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的温暖
有些人，生来就是被追捧宠爱的，比如李文。而有些人，不仅要做陪衬，还得被踩进尘埃里，比如，杨某某。
当陈凯在底下叫嚣着喊她下台时，她所有的信念坚持瞬间崩塌。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因为她是小镇上来的土妞吗？
香肠嘴朝她扔过来一个纸团，她打开，上面写着，“别难过，我请你吃馍馍。”
还是，不要了吧。杨某某连忙冲香肠嘴挤出笑脸。我一点都不难过，我不吃馍馍。
香肠嘴以为杨某某是因为馍馍而开心起来，连连点头，用唇语说，“馍馍还有很多，管饱！”
哎，这人，是不是看着明天就放月假了、想把吃不完的馍馍全部扔给她？
下自习了，张韬朝她这边走来。
她心头慌得七上八下。已经很丢脸了，不想再在他面前更丢脸。她连忙拉扯起香肠嘴，大步狂奔。
“哎，哎，别急呀！馍馍真的很多，全给你吧！”香肠嘴被杨某某扯得飘了起来，然后，猛地掉落。
在她们前方，陈凯像尊雕塑一样站立着。突然，他伸开双臂，拦住她们的去路。
杨某某换个方向想绕开他，他又转到那边去，伸出他猿人般的长臂。
“好狗不挡道。”杨某某说。
“不好意思，我属鼠。”陈凯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是要怎样？刚刚骂她骂得不过瘾？还是被老师罚站了、来找她撒气？
恕不奉陪！
“我们走！回去吃馍馍！”杨某某突然觉得，与陈凯比起来，馍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馍馍虽然噎人，喝点水也就咽下去了。而陈凯，如鲠在喉，能把人卡得背过气去！
香肠嘴早已溜之大吉，朝杨某某挥手道别。可真够义气。
“有何贵干？”杨某某瞪着一对鼓眼睛。他陈凯还能吃了她不成？
陈凯沉默了片刻，说，“刚刚我是故意的，故意搅乱你竞选。”
杨某某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你成功地破坏了我的竞选，让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低下。你给我上了一课，从小镇上来的人，什么都不配。
“话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杨某某一秒都不想多待。
但是陈凯仍然用他的双臂拦住她。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不想你竞选成功？”
“请让开，我没兴趣知道。”杨某某的耐心已经耗尽，她觉得她快忍不住要动手了。
“因为我没竞选上，”陈凯盯着杨某某的双眼，“所以，你也不能。”
这人果然很恶劣！自己不行，拉别人垫背！杨某某推了陈凯一把，气冲冲跑了。
陈凯还在她身后嚷嚷，“谁叫你不投票给我呢！”
这世上还有比陈凯更小肚鸡肠的人吗？
要不是月假支撑着她，她真的要崩溃。还好，马上就要放假了。
杨某某一脸认真地听老师讲课，其实心早就飘出窗外飞回家里。老师在讲些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她听到有同学在小声嘀咕，“外面那位阿姨是谁？还牵着个小孩呢！”
她朝窗外望去。
妈妈正朝她笑呢！妹妹被妈妈牵着，正紧抿着嘴巴四处张望。
“老师，我请个假！”她连忙向老师告假，然后，快速站起朝窗外大喊，“妈妈！妹妹！等我一下！我马上放学了！”
全班哄堂大笑。
老师在讲台上气呼呼瞪着她，“杨某某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
“我……我给您请假了啊……”杨某某有些委屈，她的确朝老师喊了啊！是她喊得不够大声吗？
坐在回家的车上，她发现妈妈一直在憋笑，不用问也知道，妈妈在笑她这个傻女儿。不过她不在乎，她看着妹妹圆嘟嘟、红润润的脸蛋，忍不住捏了又捏。妹妹还穿了一件鲜红色的新衣裳呢，真可爱！她牵着妹妹的手，舍不得松开。
回到家，她牵着妹妹奔向饭桌。桌上摆着苹果葡萄香蕉等好几样水果，全是她爱吃的。她剥开一只香蕉，递到妹妹手边，妹妹又递回给姐姐。
妈妈笑，“两姐妹感情越来越好了。”
杨某某又剥开一只香蕉，重新递给妹妹，两姐妹一起开吃。
“妈，爸呢？他应该早就放学了吧！”杨某某问。
妈妈故作神秘，折进厨房做饭。
两姐妹趴在窗户上，撅着屁股看外面过往的行人。
李巧路过了，她惊讶喊了声杨某某，就被杨某某热情地邀请进屋。二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李巧没考上杨某某就读的中学，就在本镇上读。她说学校离家很近，不用住校，她每天回家吃饭睡觉，就跟小学时候一样。她还说，虽然她爸妈早离婚了，但她跟在爸爸身边，感觉还是比那些住校的同学幸福得多，有什么不痛快，马上就回家找爸爸。
李巧聊了一会儿就跟杨某某道别，她说今晚她和爸爸要下馆子。自从念中学以后，她爸爸经常带她打牙祭改善伙食。
杨某某一脸羡慕望着李巧欢快的背影，转身进了厨房。
妈妈正在忙碌着，她要把青椒和仔姜切成丝，用来炒肉片。锅里的汤在咕咕地冒着热气，香气飘进杨某某的鼻子，是她爱喝的豆腐鱼头汤。
“妈，”杨某某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想在那边读了。”
妈妈的动作停顿了，她看向杨某某，轻轻地问了句，“怎么了？”
杨某某的泪瞬间落下。攒了一个月的眼泪，现在有点势不可挡。她有好多委屈想向妈妈倾诉，又不知从何说起。胸口闷得难受，心头憋得发慌。
妹妹跑过来了，手里端个小盘子，里面是剥好的葡萄。“姐姐，怎么了？”
爸爸也回来了，原本满脸笑容的他，看见女儿嚎啕大哭，不由得收敛了笑意。
妈妈让杨某某和妹妹去客厅再吃点水果，她把爸爸叫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爸爸出来了，递给杨某某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看看吧。”
是一只手表！杨某某惊呼，这个很贵的！爸妈自己都舍不得买手表来戴。
“你在暗处试试。”爸爸笑着说。
杨某某和妹妹连忙跑到角落，用身体挡住光线。
“姐，在发光耶！”妹妹又叫又蹦。
“这是一块夜光手表，晚上也能看时间。”爸爸替杨某某戴上。
杨某某的眼泪又要落下。
“再试试吧，实在不行就回来。”爸爸轻拍女儿的头。
“嗯。”杨某某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假期，爸爸妈妈带着杨某某和妹妹在外婆家和爷爷家分别耍了一天。两姐妹乐坏了，光着脚丫到处疯跑，在田里踩泥巴，在土里挖蚯蚓。杨某某恍惚觉得回到了小时候，她还是小学生，跟家人在一起。
回家真好。
第34章 张韬生气了
为了家人，一定要加油。杨某某在心里替自己打气。
学习再辛苦也要坚持，跟同学相处，看淡点、忍让点。杨某某告诫自己。
深吸一口气，杨某某背着书包进教室。
她的座位被人霸占了。
陈凯屁股坐在她桌子上，两只脚在她板凳上磨来磨去，对着旁边几个同学夸夸其谈。他看见杨某某来了，丝毫没有要归还座位的意思。
“凯哥，”旁边一人冲他示意，“土妞来了。”
土你妹。杨某某在心里还击。她走向座位，“能劳驾你移走尊臀吗？”
“说什么动物文？听不懂！”陈凯瞟了杨某某一眼，继续和那几人畅谈。
教室里很空，杨某某就近找了个座位，拿出书和作业本。
又有人说话了，“凯哥，土妞戴表了！”“真的呀，凯哥，跟你这块表很像耶！”
陈凯跳下座位，凑到杨某某跟前，“哟！还是夜光手表呢！土妞也戴得起夜光手表？家里砸锅卖铁了吧！”
杨某某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奋笔疾书。
又有人说，“凯哥，你们这是戴的情侣表哦！”“对啊，凯哥配土妞，绝配！”
陈凯捏着拳头，作势要揍那几人，嘴里嚷嚷着，“谁跟她？我就是看上一头母猪，也看不上她！”
忍，杨某某告诉自己。就是陈凯看上母猪了，母猪也未必看得上他。杨某某在心里骂回去。
陈凯和那几人在教室里追逐，杨某某赶紧拿起课本、背着书包回到自己的座位。她连书包都顾不上放下，又是一阵埋头狂写。
“土妞要发愤图强了。”陈凯语气充满讥讽，“真的以为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她几斤几两，跟你有什么关系？”张韬走进教室，冷冷地盯着陈凯。
“护花使者来了？”陈凯瞪着张韬，“这可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哦，充其量狗尾巴花？”
张韬拽起杨某某的手，往教室外走，“与你何干？”
“等……等一下……”杨某某小声说。
但是张韬充耳不闻。
杨某某被张韬一路拽出教室，来到操场。看他的背影，好像很生气。但是，他的气从何而来？
张韬松开杨某某的手，背对着她。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韬不说话。
既然没什么事的话，干嘛这么着急？她书包还在背上呢！这书包很重的。杨某某欲哭无泪。
“没事的话，我回去写作业了？”她试探性地问。都怨爸妈，这两天光带着她到处吃喝拉撒，也不问问她有没有作业。作为家长，何其失职！
“你是哑巴吗？被别人那样说都不知道还嘴？”张韬转过身来，眉头皱成一个结。
原来他为这事生气。
“陈凯那混蛋向来这样，我懒得理他。”杨某某回答，“我就当是猪在放屁。”糟了，又在张韬面前说这些，杨某某连忙拍打自己的嘴巴。
“嘴巴又犯错了？”张韬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杨某某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她有点害怕张韬生气。
二人在操场上缓缓行走。张韬不说话，杨某某也不说话——光是驮背上的书包，都已经够累了。杨某某有好几次都想开口，她得回教室写作业啊，但是，她看着张韬时不时皱起的眉头，没敢开口。
终于，张韬主动说，“咱们回教室吧。”
“好呀好呀！”杨某某差点跳起来，她早就想回去写作业了！
张韬又皱起眉头，“你不愿意跟我待一起？”
这话问得……她没事跟他待一起干嘛呀？排排坐吃果果吗？可是他今天貌似没带吃的呀！关键是，每次跟他离得太近时，总会出现呼吸不畅心跳加快的症状，对身体不好。
而且今天，“我忙着写作业呢！”杨某某真的很急，比尿急还急。
“这样啊。”张韬眉头舒展开。
然后，华丽丽地，张韬坐在她旁边教她写作业。她脑袋嗡嗡，根本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把作业填满的！
她的眼前，始终晃动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当她为作业为学习奋斗时，班上同学沉浸在一种快乐忙碌的气氛里。学习之余，大家都在认真排练节目。
节目形式多样，唱歌跳舞朗诵小品。教室里充斥着各种嘶吼声嚎叫声，大家互相较劲，攀比着排练。
杨某某耳里塞一团棉花，也阻挡不了各类噪音往耳朵里钻。尤其某些人，故意尖叫着在她面前晃荡。
陈凯和另外几个同学在杨某某座位旁边排节目，时而撞击她的桌子，时而拉扯她的板凳，动不动鬼哭狼嚎。
“请你们换个地方排。”杨某某实在忍无可忍了。
“这地方是你的吗？我们凭什么不能在这里排？”陈凯一副流氓痞子的样子，“你让我们换地方我们就换地方，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要指望跟一头猪对话。杨某某决定闭嘴。
“怎么不说话了？靠山不在了？”陈凯冷笑。
张韬又被李文拉出去练习主持稿了。据说是在办公室练习，还有老师专门指导。
杨某某没有做声，脸颊不自觉地红了。
陈凯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天不认真读书，脑子里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不要太过分！”杨某某紧咬嘴唇，脸色苍白。她到底做什么了？他这样诋毁侮辱她！
陈凯已经开始发飙了，他不管不顾嚷嚷，“乞丐，把我的糖还给我！我的糖不给下三滥的人吃！”
他大力拍打杨某某的桌子，鼻孔扑哧扑哧出气，“还不回来就赔钱！我那糖很贵的！”
杨某某笑了，“还好我没吃。”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陈凯，“本来也要还给你的。”
主持人竞选那天，他当着全班同学叫她滚下台，她已经决定还给他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好得很！好得不得了！”陈凯冲到垃圾桶旁，打开盒子，把糖全部倒进桶里。
众人惊呼，这么贵的糖，可惜了！
杨某某以前只觉得陈凯脾气冲，没想到他如此幼稚。幸好，她没吃他的糖。要不然今天又下不了台。
以后一定切记，少跟这人打交道，最好是不跟这人有任何交集。
她哪里能想到，陈凯那家伙扔完糖，又跑到她座位旁边。
他使劲拍了拍她的桌子，火气更旺了，“拿出来！”
拿什么？
第35章 受伤
糖不是还给他了吗？还拿什么？
“把我的纸条还给我！”陈凯嚷嚷，“你有什么资格收我的纸条？你必须原封不动还给我！”
糖是他主动给的，他要回去；纸条也是他给的，他也要她还给他。
如果她吃进肚子里消化排泄掉了，岂不是要去厕所里打捞？
幸好，她都留着的。
她打开文具盒，取出纸条递给他。这下总可以消停了吧。
可陈凯还没闹够。他把纸条撕成碎片，全部扔杨某某桌子上，扔完双手捏拳瞪着她。
班上同学节目也不排了，或近或远站着看戏。
“请你把垃圾带走，免得下次又让我还你。”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陈凯越生气，杨某某越能冷静。
小时候她吵架打架无数，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千万不能动怒。一动怒就输了。
果然，陈凯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额头青筋暴起，“你居然说这是垃圾？我陈凯还从来没给人写过纸条！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纸条都撕成这样了，不是垃圾还能是什么？再说我也不稀罕收你的东西。
“骂完了吗？”杨某某淡淡地说。
杨某某越是这样，陈凯越生气。他是个暴脾气，遇事跟人大吵一顿或者索性打一架，屁事没有。如果对方不来气，他一个人唱独角戏，那火气就越烧越旺，很难停止。
“想挨骂吗？我陈凯有的是词汇，不过我也懒得骂了，因为你就是垃圾，超级垃圾，咱们学校最碍眼最恶心的垃圾！你活在世上就是污染空气！你怎么不去屎？”大概他激动了，把“死”说成了“屎”，又或者他想说的是“吃屎”？
班上同学低呼出声，这也骂得太过分了吧。平时同学间打闹，好歹注意了分寸，不会上升到人身攻击。
“陈凯，”杨某某站起身来，微微仰头，“我挖你家祖坟了？”
为什么你这样毫无底线地欺负我？
哐！陈凯把杨某某的桌子掀翻。
那桌腿上有一根生锈的钉子，顺着杨某某的大腿一路划拉，刻出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鲜红的血冒出来。
有女生尖叫，“好多血！快叫老师！”“钉子有锈，得打破伤风针！”
老师来了，背着杨某某往医院跑。杨某某趴在老师背上，突然想起自己的爸爸，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老师后背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老师，对不起。”杨某某看着老师背上的地图。
“没事，想哭就哭吧。”老师说，“一会儿就干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杨某某没好意思告诉老师，除了眼泪，还有好几坨鼻涕。
老师背着杨某某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为她处理了伤口，打了破伤风针，叮嘱她伤口不能沾水，以免化脓。
老师又把杨某某往学校背。中途杨某某好几次说自己下来走，老师不同意，说什么学生必须听老师的话。老师说话，气都喘不匀了。
杨某某又忍不住往老师后背抹了些眼泪鼻涕，也算是她对老师的回报吧。
他们到教室时，陈凯的妈妈已经来了。她正在劈头盖脸地数落陈凯，“你这个闯祸精，我非得要把你弄到你爸爸那里去，让他好好收拾你！”
陈凯看见杨某某进来，瞅了一眼她受伤的腿，又把头扭向旁边。
“老师，这个女孩子没事吧！”陈凯妈妈迎向老师，主动把杨某某从老师背上接下来，扶着她坐下。
“谢谢阿姨。”杨某某拿出课本，随意翻看。被这么多人围着，她有点无所适从。
陈凯妈妈蹲下身子，看着杨某某腿上包裹的纱布，“一定受伤不轻吧，肯定很痛吧！”她猛地站起，揪着陈凯的耳朵就是几巴掌，“你这个混蛋，叫你欺负同学！看我不打死你！”
怪不得陈凯脾气这么暴，原来是随他妈妈。杨某某心里想。她看着陈凯被妈妈当众狂打、弯腰抱头的样子，突然有点同情他。
好歹中学生了，多少要点面子。
可是陈凯妈妈哪里管这些？她的拳头狂风暴雨般落下，嘴里也没闲着，兔崽子啊狗东西啊小混蛋啊，变着花样骂自己的儿子。
班上同学全都瞪大眼睛看着。
杨某某傻了眼。她想起了念小学的时候，班上一位老师当众打自己的儿子。基于什么原因，杨某某已经不记得了。但那画面，她至今记忆犹新。
老师把儿子从座位拖到讲台，扯起扫帚就打，使力打了好大一会儿，把扫帚都弄断了，他似乎仍然不解气，竟然脱下儿子的裤子，照准屁股狂打。
白花花的屁股啊……全班女生都捂上眼睛。
他的儿子、杨某某的同学，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啊，嗓子都哑了，“爸，同学们都在看呀！求求你别脱我的裤子！”
哎，可怜。杨某某感叹。
哎，这个更可怜。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老虎陈凯，被打成了小白兔。
陈凯妈妈打骂完毕，对老师说，“老师，这个混蛋随你处置！打死他都可以！”
“孩子还小，慢慢教育。”老师说。
陈凯妈妈又对杨某某说，“孩子，你想怎么处置他？你也可以把他打死！你把他打死，阿姨还感谢你！”
阿姨，打死人，要判刑的。你可别害我。
陈凯妈妈又对杨某某说，“把你爸爸妈妈请来吧。你受了伤，不能瞒着他们。到时候该怎么赔偿，我们都赔。”
“不行！”杨某某轻喊，“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陈凯，瞧瞧，人家多懂事！”陈凯妈妈又对陈凯一通数落。数落完毕，她亲切地拉起杨某某的手，“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买。买很多，留着慢慢吃。”
杨某某迟疑片刻，说，“阿姨，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你能不能，把医药费给老师？”
刚刚去医院挂号看病，全是老师付的钱。杨某某知道，老师工资并不高，再说，她受伤，也不该老师买单。
“你这孩子……”老师有点不好意思。
陈凯妈妈连忙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往老师手里塞，直说不好意思她没想到这一层。
老师连连推却，说要不了这么多。
二人你推我推，把一沓钱揉得皱巴巴的。
同学们都眼巴巴望着，希望能掉落一张到自己荷包。不过，想也不可能吧。
陈凯妈妈和老师一番推让结束后，她又把矛头对准了缩在角落里的陈凯。他把陈凯拖到杨某某跟前，让他跟杨某某磕头道歉。
杨某某想起了之前陈凯叫她磕头谢恩。果然是，随妈妈呀。
陈凯梗着脖子，把头扭向一边。他胸口剧烈起伏，肩膀耸动。
“道不道歉？”陈凯妈妈照着陈凯脑袋又是一巴掌，双手使力把陈凯往地上摁。
陈凯两腿使劲蹬住地面，拳头紧握。
陈凯妈妈不会真的要让他下跪吧！班上同学惊呆。
老师连忙劝说，“别这样，孩子都这么大了。”
刚刚还说孩子还小呢，老师你确定没有老糊涂？
可是陈凯妈妈连老师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她非得要儿子下跪道歉。
原来陈凯固执倔强的劲头，也是随他妈妈呀！杨某某又感叹。
陈凯妈妈一脚踢向陈凯的小腿、双手使力拉拽，陈凯重心不稳，膝盖弯曲、摇晃着往地上掉落。
“啊！”大家惊呼。
第36章 被优待的病号
眼看着陈凯就要跪倒在杨某某身前，杨某某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被人跪，感觉好不吉利。”杨某某挤出笑容。这一拉扯，腿上的伤口更痛了。
陈凯撑着杨某某的手缓缓站起，冲出了教室。
“我这孩子，真是太让人不省心了。”陈凯妈妈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杨某某看着陈凯妈妈离去的背影，想起自己小时候调皮捣蛋总惹妈妈生气，真是太不应该了。现在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爸妈的期望。
现在，虽然腿受伤了，她读书反而更能静下心来。陈凯不再找她麻烦，她清净了不少，不用再花费心思跟这人斗智斗勇。上课不会再被嘲笑被人说是“土妞”，下课也没人来招惹她耽搁她时间影响她心情。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除此之外，宿舍的几个同学，突然对她热络起来。她们争着抢着搀扶杨某某走路，几乎是把她架着走路，导致她的双脚很难触碰地面。连杨某某上个厕所，她们都要专人接送，在杨某某旁边瞪着双眼望着她、守候她出恭。试问，她怎么便得出来？
这些杨某某都还能忍，关键是吃饭。她们夺走杨某某的饭盒，主动帮她打饭。
打饭就打饭，可她们给杨某某饭盒里装的净是清一色的素食，馒头加稀饭，青菜配白饭，稀饭下馒头。搞得杨某某清口水直淌，全身发软。
杨某某多次提出要吃肉要吃美味可口的，可她们怎么说呢？她们说那些多少带点辣椒花椒，吃了不利于伤口恢复。
这些也都算了，可为什么她们自己大鱼大肉吃得脸上泛油光？
看看她们都吃的都是些什么吧！当杨某某吃馒头喝稀饭的时候，她们变换些口味尝试不同的小吃，比如鸡蛋土豆饼、油炸馒头片、红糖饽饽；当杨某某被白饭和素菜噎得脖子伸缩时，她们在她旁边大吃特吃，青椒肉丝、麻辣鱼块、魔芋烧鸭子等等各种香气蹿入她的鼻孔，勾得她口水啪嗒啪嗒。
杨某某软磨硬泡，嘴巴都说得起壳了，希望她们打饭时能帮她带点可口的吃食，可她们轮番上阵，苦口婆心给她做思想工作，说什么为了早日恢复，现在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之类。
既然说不通，杨某某决定自己打饭。天刚亮，她就爬下床来，趁着她们都还在呼呼大睡，她溜出宿舍，一瘸一拐来到食堂。
食堂打饭的窗口还紧闭着。偶尔有几个跟杨某某一样早起的同学，手中拿着书本在晨读。
原来大家这么拼命，她还得再加把劲。她凑到别人跟前，也读了起来。
同学，咱们一起努力，共同进步！看，清晨的阳光铺撒在课本上；听，早起的小鸟演唱出动人的歌谣；闻，闻……
“同学，能请你离远点吗？”被蹭书的人皱着鼻头，“你是不是好多天没洗澡了？”
不是我不想洗，只是这伤口不能沾水。而且我每天都用毛巾擦了身体的，后背够不着的地方，是我的室友帮忙擦的。杨某某干笑着退开。
那就放弃学习低头认输吗？不，杨某某绝不是那样的人。她找块石头坐下，摇头晃脑开始背诵课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嗯，背得很熟，再来一篇。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呃，呃，海枯石烂、滥竽充数、数、数……数不清到底多少鸭？”杨某某被自己难住了，果然成语接龙不是那么容易的。
耳边传来低笑声。
张韬正慢慢朝她走来。他手中提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豆浆油条和小笼包子。
只要是吃的，杨某某一看一个准。
过分了啊，食堂还没开门呢！这不是存心眼馋我吗？因为食物，杨某某心里对张韬升起一股埋怨。
张韬走到她身边，坐下。
杨某某挪开了些。身上的味儿，被闻到多尴尬。
她用余光瞟着袋子里的油条包子，悄悄咽了咽口水。食堂什么时候开门呀？
豆浆递到她手边，紧接着是油条、还有包子，都分别用小口袋装着。
“上次看你吃的豆浆油条。”张韬浅笑，“这包子，你可以试试。”
原来是给她的，杨某某把头侧向旁边，拼命挤眼泪。不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怎么对得起这袋丰盛的早餐？
但是，她眼皮都抽筋了，硬是没弄出半滴眼泪。
“你怎么了？”张韬问，他轻拨杨某某的肩头，正好看到她往眼角抹口水。
糟了，眼泪计划失败。杨某某只好胡扯，“眼睛被蚊子叮了，擦点口水消消毒。”
“是吗？”张韬笑。
这家伙，笑起来真好看。
“我听说，好像蚊子不叮笨蛋。”他笑得更开心了。
哼，仔细看看，他笑起来像条皱皮狗！
要不是看在早餐的份上，她早就奉送他一计拳头啦！
早餐真的很好吃，特别是包子。为了表示谢意，杨某某清了清嗓子，说，“张韬同学，感谢你，衷心谢谢你。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以后也不会有比这更好吃的包子。感谢，感恩！”
张韬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发表感言，问，“所以呢？你要怎么报答？”
啥？她该知道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晚餐，乃至早餐。
“你想怎么样？”不会像陈凯那样要求她磕头谢恩吧？她现在是残疾人，可不能欺负她。
“笨蛋，难不成我把你卖到偏远山区？”张韬笑，“你又不值钱。”
这个张韬同学，怎么越来越损了呢？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那个善良温和的张韬去哪里了？
“值不值钱，你说了不算。”杨某某嘟嘴，“没听说过心灵美吗？”
“好啦，不逗你了。”张韬又用他那黑亮的眼睛望着杨某某，“这次班级晚会，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排个节目。”
“啥子节目？”杨某某警铃大作。
不会是像陈凯那样要求她演流浪汉之类的吧。她被陈凯那混蛋欺负得，都有心里阴影了。
“我们一起朗诵，”张韬说，“就我们两人。”
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嗡嗡声。杨某某大脑发昏，思维暂停。
直到张韬把她送回宿舍，宿舍的同学开始大力穷揺她，她才回过神来。
香肠嘴哀怨地摇晃质问她，“你吃过早饭了？为什么不等我们给你买？”
因为我也想吃顿饱饭。
“因为你们都还在睡，不想辛苦你们。”杨某某挤出八颗牙假笑。
“完了，这钱得还给陈凯了。”香肠嘴哀嚎。
什么意思？杨某某捏住香肠嘴的肩头，“陈凯什么钱？”
第37章 当众“拥抱”
香肠嘴顾左右而言他，“你听错了吧，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们大家都没拿陈凯的钱。”
宿舍的几个同学连忙打着哈哈，拎起饭盒就要往外跑。
杨某某伸手扒住门，把一条瘸腿翘起，大声嚷嚷，“想出去？除非你们把我的腿打断。”
几人一拥而上，把杨某某架起。
杨某某扑腾手脚，扯着嗓子喊，“我们是乞丐吗？为什么要接受别人的施舍？”
大家停下了动作，立在原地。
香肠嘴开口了，“陈凯说，这个算是营养费，本来就该赔的。”
杨某某冷冷说，“那该赔给谁？赔给我还是赔给你们？”
大家见杨某某语气不善，知道她真的生气了，纷纷从兜里掏出几块钱，递到她手上。其实她们也没用多少，只是打饭时从里面抽出两毛、三毛的，其余的都是花的自己的钱。
杨某某脸色缓和了些，自己掏出钱把大家用掉的部分补上，她说最近大家照顾她辛苦了，就当是她请客。她还说，咱们为人要硬气，不能要别人的——也不想想刚刚是谁毫不客气吃了张韬带的早餐。
香肠嘴握住杨某某的手，“朋友一生一起走，吃饭的时候手牵手。”
另外几个同学也挤过来，几双手紧握在一起。杨某某第一次感受到了宿舍的温暖。大家簇拥着她往外走。
“不用扶，我自己能走。”杨某某眼眶发热。友情，真好。
“我们不是要扶你啊！只是你堵住门口了。”那几人冲出宿舍直奔食堂。
室友情，崩塌。
杨某某挪动小瘸腿，来到教室。陈凯已经来了，几个男生围在他身边絮絮叨叨。杨某某拖着腿过去了。
那几个男生马上皱起鼻头，做出嫌弃的样子，“哪里来的老坛酸菜？”
她身上确实有点味儿，但也不至于吧。
“快护住凯哥，别把凯哥熏到了。”那几人越发夸张。
杨某某原以为陈凯会跟他们起哄，毕竟平常都是他在带头。没想到他出口制止他们，“行了，别太过分。”
他拨弄书本，眼睛盯着桌面，“什么事？”
杨某某看了看那几个吃瓜群众，对陈凯说，“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陈凯站了起来，算是默认。
杨某某转身，挪着腿往外走。哎，真是不争气啊，越想走快，越走不动。陈凯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到她头顶，让她有点莫名的焦灼。
她在教室外走廊停下，背靠墙壁。陈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这人，平时老在她眼皮底下晃荡，今天，偏偏站到她够不着的地方。杨某某往陈凯身前移了点。
陈凯有些诧异，但是没说什么，也没动。
杨某某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这个，还给你。”她朝他伸出手。
陈凯脸上的诧异变成了低落之类的神情，“还我做什么？这是我……我妈给的。”
“那你帮我还给阿姨。”杨某某仍然把手伸着，“虽然有点零，数是对的。”
“你这土……你这人，怎么这么倔？”陈凯往教室走去。
“那我就请老师帮忙转交。”杨某某拖着腿往办公室走。
“服了你了！”陈凯拽住杨某某的胳膊，从她手中夺过那沓钱。
他用力过猛，杨某某险些跌倒。
眼看着脑袋往地面栽去，杨某某忙伸手抓扯，陈凯也正伸手拉她。
她结结实实落入陈凯的怀抱。头顶传来他的热气，有点烫人。她甚至听到了他胸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杨某某连忙推开陈凯，一瘸一拐回到自己座位。陈凯跟在她身后，也慢慢回到自己位置。
那几个男生观看了整个过程。这会儿见陈凯进来，都围上去，七嘴八舌，“凯哥，有没有被臭晕？”“凯哥，被土妞揩油，感想如何？”“咱们凯哥的初抱呢！”
陈凯用拳头做出回答。把那几人捶得嗷嗷叫唤，各自散开，到处跑着去宣扬这段好戏。
很快，陈凯和杨某某亲密拥抱的消息传遍了全班。大家津津有味地传播着、甚至表演着，演绎出多个版本。
男生的版本是，乡巴佬牌老坛酸菜主动投怀送抱，借着腿受伤，利用凯哥的同情心，死死扒拉住他不放手。凯哥人善心美，只能由着她上下其手。
女生的版本是，恶霸地主无耻流氓陈凯不仅勒索受伤杨同学的钱，还趁机拉扯打压她，以报一箭之仇。那次他被自己的妈妈当众狂殴，可谓是颜面扫地。
男生和女生分成两个阵营，时不时展开对阵。陈凯和杨某某两人的个人恩怨已经上升为男生和女生的斗争。
这天，他们把两个当事人拉在队伍的前头，誓要决出胜负。
“凯哥，你说说，是不是这个土妞死乞白赖纠缠你？我们那天亲眼看见她叫你出去的。”男生们气势如虹。
“杨某某，说出来，陈凯这个混蛋是不是敲诈你的钱？我们也亲眼看见了，你递了一沓钱给他！”
“对啊对啊！我走进教室的时候看见陈凯这个流氓抱着杨某某同学，杨某某同学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掉！我还看见杨某某同学哭了！”
论吵架，女生怎么会输？
陈凯和杨某某被推挤到两个阵营的中间，略有些尴尬地对望着。
“别闹了，那天是个意外。”陈凯扭头，恼怒地扫视男生们。
“凯哥，男人不能虚场合！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显然，陈凯说的话无法令他们满意。
“杨某某同学，你说！”女生们又推了推杨某某。
“就是陈凯说的那样，是个意外。”杨某某也说，“我差点跌倒，他扶我一把。”
“好端端地怎么会跌倒？”女生们也不依不饶，“是不是他欺负你？”
“不是，是他妈妈……”杨某某决定从头到尾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但是，同学们丝毫没有要听的意思，涌着挤着往前扑，指着对方的鼻梁骂骂咧咧。新一轮的对战又开始了。
看来，他们只是单纯想吵架而已，陈凯和杨某某只是为他们提供了素材而已。又或者，这是男生女生别样的交流方式？
他们交流得太投入太激动，杨某某在人群中被挤得左摇右摆，如同在浪潮里飘摇的海带。
糟糕，不知是谁的脚朝她的大腿飞来了。杨某某赶紧侧开身体。又一只胳膊不小心撞到她。她歪歪扭扭朝地上倒去。
流年不利啊。这是两腿都要废的节奏呀！
一双大手扶住她的胳膊。她连忙伸手抓住、站稳。
又是张韬。他简直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杨某某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下一秒，张韬把她扯入怀里，大手轻柔却固执地摁住她的脑袋。
杨某某懵了。张韬同学，我已经站稳了啊！还有，我的头发很油，可别把你手弄脏了。身上也臭，熏到你，我可不负责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张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个笨蛋缺根筋，不要欺负她。”
大家都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盯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第38章 谣言止于吃货
众目睽睽之下，杨某某被张韬挟制住动弹不得，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居然说她是笨蛋，还说她少根筋，亏她还一直把他当恩人。要不是看在他帮过她好几次的份上，她绝对要骂回去。台词她都想好了，“张韬你才是笨蛋，你缺两根筋！”咱不擅长骂人，至少以数量取胜。
杨某某与陈凯的搂抱风波还没平息，现在又添上新的一笔。男生女生们这次倒还很意外地保持了一致，他们都认为，杨某某这头乡里土猪，把张韬这株上等白菜给拱了。弄得杨某某每天如芒在背，她决定找张韬好好商量商量，想出应对的方法。
这天，张韬和李文在教室里练习主持稿，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杨某某杵在一旁，心想，幸好她没竞选上，要不然瘸子配获奖主持人，不定被同学们怎么议论呢！
她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咳嗽了几声。李文抬眼看了看她，又低头对稿子。张韬呢，明明早就看到她了，却装着没看见。她只好压着嗓子喊了声，“张韬……”
张韬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好像没听清。
这人，怎么越来越喜欢捉弄她了？
但是杨某某岂是任人欺负的人？她清了清嗓子，用一口标准的主持腔对着他说，“请荣获多项大奖的著名少儿节目主持人张韬同学到教室外面一趟，有粉丝求见。请速度稍微快些，这位粉丝腿脚不便。”
她的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又引起了大家的惋惜感慨，瞧瞧，乡里土猪又开始拱白菜了。
哎，她能说她属牛吗？算了，多说无益。
张韬满面春风朝她走来，“这位粉丝，要签名吗？”
要你个大头鬼！杨某某眉头紧皱，她神情凝重地告诉张韬最近班上的风言风语。她说，大家都在传他们两人的事，越描越黑。她没有说在传言中她处于弱势这一点，而是着重强调她跟他是盟友，得尽力打破这些无谓的谣言。
张韬淡然一笑，“由着他们说呗，之前你跟陈凯不也被别人乱传吗？”
“那不一样！”杨某某脱口而出。
张韬立马黑脸，转身就要往教室里走。
怎么又生气了？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张韬到底去哪里了？
杨某某连忙拖着受伤的腿上前追他，“别呀您！身为主持人，有话好好说！”她不由分说扯住张韬的衣袖，脸上堆满笑容。看她真诚的小眼神！
张韬好气又好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这人，欺负她上瘾了？
但当务之急是平息风波。杨某某愁眉苦脸，“现在该怎么办？你也想想办法呀！”
张韬作沉思状，一本正经说，“要不就说咱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这个可信度不高，杨某某摇头。她皱眉咬唇，突然咧开嘴笑，“你觉得远房亲戚怎么样？谁也不会闲得无聊去查证撒！”
可是她低估了八卦群众的破解能力。当她严肃认真地告诉大家她跟张韬是远房亲戚时，大家都不以为然地说，谁跟谁不是呢！我们都是中国人！
哎，让一切随风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歪。
还好，班级联欢晚会近在眼前，大家都忙着排练，只是偶尔想起时又调侃几句而已。最让杨某某高兴的是，班主任开始派人采买晚会物品，除了装饰布置的东西之外，主要是各类小吃零食。
瘸子杨某某非常积极地申请参与其中。她坐在座位上，振臂高呼，身为班级的一员，她也想贡献自己的力量。
班主任看了看她的腿，假装没听见，极为快速高效地确定了人选。香肠嘴坐得比较靠前，坐姿端正、手举得又高，很荣幸地当选了。
杨某某开始巴结香肠嘴。她还专程为她写了一首诗。
哦，美丽的姑娘！
你那会说话的眼睛
你那善于聆听的双耳
最令我着迷的
还是你那充满魅力的嘴巴
哦！哦！哦！
原谅她文采有限，她实在编不出来了。为了弥补写作的不足，她用水彩笔精心描边，画了些辨不清形体的花纹图案之类。
她把这首诗恭恭敬敬地送到香肠嘴手边，歪着身子靠在桌旁。
香肠嘴看完诗，紧握她的双手，给她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噢耶，搞定！要不怎么说室友的感情是最牢固的？
但是，当她看到那万年不变的馍馍时，她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香肠嘴家里是卖馍馍的，而且生意不怎么兴隆。以后还是少招惹香肠嘴为妙。
虽然没从香肠嘴那里捞到好处，她失散多年的兄长张韬同学倒是够义气。他每天都“扔”给杨某某一小袋点心——请注意“扔”这个字，就像杨某某在外婆家喂小狗吃骨头那样“扔”，虽然不带着赏赐的意味，但，总感觉不是滋味，就好像她是他喂养的宠物之类。
哼，她是为了点吃食什么都不顾的人吗？
“这个草莓味的还可以，明天还带这个！”杨某某乐呵呵地对兄长说。
“看你表现。”张韬拿出稿子，“把它背熟，明天早上我检查。”
什么东东？杨某某还在回味点心，心不在焉地瞄了瞄。
咚！又被敲头了！
“我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朗诵节目。”张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是金鱼的记忆吗？”
“不是，”杨某某愤愤，“我比它还不如。除了吃，我什么都记不住。”
“背不了的话，什么吃的都没有。”张韬扔下稿子，拂袖而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双面人吧。最初给人知书达理贤惠能干的错觉，一旦熟络起来，本性立刻暴露无遗。
她真是瞎了眼，之前居然还以为他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现在可算看明白了，他就是恶毒的王后！
抱怨归抱怨，节目单都定下来了，她能怎么着？还是老老实实背吧。就当是为了点心吧。
杨某某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
班上其他同学也在热火朝天地排练着。最吸引杨某某的莫过于陈凯他们正在排的小品。
那个流浪汉果真是实打实的从头到尾都在吃啊。他斜躺在地上，不时有人扔给他一片奶油面包或者几块夹心饼干，他只管伸过手接住，大口吞进肚子。东西吃多了口渴，他哼唧几声，很快，他的身边会滚来一瓶可乐。
遇到小品排得不顺畅、从头来过，他会再一次得到点心和饮料。
这会儿，排练次数多了，他居然抱怨起来，斥责这些人不给力，他肚子都快撑破了！
陈凯说，“有没有顶一下这个角色？”
吱——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杨某某的双腿不受控制，站了起来。
第39章 联欢晚会
大家都望向杨某某。
地上那流浪汉朝天喷出一个饱嗝，“你要不要暂时顶下我的角色？很容易的，跟猪一样，只管躺在地上吃。”
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他揉了揉鼓成皮球的肚子，“我也是实在吃不下了。要不然，这么好的差事我才不会让给别人。”
真是幸福的啤酒肚啊！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啊？
“兄弟，扶我一把。”那流浪汉突然扶住肚子，呻吟。
这是要生了吗？
“不行了……快扶我去厕所……”
由于他肚子太突出，大家终究没能把他扶起来，而是直接把他抬走了。
哎，美食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而且，她现在可不敢轻易得罪她那失散多年的兄长，尤其那人说翻脸就翻脸。上一秒还满面春风，下一瞬立马就给你晴转阴、乌云密布了。
杨某某轻轻摇头，拿着稿子出了教室。认真背吧，免得明天张韬让她见识局部雷阵雨。
日子苦虽苦，她是有盼头的。她盼着晚会的到来，到时她一定吃它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终于，到了联欢晚会这天。
教室里挂起了彩色的气球，各种可爱的小饰品像闪亮的眼屎鼻屎一样点缀在每个角落。黑板上，赫然几行大字，“欢庆香港回归！”“少年强则国强”“奋斗吧少年！”
尤其是讲台上那堆积如山的各类美食，营造出一种浓浓的过节氛围。
当别的同学在为节目做最后准备的时候，瘸腿杨某某一直在讲台旁转悠。
瓜子啊花生啊堆成了小山丘，苹果整箱整箱地摆放着，牛扎糖水果糖一袋又一袋，它们似乎都在伸着胳膊召唤杨某某，“来呀客官！保证您来了就不想走了！”
香肠嘴在一丝不苟地清点物品。她的嘴微微往外嘟，显出认真负责的样子。
杨某某凑到香肠嘴跟前。她嘟起嘴，尽量嘟出香肠嘴那种形状，“要不要我帮忙？”
帮忙吃点？反正这么多。
“伤残人士请靠边休息。”香肠嘴嫌弃地瞅了杨某某一眼，似乎被她的嘴巴恶心到了。
“伤残人士是不是该受到特别优待？”杨某某仍然不死心，她嘴巴使劲往外翻，嘟成了一朵菊花，“比如，吃点花生？”
“花生还没开封，不行。”香肠嘴连连摆手。
“那就苹果？”
“苹果每人一个。给了你，数目就不对了。”
杨某某又接连说了好几样，都被无情地拒绝了。香肠嘴不仅拒绝她的请求，还把她拖到角落里坐下，要求她不准靠近讲台。
切！好威风啊！杨某某坐在角落，朝香肠嘴发射愤怒和哀怨的眼神光波。
室友一场，居然这样对我！你忘了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分担那些难吃得要命的馍馍？
班上同学陆陆续续进来了。今天的他们跟平常都有所不同，大家全都神采奕奕，散发着自信。参演节目的同学基本还化了妆，脸蛋红红的，像猴子，摘的桃子。
女孩子们今天格外漂亮，她们双颊绯红，扎着各式头发，衣服裙子都是全新的。连脚上蹬的鞋子，都是可爱的小红鞋之类。
杨某某盼不着吃的，又开始打量美女。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可爱，她全都很喜欢，怎么办？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李文。她一进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杨某某在后面的角落，被前面同学的脑袋挡住了视线。她听到大家一声高过一声的赞叹，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就是找不着空隙。
她也想看美女啊！于是，她扒住前面同学的肩头，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
正好这时学校领导和老师来了，前面的同学立马坐下。这可就苦了瘸腿杨某某同学了。她双手没了抓拿，强大的惯性使得她像条瘸腿土猪一样跌到讲台的位置。
老师正引领导入座，杨某某撅着屁股、干巴巴冲他们傻笑，令老师有些措手不及。
班上同学惊呼，难道还没开始就直接搞砸？
当事人杨某某脑子一片空白。
几束花出现在杨某某眼前，张韬朝她微微一笑。
她马上心领神会，恭恭敬敬把花献给领导和老师，然后赶紧退下。她极力走出正常的步伐，以免给班级丢脸。
几位精心打扮的女同学气得牙痒痒。她们才是献花环节的主角。这个环节本来定在领导发言时进行。
“期待已久的晚会即将开始，想必大家都迫不及待了吧。”张韬说，“今天，我们有幸邀请了学校的领导参与此次晚会。现在，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领导发言。”
大家卖力拍打手掌，嘴里还发出热情的呼喊。原本该此时登场献花的女同学拍得最用力，仿佛她们拍的不是手掌，而是苍蝇杨某某。
领导发言过后，晚会正式开始了。张韬和李文立在精心布置过的讲台上，默契十足地说着流利的主持稿。
大家小声议论着，这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啊！
张韬同学今天看起来的确人模狗样。
这个念头在杨某某脑中一闪而过，她又一门心思想着那些瓜子啊花生啊苹果啊糖啊。
什么时候才发呀？不会一直堆在讲台上吧！晚会没有零嘴可吃，还叫什么晚会啊！
有人看到杨某某眉头紧锁盯着讲台的样子，连忙跟旁边的人八卦，乡里土猪的白菜被公主摘走了，正暗自神伤呢。
终于，香肠嘴带着另外几个同学从教室的边缘绕到讲台前，把一袋袋一箱箱的吃食搬下来、分发给大家。发到杨某某时，杨某某死死攥住香肠嘴的手，眼中泛着泪花花，“多给我一点。”
不管香肠嘴如何死力挣扎，她都扯着不松。
旁边好几人都说话了，“把我那份给她吧。”乡里土猪今天比较可怜，大家投同情票。
节目一个一个进行，每个都很精彩，看得出来都是经过了精心准备。
尤其是李文，她的舞蹈惊艳了全场。她就像一位仙子，衣袂飘飘。她时而旋转、时而跳跃，整个教室都是她的舞台。她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每个动作都在张扬个性。
大家掌声欢呼声接连不断。
杨某某看呆了。她原先以为，自己好歹也登台演出过，但跟李文两相比较，真的是自叹不如。
杨某某把瓜子花生糖拨一半装进口袋，打算等会儿找个合适的时机献给李文。
马上就该陈凯他们的小品节目上台表演了。但是那位躺地上只负责吃的同学刚刚突然肚子剧痛，已经被送去学校医务室——也难怪，天天暴饮暴食，没撑死都算命大！
参演的几位同学不知如何是好，全都等着陈凯拿主意。
原本这种伸手拿吃拿喝的角色应该不难找到顶替者，但是，那破烂不堪的服装让很多同学打起了退堂鼓。这是班上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大家都想给老师同学留下良好的形象，谁都不想以一种脏兮兮的穷酸样儿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韬见状，把他们的节目往后挪。李文绕到台下来询问情况。
“怎么样了？找到人了吗？”李文压低声音问。
陈凯摇摇头。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人，没人愿意。而且，那个角色是有台词的。“要不然，这个节目就……”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过来了。
“李文，送给你的。”杨某某同学手捧小零食，笑意满满，“你跳得太好了！你就是我的偶像！”
李文愣了愣，接过那包零食，微笑着向杨某某道谢。
粉丝杨某某送完礼物，正准备转身离开，陈凯叫住她，“土……杨某某同学，能请你帮个忙吗？”
第40章 出糗不停歇
陈凯转性了？说话这么有礼貌。杨某某向来吃软不吃硬，她见陈凯态度好，也就客气地问了句，“什么事？”
陈凯开门见山，他希望杨某某能补上那人的空缺。之前他们排练时，杨某某几乎都在旁边，对台词应该比较熟悉。
他不提还好，一提，杨某某的火气就上来了。他们排练时老是故意在她眼前晃荡，影响她干扰她，动不动就含沙射影辱骂她。直到他把她的腿划伤，他们才有所收敛。
杨某某把一条瘸腿伸出去、又收回来，长吁短叹，“哎，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怜我，原本活泼好动的开朗好少年……”
“你有什么条件？”陈凯问。
“哎……”杨某某又把那条受伤的腿来回伸缩，就是不说个所以然。
陈凯性格急、脾气冲，换做别人他早就拳头伺候了。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确定她是否愿意帮忙。但眼下缺人，他只得耐着性子静候下文。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要沉得住气。”杨某某一副老前辈的姿态。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帮忙？”陈凯又问。
“也不怎么样，就问问，等会儿表演吃的是什么。”杨某某终于卖够关子。
原来是这个。陈凯豪迈地将一个袋子递到杨某某跟前，里面装满了各类零食水果。他看着杨某某闪闪发光的眼睛，知道这事成了。
小品节目终于登场。
流浪汉杨某某躺在地上本色出演，她呻吟几声，“好心的人啊，赏我一点吃的吧！”陈凯丢给她一袋点心。
她又哼唧几声，“少爷，您真是好人啊！好人有好报啊！”陈凯又扔给她几根香蕉。
她对小品的整个流程了如指掌，只需要时不时哼几句台词，其他时候纯吃喝。这果然是个好差事。
节目结束，她顾不得脱那件破衣烂衫，一心扑在吃食上。陈凯跟她道谢，她含糊支吾两声，不停往嘴里塞吃的。
“接下来有请张韬同学和杨某某同学表演诗歌朗诵。”李文说。
噗！杨某某满嘴的水果全部喷陈凯脸上。
陈凯同学，实在不好意思哈。其实，香蕉和苹果富含维生素，可以当面膜敷的。
她不敢逗留，赶紧转身跑向讲台。
张韬瞪大了眼，下巴险些脱臼。
杨某某心下诧异，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披着乞丐装呢！她朝兄长张韬投去求助的眼神。
没想到他把头微微一侧，完全忽略她。
著名的少儿主持人，鼎鼎大名的张韬同学，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
杨某某忙中生乱，赶紧伸手脱衣服，越脱越乱，丝丝缕缕的布条如同蜘蛛精吐出的黏丝，把她紧紧缠绕包裹。
他们这个节目，安排在晚会的最后，算是压轴节目。现在看来要砸了。
张韬忽略杨某某，开始朗诵了。
他的声音如同吹拂过林间的清风，有一种使人安定平静的力量。
受着他的感染，流浪汉杨某某也开始朗诵了。她不再拉扯那套衣服，颤抖着手举起话筒。起先她显得有些慌乱，就像在丛林迷路哭泣的女孩，但慢慢地，她似乎不再害怕。她在林间漫步，感受丛林中吹拂的风，迎着阳光大步前进。
朗诵结束，大家回过神来。站在台上的，依然是张韬和流浪汉杨某某。但大家都有些恍惚，刚刚从听觉得来的画面感，太震撼了。
直到杨某某回到自己的位置，好多同学还盯着她看。她的声音，太有魔力了。
杨某某当然感受到了大家灼热的目光。大家都在用眼睛嘲笑她吧！她现在只想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哎，也不知道她的偶像李文会怎么看她呢！
她瞅向讲台。
李文和张韬正在说晚会结束语。
八卦群众们又开始议论纷纷。看，乡里土猪还是乡里土猪。她又在巴望高级大白菜了。真可怜。
晚会结束，香肠嘴第一个冲向杨某某，另外几个室友也围了过来。大家簇拥着杨某某，把她往教室外面架。
“你太牛了！我们听到的不是朗诵，是情怀是感悟！”“快教教我们！”
大家说着笑着，一起回到宿舍。她们把压箱底的零食全部拿出，堆成一堆，边聊天边吃喝。
香肠嘴也想趁机倾销她的馍馍，被杨某某一声土猪嚎叫给吓得缩回了手。
几个女孩子全都不顾形象了，要么翘个二郎腿，要么趴地上、两条腿来回弹，杨某某这种伤残人士就斜躺在床上，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吃的。
大家都惊叹她有一颗神奇的胃。刚刚演小品时，她吃进肚子的东西大家可是有目共睹。这会儿，居然还能吃得下？
开什么玩笑？刚刚只是热身。杨某某继续狼吞虎咽。
另外几个女孩吃不下了，开始聊天。
她们聊到了今晚的女主角李文。她们说，班上超过九成的男生暗地里把李文推选为班花。
杨某某险些噎到，怎么可能？
香肠嘴连忙安慰她，没事，还有一成呢，也不是所有人都选李文。
杨某某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香肠嘴，剩下的一层凭什么不选李文？李文这么完美！
啥？几位室友险些栽倒。
又有人犹犹豫豫地说，咱们班同学给李文配了……嗯……男朋友。
大家都脸红了。对女孩子来说，这个话题，有点，怎么说呢？好奇，又不好意思提及。其实她们也不太懂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配的谁？有人低声问。
大家都伸着脖子，鼻孔大张着、扑哧扑哧喷气。
张韬。压得很低的声音。
但是大家都听到了。
杨某某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不行！”李文这么优秀，可不能配张韬这个腹黑男！
香肠嘴捉住她的胳膊，不要激动，别伤着腿了。她朝另外几人眼神示意，叫她们不要再提了。
于是，又有人赶紧说，也有人给李文配的陈凯。
什么？“那更不可以！”杨某某要抓狂。陈凯是什么货色，他给李文提裙角都不配！
大家面面相觑。摸不清杨某某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夜，她们都睡不安稳，因为杨某某同学一会儿捶床，一会儿踢床头柱子，嘴里还喊“不行！绝对不行！看我不捶死他！谁敢？吃我一计飞毛腿！”
第二天一早，大家集体顶着熊猫眼。
阳光，好刺眼啊！
一个涂着口红、带着耳环的女生被几个女生簇拥着朝她们这边过来了。
第41章 美女帮
香肠嘴揪住杨某某的衣服，小声说，“她们是美女帮的，最近在选人。”她的声音，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兴奋。
美女帮？杨某某马上联想到电视里那些拿着斧头锤子打打杀杀的帮派。她忍不住瞟了眼那些女生的双手。
还好，没带武器。没有把家里厨房的锅铲叉子什么的带过来。
教室院的罗阿姨就经常用锅铲敲击“耙耳朵”李老师的脑袋，也会用叉子戳他的胳膊后背，打得李老师嗷嗷叫唤。他一边叫唤一边苦苦哀求罗阿姨，不要再用锅铲和叉子打他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罗阿姨冷笑，一个大男人，这么点痛苦都扛不住，我还怎么依靠你？
李老师看了看罗阿姨魁梧强壮如大山般的身体，没敢吱声。罗阿姨依靠李老师，还不得把他压成一块纸板？
但是罗阿姨也有偶尔大发慈悲的时候，她会同意李老师的请求。她说，好，不用锅铲和叉子。
正当李老师卸下心防、对她感恩戴德之时，她高举汤勺，那就试试这个吧。
李老师的痛苦嚎叫声，穿透墙壁，传遍教师院的每一个角落。
美女帮过来了，朝着她们这边过来了。
杨某某心里想，可千万别选我啊！她把目光错向别处，不看她们，尤其是为首那位涂口红带耳环的女生。
那女生说，“你，过来。”她朝杨某某这边招手。
另外几个女生赶紧附和，“快点！大姐大叫你呢！”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杨某某极不情愿地往前挪动步子，脑子飞速转动，等会儿怎样才能拒绝呢？干脆昧着良心说自己长得丑吧！
香肠嘴比她更快一步，走向那个女生。那女生拍拍香肠嘴的肩。
原来人家看上的不是她。高兴的同时，她隐约有点失落，又有点替香肠嘴担心。
她看到香肠嘴不停向那个大姐大点头哈腰，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支起耳朵想听出点什么，只听到香肠嘴“嗯”“好”“是”不停答应的声音。
香肠嘴过来了。她皱着眉头似乎很苦恼，自顾自摇头叹气。杨某某问她，她也不回答，一路唉声叹气。
今天教室里有种别样的氛围。女生们全都聚在一起。她们霸占了男生的座位，围成一团。
男生们愤愤然立在旁边或者教室的角落，挥动拳头或者摇摆腿脚，并不真正上前动手。他们让杨某某又想起了教师院的“耙耳朵”们。
女生们开始热烈的讨论，“你们被选中了吗？”“我被选中了。”“我也是。”
原来，不光是香肠嘴，班上还有几个女生也被美女帮看中了。被选中的女生轻声叹气，似乎不太高兴。但其他女生都对她们投以钦佩羡慕的目光。
美女帮，光听名字都知道，长得漂亮可爱的才能入选。
香肠嘴也上前去，叹气，“我也被选上了。”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那些女生还沉浸在莫名的感慨里，但似乎，有点高兴？要不然为什么她们个个嘴角上扬？
杨某某这节课也心不在焉，她不太愿意香肠嘴加入美女帮。学生嘛，就好好读书、认真吃喝，加入什么美女帮？美女帮这些，总给人一种不好好学习的感觉。
再说，天生丽质如她，居然没被选上，说明她们的眼光是有问题的。
她撕下一页作业纸，呼啦啦写了好几行感人至深的语句，捏成团，扔到香肠嘴桌上。
香肠嘴正在走神，完全没注意到。拿着书本行走中的老师看到了。
他拈起纸团，回到讲台，“这是谁写的？”他扫视一圈。
没人吭声。杨某某肯定不会傻到自首。
老师不紧不慢打开纸团，念了起来。
“作为朋友，我必须真心、真诚、真情实意、真真切切地告诉你，你不适合加入那个什么美女帮。我帮你解释一下何为美女。美女者，明眸皓齿、肤如凝脂、手如柔夷。而你，你虽然也很可爱，又出手大方，但是，你的嘴，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你的馍馍，真的不好吃——虽然这个跟主题没什么关系，我也就随口一提。总之你听我的，千万不要加入。切记切记！”
老师一口气读完，“这位同学还颇有文采嘛！但是美女帮怎么回事？”
大家都不做声。
老师不再追究这事，继续上课。小孩子家家，折腾这些，倒也正常。他以前教过的学生，还有什么帅哥型男帮、浪人乞丐帮、白雪公主芭比娃娃帮，最后还不全都自行解体了？
下课，香肠嘴怒气冲冲过来，嘴巴嘟成了两根火腿肠，“是你写的吧！”
杨某某左顾右盼，“不是啊。”本来是我写的，但被老师念出来，我肯定就不会承认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美？帮主说了，我这种嘴巴，在外国人眼里，就是性感。”香肠嘴赌气似的把那嘴撅得老高。
性感是什么意思？
“我没说你的嘴不好看……”杨某某连忙想解释。
“看吧，果然是你写的！”香肠嘴愤然转身。
哎，香肠嘴居然套她的话。说好的纯真室友情呢？
“你还嫌馍馍不好吃！以后再也不会送馍馍给你了！”香肠嘴别过头去。
终于不用再受馍馍的折磨了！杨某某满脸写着欢喜。
正好这时香肠嘴转过头来，她本来以为杨某某此时应该悔恨懊恼、感到内疚，哪想到看到杨某某这样的表情。她一气之下跺着脚离开了。
“哎，别生气啊！”杨某某想要再挽留，已经来不及了。
香肠嘴刚走，她失散多年的兄长、著名的少儿节目主持人张韬过来了。
又一个秋后算账的人。
杨某某连忙拿起书，大声朗读起来，“读、读、读，书中自有黄金屋；读、读、读，书中自有千钟粟；读、读、读，书中自有颜如玉。”
昨天晚上她搞砸了二人的节目。好端端的诗歌朗诵，被她这个叫花子搅了局。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假装很忙，假装沉浸在书的海洋。
“拿着数学书读语文课文，你可真行。”张韬冷冷看着她。
“嘿嘿……”她放下书，尴尬笑笑。是祸躲不过，爱咋咋地。
“昨天……”
张韬刚一开口就被杨某某打断，“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了就过去吧！”
咚！又被敲头。
她就知道，张韬是恶毒的王后。
“昨天你表现挺好的，”张韬说，“在那种情况下，至少没有怯场。”
原来是表扬她的。她眼睛放光，再多表扬几句！她最爱听表扬！
张韬还要说点什么，教室门口传来呼喊，“张韬，你过来！”
美女帮的大姐大，带着她的小姐妹们，正立在教室门口朝他挥手呢！
第42章 连惹三人
张韬扔给杨某某一包零食，“每天只能吃一个。”说完朝教室门口走去。
今天这是良心发现了？满满的一包呢！杨某某迫不及待打开，龇牙咧嘴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你管我吃几个！
吃着零嘴心情愉悦的杨某某同学开启八卦模式。为了看热闹，她硬生生把自己扯成了长颈鹿。
只见张韬刚走到门口，那大姐大就挽上他的手，面带羞涩冲他眨巴眼睛。
哇撒！大新闻呢！全班同学都朝着教室门口伸长脖子。陈凯的脖子都伸到杨某某这边来了。
“喂！你让开！”有没有点公德心？大家都是看戏的，干嘛挡住别人？杨某某气急败坏。
杨某某越是想看，陈凯越是不让她看。他挡在她身前，伸手遮挡她的眼睛。“没什么好看的。凑什么热闹？”但是，他自己却扭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这女生还挺漂亮的。”陈凯吧唧嘴，“你跟人家比，差太远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这是什么话？
杨某某气，除了长得丑点、个子矮点、穿着土点，这会儿脖子长点，她哪里比那大姐大差？再说了，她跟别人比什么？
“你到底让不让？”杨某某发出最后警告。
陈凯哪里把杨某某的警告当回事？他兴致正高呢！
杨某某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进陈凯的鼻孔，使劲往里抠。
陈凯嗷嗷大叫，直骂杨某某是疯子，也不怕抠到鼻屎。
门边的张韬望向这边，瞪了杨某某一眼。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别闹！不听话小心被收拾！”
这时，上课铃声又响起。大姐大踮起脚尖亲了张韬脸颊一下，飞快跑了。她的几个跟班跟在身后，翻腾着双腿。
不得了，大新闻啊！教室里顿时沸腾了。
杨某某的音浪最强。完了，张韬被别人勾搭了，岂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扔吃的给她了？她朝张韬抛去一个哀怨的眼神。
张韬愣了愣，回到自己座位。
哎，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杨某某这个旧人决定，人要有骨气，不能干巴巴等着别人施舍，更不能接受别人的施舍。于是她熬到这节课下课，拎着那包零食来到张韬桌旁。
她把零食扔他桌上。“还给你！”她昂着脖子，做出很有气节的样子。古人云，不食嗟来之食。
“怎么了？”张韬抬头，眼中透着疲惫。
杨某某不再多说，鼻孔朝天喷气，转身就要走。
“干嘛？”张韬拽住她的手腕，满脸写着不爽。
她就说嘛！张韬这人，对着美女是一副面孔，对着她这种下乡巴人又是另外一张嘴脸。
“没怎么，还给你。”杨某某浩然正义，“从小父母教导我们，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发什么神经？”张韬眉头微皱，“你之前不是吃过好几次了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杨某某看了看那袋零食，吞了吞口水，“从现在起，我不吃你给的东西。”
“随便你。”张韬松开杨某某，踢了一脚板凳，出去了。
哎，杨某某望着桌上那包零食，叹息。看起来好好吃啊，刚刚为什么要讲骨气呢？骨气又不能吃！
“杨某某同学好可怜啊。”八卦群众们目睹全程，感叹。
杨某某同学也在感叹，早知道就不用这招了。
这个招数，她小时候也用过，用在李巧身上的。那时李巧的妈妈跟爸爸离婚几个月了，李巧已经习惯了没有妈妈在身边。杨某某和李巧在一起玩，她把自己从家里带的花生米分李巧一半，二人坐在教师院的花坛上摆动双腿、东拉西扯聊天玩儿。
突然听得有声音喊，“巧！我的心肝宝贝儿！”
李巧的妈妈顶着一头紫色的爆米花发型，拎着大包小包朝李巧跑来，高跟鞋踩得咔咔响。她上前来，把微微发愣的李巧搂在怀里，牵着李巧回到家。
杨某某也被李巧叫着一起回到她家。
李巧的妈妈打开包，不断往外拿吃的，饼干啊面包啊果冻啊苹果香蕉橘子啊花生豌豆瓜子啊，看得杨某某口水直流。李巧妈妈往女儿嘴里不停塞吃的，还很热情地招呼杨某某随便吃不客气。
杨某某坐在板凳上，好几次想伸手，但估计李巧妈妈一门心思在女儿身上，嘴上虽然在招呼杨某某吃，并没有动手拿点给她。
小孩杨某某多较真啊，她一直等着阿姨递吃的给她，随便什么都好。哪里想到，她干巴巴盼望了好一阵，李巧妈妈连颗瓜子壳都没递给她。
“阿姨，”杨某某站起身来，“我不吃。我回家了。”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很诚实，眼睛都快落到那堆吃食上了。
李巧妈妈愣了愣，笑着说，“你看阿姨……快来，喜欢吃什么，千万不要客气。”
李巧妈妈牵住杨某某的手，往她兜里塞满各种小零食，还剥一个橘子递到她手边。
杨某某当时不知道“欲擒故纵”这个词，后面回想起来，原来自己无意间使用了这一招，还大获成功。
现在，为了吃的，她又故技重施。但是，万万没想到失败了。还把原本拥有的食物也弄丢了。
真是肉包子打张韬，扔了就回不来了。
真是伤感呐！杨某某有点后悔，她甚至想伸手把那包吃的拿回来。
算了，人还是要有骨气的。她垂头丧气回到座位。
陈凯那个混蛋，又坐在她的座位上。
他像个流氓一样撅起嘴吹口哨，可惜没吹响，吹出了拉风箱的轰轰声，好像喉咙里装着一个破口袋。
“杨某某同学，我对你表示深深的同情。”自从杨某某受伤后，陈凯基本上不再喊她土妞，故意彬彬有礼喊杨某某同学。
陈凯语重心长地说，“杨某某同学，没事的。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迟早都要发生。”
杨某某还在心痛那包吃的，没心情搭理他。
陈凯站起来，拍拍杨某某的肩膀，“没事，你还有我呢！我也可以当你的靠山。”他的神情庄严肃穆，像在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
什么靠山什么玩意儿？她关心的，只有吃！
“去去去，请你让开。”杨某某同学嗤之以鼻。
这下又把陈凯惹恼了，他大力拍打桌面，颤抖着大手、指着杨某某的鼻梁，“你这个土妞，我陈凯可不是随便谁想靠就能靠！你太过分了！”说完，他怒气冲天走了。
这人，哪来这么大的火气？肚子里放炮仗了？
第44章 比拼
一对一？正合她意。
打架，她还不曾怕过谁。从小到大，各类小架大架，她参加过无数起。光是跟妹妹打，她的作战经验都丰富得很。除此之外，她还跟比她年龄大的女生比划过拳脚，也跟同班的男生打成过平手甚至胜出。
她最光辉的战绩是跟班上一个男生边对吐口水、边拳脚相加，那男生吐得头晕目眩，被杨某某一脚踢趴在地上，差一点就缓不过气来了。
但是，千算万算，她万万没想到，大姐大说的一对一居然是拼脸蛋！
大姐大和杨某某站在小卖部门口，每个经过的同学都会被大姐大的小姐妹扯住询问：大姐大和杨某某谁漂亮？
毫无疑问，大家都选择了大姐大，不为别的，就为她带了耳环涂着口红。这个多洋气啊，明星也不过如此了吧。
反观杨某某，多寒酸呐！穿的衣服是裁缝铺里做的，红花黑花的布料土不拉几的。裤子也是做的，裤腿肥大还兜风，像吹肿了的猪腿。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丢脸，杨某某的面子实在挂不住了。好歹是全镇人民的希望啊！
她对大姐大说，“这个算你赢。敢不敢比点别的？”
大姐大冷笑，“比什么？”
李文和香肠嘴连忙上前劝架，不要再比啦，大家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受伤流血的就不好啦！她们把杨某某的两条胳膊架得紧紧的。
“岂止受伤流血，”杨某某也学着大姐大那样冷笑，“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饶是大姐大这位美女帮的帮主，听杨某某这样一说，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今天难道遇上拿命豁的对手了？
她虽然贵为一帮之主，但完全不擅长打架什么的。她组建的美女帮，其实是个假把式。打着“美女”的旗帜把长得乖巧可爱的女生招进来，大家一起虚荣虚荣而已。
这个穿着土里土气的女生，身上不会带了凶器吧？
但是，不应战的话，以后怎么管理这群小姐妹？
大姐大举棋不定。
杨某某开口了，“敢不敢跟我比赛吃东西？就比谁吃得又快又多。”
“怎么不敢？”大姐大心里的石头落地。还好不是打架。
香肠嘴的馍馍再一次华丽丽登场。同时登场的，还有两个超大号搪瓷碗，里面装满了温开水，预防被噎着。
比赛开始了，杨某某嘴巴大张，把一块又一块掰碎的馍馍往嘴里塞，然后喝一口水，那些馍馍就像泥沙入河一样哗啦啦奔向她的喉咙。
而大姐大呢，一上来就被馍馍噎着了。她被噎得白眼翻飞，手脚胡乱摆动。硬是把那大碗水全灌进嘴巴，才勉强把馍馍咽下去。
果然是，可能会出人命啊。惊险！
大姐大劫后重生，恼羞成怒，“这是谁的馍馍？”
香肠嘴连忙替帮主捶肩，“可不就是杨某某同学的吗？”
杨某某吞下馍馍，“这明明……”话还没说清楚，又被香肠嘴塞进一大块馍馍，噎得她手脚直抽抽。
“如果你敢说这馍馍是我的，下个月我敢保证你每天每顿都会有吃不完的馍馍。”香肠嘴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哎，香肠嘴呀香肠嘴，面粉是无辜的，你爸妈为什么非得要把它做成馍馍？煎成葱油饼不好吗？烤成面包不行吗？
第二回合杨某某完胜。也算是勉强挽回点颜面。
接下来该比什么呢？这可难住了对战双方。
上课铃声响了，双方约好下课再战。结果，下课后大姐大带着几个小姐妹来到杨某某的班上，根本不见人影。问班上同学，大家都说不知道啊！连李文也不在教室。
大姐大又接连来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情形。这两人，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与此同时，厕所里，李文捏着鼻子，“杨某某同学，你好了没？”
杨某某同学已经连着几节下课解大手了。解就解，每次还非得拉上她，说什么必须有旁人在才能解得出来。
可是，据李文观察，杨某某同学似乎每次都没释放出什么内容。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只因为杨某某就那么大剌剌地撅起屁股装模作样，还硬拽住她的手。她不想看也难啊！
谁来救救她？
大姐大救了她。这一次，不到下课时间，大姐大已经提前来到了杨某某的教室，她的几个小姐妹分别站在教室的前后门以及各个窗户旁。
这下，杨某某插翅难飞了。她硬着头皮走向大姐大。
李文和香肠嘴跟在杨某某身后。
“咱们离教室远点好吗？”杨某某回头看了看教室里那群伸长脖子的八卦群众。陈凯不仅脖子伸得长，连眼珠子都快冲出眼眶了。
而张韬，正低头写作业，额前的刘海微微挡住了眼睛。
她原本还想找她失散多年的兄长帮忙的，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咱们比什么？”杨某某认命地问。
没想到大姐大嗤之以鼻，“谁要跟你比啊！”本来她一开始就是找李文清算，被这个乡里土妞闹腾得，她都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了。
“我要找的人，是李文。”大姐大说，“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好像是哦。
大姐大又开始跟李文算账。她趾高气昂对李文说，“别以为你跟张韬一个班，你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告诉你，张韬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李文有点懵，“我没……”
大姐大抢过李文的话头，开始絮絮叨叨，她说她跟张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在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趁张韬不注意亲了他的嘴巴。那软软的小嘴巴呀，跟果冻似的。所以，她跟张韬两人，是命中注定的一对，谁也不能插足。
李文点头说，“是是是，但我没……”
大姐大又说，“前几天你勾搭了他，我不会轻饶你。说说吧，想被怎么收拾？哎，怪就怪我家张韬太有魅力了。”
她大概有点口渴，接过小姐妹奉上的杯子，小口小口啜饮。
饭不可吃大口，水不可喝大口，这是身为美女帮帮主的修养。
李文连忙趁大姐大喝水的间隙快速说到，“我跟张韬没关系。前几天，他只是在我这里背书。我是小组长。”
“这样啊，”大姐大喝完水，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文，“他在你那里背书，你没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李文连忙摇头，“没有。”
“哼！那我就更要找你算账了！”大姐大竖眉，“我家张韬这么优秀，你凭什么不被吸引？”
第45章 被孤立
杨某某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大姐大莫非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妹？要不然她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从何而来？确定不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杨某某的妈妈，是这方面的能手。她说的话就是权威，她想怎样说就要怎样说。你若是敢质疑她，有你好果子吃。最令人憋屈的是，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永远都不合她的心意，永远都是错的。
就拿挨打来说。
如果杨某某挨打时嚎啕大哭，妈妈会说，别人家的孩子挨打都不哭，你哭什么哭？你看看你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又要浪费多少餐巾纸？
如果杨某某紧咬牙关不吭声，她又会说，居然还不哭？看来是没打痛嘛！哭不哭？你最好赶紧哭！不哭有你好看！
杨某某学聪明了，她选择了介于哭与不哭之间的方式，她无声地流泪或者低声抽泣。
但妈妈还是有话说，哭就哭，不哭就不哭，倒哭不哭的什么意思？哭就放声哭，不哭就马上收回眼泪，听清楚没？你到底是要哭，还是要不哭，你自己最好搞清楚。做人要干脆！
杨某某听着妈妈绕口令一样的话，大脑混乱，胸口憋闷。
又要挨打还要受气，她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哪里受得了？
“那你到底要怎样？”杨某某脱口而出。
糟糕，她把对妈妈积攒的怒气发泄到大姐大身上了！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到底要怎样呢？”杨某某继续说。
大姐大被杨某某这一问，脸上有点挂不住。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巴结被奉承，她还从来没有尝过被质问的滋味。她跟杨某某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今天的重点是解决李文。大姐大只当没听见杨某某说话，她对李文说，“不管你对张韬有没有非分之想，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跟他有任何接触。”
李文说，“我是小组长，得收作业和检查背诵什么的。”
“小组长，你自己想办法辞掉。”大姐大冷哼，“从今往后，你和张韬至少要保持100米的距离。”
这就强人所难了。在外面的话还好说，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怎么办？难道让李文坐在一百多米远的教室外面，拿着望远镜看黑板吗？光是这样还不行，上课的老师还得拿个高音喇叭，不然李文怎么听得清呢？
“张韬是我的，你给我记住了。”大姐大趾高气扬。
这人，自说自话，真是让人有点……
杨某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没搭对，她幽幽开口，“张韬是我的。”
天啊，她刚刚说了什么？
李文和香肠嘴张大嘴巴，再也合不拢。
“你给我等着。”大姐大撂下这句话，带着她的小姐妹离开了。
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杨某某很快就尝到了苦果。
文具盒里的东西经常不翼而飞，已经写好的作业变成一片空白，明明放在书包里的课本却躺在垃圾桶里休息。
去食堂打饭，总有人不经意不小心碰到她，让她洒一身饭菜。去洗澡间冲凉，总有人能让她从头到脚透心凉。
大姐大的威力，还真是不一般。杨某某有点后怕了。她那天到底是抽什么风，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还好，没有人对她的偶像李文出手。看来大姐大集中火力收拾她一个人。
想当初，她以一敌十，一个人在操场上跟十几个小孩互扔泥巴，最后她被糊成了泥人，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那会儿她都不曾怕过，现在她会怕吗？
她每天把书包背身上，走哪儿都背，连上厕所都不放下，让书香浸润每一个角落。
去食堂打饭，她随时抵挡着可能会伸出来的腿脚，一旦瞄到，就把整碗饭菜大方奉送，淋它个满腿香。
洗澡的时候，她放一桶滚烫的热水，嘴里叨叨，请勿靠近哦，这水能把人烫蜕皮哦！
再也没有人用拙劣的手段欺负她了，他们换了种方式:疏远她。
不管她跟班上任何人说话，别人都假装没听见，或者爱答不理。就连香肠嘴和宿舍的几个同学，也随时离她远远的。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话痨？没人跟她说话，她要疯的呀！
而且，随时都有人在她后背指指戳戳，编造些莫须有的话题。
比如，杨某某为了讨张韬欢心，把自己的生活费都拿来买礼物送他，而自己就啃些又干又硬的馍馍。
又比如，杨某某还给张韬写情书了——农村来的就是早熟——说什么她以后要跟张韬结婚，非张韬不嫁之类的。
杨某某这人，意志坚定神经刚强，她什么都能忍。只是不能挨饿不能受冻，饭不能吃太冷太硬的，衣服要穿柔软有弹力的。她受不了别人冷嘲热讽，不喜欢被人冷落。最好是大家捧她夸她，把她当明星一样供奉。她也就这些小小的要求。
被大家这样疏离毁谤，她确实有点难以忍受了。
她驼着大书包，一个人可怜巴巴走在路上。
有人从后面跑来，往她手心塞了一个纸团。
是香肠嘴。
她打开纸团，上面字迹有点潦草，感觉很匆忙之下写的。
“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但是，不能被人看见。”
杨某某读第一句，高兴得原地起跳。但是第二句什么意思呢？难不成她们两个在厕所里手拉手聊天？或者，深夜时分在操场上游荡？
她接着往下读。
“我跟你交朋友是冒着风险的，所以，我必须知道你是否看中我们的友谊。”
怎么会不看重呢？也不想想那些馍馍是谁帮你吃的！
“今天下午，我要你往A同学的座位上放一颗铅笔墨弹。”
A同学，班上众多男生中的一员。平时不太吭声，看穿着，十有八九是从村里来的。
铅笔墨弹，简单易制作。把铅笔屑堆在一起，轻轻地往上滴一小滴墨水，铅笔屑就自动包围墨水。未被覆盖的部分，用块尺子拨弄两下就可以了。
这东西，也就绿豆般大小，不注意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但如果碰到或沾到，它的威力就展现出来了，它会爆发成较大的一团，毫不客气地把你弄脏。
杨某某把纸团捏扁，放进贴身的荷包。
下午，她来到教室。
A同学正好也在。他今天穿了条新裤子，显得喜气洋洋。他和同学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玩耍。不知是因为穿了新裤子还是跟同学玩得很高兴，他今天看着充满活力。
杨某某迟疑片刻，开始削笔。
第46章 找张韬帮忙
香肠嘴从杨某某桌旁经过，不经意地瞟了她一眼。
杨某某抬头望了望香肠嘴，削笔的速度加快。她取出钢笔，往铅笔屑里轻轻滴上一滴。她走到A同学座位旁，假装不经意地摔了一跤，顺势把铅笔墨弹放在板凳上。
A同学走进教室来了，他的脸上还挂着快乐舒畅的笑容。
这种笑容杨某某太熟悉了。小时候爸妈偶尔买回来一点小零食，她和妹妹都能在对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遇上过生日或者过年穿上新衣，她俩能傻笑上一整天。姐姐看妹妹，妹妹看姐姐，然后两人跑到大水缸边去，歪头歪脑照自己的倒影。
她有点不忍心了，“A同学……”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A同学已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你叫我？”A同学站起来，往杨某某这边张望。他跟杨某某，从来没说过话。
“哎呀呀！你屁股中弹了呀！”有人大叫。
A同学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看着杨某某，半天才开口，“我只有一条新裤子。”
杨某某跑到教室外走廊，背靠着墙。A同学的眼神一直浮现在她眼前，没有怨恨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诉说。这反而让杨某某更加悔恨。
香肠嘴过来了，在离杨某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自从杨某某得罪大姐大后，香肠嘴也一直疏离她，这恐怕是她们两个离得最近的距离了。
“我有点后悔了，我觉得他有点可怜。”香肠嘴开口了。
“我也是。”杨某某叹气，“他说，他只有这一条新裤子。A同学，平时穿的衣服裤子都有补吧。”
她突然觉得，哪怕不跟香肠嘴做朋友也没关系了。伤害无辜的人，她怎么做出这种事情？
杨某某走进教室，把半瓶墨水都倒在自己板凳上。“A同学，对不起。”她一屁股坐下。
冰凉的墨水浸润她的屁股，她都能想象出裤子的图案，肯定漆黑一团吧。
但是，心里却舒服多了。
A同学没料到杨某某会出此绝招，愣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其实，一点点没关系的，泡一泡就洗掉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早说，我就不会用苦肉计了嘛！而且，这墨水是别人的，她还得赔呢！
香肠嘴过来了，当着大家的面握住杨某某的手，“我要跟你做朋友。”她的表情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好。”杨某某点头。她知道，香肠嘴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杨某某和香肠嘴两人同时被排挤。
文具盒里的钢笔铅笔签字笔又开始满教室飞舞，语文书数学书思想品德书总出现在别人的书包里。
作业就更惨了。原本写得工工整整的作业总会变得面目全非。上面还会有友情配图，比如杨某某的作业本上就画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旁边一行字，“嗨，我的胖老师！”
老师全身颤抖，嗨你个头，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
杨某某一头雾水站到教室的最后面。香肠嘴也受到这样的待遇。
香肠嘴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杨某某以为香肠嘴后悔跟她做朋友了。她心头发酸，鼻子抽抽，“没关系，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香肠嘴连忙说，“我是说，我们得想点办法。”
两根粉笔准确无误地击中二人的额头。老师立在讲台上，“还说话！你们上辈子是哑巴吗？”
杨某某好奇地问，“老师，为什么这么说？您的意思是上辈子是哑巴，所以这辈子就话多吗？但是我觉得不太对啊，哑巴不是不想说话，只是说不出话呀！您怎么知道哑巴内心想不想说话呢？”
老师被她正儿八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气笑了，“你呀，上辈子肯定也是话痨！”他懒得再理杨某某，转过身去写黑板。
香肠嘴和杨某某又把头凑在一起。
“我替你想到一个办法，你去找大姐大，跟她说你那会儿是胡说的。”香肠嘴给杨某某出主意。
“本来就是胡说的。”杨某某郁闷，也不知道那时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路。但是，让她去跟大姐大解释，她才不去呢！
杨某某这人，别的没有，脾气有的是。她自己说过的话，哪怕比屎还臭，她都能捏着鼻子吞下去。
“那你就去找张韬，让他跟大姐大交涉。”香肠嘴想了想，郑重其事说到，“反正他肯定对你不会有什么念头。”
这话说得，好像她杨某某一无是处。
“就这样决定了，你去找张韬帮忙。积极点态度好点，装可怜博同情。保准能行。”香肠嘴的语气不容置疑。
哎，可是她之前把张韬得罪了啊！他好心赏她吃的，她不仅还给他，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她去找他，怕是要吃闭门羹呀！
下课了，张韬拿着书走出教室。
香肠嘴使劲推了杨某某一把，用眼神示意她快去。
杨某某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张韬同学，你的书重不重？我帮你拿吧！”杨某某眨巴眼睛，尽量使自己显得诚恳。
自从杨某某上次发神经把零食扔还给张韬，他俩还没有任何互动。
张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加快脚步。
这人，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杨某某迈动小短腿，追了上去。
“这天真热！要不我替你扇风吧！”杨某某掏出一把扇子，卖力扇动，“凉快吧！不瞒你说，其实在我老家那一片，我这扇风的技术还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当然嘛，大家都用电风扇，家里条件好的还用空调。
再说谁会无聊到跟她比赛扇风呢？
张韬停下脚步，也不看她，“有屁快放。”
够爽快！她就喜欢这样的，干净利落。
杨某某长话短说，快速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她说，“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对于是否愿意帮忙，张韬不置可否。他饶有兴致地问，“你那会儿说的什么？”
杨某某当然明白张韬指的是她对大姐大说的那句惹出祸端的话。就是那句话，把她弄得苦不堪言，连带香肠嘴也受罪。
她叹气，“哎，也没说啥，就是鬼使神差说了句，说，说，你是我的。”她脸上火辣火漂的烫，连头皮都在发烫。
完了，说了这么丢脸的话，肯定要被张韬嘲笑！可是这不怨她呀，都怪大姐大，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张韬是我的，谁也不能抢。”她一急之下脑筋短路就说出这话了。
“我是乱说的，你不要当真就是了。”杨某某连忙补充到。
她听到张韬低低地笑，抬头，对上他那双黑亮的眼睛。好久，没看见他笑了。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我要是当真了，你怎么办？”张韬的眼睛望进杨某某的双眼。
第47章 疏离
张韬黑亮的眼睛，如同深邃的夜空，杨某某简直要晕头了。
还好，现实让她惊醒。
他是她的，她不得供他吃喝拉撒？这可万万不行啊！她那点可怜的生活费，被香肠嘴和室友时不时剥削一点，已经所剩无几了。哪里还养得起他？
“不行不行！别开这种玩笑！”杨某某同学连连后退，把头摇成个拨浪鼓。她现在的财力，只够养蚊子——反正不管她乐不乐意，它们都会光顾。
张韬同学瞬间黑脸，转身就走，“那你自己想办法。”
别啊，这人，怎么没点同情心？也就几句话的事，都不肯帮忙。老师不是教导我们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吗？
哎，张韬已走远。
此路不通，只好另寻他路。
杨某某被香肠嘴拉扯着来找大姐大。
香肠嘴滔滔不绝，既替她向大姐大道歉，又帮她深刻地检讨了错误，还说出了此次的重点:杨某某同学那天纯属胡说八道。
张韬怎么可能是她的呢？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但是很遗憾，这种宝贵的东西，杨某某同学显然不具备。
杨某某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说话的语速与嘴巴的厚度毫无关系。都怪她以前狗眼看嘴厚，竟然不知道，香肠嘴这嘴，竟拥有如此神功。难道是吃馍馍练就的？
“杨某某，你快跟大姐大说，是不是这么回事？”香肠嘴发言完毕，用胳膊肘碰了碰杨某某。
“是，就是这么回事。”杨某某点头。
“所以，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放过她吧。”香肠嘴点明来意。
大姐大对香肠嘴说，“可以啊，但是我要她做一件事情。”大姐大扫了一眼杨某某，“我要她当着全班同学说她不喜欢张韬。”
神经病吗？平白无故地说这种话，会被人当成疯子吧。杨某某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香肠嘴见状，连忙扯住杨某某，“你敢走我就趁你睡着往你嘴里塞馍馍。”
杨某某仍然要走。
香肠嘴松开她，说，“爸妈把我从村里送到这里来，我想好好念书。”
杨某某停住。
香肠嘴又对着大姐大一阵山呼万岁歌功颂德，直夸得大姐大露出笑容，她趁热打铁，“大姐大，可不可以换成别的？”
大姐大说，“那就让杨某某保证以后跟我的张韬不会有任何接触。”
张韬张韬，说来说去都是张韬！张韬究竟是你家养的狗，还是你家喂的牛？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才不会呢！”杨某某雄赳赳气昂昂走了。
反正，最近她跟张韬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但是，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张韬朝她这边走过来了？最可恶的是，手里还提着一袋布丁。
敌人太可怕了。
杨某某拿书挡住脸。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张韬扯掉她的书，好气又好笑，“发什么神经？”
杨某某同学后背微弓，双手撑上桌面，翻越桌子跑了。
等到上课铃声响起，她才回到座位。桌子抽屉里，放着那袋布丁。
老师满面红光走上讲台，对全班同学宣布了一件喜事：上次班级联欢会大家的节目非常精彩，领导选中了两个节目，直接参与学校的元旦演出。
全班同学欢呼，这是很大的荣誉啊！全校几十个班，不是谁都能上学校的舞台。而他们一个班，上两个节目！
大家竖起耳朵听着。
老师说，一个是李文的舞蹈。
这是当然，李文的表演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杨某某就是那会儿成为李文的粉丝，这才有了后续的一切被排挤被欺负。哎，不过不怪李文，只怪她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老师接着说，还有一个节目，是张韬和杨某某的朗诵节目。
啥子？杨某某腾地站起。
杨某某同学，别激动。老师理解你的心情。老师笑开了花。
谁激动了？
“我不去。”杨某某说，话语坚决，没有半分商量。
“为什么？”老师问。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想要都未必有呢。
杨某某的嘴巴又开始言不由衷了，“因为我不想跟他一起参演。”
其实她只是不敢跟他有所牵扯。学校的元旦活动，全校所有同学观看演出，众目睽睽之下，她跟他，到时候大姐大又会跟她没完。
她实在是不想再招惹麻烦了。
老师说，“这个，我们后面再说。”
杨某某很决绝，“有他没我。如果他参加，我就不会参加。”
全班哗然。
杨某某心里在滴血。她怎么说出这么过分的话？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那么多次，都是张韬在帮她。
他给她带了多少好吃的呀，豆浆油条包子自然不必说了，各种样式的面包点心多么可口呀！自从吃了他带的高级零嘴，学校小卖部的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还有联欢晚会上的朗诵，也是他让她知道自己有朗诵的才能。她以前以为嘴巴就是用来吃东西的，从来不知道嘴巴还能朗诵。
可是现在，她用这张嘴巴中伤他。
都到这一步了，就这样吧。张韬同学对不起，你就当你喂了条自私自利的狗吧。
这下，张韬总不会再找她了吧。
但是，她错误估计了形势。
这天下晚自习，在杨某某和香肠嘴往宿舍走的路上，张韬站在了她的前面。
“好……好人不挡道。”杨某某说。
那次陈凯也拦过她，她脱口而出“好狗不挡道”，但今天是张韬，她不可能那样骂他。若真正要说谁是狗的话，肯定她才是狗。
香肠嘴紧握杨某某的手，大义凛然，“张韬同学，请你让开。很晚了，我们要回去吃馍馍了。”
哎，她可不想吃馍馍啊。
张韬看都不看香肠嘴，目光直逼杨某某，“我数到三。”
杨某某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看着面无表情，其实，很生气吧。她怂了，让香肠嘴先走。
香肠嘴临走时还附在她耳边低语，“再把话说狠点。反正今天上课你已经说得很过分了。”
不用你提醒我，我也知道自己很过分。
不断有同学经过，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二人。
杨某某憋不住了，“你有什么事？”
张韬挑眉，“你觉得呢？”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杨某某用脚踢地上的石子。其实，她想道歉的。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而且，道歉的话，一切不就白搭了吗？她费这么大劲，不就是为了跟他拉开距离吗？
“我肚子里的蛔虫都比你聪明。”张韬说。
这人，有这么骂人的吗？算了，反正是她不对在先。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宿舍该熄灯了。”杨某某作势要走。
“为什么故意疏远我？”张韬问。
第48章 和好
“我跟你很熟吗？有什么疏远不疏远的？”杨某某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总要出口伤他。
“我以为，”张韬紧盯她的双眼，“我们至少是朋友。”
他的眼神，让她胸口一窒。
“还真谢谢您看得起我呀！但我们这些从小镇上来的人，可从来没想过要跟您们这些大人物做朋友呀！”杨某某故意用很夸张的语气说，“您应该跟大姐大那些人物做朋友才对。”
“好好说话。”张韬同学皱眉。
她也想好好说话，但是都到这个份上了，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她几乎是大声喊出来的，“你以后不要来招惹我。就是因为你，大家才疏远我。你跟那个大姐大愉快地玩耍不是更好吗？”说完大步跑开。
终于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不可能更清楚了。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张韬没再来找她，两人偶尔打个碰面，也只当互不认识。至于元旦演出活动，老师既没找杨某某谈话，也没在班上说这个朗诵节目到底上不上。班上同学对这件事情的兴致也早已淡去，他们不再像最初那样议论传播。
杨某某和宿舍的同学也和好了。她在课堂上那样中伤张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美女帮的女生们也就不再为难她们了。
这天晚上，宿舍的姐妹们轮流买东西请客。大家嘻嘻哈哈，吃完了饼干吃果冻，吃完了果冻吃雪糕。吃了几轮，仍然意犹未尽。
轮到杨某某买了。她笑哈哈开门往外跑，“等着我回来啊，我一定要买那种能把你们肚皮撑爆的东西。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啊。”
其实，这几天，她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她故意笑得很夸张，以掩饰内心的空虚。
一出门，她就看见了张韬。
心头空的那块，似乎被填了一点点。
路灯下，张韬微垂着头，杨某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加快脚步，心想不要被他看到了。
“你在躲我？”张韬抬头。
“这么巧？”杨某某假装才看到他，“我要去买东西。”
“去哪里买？我们一起。”张韬朝杨某某走来。
杨某某连连后退，险些跌倒，“不好吧，我，我买一些特殊用品。”
“卫生巾吗？”张韬面不改色，黑亮的眼睛紧盯杨某某，“我帮我妈买过，没什么值得遮掩的。”
卫生巾这三个字从张韬嘴里说出来，杨某某简直有点遭雷劈了的感觉。尤其是他那不以为然的表情。
杨某某的妈妈也偶尔差遣爸爸干这种略显丢脸的事。
妈妈说，爸爸第一次帮她跑腿，把老脸都丢尽了。当时妈妈告诉爸爸，这个东西叫卫生巾，并且再三交待，要买有护翼的，能防侧漏。
爸爸耷拉着苦瓜脸，我怎么好意思买？而且怎么知道哪种才有那个什么护……护啥子？
妈妈扁嘴，那个叫护翼！电视上广告不是经常播吗？
爸爸恍然大悟，哦……
妈妈又说，男人给自己老婆买包卫生巾怎么了？不知道哪种有护翼，问问店员不就知道了？
爸爸还想说些什么，被妈妈毫不留情地推出了家门。
其实妈妈也并非一定要让爸爸买，她就是心血来潮，突然想逗弄爸爸。爸爸前脚刚出门，妈妈就紧跟上他的步伐。
只见他在一家店门口徘徊了好久，进去转了几圈，又空着手出来了。然后他转战下一家店，出来时双手仍然空空如也。
妈妈快沉不住气了，她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刚要上前，爸爸又倒了回去，他杵在店员跟前，说话磕磕碰碰，“有没有那啥？那个，我，我帮我妻子买……”
那店员是位女性，这是爸爸尴尬的原因，也恰好因为如此，店员瞬间领悟了爸爸想买的东西，这真是帮了爸爸的大忙。她把爸爸引到卫生巾那一区域。
爸爸又支支吾吾地问，我买那种，有护……有翅膀的那种……
女店员愣了片刻，转身背向爸爸，肩膀微微抖动。然后她转过身来，递给爸爸一包。
躲在外面的妈妈早已笑翻了天。翅膀啊……
所以说，这种事情是很尴尬的。卫生巾三个字，对男性而言，是难以启齿的。
而现在，她居然从张韬口中听到了！他还说替他妈妈买过！看他这泰然自若的样子，应该还不止一次。
张韬同学的妈妈，实力坑孩子啊！
“走啊，一起。”张韬自顾自走在前面。
杨某某还想说点什么，双腿却自发移动起来。难道这是狗腿子的奴性？
到了学校小卖部，她憋红了脸，半天也说不出要买什么。要她当着张韬的面说那几个字，简直会要了她的老命。而且，她真正想买的是零嘴啊，她得买回去跟大家分享。难不成等会儿给每人发一片卫生巾、请她们留着慢慢享用？
她紧咬牙关不吭声，只默默地把钱递给张韬。
她感到张韬的手指轻碰她的指尖，冰凉。他生病了吗？
张韬接过钱，很淡定地说，“阿姨，请给我一包卫生巾。”
原本拥挤喧闹的小卖部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他，以及离他最近的她。
杨某某见势不对，赶紧拔腿往外跑。假装不认识……假装不认识……
他追上她。黑色塑料口袋里装着卫生巾，还有一个透明袋子，里面全是好吃的。还好，她能够回去交差。
他递给她，冰冷的指尖碰到她的手指。
“你，生病了？”杨某某问。
“没有。”张韬答。
然后，没人再说话。
二人静静地走着，都不说话。杨某某内心是很想道歉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而且，她和他一旦和好，她和香肠嘴还有室友们又会被美女帮针对排挤。
她该怎么办？
张韬把她送到宿舍门口，朝她挥手道别。
她杵在门口，干巴巴望着他。
原本要走的他，也停下来，对她淡淡一笑，“进去吧，笨蛋。”
你才是笨蛋！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花的可全都是我的钱啊！
她突然觉得，爱咋咋地。
当钱包空虚的时候，一切都是浮云。谁要针对她排挤她，都一起上吧。她正愁找不到发泄对象呢！
于是，第二天，气势如虹的杨某某单枪匹马来到了大姐大的班级。她决定要好好跟大姐大谈一谈。
班上同学都说大姐大不在，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男朋友？初一的学生呢，这么早熟呀！
大姐大的男朋友，不会是张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