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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光棍琉璃     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txt下载     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墟市

    翌日清晨,北山墟市。

    山麓谷地,商人聚群,议价论货者声音鼎沸,或牵三五马匹,或押六七粮车,帛绵瓷品琳琅满目,售卖者多为宋人,购买者皆为金人。

    像这种山脚草市没有任何规矩管辖,唯一的法则就是价高者为尊,只要价钱到位,无论是什么都可以买卖。

    值此刻,木栅外起了响动,文小小带着一群手持水火棍的衙卒闯入墟市,且伴高声呼喊:“都听着,待在原地不许走动!”

    突兀发生的情况让不少人大惊,心虚者根本不听文小小的劝诫,弃了货物欲要逃窜。

    “嘣!”

    一衙卒手疾眼快,见有人逃跑,一棍结结实实的打在其后背上,疼的逃跑者满地打滚。

    全绩冷眼看着这一幕,然后微微抬手:“搜,如遇抵抗,一律捉拿。”

    “是!”衙卒齐声高喝。

    继,众卒逐摊位检查售卖货物,将粮草、马匹、盐铁茶等紧要物资全部收拢,并将售卖者擒押。

    “明府,我等皆是正经的买卖人,何错至此啊?”

    “明府开恩,我等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众摊贩纷纷向全绩求饶,诉说自己是何等不易。

    “哼,大宋明文律法规定,不得倒卖重资,尔等知错犯错,还敢问无罪?”全绩喝斥众人,而后细问:“说,尔等是自行售卖?还是受他人所托?”

    墟市之地贩量大小不一,小户私售,大户摆件,其中多有门道,全绩欲寻大户根源,不然的话缴一皮毛,仍有他处售卖。

    众摊贩面面相觑,皆不言语,更有甚者说是自家买卖,做势包庇。

    “好,既然都说是自家买卖,那就全部带回县衙,一一问罪。”全绩也不着急,他只要扣下这些货物,自然会有人出面走动,届时再做分晓也不迟。

    “文押司,这……”一摊贩凑到了文小小身旁。

    文小小一副严谨态度:“你想说甚?既然敢私自售卖重资,那就要承担起后果,与他人何干?”

    摊贩不敢再多言,生怕打破了这层关系,一脸沮丧的跟着衙卒离去。

    全绩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冷笑道:“果真是有大鱼呀,本县都要看看这小小的方寸地有多少人知法犯法!文押司,且在前引路。”

    “是,明府。”

    文小小一脸无奈的回应,他本应该是这些人的通风报信者,但全绩昨日压死了一口话,只要走漏半点风声,他这个押司也就当到头了,相比较权位而言,钱财不值一提,只要手中有权,不怕囊中无银。

    此后两日,全绩横扫了光化北境的所有墟市,将所有禁品重资拉回了县衙,堆满了整个后院仓库,只暂押的商贩便有上百人,动静之大满城皆知。

    是夜,县衙正堂。

    全绩一脸疲惫的坐在椅位上,随手翻阅着库存数目:“文押司,那些商贩可曾改口?”

    “依旧皆称是自家买卖。”文小小低头回应。

    “文押司,依你看来这些商贩可有幕后之人?”全绩饶有兴趣的看着文小小,其实二者心知肚明,仅凭这些商贩不可能建起如此数量,如此规模的墟市,全绩倒要看看文小小会作何解释。

    “这……小人不知。”

    文小小权衡利弊后艰难给出答案,他不得不如此回答,全绩这完全是在自寻不痛快。扯出那些幕后的土豪大户对全绩毫无益处,正如这些顶在前面的商贩而言,土豪大户是幕后之人,那土豪大户身后又站着谁呢,没有官、军的庇护,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开墟市吗?利益之链一旦开启,铤而走险者不在少数,那墟市的利益链一人可以操控吗?

    “不知?文押司常在乡里行走,就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吗?”全绩既然下定决心整治光化墟市,那自不惧京湖的压力,那怕搬出沂王也在所不惜。

    “明府,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文小小见全绩不为所动,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决定劝上一句,一人之力何以抗京湖,况且只是一小小知县,襄阳府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他官阶要高数级。

    “讲。”方才那一问,全绩已将文小小排除心腹行列,事情做得再漂亮,为人若是两面光,那这样的人如何与之交心?

    “明府真不该动光化墟市,此间牵扯太多,一旦闹大很难收场。”文小小面色为难的说道。

    “私市于国有何利?富足大户?喂饱蚀米之虫?亦或资于金人与宋战?可笑至极,本县不知闹大了该怕的是何人?”全绩有资公心的背景,他最不怕闹大,最好闹进官家的耳中,看一看该受整治的是谁。

    “唉,明府执意如此,小人也无法多劝,小人告辞。”全小小恭身退出厅堂。

    全绩一脸漠然的看着庭院,许久方道:“捅了马蜂窝,那就都来吧。”

    是夜,文小小刚返家,便遇人请,文小小再三推迟,不愿赴宴,但那家仆说了几件私密事,文小小脸色渐变不悦,但又不得不与之去了酒楼。

    时见酒楼雅间,光化土豪大户同坐一席,为首者也姓陈,名叫陈旦,是陈羽的表亲兄弟。

    “陈员外,这么晚了唤某来有何要事?”文小小因陈旦要拿出他以前受贿的账本而心中生了火气,言谈冷淡至极。

    “哈哈哈,文押司,某总算把你盼来了,来来来,快请坐。”陈旦满脸堆笑,引文小小入席。

    “陈员外,有事不妨直说。”文小小推了几杯水酒,再次问道。

    “好好好,听闻这几日全知县领文押司清扫了光化周边的墟市?”

    “不错。”

    “唉,文押司为何不劝劝全知县呢?”

    “劝了,人家不听,人家是官,某只是吏而已,奉命行事罢了。”

    “文押司也知此中情况,我等的买卖都在墟市之中,不好撤身啊,麻烦文押司去问一问全知县,他若是缺银少粮,我等可大力资助,就算把这些货物都给朝廷也无妨,但官府不能断了我们的营生出路啊。”

    “嗯,某试着去问问,能不能成不敢保证。”文小小给全绩留了一条后路,没有把话说死。

    “多谢文押司,也就是这小事而已,来来来,不要误了我等饮酒的兴致。”

    “请!”

第十八章 事态演变

    翌日。

    光化土豪没有得到文小小的答复,不到午后,光化县衙门口围满了百姓,人人激愤,个个喊冤。

    “县府也不能如此行事啊!不明不白就把人抓了,还讲不讲王法了?”

    “尔等是何人?”

    “我是余小六的兄长。”

    “我是……”

    衙卒一开口,众人纷纷自报家门,他们都是摊贩的家眷,来问个缘由。

    “都别吵了,尔等家中做的什么生意,尔等自知,都回去吧,待明府查明后定会给尔等一个交待。”一押司不耐烦的说道。

    “不行,我等今日必须见到人!”

    “我等不曾犯罪,有何怕的?放人!”

    几个领头者挑起百姓火气,作势要将事情闹大。那押司也是个明眼人,抬手大声呵斥:“来人,把他、他、他给本押司擒了,聚众闹事,当作严惩!”

    “押司,我等何错之有?不过是声音太些罢了。”为首者连忙辩解,语气略带哀求。

    “何错?哼!那本押司现在便去把你们家眷押来,让你们当堂对质,若错差一句,尔等今日也别走了。”押司为吏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句话便戳穿了他们的把戏。

    为首者再不敢言语,仓皇离开衙门口,众家眷无人指引,也被那押司两三句话吓退……

    午后,以陈旦为首的光化富户借着陈羽这位大力资助慈幼局的善人颜面,请全绩去酒楼赴宴。

    时见酒楼外,一习道袍、身材消瘦的陈羽与全绩相对而站。

    “明府,老夫受他人所托,望明府莫怪。”陈羽原本是光化城中一等一的大户人家,有牛耳之资,但女儿死后,他变得深居简出,不愿多理俗事,一心修道。

    “哈哈哈,陈员外一心向道,对慈幼局所做的一切,本县也铭记于心,怎会因区区小事责怪陈员外,更何况即便没有陈员外,本县也需和光化大户谈一谈这边疆墟市。”全绩摇头示意陈羽莫要自责。

    “明府,请。”

    陈羽引全绩上了二楼,到了门前却做止步:“明府,他们都在房中,老夫就不进去了,以免世俗之气误了修道之心。”

    陈羽之前也是墟市得利者的一员,但现在他厌恶一切买卖狡诈,眼不见心不烦,当然他也不会将内情说给全绩,毕竟陈家一族数百口人呢。

    “好,改日本县请员外饮笑。”全绩说罢,推门而入。

    时房中围坐五、六商贾大户,这几人的财力加起来买下半个光化城不成问题。

    “拜见明府。”陈旦引众向全绩行了大礼。

    “嗯,都起来吧。”全绩慢悠悠的走到桌座上席:“且都坐吧。”

    “多谢明府。”众人回到原位,个个正襟危坐,生怕失了礼节。

    “说吧,找本县来有何事?”全绩不管墟市里面牵扯了多少人,但这桌面上他最大,今日能来,全是看在他们多少资助过慈幼局的情面上,不然的话,即便这些人有通天之财,也见不了全绩一面。

    “明府今日政忙辛苦,小人先敬明府一杯。”陈旦举杯客套道。

    “请。”全绩痛快饮了一杯,陈旦再斟,却被全绩抬手制止:“陈员外,本县不胜酒力,为免吃醉,陈员外有话不防先言。”

    “明府今日能来便是给我等面子,小人也就直言了,北境墟市是小人筹造的,其中买卖路数庞杂,望明府高抬贵手。”陈旦言出惊人,不与全绩言虚,大方承认自己的买卖,之后又说道:“明府,小人也知县府周转不易,这些货物便全部资助给县府,另我等愿再出良田三十亩以资慈幼局经营,只求明府放了那些商贩,重开边境墟市。”

    鱼与渔的道理人人皆知,损失些银钱与绝了财路孰轻孰重,陈旦还是能拎的清,金人如今四面楚歌,国内纸钱疯印,物价呈数倍高抬,没有一个商人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这大可不必了,商贩本县即日可放,墟市也能重开,不过重开的墟市必须由县府经营,本县意在取缔一切私市,断绝重资私下买卖,并不是针对尔等中的某一个,尔等可明白?”全绩要将私财收归国用,大宋的繁荣在商贾,国家却是积贫积弱,要改变这一现状,那就必须立一法规,无人经营市场,万不可取。

    “此事明府具体想怎么做?”陈旦也不着急,凡法规必有疏漏之处,不可能一概而全,只要利益损失在陈旦等人的接受范围之内,他们会咬牙答应,毕竟民遇官,有理也说不清。

    “其一定时,巳时开,申时闭,凡当日运入墟市未售卖物,必须存在墟市,不得运出。

    其二日巡,官府派吏常驻,规避打架闹事,若议价不当,也可由官府公裁。

    其三禁物,凡粮食、草料、铁器铁锭、盐茶等不得在墟市公开买卖,若有南京府,或其他金朝商人来议价购卖,全盘由县府主持。

    其四……”

    全绩刚说完第三点,席位上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议定时辰无可厚非,毕竟墟市不是瓦肆,边境之地理应谨慎。

    衙门巡查也可接受,只要有人执行公务,那就可以寻到便利所在,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公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是常态。

    但唯独禁物一条,所有大商富户都接受不了,墟市明面上摆的货物就只有那些,要么是薄利多销,要么是工序繁杂,能够轻松赚取大量银钱都在禁物行列,虽然全绩放了口话可以通商,但官府掌握市场就代表着高额赋税,这样算下来让利太多,且没有私路便捷,等于是斩断了众人的财路。

    “明府,非要如此独绝,小人在此劝明府一句,墟市之利丰厚之极,明府认为我等小小商人可以独吞吗?有道是做人留一线,请明府三思而行。”陈旦自认为对全绩不错,慈幼局之事光化商人是出了大力气的,只言私情全绩也应该网开一面。

    “列位为慈幼局所做之事,在全绩这儿依旧有情份,但一事归一事,墟市之利归公归国,绩势在必行,告辞。”

第十九章 各方压力

    全绩与光化大户的夜宴了草收场,由于并未谈妥,墟市仍处于紧闭状态。

    不及半月,各方压力开始向光化县汇聚,先是光化军衙门,而后是襄阳府衙门,同一口调都是斥责全绩办事不周,有碍民生经营,责令全绩立即恢复边境墟市,最后就连京湖制置司都来了公文,寻问全绩停市的原因。

    全绩对这些人的发声视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倒也不是因为全绩悖逆,而是这些所谓的责令、公文就是署以某人之名,而非朝廷州府之名,虽是同人同令,但公私之差远于千里。

    初夏,史嵩之也坐不住了,派宋文士至光化,让其好生劝说全绩一番。

    时见县府正堂。

    宋文士端坐于客席,而全绩伏案处理政事,静默了片刻,宋文士率先开口:“冶功先生,户曹让小人给您带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掌握大权之前,不要逆大势而行,否则必招致祸端。”

    “多说史户曹提醒,麻烦宋先生回去告诉史兄,木已成舟再难回头,亦未想过回头。”全绩并未抬头,手中的笔墨也未停。

    “治功先生,户曹是一番好意,先生莫要辜负啊。”

    “不必多言,某不管边境墟市后面有多少人,若他真觉得有理,大可站出来与某一辩,只要合乎情理,某拱手向他致歉。”全绩直视宋文士,现在他已是骑虎难下,光化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语呢,除了公心之外,他还要争这一口气。

    “治功先生为何不听人劝?户曹只在好心,先生若不领情,制置司印令一达,只怕先生面上无光。”宋文士指责全绩不识好歹。

    “宋兄不必口生威胁,即便史户曹今日在此,绩也是此话。”全绩这几日烦躁至极,本以为史嵩之会派人来分散压力,但宋文士态度伴有威胁,让全绩听的很不舒服。

    “告辞。”

    “请。”

    三日后,光化通判、襄阳通判乃至京湖制置司监务同时上书临安府,在汇报各项工作之余,都提了全绩罢边市之事,临安城内一时风云起。

    “踏踏踏!”

    相府别院外起了脚步声,老相爷史弥远今日心情很差,走路带着怒风,神色阴沉至极。

    “沂王可在房中?”

    “史相有何事?”

    赵贵诚拱手迎出房门,姿态十分恭敬。

    “哼!你家那外姓亲眷要反天了!”史弥远一脸憎恶的表情,这儿郎可真会挑时候,迟不来,早不到,偏偏是当今官家病重的关口,太子之位迟迟未定,不出意外的话赵竑必拿此事作文章。

    “不知全绩做了何事让史相如此气恼?”赵贵诚小声作问。

    史弥远即把事情原委与赵贵诚说了一遍,其间加了自己见解,多有贬踏之意。

    赵贵诚一听,神情略显疑惑的问道:“史相,家兄此事有何错?本不是应该如此吗?”

    “何错?错在不自知,他一县官以何权行封市之举?京湖诸府无一聪明人?看不出此间的利弊?唯他一人是贤人?”史弥远落座席位连发数问。

    “但只有全绩一人这么做了,仅凭这一点,他比芸芸京湖官强百倍。”赵贵诚也认为收利归国无错。

    “是愚蠢,京湖边市牵动了多少人的利益,制置司也不敢枉动。”史弥远不得已将话说在明面上,京湖官场都指望着这块饼分些灰利,有人敢动,那必定是群起而攻之,若非史嵩之在暗地里保了全绩一把,他这顶乌纱帽怕早就保不住了。

    “史相,这些都是国之蛀虫啊,史相为何要为他们说话?”赵贵诚越听越气愤,现在的赵宋官场已经变得这么不堪了吗?

    “唉,大郎,有些事难说的很,要让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草,有能力者不代表就清廉,而那些整天把家国天下挂在口边的人恰恰是毫无用处,京湖经不起折腾,赵方、孟宗政、扈再兴等将一死,要扶起新的将领难上加难,你可明白?”史弥远说的十分无奈,他执政十余载,早就看清楚了赵宋这副烂摊子,哪敢做改动,只怕一处崩,处处崩。

    “那史相之意是?”赵贵诚不屑再与史弥远辩解,至少他从始至终在心里都支持全绩,不改则灭,改了尚有希望,做些什么总比眼睁睁看着强。

    “老夫也不知赵竑会出哪些招数,若他强行给全绩泼上一身脏水,只怕老夫也无能为力,毕竟众怒难犯。”在史弥远心中全绩还上不了台面,他担心的是赵竑引祸水到赵贵诚身上:说句难听的话,赵官家能不能撑过今年都是两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一纸诏书,全绩这件事必然会让赵官家心生偏袒。

    “史相真难作保家兄?”赵贵诚双目直视史弥远的老眼,多日气势培养生了效,这一瞬间让老相公都生了压力。

    “这……依老夫之见年轻人吃些苦头也无妨,等一切妥当后,沂王自可将其重新安排。”史弥远扶持赵贵诚已有一年多的光景,耗费了大量的心力财力,不想因为此事让赵贵诚落了赵竑的下风,史弥远现在心中后悔之极,早知道当初就不让那全家儿郎踏入官场了。

    “明白了。”赵贵诚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是夜,赵贵诚从史弥远取来了关于全绩的卷宗,即邀郑清之前来议事。

    时见内堂,郑清之持卷细细阅读,而赵贵诚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许久,郑清之合上卷宗,叹了一句:“全家五郎,少年英豪,有国士之资,若某在他那个年纪断然不敢做出此事,可敬可惜。”

    “郑先生,这些话留在你日后见了家兄再说,某已经问过史相了,他想让我置身于事外,先生以为如何?”赵贵诚与郑清之相对而坐,语气平淡。

    “退一步,不粘事,的确可自保,史相无错。”

    “那若进一步呢?”

    郑清之微微一愣:“也可,在官家心中千官比不了家国,若沂王可以说出让官家接受的家国利弊,也许还有进益。”

    “先生教我。”

第二十章 殿前对答

    翌日,选德殿。

    赵官家今日病情稍转,便召一众文武入殿议事,朝臣依例将家国事宜逐一报于赵官家,赵官家也强打精神,听的仔细,有时也会寻问几句。

    约过了一个时辰,内侍在赵官家耳旁低语了几句,赵官家即言身体困顿,让众官退去,只留亲近几人问话。

    “来人,给同叔赐座。”赵扩自今岁春始,身体多病齐发,久卧床不起,他也时常自我调侃:上一辈的君王都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他与铁木真还在苟命。

    “多谢官家。”

    史弥远即坐,赵竑大步走入堂中:“官家,昨日臣上了一奏本,官家可曾阅过?”

    “朕近日身子乏力,无心批阅奏章,你若有事直言即可。”赵扩打了一句马虎,他向来有勤政之名,即便卧病在床,也会让内侍将奏本读给他听,他当然知道赵竑所言何事。

    “近日京湖出了一件奇事,忠顺军、光化军、襄阳府乃至制置司联名上告一人。”赵竑撇了一眼赵贵诚神情中尽是得意。

    “哦?是何人能引起这么大的周章?是京湖帅臣?还是襄阳知府?”赵扩昨日听闻此事后,已经派人前往京湖调查,仅从奏章文面上来看全绩已是十恶不赦之徒,但恰恰是这般才会让赵官家觉得疑惑,凡事有利弊,若是遇到上下统一口调,要么是国事,亦或大多是诬陷。

    “此人官家十分熟悉,他就是沂王外亲,光化知县全绩。”赵竑一字一顿的说道。

    “哦,全冶功?近两年朕可是经常听到此人啊,不知是谁的原因?”赵扩语气有些怪异,储君之争尤为敏感,一个人频繁出现在君主的争端之中,那他本身所做的事情会被无限淡化,而是将目光聚焦在争雄之上。

    “此人在京湖一地为虎作伥,闭塞百姓生计,封市绝门,多人对之恨之入骨,望官家圣裁。”赵竑的口吻与奏章如出一辙,言词凿凿正如是亲眼所见一般。

    “光化有何大市?”赵扩面色略显不喜的问道。

    “虽无大市,但多边市,聚少成多,其利足以惠及京湖。”赵竑在夺嫡这件事上自认为已经稳操胜券,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彻底断绝赵贵诚的念想,一个流落民间的旁系子弟有何资本与他争雄?

    “嗯,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仗势欺人之徒?”赵扩心中觉得越发厌恶,他虽然已经内定赵竑为大宋下一任掌舵者,但赵竑这种见势不松口,咄咄逼人的小气量一一冲击着赵扩立嗣的决心,正所谓言多必失。

    “全绩只是一小小知县,他敢如此放肆,一定是身后有人指使,官家当作深究严查。”赵竑与全绩素未谋面,谈不上深仇大恨,他的目的还是整垮赵贵诚,故而引祸入源。

    “哼,那自不必多说了,你的意思就是贵诚让全绩这么做的了?”赵竑浑浊的双目微微张开,直视赵竑,老龙垂暮,余威尚存,顷刻间的气势让在场所有人低头。

    “臣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只是……”赵竑一时语塞。

    赵扩狠狠的瞪了一眼赵竑,继而平淡的看向赵贵诚:“贵诚,赵竑之言可否属实?”

    赵贵诚大步出列,拱手说道:“此事某并未指使全绩,全是他一人所为。”

    史弥远听到此处微微点头,心叹:孺子可教也。

    “但臣认为家兄做的并无错处,官家应当大力支持。”赵贵诚话锋一转,他昨日与郑清之商量了半夜就是为了此刻。

    史弥远一听连连皱眉,但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听一听赵贵诚的言论,再为其寻找辩解。

    “这倒是稀奇事,你且说说这个悖逆之徒为何无错?”赵官家此刻忍不住面上的笑意,他还是第一次见把罪责大包大揽到身上的人,一时间起了兴趣。

    “正如竑兄长所言,墟市之利惠及京湖,那愚弟就想问一问,是惠及官员,还是惠及百姓?”赵贵诚抬手作问。

    “有何区别?惠及百姓,自可大众,官员也在其列。某这儿有一份光化县商人的请愿书,罪责直指全绩。”赵竑从怀中取出杀手锏,现在有官有民,看赵贵诚如何为全绩选白?

    “可笑,商人逐利,乃官宦附庸,是民亦非民,某所指的京湖千万百姓可受惠利?”赵贵诚不急不躁,步步推问。

    “你这是强词夺理,墟市本是商人所建,又非公利场所。”

    “那就把它变成公利场所,朝廷不正是为此而生吗?官家不正是为此而立吗?所得黎明之主,承载万民之心,一家私利何以家国比,难道就要把这些惠民之银变成蛀虫的囊中之物吗?”赵贵诚虽然记不得郑清之的全部话语,但照猫画虎还是能说上几分。

    “彩!说的好啊,贵诚朕从未看出你还有此之志,沂王之位选了个合适之人。”赵竑被赵贵诚的几句话激起了心中旧日热血,繁杂的奏章堆砌的都是人情世故,着眼点慢慢的从纯心演化成了权衡,今日有人告诉他利弊之外仍有大公,即便是这片刻激动,他仍然会涌上心头,做人难,做皇帝更难。

    “官家,事情原委一查便知,全绩此人某素熟悉,从甲头造桥、重修渡口,到保长疏通府河,再到押司的私瓷人口案,臣此生再没见过如此公心人物了,他怎么因一己私欲而生嚣张跋扈之念呢?”赵贵诚将全绩所做的一切如数家珍般合盘托出,他信全绩,尤如信自己,经历了两年储君培养也未曾改变。

    “好,那朕就派人一查,若情况属实,全绩自当受到严惩,若全绩真以公利而发,你也不必再替他说话,朕来做他的后台,朕看京湖一路谁敢说个不是。”赵扩拍案说道

    “多谢官家。”赵贵诚至此刻才看了史弥远一眼,希望他可以理解。

    史弥远暗叹了一声,微微点头,赵贵诚如此做使全然赌在了全绩身上,但史弥远不相信这天底下真有如此公心之人。

第二十一章 光化县访

    艳阳天,光化县东门外来了一队人马,为首者是一无须老者,后随三位青壮。

    “翁翁,前面便是光化城了。”一青壮恭敬的向老者说道。

    “嗯,入城之后收敛一下你们的脾气,这里不是大内,与人说话都小心一点。”老者声音细长,呈现鹤发童颜之态。

    “是,翁翁。”

    继,三人伴老者入城,随意找了一酒楼,点了三五菜水,与酒博士攀谈起来。

    “小哥儿,老夫初次来光化,不知这周围有何景致?”老者饮茶笑道。

    “这客官可就来错地方了,光化是边疆小城,哪有什么景致,充其量也就是金人打杀的惊吓,客官若想观景不如去襄阳府一游,那里好玩的去处多。”酒博士陪笑道。

    “却也是来了此地,光化县就没有一星半点的奇事供人取乐吗?”老者双目微微一转道。

    “既然客官问起了,那光化县确实出了一个怪人,他以一己之力封了边疆墟市,京湖官商两界却拿其毫无办法,您说是不是奇事?”酒博士每天接触三教九流,是光化县消息最灵通的人之一,几句话下来便扯出了乐子。

    “哦,这确实让人琢磨不透,想他一小小知县,难不成还能为难制置司?”老者不动声色的问道。

    “上头有人呗,就他一知县若真敢如此行事,只想已死了千百次了。”人在谈论某事时都有代入感,酒博士也不例外,他的言谈中已经把自己当作京湖制置司。

    “那这知县对尔等如何?”老者再问。

    “也就那般,没什么切身利惠。”酒博士只以自身出发,他没受到官府都特别关照,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

    “老夫听说他创造慈幼局,引京湖各州府争相效仿啊。”

    “小人父母早亡,又无子女,却也受不到全明府的恩施,不过近年街面上确实少见乞儿贼徒了。”酒博士语气中有股酸味儿,不知为何眼红?

    “明白了,那敢问小哥儿慈幼局在何处?”老者不愿再与酒博士深谈,他能介绍的老者已经全部了解了。

    “城东,那地方可大着呢,客家一去便知。”酒博士说罢,退出雅间。

    老者含笑目送,一青年起身关门:“翁翁,听这酒厮之言全绩似有嚣张跋扈之嫌。”

    老者微微摇头:“一人之言为偏,不可多信,圣主将此事交给我等,我等岂能了草行事?待酒足饭饱之后,我等去慈幼局看看。”

    一个时辰后,慈幼局门外。

    “尔等是何人?”迎门吏见了生面孔,将老者一众拦在门口。

    “闲游之人,听闻慈幼局收留老弱,老夫特地来看看,为日后留条退路。”老者拱手答道。

    迎门吏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眼:“老先生年几何?”

    “六十有五。”

    “嗯,先生且随我来。”

    迎门吏引老者入院,时孩童书舍传来朗朗书声,老者听的心悦开怀,不由自主的叹道:“真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景啊。”

    “老先生也是个性情中人,与我家明府同志啊。”每一个来慈幼局帮工的吏员比平常人多一份热心,许是性格使然,亦然受了某人感染,支撑着这个善举坚实的走下去。

    老者不言,继续跟着吏员去了后院,后院河池中心位置立着一块石碑,碑文所书皆是各府各商的捐赠。

    老者在碑前矗立了许久,问道:“这下方皆为新刻,全明府还有这心思?”

    “明府说了,凡捐赠者必须录刻石碑,一事归一事,不因别事而误众人善举贤名。”吏员目光略显崇敬的说道。

    “嗯。”

    老者不做评价,又去众老者居所走了一遭,从敲侧击的打听关于全绩的事宜,这些老者的看法与酒博士截然不同,俨然已其全绩当作圣人……

    七月底,老都知返京,此时临安府的气氛已经变得十分紧张,赵官家病情加重,时昏时醒,已到弥留之际。

    老都知入官闻信,急忙赶赴寝殿服侍赵官家。

    傍晚,赵官家悠悠从卧榻苏醒,喝了一碗粥饭,靠坐在软枕上发呆,整个人的状态萎靡至极,双颊无肉,似乎只剩一口气吊命。

    许久,赵官家微弱开口:“近日可有紧急之事?”

    “官家且好生休息,朝廷之事自有史相料理,等官家养好了病,在操劳国事也不迟。”老都知连忙上前宽慰道。

    赵扩冷哼了一声:“史弥远吗?他何曾想过这大宋天下,全部心思都是如何争权夺利,赵竑也是,他何时才能明白朕的苦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真,心中少了许多顾虑,昔日不愿说的话也可随意脱口,赵扩用史弥远的最大悲哀是满朝找不到第二个能接替其的相公,亦或者说有才能的人都附在其麾下,无人敢出头言事。

    老都知沉默不言,他是史弥远与赵扩十数年关系的见证者,赵扩心中所想他一清二楚,满朝不是没有人才,而是想出头的,愿意出头的,都被赵扩与史弥远压了下去,造成今日的局面,赵扩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为何不说话?”赵扩很讨厌这种沉默的氛围,人人都把话憋在心里,到了他快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这皇帝真是当的无趣。

    “官家莫急,奴婢只是想起了一事,官家还记得让奴婢去京湖走一遭吗?”老都知为赵扩斟茶顺气。

    “哦,情况如何?”赵扩有些恍惚,似乎已经忘了此事。

    “经过奴婢查访,光化知县全绩全知县的确是一个少见的怪人。”老都知刻意吊起赵扩的兴趣,让他听的更舒服些。

    “怪人?有多怪?”

    “一心为公,纯念无欲,封市闭户,的确是想让京湖众人之利变成朝廷之利,百姓之利。且慈幼局奴婢也去看过了,老有所养,幼有所育,是一大善举啊。奴婢这一无后之人也对其心生敬佩。”

    “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话。”

    赵扩微微昂头,嘴角溢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又做愁容:“大宋还是有君子啊,只可惜他是贵诚的兄长。”

    赵扩此话一出,老都知已经知道圣上心中储君的人选了。

第二十二章 八月的唯一一道圣旨

    随着赵官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左右御医皆束手无策,八月的临安城气氛越发压抑,赵竑也好,史弥远也罢都在暗中行棋,只待赵扩崩天。

    八月末,选德殿知会门下省,发出了本月唯一一份圣旨,两方势力立即会于宫门前,但旨意却是达京湖路的,让众人大失而望。

    话回史府。

    “相公,圣旨出宫了。”余天赐急急忙忙的跑入堂中。

    端坐于高台的史弥远闻言眼皮微微一颤:“何人?”

    至此刻史弥远内心仍存侥幸,希望赵扩可以立赵贵诚为诸君,亦或者说他还没有下定逆上改命的决心。

    “非也,是达京湖的旨意。”

    “是吗?怎么说?”史弥远松了一口气,又将方才的狠绝压了回去,没有立旨,那一切尚有变数,他可以再考虑几日。

    “官家下旨成立墟市司,由全绩担任司使,另拔全绩为承务郎、光化军通判,京湖制置司准备差遣。”

    “两级连跳,看来官家很欣赏这位大义凛然的少年郎啊。”史弥远轻松饮茶,只是一个从八品的本位官而已。

    “却也是奇事,这不像是官家的风格啊。”

    “人总是会变的嘛,到了这个时候,官家率性而为也在常理之中。”

    “相公,那……立储之事?”

    “再等两日,杨石二人这几日可去了内庭?”史弥远平静回应。

    “去了,圣人还是不答应,说以官家诏书为准。”

    杨石、杨谷本是太保杨次山之子,与杨皇后有姑侄之亲,史弥远想利用二人之便劝说杨皇后立赵贵诚为皇子,但杨皇后本人明史书,知书达理,一直没有答应史弥远的请求。

    “让他们再去,老夫不管他们使用什么方法,哪怕是软磨硬泡,也要让圣人同意。”史弥远与杨皇后寻求合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年杨桂枝为贵妃之时,韩皇后不幸病故,赵官家重选皇后之位,韩侘胄提议让深受宠幸的曹美人临凤位,杨桂枝对其怀恨在心,才会有后来与史弥远密谋在玉津园暗杀韩侘胄,如今赵扩病危,满朝文武无人可出史弥远之右,若是再有杨皇后相助,赵贵诚的皇位便是十拿九稳。

    “好,某立即去安排。”余天赐对史弥远拱手一拜,欲要离去。

    突然间,史弥远抬手叫住了余天赐,说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纯父,你让大郎日后会不会与老夫反目?”

    人之私心无穷,即便此刻赵贵诚现在还没有当上皇帝,他已经开始担心赵贵诚会不会逆他的意愿而行,可叹人之可笑。

    “大郎是个懂的知恩图报之人,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相公也应看在眼中。”余天赐为史弥远宽心,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想换其他人难如登天,史弥远的疑心病也该收敛一些。

    “可他为了一个全绩便敢忤逆老夫,日后他登上帝位那还了得?”史弥远对那日殿中之事至今耿耿于怀,他看到了赵贵诚不愿任人摆布的苗头,这让史弥远一时有些心悸,他可不想扶持一个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帝王。

    “史相何故有此看法?他帮全绩也说明了有念旧之心,若是他不闻不问,那难免显得过于无情,如此冷漠人物不是应该更让人担心吗?”余天赐举了一个反例。

    “唉,期许如此吧。老夫这一生见过的人太多太多了,有人表面上正义凛然,实际上龌龊肮脏,有些人整日碌碌,紧要关头却能派上用场,难说,难说呀!且去吧。”

    “是,相公。”

    闰八月,十八日,大宋官家赵扩病逝于宫中,终年五十七,天降阴雨,百官皆哀,史称宋宁宗。

    同日,见后宫内殿。

    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靠坐在软榻上,榻前站着两人。

    “莫要再说了,储君之事,先帝自有旨意,史弥远他有何资格改之?”杨太后已经看过了赵扩的遗旨,绍言立赵竑为帝,她也坚决遵从先帝的旨意。

    杨石也不顾小姑的一脸哀相,直接跪地而泣:“小姑,且听侄儿一句劝,此乃大势不可为逆呀。”

    “怎么,他史弥远想做甚?谋逆吗?”杨皇后一听心生大惊,不由联想起刚才殿外的走动声音,难不成史弥远真敢做那秦桧都不敢做的事情。

    “圣人,沂王是万民所向,上下万民内外归心,圣人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杨家想一想吧。”杨石此言已经明确告诉杨皇后,不管她答应与否,史弥远都会这么做,杨家若是听从,自然是共富贵,若是不从,那便自求多福。

    杨皇后此刻沉默不语,昔日拱手哈腰的老芽儿此刻却变成了无形的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但她也怪不得旁人,是他一步步把这个权相扶上现在的位置。

    许久。

    “沂王在何处?带他来见我。”杨太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赵竑那直肠子之所以可以与史弥远斗,全是因为赵扩这个平衡称,但现在称台塌了,赵竑在史弥远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是,圣人。”

    不到一刻,赵贵诚便入了后宫,便见杨皇后。

    杨皇后上下打量赵贵诚一番:“至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儿子了。”

    赵贵诚立即拱手道:“多谢母后,若儿子登临皇位,是请母后垂帘听政。”

    “甚好。你且去随史相准备登基吧。”

    “多谢母后。”赵贵诚再次施一大礼,其实史弥远在入宫前告诉过他,无论今日杨太后说什么,都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登基,故而在赵贵诚眼中这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是夜,赵竑已经在家中备好了龙袍,一脸兴奋的入了宫,经过选德殿时赵竑想坐上龙椅一试,却被老都知拦了下来,说了不合规矩,让他等诏书宣读。

    赵竑虽不喜,但也只能强忍不悦,但他在选德殿站了半个时辰,等来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份篡改的诏书。

    沂王嗣子赵贵诚赐名赵昀,立为皇子,继承大统,赵竑为开府仪同三司,赐济阳郡王,判宁国府。

    赵竑自是不服,却被大内侍内按倒在地,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第二十三章 登基

    “臣等拜见官家!”

    “众卿请起。”

    一身素白衫的赵昀端在高台上,仍处于一副别扭状态,只片刻时间,一纸诏书,赵大郎摇身一变成了大宋最有权势的那个人,坐着天底下最高的位置,望着满殿低头的权贵,赵昀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恍若隔世。

    “众卿,朕……今临九鼎,资历尚浅,政事有狭,需诸位竭力辅佐,凡臣工之事以史弥远为首,凡政务之举皆由太后垂帘听政。”

    赵昀临极,百事不明,由现今朝政把握在史弥远手中,唯有退步隐忍才能坐稳皇位,肆机夺回大权。

    “官家,老臣有事启奏。”红光满面的史弥远大步走入殿中,刻意在赵竑身旁停留了片刻。

    赵竑此刻已是万念俱灰,低头沮丧,只求赶快离开这临安府,做个一世富贵翁。

    “史卿请讲。”赵昀和善笑道。

    “新朝已立,先帝遗体需尽早移葬永茂陵,另老臣表请将已故山阴县尉赵希瓐加赐荣王,其夫人全氏为荣王夫人,其子赵与芮嗣荣王之位,在绍兴开府立户,赡养荣王夫人。”关于赵二与赵母的安排,史弥远与赵官家早就已经商议过了,杨太后在宫,赵母自是不能入临安府,只能由赵与芮在绍兴府尽孝。

    “准奏!”赵昀对全氏心有亏欠,但又无可奈何,这只是当君王的开始。

    片刻后,赵昀看向赵竑:“济阳郡王何在?”

    “臣在。”赵竑躬身走入大殿。

    “赵竑于朝有大功,朕心甚慰。”赵竑有一份自知之心,他明白自己难以和史弥远相敌,当即便承认了赵昀的身份,这一点赵昀还是挺欣慰的,故而愿意给他一个好去处:“朕欲加封赵竑为济王,赐少保之位,居湖州处置事务,尔等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多谢官家。”

    赵竑至此刻也彻底断绝了争雄之心,济王也不错,至少常人一生无法企及。

    史弥远见赵昀说罢,出列再言:“官家,现下还有一京湖墟市要作安排,望官家明示。”

    赵昀一听微微一愣,先帝已经将此事交给了全绩,且升了全绩的官职,史弥远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自己登基的第一天又要立威吗?

    “咳,那史卿有何良见?”赵昀并没有把话摆在明面上,自退一步问道。

    “墟市之利归国是先帝的遗愿,但京湖民情复杂,非全绩可为,老臣建议启用史嵩之担任此职。”史弥远一脸无奈的说道,他绝对不想在今日立威,只是全绩的确做不了此事,若将墟市交给他,多半会与众人闹反,根本打不到收利归国的效果。

    “史卿所言在理,但全绩已被先帝任命为光化通判,如今改令,又该去何方?”赵昀微微点头,史嵩之相较于全绩更加圆滑,的确更容易促成此事。

    “湖州缺一通判,不又让全绩补之。”史弥远看了一眼赵竑,虽说赵竑现在还没有反心,派个人去盯着他总没错。

    “也罢,那就由史嵩之主理京湖墟市。全绩改任湖州通判。”

    “官家圣明。”……

    十月中,光化城。

    全绩二次改派的调令已经通达,时隔两年有余,他终于可以回家一游了。

    此日,见城东土院,夏氏姐弟一大早便被全绩叫回了家中。

    “石儿,二郎,为兄任期将满,要回家了,这土院地契你们两个收着,自此便搬回家中住吧。”全绩将地契摆在木桌上,他当了两年官落下的就是这土院,既然带不走就送予他人吧。

    “全兄长,你为何不继续在光化当官,慈幼局的翁翁们都在夸你。”夏玉儿很不舍得全绩离去,连续央求道。

    “为兄也想在京湖多呆两年,但世事岂能如人所愿,这般离去也好,省得再结下一众仇人。”全绩自嘲的笑道。

    “那全兄长还会回来吗?”夏石儿弱弱的问道。

    “也许吧,不过为兄再回来之日,京湖几府应有所改观吧。”全绩长叹一声,人人都说做官好,当真做了官才发现,许多事不能从愿,处处都是无形的枷锁,人情世故方才江湖。

    翌日清晨,全绩负一书笈去了马车行,未告知任何人,准备乘车离去。

    “小哥,去襄阳多少钱?”

    “明府?你要去襄阳作甚?小人送你便可,那用谈银钱。”马夫识得全绩,对其态度恭敬万分。

    “不可,若你这般说,某可要寻别人了。”全绩摆手笑道。

    “那成,明府请上车。”马夫讪笑两声,引全绩入了马车,忽而问道:“明府是不是不在光化做官了?”

    “嗯,调回江浙了,不讨人骂了,且走吧。”全绩从书笈取出一本心学读物,打发无聊的时间。

    “明府是顶好的官,这是大家心知肚明之事,那日某去堵县衙骂明府,也是为了几两碎银,明府莫怪。”马夫做贼心虚,还有全绩认出了他,一脸愧疚的说道。

    “无妨,功过一时说不清,防民如防川,善恶都得听取,若是连这般都承受不了,某还当什么官。”

    继,二人出了城门,官道之上迅速聚拢人影,很快便将道路围的水泄不通。

    “全明府,今日即走,为何不通告全县,是不是觉得我们光化人没人情啊。”

    “明府,老夫吃了一年公粮,正主要走,不送一下心里不安啊。”

    “明府,我等不是势利商人,且与我等见上一面再走不迟。”

    车马外人声鼎沸,句句亲切话语传入车厢,全绩只觉浑身酥麻,当官嘛,有时候也挺好的。

    “诸位乡邻不必再送了,绩一席白衣而来,浑裹青衫而去,未能造福光化,惭愧了。”全绩出了马车,立于辕座向众人一拜。

    “谁说的,偌大的慈幼局还在城东呢,小老儿还等着明府公建的墟市买些农具呢。”

    “明府,留下吧,我等不愿外人来当官。”

    “多谢诸公好意,光化以后会越来越好,绩一直看着呢。景色虽美,不宜久留,绩就此拜别了。”

    却是人心换人心,没有一人是铁石心肠,夹道相送图就此定格。

    …………………………

    全卷完。

第二十四章 游子归

    严冬风凛冽,却见会稽城衙门。

    押司院正厢,全有德坐在火炉旁独饮茶,一副闲散怡然的表情。

    约一刻左右,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王勇朗笑入门:“二哥可在?”

    “何事?”莫看全有德对王勇承着笑意,实际上自从两年前王家冷眼旁观过后,双方的关系已经十分疏远了,只是王勇在锲而不舍的修复,且又有刘家这层关系,全有德才没有撕破脸面。

    “晚上去酒楼喝两杯?”王勇至今仍后悔那日的决定,如今全绩官运亨通步步高升,更主要的是赵大郎登临,二郎在山阴筹建荣王府,全家的身份有了质的飞跃,一个荣王夫人便可够全家吃上一辈子。

    “今日怕是不行,某要去山阴一趟,二郎是个粗心人,不会建府河,邀某去参谋参谋。”全有德这辈子得意的事情不多,唯有膝下三子皆成人才。

    “哦,也罢,正事要紧,二哥,某听说五郎又升了?”王勇略带羡慕的问道。

    “未曾,湖州通判而已,却说是今年回来,到现在还没有见人影,怕又作骗人了。”全有德笑骂道。

    “一州通判也是顶天的官了,公事繁忙,诸多交际,也不轻松啊。”王勇嘴角微微一抽,全有德真是不避讳自豪啊,不过说来也是,三年前的押司到今日的通判,全绩官途常人难望其项背。

    “也就那般吧,全家啊,最厉害的属说不得的那位。”全有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名字现在没人能再说了。

    “是啊,只叹此生有幸见过真龙之资啊。”

    半个时刻后,全有德大摇大摆的走出县衙,凡路遇之人都拱手施礼,官员小吏都不例外,全有德顶着外戚的身份,无形之中已经成为了会稽城的大权贵。

    同日,全有德乘车去了山阴城中全秀春的酒楼。

    车马落定,全有德入门:“三郎!”

    “岳丈,今日怎这么早?”陈实快步迎上前来,问个殷勤,陈实夫妇这三年的生意整体还算不错,总无大增长,但两家店稳固经营,攒了些余钱,在城中买了一处宅院。

    “你小姑人呢?”荣王府还未建成,全蓉与赵与芮也暂在酒楼落脚。

    “楼上呢,秀春正陪着嘞。二郎去了州府,晚间似乎有酒宴。”赵与芮现在是整个绍兴府身份最尊贵的人,各处名流权贵都愿与其结交,乘上一份荣光喜庆。

    “他不是说要看宅子吗?”全有德面色微微不喜,他大老远赶来,赵与芮却又误了时约,心中想骂又不好骂。

    “岳丈也要体谅一下二郎,毕竟他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应酬难免会多一些。”陈实笑劝道。

    “嗯,我先上楼去看看。”全有德即上了二楼,与全蓉姑侄会于内房。

    “二哥。”全蓉见全有德入房立即起身相迎,很明显全蓉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

    “坐。这两日在此住的可习惯?”

    “还好,就二郎经常不在,有些无趣,不如在西门里自在。”全蓉连连摇头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郎一番孝心,况且这也是朝廷的旨意,你且在城中安心住下吧。”

    “二哥说的是,那五郎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几日给他裁了一身新衣,许久未见,也怪想他的。”全蓉殷切的问道。

    “说是月前回来,这都月末了,谁知道呢?”全有德也为全绩回来准备了诸多东西,大多数都放坏了。

    “二哥也未急,五郎看来懂事,比大郎强。”

    “且不可如此说,大郎远郎全绩百倍,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人都要这么说,你可记住了?”全有德再次叮嘱全蓉,外戚也不好当,总有人在官家耳旁嚼舌根,久而久之再好的关系也会淡薄。

    “知道了。”

    ………………………………

    是夜,全有德败兴而归。

    小院中,刘翠备下了饭菜:“你今日怎么愁眉苦脸的?没见到二郎吗?”

    “嗯,忙于应酬,无时间理会我等。”全有德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

    “你这人怎么像个小孩?人家都有忙事,非要次次搭理你吗?”刘翠小声数落着丈夫。

    全有德全当没听见,低头吃着饭食,这种落差感也是人之常情。

    值此刻,院门起了响动。

    “二郎近日如此膨胀吗?父亲莫急,绩回来好好管教一下他。”

    全有德与刘翠听见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欣喜的看向院门,一席青衫,二十一岁的全绩归家了。

    “五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全有德放下碗筷,激动起身。

    “就今日,回来时去了趟江淮,故而耽搁了些时日,父亲、母亲身体可好?”

    全绩落坐木桌,拿起一筷,随意吃了起来。

    “嗯,回来就好,让你母亲给你弄些羊肉,算了还是为父去吧,她不知你爱吃什么口味。”全有德大笑去了厨房。

    “咦,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你爱吃什么,你爹真是的。”刘翠从全绩手中接过包袱,为其倒了一杯茶水:“这几年在京湖却是瘦了许久,什么时候去湖州?”

    “过了年,明岁夏日之前都可。”全绩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那今岁可热闹些,你与汪家小娘子的事打算怎么办?”全绩如今的官职已经超出了刘翠的期许,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全绩的婚事。

    “此次孩儿会向小娘子提的,母亲莫要担心。”全绩的三年之期已到,汪沁是时候作出决定了。

    “若那汪家小娘子若作推辞,你又当如何?总不能再等三年吧。”刘翠小声问道。

    “母亲,孩儿舟车劳顿,此事待孩儿缓足了精神再谈吧。”全绩也无法给刘翠一个准确的答复,这三年来他与小服妖只有书信相通,物是人非之感渐显,昔日坚定的决心此刻却也生了后怕。

    “一谈起此事,你就是这般言语,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父亲,羊肉辣些。”

    “好嘞。”

    全绩打了个马虎,起身走向厨房,先避过此劫再说……

第二十五章 见二郎

    翌日,刘翠出门前为全绩备了一身青衫,叮嘱他去见一见全秀春。全绩满口答应,但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呼,却是人不能闲,懒散了。”

    全绩坐在床上醒了片刻,起身梳洗换衣,出了院门。

    青绦方巾冠,从此不白身。

    傍晚时分,全绩到了全秀春的酒楼,一进门便见一身红祆的全秀春满脸不喜的看着他。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晌午做了一桌子菜,全部都浪费了,快,银钱赔来。”全秀春轻捶全绩的后背,笑骂家弟。

    “这几日确实是累了,一觉睡了个中午,姐夫人呢?”全绩讪笑摆手道。

    “别动,且让我看看你,你这一天是怎么弄的?又瘦了这么多,以后哪家娘子愿许你?”全秀春别了全绩一眼,责怪弟弟不爱惜身体。

    “自有人许,你不必担心,我问你话呢,怎么没见姐夫?”

    “怎么他身上有宝呀,非要见他不可,他和二郎去荣王府新宅了。”全秀春不明白这些男人为什么都喜欢看那些没有建成的砖墙瓦片,能有什么成就感?

    “何处?某也去看看。”一品荣王府,半步皇家院,赵官家落脚绍兴行在,谁人不想看上一眼。

    “城西。喂,待会儿早些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全秀春话音未落,全绩已经出了门。

    “再说再说,我先走了,过年多备些肉脯,我要带去湖州吃。”

    “你这么大的官,还缺一口吃的?”

    “缺,你弟弟我还想青史留名呢。”

    “哼,只知要,也没见你给我买了个什么,白疼你一场了。”

    “日后买,想要什么买什么。好了好了,走了,姐。”

    继,全绩快步赶去了城西荣王府。

    朱门高墙跃然入眼,镇宅石狮威武霸气,来往者皆是军卒,镶金匾额乃当今官家亲手所书,荣耀门庭伊始在此。

    “王府重地,闲人免进。”这是军卒全部是临安府来的禁军,银盔亮甲,姿态伟岸,语气也十分自傲。

    “某是赵二的家兄,想去院中逛一逛,望诸位通融。”全绩拱手回应。

    “且在此地等候,某去通禀荣王。”军卒神情一丝不苟,转身大步入院。

    半刻左右,庭院传来了声音。

    “可是五哥回来了?”赵与芮一脸欣喜的跑向院门。

    “二郎。”全绩笑意点头。

    “五哥你总算是回来了,舅父说你月前就回来,怎么拖到了现在?”一身华服的赵与芮未改秉性,还是与全绩十分亲近。

    “有些杂事,走,进去看看。”全绩派了派赵与芮的肩膀,这二郎数年未见又胖了些许。

    “好,陈实姐夫也在,这园子没话说,你进去看过就知道,唯一的缺点就是那池子,五哥你说养……”赵与芮一路喋喋不休,直至二人消失在长廊外。

    是夜,三人返回酒楼,全绩拜会过全蓉后,又与赵与芮在雅间交谈。

    “二郎,大郎如今登基,与以前截然不同,你也要好生自养脾性,不可生了贫欲,以免日后让大郎难做。”全绩饮了一口茶水,郑重叮嘱道。

    “五哥放心,某你还不知道吗?某不是那贪心的人,如今这日子已是万般好,某知足的很。”赵二毕竟在临安府待过一段日子,也明白全绩的话外之意,赵大的天下他乐见其成,兄弟情谊永世不改。

    “嗯,五哥明白,那你从临安府回来,史相有没有说什么?”赵竑这一退,赵昀在明面上再无政敌,但皇帝和丞相的争斗才刚刚开始,史弥远是个把控欲极强的人,而赵昀口虽默然,但心中也极有主见,二者的性恪是针尖对麦芒,只要过了这段甜蜜期,只怕很难兼容。

    “未曾,史相只是派人送来了些银两,不过兄长却有书信交给五哥。”赵与芮一脸严肃的说道。

    “圣旨,还是家书?”全绩立即起身,他对赵昀的态度转变极大,这种转变是对皇权的敬畏,亦或说全绩在刻意保持这段距离,以免到时候心理落差太大,一时接受不了。毕竟赵大已经不是赵大了,他是大宋之主赵昀。

    “五哥,不必如此,他不会怪五哥的。”

    “无事,念。”

    全绩抱拳拱手静待之。

    赵与芮无奈只得展信一读:“吾兄安好,见字如晤,今某已临极,各方妥当,某知帝位责任重大,自当勤国事,通政令,以致百姓安居,家国昌盛,驱外虏于塞外,立威诸国之上。

    另,京湖之事某本想让兄长着手,但兄长在京湖立足不稳,某只恐误了家国大事,故而将兄长调回江浙,以资日后升迁之便。

    吾兄且谨记愚弟之言,入得湖州,除务政事之外,严防赵竑异动,若其安稳,自是一世富贵,倘若其心存有异,请兄长务必查之,一旦事情紧急,兄长便宜行事,湖州军马皆可调动,无法挽回之际可立斩赵竑,愚弟为兄长善后。”

    赵昀这三年受了赵竑不少欺压,仍旧不放心他顺服,于是立了这特旨,给了全绩先斩后奏之权。

    “臣领旨。”全绩对赵与芮一拜,将书信收入怀中。

    “五哥,还有一事赵大并未写在书信上,让某口头转述给你。”赵与芮将全绩拉到了内室卧榻处。

    “讲。”

    “大郎让你写份应对史弥远的长策,由某带去宫中。”

    全绩微微点头,思虑了片刻后道:“你什么时候去临安?”

    “年节,官家让某带母亲去与他一见。”

    “好,那让我细细想想,在你临走之前给你答复,记住,即便写成此信,也要严加保管,切不可被外人知晓。”

    “明白,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好的,还是那句老话,大郎与五哥在前,某在后混口吃食便成。”赵与芮乐呵呵的说道。

    “莫这么说,你身上的责任也不轻,皇家礼仪,教导子嗣,奉养慈老,万般不可马虎松懈。”全绩这一世不会让大宋的下一代君王变成痴傻儿,赵禥有他这个舅父定能茁壮成长。

第二十六章 再游汪家

    次日清晨,全绩在酒楼用过早饭,邀赵与芮去州府衙门一游。

    “五哥要见谁?某一句话叫他来便可。”赵与芮霸气的说道。

    “去拜会老大人,要不你去唤他来?”全绩挑眉打趣了一句。

    “那还是某与五哥同去吧。”赵与芮讪笑摇头,汪纲在绍兴府是个超然的人物,本是致仕之官,又是刚烈人物,先帝强留的守疆大吏,这老大人赵二可降不住。

    “那还不快走?”

    继,全绩与赵与芮去了州府衙门,众官听闻荣王到来,争相前来拜见,前呼后拥的把赵与芮围在其中,全绩倒成了闲人,无趣之下他只能去孔目院寻舅父刘景。

    刘景这几年通过左右经营混到了绍兴府的头名孔目,若不出意外的话,五十岁之前定可通过政绩考核,下放县中为官。

    全绩初入院,便见刘景坐在堂中,低头阅读着卷宗。

    “舅父。”全绩站着门前,笑意朗朗的叫了一声,他与刘景的关系正如赵昀与全有德一般,但细微亲近处略有不同,全有德有架子,有威严,而刘景是如朋友兄弟一般的交心。

    “呦,全大通判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家门开在哪处?”刘景放下笔墨,起身走到全绩身前,拍了拍其肩膀,十年育一人,昔日打架关扑的恶浑儿也变成朝廷命官了。

    “舅父何故如此数落绩,绩这不是回来了吗?先得恭喜舅父升任孔目,县官可期矣。”全绩拱手向刘景一拜。

    “只愿一官,三十年辛劳足矣。”刘景深表认同,他与全绩一代没法作比,这群人都是天之娇子啊。

    “舅父,绍兴府近日的政况如何?”全绩落坐席位与刘景闲谈。

    “汪使君是某平生仅见的实干清流,修城门,治监田,累军资,建海防,凡利民之举皆见其影,如此圣贤让人佩服。”刘景当了这么多年的吏员,唯汪纲一人让他佩服到骨子里。

    “老大人是国之贞士,绍兴府在其治下也算百姓安乐,绩不如远甚。”

    “舅父相信你总有一日也可成为汪使君那样名宿,你今日来府州有事?”刘景不愿多谈绍兴政事,许是日日面对心烦了,亦或说不想让全绩听出绍兴官场底层的阴暗。

    “陪二郎来转转,顺路拜访一下汪使君。”全绩说的随意,但刘景却听的别有心思。

    “五郎,那人真当了官家?”刘景心中仍觉得梦幻,在西门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乡下小子摇身一变为了九龙天子,这从哪儿说理去。

    “嗯。”全绩默默点头。

    “不敢想,真不敢想啊,你说人这一生,哎呀,真是千差万别,哪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怕也追不到别人一根汗毛。算了,今日晚间去家中,让你舅母做些吃食,咱好好喝上两杯,如何?”刘景叹不及,索性也就不想了。

    “晚上再看吧,绩有可能在汪家用饭。”全绩此刻的心情旁人难以理解,满脑子都是小服妖的身影,时不时看向门外,责怪赵与芮迟迟不来。

    “哦,也罢,那你与汪家小娘子的事可否说定了?”

    “绩今晚便去说。”

    是夜,全绩与赵与芮去了汪家拜会汪纲,在正堂等了半个时辰,汪纲才从城外练兵场归来。

    “荣王久等了,老夫有事外出,万请见谅。”汪纲还是那套老农着装,人未到声先至,等到了庭院看见了全绩,笑意越发浓郁:“冶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使君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学生前日才返乡,今日特来拜会先生,先生身体可好?”全绩学于陆子约,师出汪仲举,全绩所知的大宋官场道理大多数来源于汪纲,同样也是汪纲告诉他:只有知道所有的规则,才能从其中找到公平,律法也好,为人也罢,皆是这个道理。

    “甚好,见到你就更好了。老夫听闻了你在光化的所作所为,老怀甚慰,不枉老夫荐你去京湖。”汪纲引二人落座,言谈之间皆是全绩,已将赵与芮放在了一旁。

    “先生谬赞了,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当作正直之人。”

    “嗯,现在官家继位,你与他又是亲近之人,诸多国策尽需良劝,各方人才尽需良荐,不可忘了为官的初心啊。”

    “学生明白。”

    “好,那今日在家中用饭吧,我这有几坛好水酒,咱宴上好好痛饮一番。”

    全绩点头,看了看内堂欲言又止,汪纲立即会意:“沁儿随她堂兄去临安城会友,回来应在月末,她时常提起你,这次咱们就把事情定了,不能再由着她的疯玩性子。”

    “多谢使君。”全绩一听,满目欣喜,他就是在等这首允。

    “哈哈哈,冶功今岁也二十一了,也该成家立业了,沁儿托付在你手中老夫放心。”汪纲说罢二人之事,又感叹时光匆匆,岁月不饶人。

    半个时辰后,宴席间。

    “先生,绩此来还有另一事要请教。”全绩得了赵昀的圣旨,现在正愁苦如何回复,正好从汪纲处取个经。

    “讲。”汪纲喝了几杯,面目通红,兴致正高。

    “先生,朝廷遣派绩去湖州做通判。”

    “湖州啊,地方还不错,且离北疆近,更好作为。”

    “但官家也将济王安置在了湖州。”

    “原来如此。”汪纲老而精明,全绩稍微一点,他便全面通透。

    “先生,绩应该怎么做?”

    “济王是块烫手的山芋,在你手中绝对不能让他出事,无论是因为什么缘由。”

    “这……是为何?”赵昀可是给了全绩先斩后奏之权,汪纲如此一说,到让他有些不解。

    “济王是先帝养在宫中的皇子,虽说他现在退居湖州,但身份仍旧显贵,名望不亚于临安之时,一旦他在湖州出了意外,对你的仕途影响极大,甚至有可能断送你进入庙堂的机会,这其中的度你一定要把握好,无论旁人说了什么,都要让济王活着,最起码不能让他死在湖州,不然天下士人的口水会活活将你淹死。”汪纲言语不做隐瞒,哪怕赵与芮坐在此处,他也是这口话,可见其性情是何等刚烈。

    “明白了,学生会好好思虑。”

第二十七章 终得见

    十二月,年关将近。

    全绩归乡已月余,整日闲散,去城东书舍听了几堂课,又与赵与芮去萧山玩耍了几日,养足了精气神。

    二十七,再见汪宅门外。

    马车落定,一身青衫白绒袍的全绩快步登阶,他听闻汪沁昨日从临安府归来,今晨便来拜会。

    “全通判!”小吏已见过全绩数次,对其身份十分了解,故而作恭敬态。

    “小哥且去通禀汪家小娘子,就说有故人来寻。”全绩负手静立,目眺空旷的夜幕庭院,这一月让他好等。

    两刻左右,庭院长廊响起了银铃的声音,全绩闻声笑若春风,他知道这是汪沁常带的脚铃儿发出的响动。

    会晤面,三载逝,汪沁出落的更加动人,一身碎花交领窄袖裙,外披紫色绵袄,桃花眼水汪带喜,许是千般文字,万般物件不如见一实人。

    “你回来啦!”汪沁还是和往常一样与全绩亲近,跳着小碎步,凑到全绩面前。

    “嗯,回来了,小服妖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全绩抬手欲抚汪沁的秀发,但又觉不合礼数,悬停在半空中。

    汪沁见状,会心一意,又向前走了一步,将额头搭在全绩手掌处:“大恶人几年不见,怎么学会了礼数?”

    “不曾。只是……”全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许是这般静静看着便心满意足了。

    “你变了,让我有些不适应。”汪沁双手揽着全绩的腰身,靠在其胸膛处。

    “绩二十有一了,需当稳重些,小服妖去临安城见谁了?”全绩轻嗅身前的牡丹香气,不见还罢,一见更难述心意。

    “当然是去看公子哥了。”汪沁狡黠的笑道。

    “哦,哪家公子哥让小服妖神魂颠倒?”全绩牵着汪沁在汪宅墙外散步。

    “哼,你就笑吧,等我真找了哪家郡王的贵哥儿,有你哭的时候。”汪沁以前只要被全绩一牵,会觉得浑身难受,满目羞红,但现在全然没了这种感觉,一切自然亲切。

    “就你这脾性只怕贵公子也看不上,倒不如安心嫁我个农家子。”

    “谁说的,我茶艺刺绣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别人都抢着提亲呢。只是你这笨蛋看不出我的好。”汪沁白了全绩一眼。

    “小服妖自是天下最好的,绩从一开始便知道。小服妖,绩过了年要去湖州了。”

    “嗯,我听翁翁说过了。”汪沁微微点头道。

    “那小服妖这次要随绩同行吗?”全绩一脸期待的看着汪沁。

    “我怎么去?”汪沁抬头反问了一句。

    全绩立刻会意:“明日我便驱媒人去汪府提亲,迎小服妖过门如何?”

    “好呀!”汪沁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不加任何推脱,也许在全绩三年前离开的那一刻她已经想明白了,亦或说就在等全绩张口,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之所至,矢志不渝。

    翌日清晨,全家小院,一家三口照常在堂中用饭。

    “父亲,某与你说一事啊。”全绩喝了一口热汤,平常抬头。

    “讲。”全有德埋头吃着饼食。

    “待会儿吃完早饭,你去找一媒人,备上聘礼去汪家提亲。”

    “好,我去……什么?”全有德手中的饼掉进油汤中,溅了一身油水,不敢置信的看着全绩:“你再说一遍,你让为父去做甚?”

    “去汪家提亲啊,不敢再耽搁了,年后绩就要走了。”全绩强忍笑意说道。

    “什么时候说通的?你怎么不与为父商量?你……”全有德又气又喜,全绩做事总是这么不急不躁,宛如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昨夜绩与汪沁见过了,都认为再拖下去不合时宜。”

    “哈哈哈,好好好,为父马上托人去办。”全有德高兴的一刻都坐不住,起身欲要出院,但很快又止了步:“不行不行,这事怎么能草草为之,这院子哪能迎新妇?买宅,马上买个新宅。另外礼程规章要一一走全,不然让汪家还以为我们不懂规矩,还有还有新衣新服,不行不行,让你姐回来,咱们好好商议一番。”

    “父亲,还是一切从简,绩和沁儿年后就去湖州了。”全绩可不会把汪沁留在绍兴府,自他选了官道的那一刻,孝道自难全,此事他早和全有德说过。

    “肯定是跟着你去呀,这事一码归一码,你先去把你姐叫回来。”

    “好,绩这就去。”全绩拗不过全有德,无奈的起身出院。

    值此刻,刘翠才插上第一句话:“把你小姑、姐夫、二郎也叫上,让酒楼先歇业两天,我去寻你舅母,先买料裁衣,能赶几件是几件,若实在凑不齐再买。”

    “哦!”全绩一听,心叹成婚怎这般麻烦。

    全绩即走,全有德与刘翠站在院中,一时间手足无措,脑中想的事情很多,却不知从哪一步先做起。

    “孩儿他娘,你说这事儿到底是容易还是难呢?我还以为汪家要提什么条件?”

    “提什么条件?五郎现在的身份谁人配不得,就是不知汪家父母是个什么看法。”

    “放心,五郎这么说必是得了老使君首允,料想汪家父母也无二话,行了行了,我先去采购聘礼,你收拾完碗筷,去买布裁衣吧,有什么事晚上回来再商量。”全有德去内室取足了银钱,匆匆离开了家。

    是夜,全家小院变得热闹起来,全家一干亲眷齐聚,左右张罗的正是全秀春。

    “小姑,我看就裁上两件表个心意就行,其余的买吧,裁多了也不知道尺寸,反倒穿上不合适。”

    “舅父,请人的事就交给你了,凡是沾亲带故的都叫来,咱们就图个热闹,钱财之事不在话下。”

    “陈实,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不是让你去找厨子吗?”

    “二郎你就别去了,引来一帮官员坐在这儿谁也不好看。”

    全秀春不愧是主营酒楼的老板娘,几句话下来安排的明明白白,一众亲眷各司其职。

    最后,全秀春才将全绩叫到了身前:“别在那杵着了,去把聘礼清点一遍,明日你与二郎、父亲同媒人去汪家。”

    “好好好,你安排,你安排。”

    此间忙碌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八章 成亲

    次日,全氏父子与荣王携媒人去了汪宅,与汪纲会于正堂。

    “使君,今某携犬子前来特为儿女亲事,昔年犬子与汪家娘子立了三年誓约,现三年之期已到,望使君成其美事。”全有德拱手说道。

    “此事老夫早已应允,冶功好学谦恭,秉性纯良,正合老夫择婿,且子女又两情相悦,老夫乐见其成。”汪纲爽快应下,省了媒人说辞,继而又与全父约定了成婚日期。

    此后几日,全绩来往于全家与汪宅,周全各方礼节,静等日期到来。

    宝庆元年,一月初二。

    全绩骑高头大马,引锦雕马车,左右随行数十人,浩浩荡荡的过界桥,到了山阴汪宅。

    “列位,今日是我五哥的喜事,讨喜钱都往这来!”荣王赵与芮穿着一身大红袍,高声叫喝,这些围观者多称奇,皆言这位平民王爷平易近人。

    “五郎,快入门,精神些,莫要给我丢人。”

    全秀春说着说着双目含泪,有些事触景生情,念的是二十年不易,喜极而泣用在此处最为妥当。

    全绩听闻耳边的祝福,大步入门,他今日的感觉却不太好,主要是这身衣物太紧了,走路紧绷,束缚的厉害。

    全绩即入门,见汪纲一人坐在堂上,两侧站的皆是绍兴府的名望。

    “翁翁在上,受孙婿一拜。”全绩行一大礼。

    “好。”汪纲微微点头,看了一眼陆子约。

    陆子约即起身,持一无字竹卷,立于堂右。

    “今幸逢汪家嫁女,老夫应邀颂贺,祝二人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陆子约轻咳了一声,挺胸颂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陆子约颂罢,汪家侍女引汪沁出堂,着绿装,却扇遮面,与全绩的大红正服形成鲜明对比。

    “奉茶。”

    全绩闻言从托盘中端起一茶碗,双手奉于汪纲。而后汪沁同施此礼,汪纲只饮茶,并非多言。

    继,全绩引汪沁出了内堂,走入庭院,只这几步全绩感受到了汪沁的踌躇。

    “怎么了?”全绩小声问道。

    “没事,走吧。”汪沁在这道门走了千百次,但这一次出了门后,她就改姓全了,许是心惧,亦或不舍。

    “嗯,那就走快点,这破衣服穿的某难受极了。正像是身上捆了一根麻绳。”全绩随口埋怨道。

    “你……”汪沁被全绩气笑了,暗骂这人怎么这么心大,自己正惆怅呢,被他突兀一句,惊走了泪水。

    而后,迎亲车马返回会稽全家。

    全绩即下马,扶汪沁下车,全秀春准备好了谷豆,供汪沁一撒求个吉利。

    礼罢,二人同步入了正堂,全有德夫妇高坐上方,刘景夫妇陪坐左侧,全蓉落座右侧。

    “新人跨盆。”

    全绩一手执巾,一手提起汪沁的长裙,二者顺利跨过火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妇对拜。”

    行完交拜礼,汪沁被送入了东厢,全绩则在前堂招待宾客。

    时会稽一众吏员,西门里的同乡,以及慕荣王之名而来州府官长,全绩左承一杯,右接一觞,加之自身酒量不行,很快已经晕晕乎乎了。

    是夜,众宾散,全绩一步三摇的返回东厢,汪沁听见门前的脚步声,突兀心中一紧,手心都生了汗水。

    “吱!”

    房门始开,全绩缓缓走向床边的苗条佳人,汪沁则低头默言,尽显羞涩。

    全绩见状摇头一笑,开口调侃汪沁:“小服妖,平素不是属你话多,喜欢捉弄他人,今日怎么不见言语了?是怕为夫吗?”

    “哪……哪有,我只是不想说罢了。”汪沁向左侧挪了一步,让全绩坐在身旁,等了许久才开口再问:“他们都走了?”

    “嗯,只是你我二人,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呢?”全绩挑眉问道。

    “我……我不知道。”汪沁被全绩问个满脸通红。

    “合髻?”全绩一手轻抚汪沁的腰身。

    “好。”汪沁小声回应,桃花眼微闭,全绩的话入耳嗡嗡响,根本没听懂全绩说了什么,还以为他要做坏事呢。

    全绩看着汪沁的娇羞态,身体微微前倾,在其耳旁唤了一句:“娘子。”

    “嗯。”

    夜深风亦冷,帐暖几度春,邀见瑶台上,不羡玉仙人。

    云鬓花开两不休,却教……

    翌日,全绩还在酣睡,汪沁已经起身梳妆,望着镜中的自己与昨日大有不同,不仅是因为装扮妇人发髻,更是一份两相依,共墓葬的开端,突回头看见全绩,不由的窃喜涌上心头,三年虎等终于修成正果。

    “夫君,该起了,待会儿还要去拜见父亲母亲,不然人家该说新妇不懂规矩了。”汪沁梳妆完毕,坐回床榻,轻摇全绩的肩膀。

    全绩悠悠苏醒,一把揽汪沁的腰身,将其拉入怀中:“不必如此着急,咱家没这么多规矩,父母都很和善,不必怕他们。”

    汪沁轻打全绩的胸膛,开口责怪道:“不一样的,这是成亲的规矩,赶快起来吧。”

    “软玉在怀,实不愿起。”

    “哼,那我一人去。”

    “好好好,起起起。”

    全绩起身洗了把脸,与汪沁去了正堂,其间且伴窃窃私语,时不时引得汪沁发笑。

    “何时如此开心啊?”全有德今日也起的很早,拜双亲是成亲的最后一道规章,过了此礼,才算是一家人。

    “孩儿拜见父亲。”

    “儿媳见过父亲。”

    二人双双收了笑意,各施大礼。

    “好好,都起来吧。沁儿啊,五郎生性顽皮,脾气也差,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尽管与为父说,为父帮你好好教训他。”全有德也是个慧心人,开口向着儿媳。

    “多谢父亲。”

    “好了都坐吧,咱家现在条件有限,等明年置了地,立宅开府后就妥当了。”全有德向二人说着自己心中的规划。

    “家宅不在大,在亲在和。”全绩却无法给父母一个准确的交代,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地方当多少年官,不知何时才能在临安立府,等到那时定接父母去享清福。

第二十九章 归宁

    一月初九,全绩夫妇早早乘车去了山阴城,落脚全秀春的酒楼。

    时全绩穿青绒广袖袍,腰带绿绦,汪沁着白绒对襟袄,戴玉簪、梳淡妆,二人相偎,情浓意切。

    “呦,这是哪来佳玉人,生的如此漂亮,全绩这臭小子那里配的上啊。”全秀春见汪沁一进门便执其手,拉着她上了二楼,态度热情至极。

    “三姐莫要再夸我了,三姐才是大美人。”汪沁入了全家脾性如旧,与谁都不生熟,各家关系处理胜过全绩。

    “那是当然,今日你归宁可备了礼品?”全秀春越看汪沁越喜爱,这小丫头嘴甜人巧,真是便宜了全绩这臭小子。

    “还没,正要与夫君去备置。”

    “怎么,想出资?”

    “哼,你这通判每月领的月俸比我的小店利润可高多了,买不起一份归宁礼,说吧,要多少?”全秀春白了全绩一眼笑骂道。

    “三姐不必破费,夫君已备了银钱,随意买些礼品便可。”汪沁连连摆手道。

    “沁儿莫怪,你家夫君就这脾性,且我是你姐,你有什么好顾虑的,这样吧,这几月拜会二郎的官员不在少数,留的精美礼品也不少,你去挑上几件以资归宁,你与五郎新婚,各处都需用钱,不必和二郎客气,他现在可是大户。”

    汪沁随即看向全绩,全绩微微点头:“那好,多谢三姐。”

    继,全绩带着汪沁去拜会全蓉,选了几件礼品,去了汪宅。

    门前,汪沁望着熟悉的家门,心中一时不适,短短几天有恍若隔世之感。

    “怎么了?”全绩察觉到了汪沁的异样,抚其手问道。

    “无事,走吧。”汪沁感受到手心处传来的温暖,微微摇头,平复心情。

    继,二人入堂。

    “孙儿拜见翁翁。”二人齐身汪纲施礼。

    “好,都坐吧。可用过饭了?”汪纲今日没有去城门视察就是特地在的全绩夫妇。

    “吃过了,翁翁,我和夫君决定明日便启程去湖州了,今日特来与翁翁告别。”全绩的湖州之行原本定在初一,但由于成亲之事延误,再不出发的话,有可能延误了官期。

    “冶功,湖州之事老夫已与你叮嘱过了,济王不可动,除此之外,尽你所能造福百姓吧,老夫相信你。”如今汪纲与全绩是一家人,少了客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翁翁放心,绩也在于此,不过绩还有一事要问翁翁。”全绩今日来主要是想请教一下关于江淮的走势,便于日后行事。

    “嗯,有事尽管问来。”

    “翁翁,贾涉一死,淮北之军无人统辖,青州乱象已生,以许国的能力只怕难以压制李全,翁翁有何良策?”全绩对赵竑的戒备之心很低,他认为既然赵竑选择了臣服,那造反的概率便极低,反倒是李全,手握兵权,又有行事之便,一旦哪日不顺心,反宋投蒙,那大宋局势就十分被动了。

    “许国,哼!耍心机他比李全差远了,加之此人迂腐至极,只怕在用兵上也会做出蠢事。以老夫之见,对付李全要趁早,青、徐、扬三州李全早有觊觎,若是能用此地做些文章,定可将其伏诛。”汪纲对许国并不看好,主要是因为此人曾在婺州为官,汪纲与他是同僚,深知他的脾气秉性。

    “翁翁,绩发现了一个趣事,无论是翁翁,还是赵通判似乎脑中都有一个局限,为什么不能让北军南渡,李全可死,但北军抗敌有功,多为精兵,弃之不用岂不可惜?”赵宋的官界在这一点上趋于畸形态,从辛弃疾到李全,赵宋对北军有满满的排斥感,难道他们忘了自己刚开始也是从北方南渡而来的吗?

    “这……北军多是金朝辖民,这么多年来与大宋隔绝联系,朝廷自然对其有些戒心。”汪纲说的很委婉,其实不外乎是这些人多是金地宋人,向宋之志十分稀薄,多是为了求活才反抗金人,故而军旅作风,为人处事都入不了正规军的法眼,且兵员鱼龙混杂,根本无法排查其中的细作。

    “明白了,绩会仔细考量的。”

    全绩有没有反驳汪纲,这不是一人的错,一江之隔,两方心境,北人盼南渡,南人盼北复,双方本应该达成亲密无间的合作,但由于领导者的私心生了无法消除的间隙,以至于猜忌横生,越发难以弥补,苦的只是下层百姓与难民军。

    “冶功,老夫知道你脑子活泛,常行奇事,但有些度还是要尽量把握,你可明白?”宋人害怕北军入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全绩调教出一支忠心耿耿的北军也很难在江淮大势下立足,除非他效仿李全,与朝廷形成若即若离之态,但全绩万般做不到这一点,等待着他的就是各方打压。

    “嗯,绩明白。”

    全绩仍做点头,说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压力这种东西全绩已经尝过了,不在乎多尝一次,不思改,处处皆绝境,大宋等不起了。

    “另外,你此次北进,过临安府谒见官家之时可去拜会一人,此人是老夫的老下属,在金坛,乃至婺州都是老夫手下的得力干将,才思敏捷,为人正直,敢鸣不平,与老夫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你从他处听些建议,在湖州行事也会更妥当一些。”汪纲其实很不喜欢朝臣之间的这种友党关系,但唯独此人汪纲与之有生交,也从侧面反映此人的不凡。

    “哦,不知翁翁说是何人啊?”全绩顿时起了兴趣,走汪纲的关系认识的官员他还是很愿意结交的。

    “史部架阁文字杜范杜成之。”汪纲一脸平静的说道。

    “好,孙儿一定去拜会一下这位杜先生。”

    “好了,官场之事我们就先说到这里吧,沁儿生性跳脱,从小未受过疾苦,还望冶功好生呵护。”汪纲言罢一脸慈爱的看向汪沁,这铁面无私的老大人在养育孙女这一方面绝对称不上严格二字,许多事都任由汪沁的性子,如今汪沁嫁于他人,他自然是怕掌上明珠吃苦。

    “翁翁放心,绩绝不会让沁儿受半点苦楚。”

第三十章 临安府

    同月,全绩携妻汪沁辞别亲眷,启程前往临安府。

    月中,二人抵达临安府,先乘船游湖,旅玩了两日,才在城中酒楼落脚。

    房中。

    “娘子,为夫待会儿要去拜会杜先生,你晚间想吃什么,为夫给你买。”

    “嗯,夫君路上小心。”汪沁游玩了一天,身心俱乏,只想好好休息一番。

    继,全绩寻人问清杜范的住所,买了些许礼品请去拜会。

    杜范家住城西一坊,小墙院,门前无卫,官不达显。

    “当当当。”

    “谁啊。”院内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在下全绩,有事拜会杜先生。”

    院门始开,门前站一清癯男子,八字胡,额宽目严,周身有浓郁的书生气。

    “你是?”

    杜范,字成之,号立斋,嘉定元年进士,历任金坛县尉,婺州司法参军,安吉司理参军,调入临安不足两年。为人公正,也是个直性子的人。

    “湖州通判,也是汪老知府的孙婿,今特奉老人家的嘱托来探望一下先生。”全绩徐徐报出家门。

    “仲举先生的孙婿?好好好,快请进,方才是某失礼了。”杜范初入官界之时便遇到了汪纲这个好上司,故而今时杜范的官风也深受其影响。

    “杜先生,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全绩置礼品于木案,落坐客席。

    “你可有表字?”杜范不知如何称呼全绩,只怕落了生分。

    “冶功,全冶功。”

    “冶功啊,仲举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翁翁身体强朗,每日还去军营巡视呢。”

    “老明府是吾辈的楷模啊,范如果能把官做到那种地步,也就知足了。你这次来临安是要去湖州赴任?”

    “正是,翁翁也让绩向先生请教为官之道。”

    “某也浅薄,只知率性而为,不过冶功问上门来,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杜范正襟危坐道。

    “先生,绩只一问,北军可否南渡?南渡后何人统御妥当?”全绩一句表露心志,他要用北军以保南土。

    杜范闻言一愣,脑中迅速生了思虑,许久方言:“自杨安儿死后红袄军势力四分五裂,虽然众人在表面上臣服李全,但实则个个心怀鬼胎,要用此军难度极大,且江北故地对红袄军来说地形熟悉,天候适宜,他们大多不愿南渡。”

    “若能南渡,有何阻力?”全绩心中已有计划,他有让李全动心的方法。

    “这……南北军之见根深蒂固,若真能南渡,首除两面三刀的李全,至于统帅人选……只怕……只怕,倒不如由自己来领兵。”杜范实在想不到有那个将领可统红袄军,故而倒不如让招安之人来领兵,这样顺理成章,也有一份情谊在。

    “自领?……好,绩明白了。”全绩此刻已经在想从何处弄几卷兵法来读。

    之后,二人交谈至深夜,全绩从杜范了解许多以前不知或错认的情况,只叹获益良多。

    翌日,全绩换了一身正装官服,入宫谒见赵官家。

    这是全绩第一次入宫,虽表面平静,但也惊叹所见之景的浮华,所立建筑的宏伟。

    “全通判,你且在此处等候,官家一会儿便会召你。”内侍个个都是人精,自然已打听清楚了全绩的身份,一路之上和善至极,甚至给全绩备下了糕点茶水。

    “好。”

    全绩即在房中等了一个多时候,内侍才再次出现。

    “全通判,官家下朝了,宣你去寝宫一叙。”

    全绩微微点头,跟着内侍又在殿宇内穿梭了半个多时辰,方到寝宫门前。

    全绩望着高大的殿门,心中五味杂陈,他与赵大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见面次数更无法细数,但这一次却大有不同,他是以臣子的身份去见当今天子。

    “宣全绩入殿。”

    全绩恭腰快步走入殿门,掠过红毯,方见高台,赵昀正端在龙椅上一脸微笑的看着全绩。

    “臣全绩拜见官家。”

    “全卿请起。”赵昀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皇帝身份,帝王威严也在逐渐形成,言谈举止间带着一份肃穆:“朕听闻全卿近日大婚,为何不在绍兴多留两日?”

    “臣既受皇命,自以公事为先,不敢延误赴任之期。”全绩拱手应答。

    “好,全卿不愧是国之栋梁,尔等先下去吧,朕与全卿有要事相商。”赵昀霸气挥手,驱退殿内所有侍从。

    半刻左右,赵昀缓缓起身,走下高台,立在全绩身前,全绩恭敬如一,保持姿态,静静等待赵昀再次开口。

    “五哥,恭喜了。”这声五哥如在绍兴时那般熟悉,但在这殿中说出又感觉到无比陌生。

    “臣知官家为国事忙碌,故而在臣成亲礼上官家的一份由二郎代劳了,此外全绩在入宫前已备了一坛喜酒送予官家。”全绩抬头正视黄袍加身的赵昀,三年未见,赵昀成熟了不少,这份姿态已经有皇帝的韵味了。

    “嗯,朕晚间定会畅饮一番,五哥,太后想要还政于朝,你说朕要不要答应?”赵昀不再客套直接扯到了正事,杨桂枝是个明事理的人,她帮助赵昀做稳皇帝之位以后便想退居深宫,卸去一切责任。

    “可应,但官家与太后的情谊还要继续维持,至少官家与太后母子的名份。”这是一件好事,少一个人,赵昀也可以收回更多的权力。

    “五哥寄来的书信朕已经看过了,也烧了,五哥以几年为期最佳?”赵昀眼中泛着精光,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三到五年之内,史相不可动,不过西夏已致穷途末路,大宋漫天要价的时机到来了。”

    “只怕养不熟啊,一旦让西夏度过此次灭国危机,只恐李德旺畏惧铁木真又做反复,到那时我等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反倒会引来蒙古人的恶意。”

    “官家,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能再拖了,蒙古灭西夏只在朝夕,一旦西夏亡国,秦、汉中等地门户大塞荡然无存,蒙古入川蜀、荆襄皆是易如反掌。”

    “好,朕会与史弥远言明自己的态度。”赵昀微微点头,再道:“五哥去湖州,朕别的就不多说了,济王一定要给朕盯好了,万般不能出了乱子。”

    “嗯,官家放心啊。”……

第三十一章 开局

    月末,全绩与汪沁过临安府,终到湖州。

    湖州治所与绍兴府相类似,是乌程与归安同治,州府在乌程境内。

    时全绩一到州府,各监官、吏员纷纷前来拜会,又有孔目、推官为全绩介绍房屋,更有甚者买宅密赠全绩,其官场风气不亚于京湖。

    乌程城西一酒楼,二楼。

    全绩围坐一火炉旁,手中拿着一叠官吏请帖,表情若有所思,而汪沁则在床榻旁整理着衣物。

    “全郎,我们整日住在酒楼也不是个事情,你可想好在何处买宅?”汪沁不喜这种众人居所,人杂多有不便,推促全绩赶快找个落脚的地方。

    “好,为夫今天下午便去瞧看。”全绩随口一应,但心思全然没有在此事上,他夫妇入乌程已三日了,还未见到湖州知州,这位官长似乎在刻意躲避全绩,这让全绩不解称奇。

    “夫君,你怎么了?”汪沁并未转头,但还是查觉到了全绩的异样。

    “无事,沁儿,为夫午后要去济王府拜会赵竑,你说备什么礼物为佳?”全绩随手将请帖置入火炉中,起身走到床榻处帮汪沁整理衣物。

    “怕是你买什么都不合济王心思,不如就买此糕点茶品,表一表心意。”

    “好,就依娘子所言。”

    午后,全绩简单买了一些礼品去了济王府。

    府前守卫森严,左右皆有哨岗,全绩刚踏入此街,便感受到有千万只眼睛在盯着自己。

    史相安排的禁卫?

    全绩很快便排除了心中的想法,只王府门前的守卫就说明了这一点。

    大宋禁卫号称大宋颜面,其选拔有严格的制度,首先便是身高限制,而济王府的门卫虽然敦健,但高矮不一,没有禁卫的表象。

    那是厢军?自募家丁?

    全绩思虑间已到府门前。

    “什么人?”

    “本官湖州通判全绩,有事求见济王。”全绩听这些人的话语带有浓重的湖州口音,且这些人的礼节鄙陋,不想是训练过的正规人马,这让全绩有了更大的好奇心。

    “等着。”

    甲士入内,片刻后迎出一人,此人一身白衫,手持翠玉,双目如鹰。

    “全通判久等了,快快请进。”白衫男子施了一礼,笑意朗朗。

    “你是?”

    “济王府幕僚潘壬。”潘壬,湖州乌程人,太学出身,其人心怀大志,却过于自傲,无行事之判,常常眼高手低。

    全绩听到潘壬的名字如同雷击一般,心中涌现四字:“霅川之变。”

    全绩未曾想到此事会来的如此之快,那么这些守卫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全通判,全通判?”潘壬自认为此事万无一失,也没有对全绩的迟疑态度产生怀疑,毕竟到最后潘壬不会让全绩这沂王府的首席幕僚活着离开乌程城。

    “哦,失礼失礼,多日行程疲劳,绩有些恍惚了。”全绩立即开口打回圆场,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本来就想用霅川之变做些文章,但事情来的太快,他还没有任何准备。

    “请。”

    潘壬引全绩入堂,命人为全绩奉茶,而后自言有事,率先离去。

    一刻左右,赵竑慢悠悠的从内堂走出,整个人消瘦了一整圈,双目再无锐气,只剩一份得过且过的苟且。

    赵竑向全绩挤出一丝笑容:“全通判,本王久闻你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臣拜见济王。”九鼎之争不是两个人的争斗,而是两个党派,两方势力的争斗,赵昀赢了,赵竑的势力自然要被连根拔起,死伤者不在少数,唯独赵竑还能享受锦衣玉食,妻妾成群,这就是出生皇家的无奈,亦是出生皇家的特权。

    “全通判请起。你在京湖时是个好官,也希望你在湖州也有一番作为。”赵竑对全绩勉励了两句,而后神情有些诡异,频频看向内堂、庭院,似乎在告诉全绩有人监视他。

    “济王身体不舒服吗?”全绩大声问了一句,他要确认一下赵竑是不是真正的被人胁迫。

    赵竑顿时额生密汗,心中大骂全绩愚蠢,然后说道:“并无,全通判若无他事,早些回去吧。”

    赵竑见全绩不开窍,不敢冒险多与他口舌,抬手欲要将其打发。

    “济王,绩来湖州,囊中拮据,希望济王可以资助些银钱,供绩买个宅院。”全绩表情如常的说道。

    “这……好吧,你要多少?”赵竑不缺钱,但全绩的这句话让他心生不屑,看来朝堂上的奏本不可尽信,所谓的忠臣贞士也是个蝇利小人。

    “五千两足矣。”全绩狮子大开口道。

    “你……要买什么宅院?如此昂贵?”赵竑生了火气,他等的是个明事理的正义之士,未曾想来了一个胡搅蛮缠的贪婪之徒,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济王莫问这些,绩此次可是奉皇命而来的,有监察济王之责,还望济王通情达理,以免双方都不好看。”全绩依旧是那般大声,他不仅要说给赵竑,还要说给其他有心人。

    赵竑一时默言,不舍钱财,值此刻内堂走来一待,但赵竑耳旁小声低语了一句:“济王不妨先给他,打发了这个无度小人,日后再慢慢讨回也无妨。”

    赵竑看了一眼侍者,继而对全绩说道:“好,你且随下人去取。”

    “不,还是济王引绩亲自去取,不然济王若改了主意,绩待会儿可就找不到人了。”全绩把势利之徒演绎得淋漓尽致。

    “哼,跟我来。”济王甩袖起身,引全绩去了内院,其间全绩还在喋喋不休,说是日后少不了麻烦济王。

    两刻左右,二人到达王府内库,过了门前守卫,全绩才打量周围密封庭院的环境,而赵竑则一脸铁青,一言不发。

    “开门。”

    “且慢,你去取来笔墨,绩要为济王立个字据,全当资借。”全绩转头对一随行内侍说道。

    “不必了,本王权当丢了这笔银钱。”赵竑直爽性格爆发,冷哼说道。

    “不,要的要的。”

    之后,二人入府库,库内堆满各类金银财宝,全绩的目光未流连财宝一眼,而是持笔先写借据。

    笔落墨,全绩递给赵竑,纸上只写:济王有事以笔代言,且简,且明。

    赵竑不敢置信的望着全绩,这位赵昀极为看重的家兄的确是个稳重人物啊。

    继,二人以笔交流,半个时辰后全绩带着一马车银两离开王府,赵竑则未等全绩远离,便在庭院中叫骂,做的十分逼真。

    ……………………………………

    注:牙疼,寻医无果,肿如柿子,其感犹如每日某人在琉璃脸上扇了几百巴掌,疼的紧,真要命,诸公见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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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介绍:
全绩穿越到了绍兴西门,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保长之家,但没想到家中寄养的表弟,竟是大宋下一代掌舵人理宗赵昀,这算是落户了个好人家,但时间段可太差了,狂风骤雨即将来临。
嘉定十三年,草原雄鹰铁木真定都哈拉和林,正在加紧对花剌子模国都城玉龙杰赤的攻势,整个北疆版图遍插蒙古旗帜,夏神宗李遵顼坚持襄宗军策,铁心附蒙抗金,而金宣宗完颜珣也不惯他脾气,时时迎头痛击,双方打的有来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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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国家最纷乱的时代,故土难离,犹望北疆,国耻仍在,当政者何为?
既是机缘天定,那全绩也不能枉活一世,收北疆,开通途,修火器,明政事,也不说平起平坐了,让金人叫个叔父,纳个岁币,属实不过分吧,至于草原雄鹰,那就竭志以抗,掰一掰手腕。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扶宋从皇帝住我家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