶,邀他同坐。

    “多谢先生。”余玠只道谢,不落座,仍站在全绩身侧。

    全绩见状也起身,走向窗口眺望对侧的朱门大府:“义夫,你说赵竑能不能撑过今日?”

    “难说,不过就算其今夜不死,赵帅也会强行破门,反正最后把名头套在李全身上即可,这种事说不清楚的。”

    余玠摇头一笑,的确是说不清楚,有心之人不管是不是李全杀了赵竑,都会为赵竑辩解,强行数落朝廷官家的过错,责骂全绩、赵葵这些施行者。

    “李全一死,杨妙真又在忠义军中一家独大,你说是继手杀了她,还是留着她?”全绩已经在考虑日后之事了。

    “必须留之,忠义军失李全,已是人心涣散,若再没了杨妙真,只怕会溃不成军,就算强行训练,也会沦为平凡,再不可能变成那青楚精锐。”凡强军必有一魂,尤其是这些反叛的草头军,对领军之人定是笃信至极。

    “可杨妙真生性彪悍,极难控制啊!”全绩第一次对女子使这词语。

    “呃,末将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不过末将听闻是先生劝归杨妙真的,想必先生自有一套雷霆手段可制服这不让须眉的四娘子。”余玠说着说着微微一笑,打趣起来:“要不先生也学那李全,纳了四娘子为妾,好生调教如何?”

    全绩一听连连摆手,他那有什么办法管住这心如蛇蝎,谋杀亲夫都不眨眼的杨四娘子:“此等好事还是留给其他将领吧,绩一文臣,制不住这飒爽女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172/ 第一时间欣赏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光棍琉璃所写的《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为转载作品,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介绍:
全绩穿越到了绍兴西门,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保长之家,但没想到家中寄养的表弟,竟是大宋下一代掌舵人理宗赵昀,这算是落户了个好人家,但时间段可太差了,狂风骤雨即将来临。
嘉定十三年,草原雄鹰铁木真定都哈拉和林,正在加紧对花剌子模国都城玉龙杰赤的攻势,整个北疆版图遍插蒙古旗帜,夏神宗李遵顼坚持襄宗军策,铁心附蒙抗金,而金宣宗完颜珣也不惯他脾气,时时迎头痛击,双方打的有来有回。
这是读书人最好的时代,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也是国家最纷乱的时代,故土难离,犹望北疆,国耻仍在,当政者何为?
既是机缘天定,那全绩也不能枉活一世,收北疆,开通途,修火器,明政事,也不说平起平坐了,让金人叫个叔父,纳个岁币,属实不过分吧,至于草原雄鹰,那就竭志以抗,掰一掰手腕。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