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晕倒
吃过午饭，趁天还没有黑，一家三口推出自行车，把野笋和马兰头那些今天采的野菜，绑在姐姐自行车的后座，匆匆告辞回家。
已经把做豆腐的方法告诉了舅舅，如果还做不出来，那只能下次过来再教一遍了。
“冬冬，我在电机厂的仓管工作，很可能会保不住。”祝琴抚着儿子瘦骨嶙峋的后背，认真地听取他的意见。“如果我也回家做豆腐卖，你觉得怎么样？”
电机厂效益不错，工资发得及时，过节还要物资发，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舍不得放弃这种稳定工作。
就算离开仓库，去装配车间干体力活，她也会坚持下去。
现在儿子写文章能赚几个人的工资，银行里还有九千多块存款，只要不乱吃乱用，这辈子都花不完了。
没有了金钱压力，她的想法就变了。
做豆腐卖豆腐虽然同样辛苦，但是比较自由，可以经常在家陪儿子。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儿子的身体恢复过来。
今天儿子在哥哥家的表现，让她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钱花了可以赚，只要儿子身体健康，家里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所以接下来她会不计代价，买鸡买鱼回家给儿子补身体。
“你如果舍得那个工作，我肯定没意见。”夏臻想了想，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咱家不缺钱了，你回家后根本不用做豆腐，就当提前退休好了，回头买台收音机电视机，也不怕在家无聊。”
做豆腐看着简单，如果批量做的话，其实蛮辛苦的。
他不赞成妈妈也干这个。
“我才四十岁，这个年纪回家吃闲饭？不会被人笑死啊？”祝琴虽然对儿子的孝顺非常感动，却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既然你怕我干这个辛苦，那就先在厂里继续干着吧——”
她也是随口一说，真的离开工厂，离开熟悉的环境，肯定会难受。
回到家里，见李自强已经吃了晚饭，就把野笋拿下来剥了壳，准备煮熟后加盐腌一下，再拿到太阳下晒一晒，这样可以放久一些。
同时给隔壁周家送了一大把。
至于马兰头、荠菜和艾青，先放在一边，明天下班时买些芝麻回来，炒熟后加白糖碾碎当馅料，再买些糯米粉一起包艾饺。
周家人过来后，夏臻继续讲《包青天》的故事。
时间过得非常快，现在已经讲到第五个故事《探阴山》了。
对妈妈这样的中年妇女而言，锄美案和狸猫换太子这些故事，反而更吸引她们。
不过新故事也不错，是晚上难得的消遣方式。
夏臻上床时，发现故事讲得太快了，自己的写作速度远远跟不上。
他现在刚把第一个故事《锄美案》整理好，交给李自强用稿纸抄一遍。
《真假状元》才写了开头，估计还得花大半个月时间，才能整理出来。
不过急也没用。
他也想明白了，这两年很难发表这种纯娱乐的长篇小说，所以别自寻烦恼，想着发表的事。
不如等出版业更加宽松了，再去投稿吧！
第二天早上，等妈妈和姐姐去上班，他带上李自强，去街上买了两只扁扁的竹筐，一根手指粗的橡皮绳，绑到自行车后座上。
李自强的车技已经练出来，让他独自去卖菜，应该没问题了。
又去买一杆称，顺便站在旁边的磅称上，称自己的体重。
看到准确数字后，夏臻吓了一跳。
现在他的净身高是一米六三，体重却只有四十二公斤，这个数据如果给前世的女生，肯定非常满意。
问题是他一个十八岁的男生，个子矮也算了，居然不到九十斤，这就有些吓人了！
又把李自强叫过来也称了称。
他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体重却已经恢复到五十四公斤。
回到家里，夏臻和李自强一起做午饭，除了早上吃剩的野笋烧肉，又加了一盘荠菜煎蛋。
最近姐姐经常买鸡蛋回家，说这个营养好，也容易吸收，每天换着花样让他吃。
夏臻原本也觉得只要营养跟上了，身体早晚会恢复过来。
现在看来，真不是那么回事。
吃过午饭，他拉着李自强去爬龙山。
等身体自己恢复，情况并不乐观，既然营养并不缺少，那就试试锻炼吧！
怕发生意外，让李自强陪在身边，应该不会出事。
两人慢慢往上爬，经过龙王庙时，他双手撑着膝盖，已经喘不过气来。
“夏臻哥，要不要歇一歇？”见他气色不对，李自强关心地问。
“不能歇，坚持住才有锻炼效果。”夏臻强忍着胸口带来的烦恶感觉，继续往上走。
所有运动都一样，第一次都会很难受，熬过去了，身体就会开始适应。
前世生意失败后，他在家颓唐了两年，因为自暴自弃，体重从六十五公斤，暴涨到九十公斤。
直到走路都开始气喘，他才痛定思痛，决定要锻炼身体。
最开始像今天一样，难受得想死。
坚持几天后，身体就适应了。
“真的没事？”李自强依然一脸担心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夏臻哥的脸色有些发紫，不像其它人体力透支后脸色苍白。
“不是有你在吗？”夏臻打起精神逗了他一句。“如果出事了，拜托你把我背下山。”
拍了拍李自强的肩膀，他打起精神继续往上走，忽然双眼一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在县人民医院的病床上了。
李自强坐在床头，正帮他看着输液瓶。
“是你把我背下山的？”夏臻重生后第一次这么尴尬。“辛苦你了！”
原以为就算再累，也撑得下去，没想到真的会出事。
前世年纪比现在大一倍，也能坚持下去。
看来这具身体确实有问题。
“没事。”李自强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倒不好意思起来。“刚才医生来过了，说你身体太虚弱，休养休养就好。”
有机会照顾夏臻哥，对他来说是件幸福的事，根本感觉不到累。
“应该没这么简单。”夏臻摇了摇头。“你帮我去找一下医生，就说我已经醒了——”
如果说以前只是怀疑的话，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这具身体，只怕没那么简单。
医生很快过来了，询问他现在的感受。
眼前男孩子的情况很容易判定，就是肠胃的吸收能力太差，造成营养不良，身体才特别虚弱。
这种病靠养，没有其它捷径可以走。
“医生，可以帮我抽血化验一下吗？”夏臻主动提了要求。
前世去医院看病，做cT，拍片，化验这些是标配，似乎没有它，医生就不会看病了。
这时候正相反，没事绝不会让你多花冤枉钱，完全靠真本事治病。
“为什么？”医生没想到眼前这个学生模样的清涩男生，居然会提这样的要求，非常意外。“难道你怀疑自己中了毒？”
这当然是玩笑话。
除了喝农药，就算你想中毒，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很多对身体有危害的毒药，国家管制得非常严格，普通人根本拿不到。
“身体养了几个月，一直不见好转，我觉得先确定一下，这样比较安心。”夏臻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只好这样解释。
“行。”医生觉得他的想法可以理解，既然是他主动要求，就满足他一次。
于是叫来护士，从夏臻胳膊抽了三分之一针筒血液，就匆匆离开了。
夏臻躺下来继续输液，直到瓶里的液体快没了，就抽出针头，从床上坐起来。
“小强，我们去办出院手续。”拍子拍李自强的肩膀，准备和他回家。
现在已经四点多，妈妈和姐姐快要下班了。
如果被她们知道自己住院了，肯定会非常担心。
至于化验结果，明天再过来拿就是。
32.中毒和解毒
到家时妈妈和姐姐还没下班，所以并不知道今天发生的意外。
晚饭后他像往常一样，讲了一个小时的故事，然后上楼回到卧室，坐在被窝里继续写《包青天》。
中间李自强好几次想开口，想起夏臻的叮嘱，最终还是忍住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知道夏臻哥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决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
既然这样，自己还是什么都别说，免得影响他的计划。
第二天早上，等妈妈和姐姐去上班，夏臻让李自强留在家里，自己去人民医院拿化验单。
来到拿化验结果的窗口，意外的是，居然没有自己的化验单。
夏臻一开始以为自己来早了，结果还没出来。
等看到其它的单子，时间比自己还晚，就知道不对了。
于是去找昨天替自己看病的医生。
“你是来拿化验单的吧！”矮胖的医生神情复杂地望着夏臻，从抽屉拿出化验单，放在办公桌的玻璃垫板上。“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验血可以查出自己病因？”
他在人民医院已经工作了二十年，经手的病人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万了个，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病人。
难道他知道自己中了毒，所以才会坚持要抽血化验？
“我能知道什么？”听他这么的语气，夏臻就确定结果跟自己猜想的完全一样。“就是这病一直好不了，我想碰碰运气，如果验血不行，下次再验尿液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一开始他没有往这方面想。
因为在前世，几乎没人敢用这样的方式害人。
一方面病人去了医院，就会做各种化验，只要医生睁着眼睛看病，就瞒不了他。
另一方面，那时候的药物管理比较严格，普通人根本拿不到处方药。
而这种有毒的药物，管控就更严格了，一旦有人报案，就能轻易从经手人那里查到凶手。
现在的管理比较落后，就给某些人可趁之机。
“是吗？”医生微笑着反问。
他显然不相信夏臻的话。
“我才十八岁，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夏臻故意孩子气地翻了个白眼。“医生，你还是把结果告诉我吧！是不是验血时，确实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现在急迫想知道，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确实有意外发现。”见他不肯说实话，医生也没有逼他，把单子递过来。“你体内的黄曲霉毒素B1严重超标，应该是长期摄入引起了慢性中毒。”
“你们家是不是经常吃发霉变质的粮食或食物？回家跟家长说一下，全部扔了，不要再吃，会死人的。”
倒没怀疑有人投毒。
这时候粮食还比较紧张，能吃饱饭都不错了。
有些家庭碰到发霉变质的食物，舍不得扔掉，于是吃出了问题。
“黄曲霉毒素B1？”夏臻接过单子，嘴里呐呐地重复了一句。
这名字他熟悉，前世经常有人在网上科谱这种东西，说它存在于发霉的花生瓜子里，长期食用，容易引起容易慢性中毒。
还有一种亚硝酸盐，同样有人经常提到它。
说食物放过夜，就会产生亚硝酸盐，所以剩菜最好倒掉，不要吃过夜菜，免得引起亚硝酸盐中毒。
自己家里好像没有发霉的粮食吧！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情形，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投毒？
“是的。”医生见他这付样子，以为他终于知道害怕了。“黄曲霉毒素B1慢性中毒，会造成生长障碍，你个子这么矮，十有八九跟它有关——”
说完挥挥手，让他离开。
“谢谢医生。”得到确切消息，夏臻连忙站起来，走出门诊室。
把单子折叠好放进口袋，走出医院后，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既然知道了造成身体长期生病的原因，后面注意就行了。
倒是禅境空间的蔬菜，怎么交到李自强手里？又不至于引起他的怀疑，反而是个难题。
要不，自己把自行车骑出来，到没人的地方装满后再骑回家？
还是太麻烦了！
路过药店，他进去买了瓶叶绿素。
前世网上有人介绍过，说吃这个可以解毒防病。
走出药店时，忽然有了主意。
何不准备几只蛇皮袋，放在禅境花园里，晚上有空的时候，把第二天要卖的蔬菜收拾好，装在袋子里？
第二天晚上叫上李自强，一起到台门口拿货？
就说送菜的朋友不想被人发现，每天晚上这时候偷偷送过来。
他可以利用台门口比较暗的便利，趁李自强不注意，把袋子从禅境花园移出来，丢在前面空地上。
有了主意，他不再烦心这件事。
回到家里，感觉有些口渴，就端起杯子喝水。
“怎么样？化验单拿到了吗？”李自强见他回来，关心地问。
“拿到了。”夏臻拿出化验单递给他。“这件事你知我知就行，千万不要告诉其它人，免得我妈担心。”
他总觉得这件事透着怪异，所以最好别打草惊蛇。
自己一个中学生，接触的人并不多，应该不会跟人起利益冲突才对。
所以没理由引来杀身之祸。
或者换个角度，如果自己死了，谁能得到好处？
想破脑袋也找不到答案，干脆先不想了。
忽然想到口袋里刚买的叶绿素，于是照着瓶子上的说明书，把药倒出来吞下，然后继续写小说。
李自强在旁边担心地望着他，却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时，邮递员再次在台门口叫夏臻的名字，让他快去拿汇款单。
李自强听了，顿时忘了刚才的担心，兴奋地拉了夏臻一把，往台门口跑去。
这次的汇款单是《故事会》寄过来的，上次投的《强盗求诗》再次被采用，三千字左右，得了二十九块稿费。
“小伙子不错啊！”邮递员已经习惯了给夏臻送汇款单。“二十天时间，你已经在《故事会》发表三个故事了，收入也达到了一百块。”
《故事会》薄薄一册杂志，不过四十张左右，最多八十几页。
每页一千多字，总共又能有多少字？
能发表三个故事，真的非常了不起。
“侥幸侥幸。”夏臻谦虚地回答。
反正他投稿，除了赚钱，也有打响自己名声的目的。
邮递员愿意吹捧自己，他当然不会拒绝。
“小伙子不骄不躁，有前途。”邮递员天天跟人打交道，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见夏臻年纪轻轻，没有因此趾高气扬，这样的人，未来成就都不会低。
“不敢当。”见他有示好的意思，夏臻让李自强回屋拿些番茄过来。“感谢你辛苦帮我送汇款单，这些番茄味道不错，可以当水果吃，也可以凉拌、煮汤或者炒来吃。”
怕他拒绝，伸手打开邮递包，把番茄直接塞到里面。
“那就谢谢你了。”见他这么无赖，邮递员又是意外又是感动，就没有拒绝。
如果其它年纪的人这样做，他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一个十八岁的中学生，能把送礼物送得这么自然，情商真的非常高。
老话说的没错，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他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文章，说明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有独到的地方。
最近因为好奇，他下班回家后，把夏臻发表故事、散文和诗歌和报刊杂志找出来，认真看了一遍他的所有作品。
越读越觉得精彩。
看来本地要出一个天才少年作家。
对于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他就算放不下面子讨好奉承，也不介意跟他搞好关系。
等邮递员离开，夏臻和李自强回到家里，把汇款单放进抽屉。
比较意外的是，这一次怎么没有寄样刊？
难道是下一期杂志样书还没出来？
至于汇款单为什么发得这么早，估计是编辑觉得故事不错，所以提前寄过来。
夏臻前世没有跟实体报刊打交道的经历，自然不清楚他们的工作流程。
坐下来打开编辑寄来的信。
信很短，主要意思是夸奖他的故事写得不错，保证会发在下一期，同时鼓励他继续创作，《故事会》杂志欢迎他这样的优秀创作人才投稿。
夏臻看完信，见李自强在旁边好奇地望着自己，就随手把信递过去。
既然《故事会》这么客气，那他就多写几篇好了。
至于因为版面的问题，能不能全部发表出来，那不是他要考虑的事。
中午做饭的时候，夏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绿色蔬菜中含有大量的叶绿素，而禅境花园种出的蔬菜比较卫生，没有任何污染。
如果种些可以生吃的品种，每天尽量多吃一些，是不是比买叶绿素回来吃更天然，效果更好？
于是午饭后去了趟供销社，买了生菜和菠菜的种籽。
生菜可以生吃，菠菜的叶绿素含量最高。
下午趁李自强全神贯注抄小说的空档，他上楼去了卧室，进了禅境花园。
撒了几粒生菜种籽在空花盆里，然后浇水施肥。
没过一会，盆里多了五六株碗口大的球生菜，嫩得让一贯不喜欢吃蔬菜的夏臻都有些馋了。
于是摘下中间的圆球，也不清洗，直接剥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
原以为会很难下咽，不想嚼起来非常爽口清甜，居然有种吃黄瓜的感觉。
夏臻顿时放下心来，认真把手里这个饭碗大的生菜全部吃完。
出了游戏空间，他回到楼下，继续写下说。
一个小时后，肚子咕咕作响，他去了趟茅房，拉出一堆散发恶臭的便便。
他心里一喜。
这是不是表示吃了叶绿素后，身体开始在排毒了？
不管是真是假，再试几天，就知道答案了。
傍晚他再次找了个机会，上楼进禅境花园，吃了一个球生菜。
别看它叶子长得很紧实，其实份量非常有限，吃完后根本不会胀肚子。
晚上再次上了趟茅房，出来时感觉身体比以前更加轻松了。
夏臻终于确定，生吃蔬菜真的有帮助。
就是不知道是生菜的叶绿素成份比较高，对他的帮助比较大？
还是禅境花园里产的植物，才有这样的效果？
33.锻炼效果
为了确定效果，接下来两天，夏臻把生菜当主食，一有空就进禅境花园啃一个。
到最后打个呵欠，也是一股子生菜味。
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于是决定再次去爬山。
李自强依然陪在身边。
夏臻本身是个求稳的人，就算明知道晕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依然会留下一个后手。
“夏臻哥，你今天好像比上次轻松了许多。”再次爬到龙王庙前，见夏臻不再像上次那样脸色紫涨，浑身无力，李自强惊讶地嚷道。
就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做到的？”夏臻笑着问道。
见他用力地点头，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你说也没关系。我以前身体不好，是中了慢性毒药。这两天你没看我一直在吃药？就是在解毒——”
李自强这个人比较可靠，既然知道了答案，告诉他应该没关系。
当然在禅境空间吃生菜的事，不会告诉他。
“中毒？”李自强吃惊地叫起来。
化验单上写的字，他虽然全部认得，却不明白具体的内容。
原以为只是小问题，没想到居然是中毒。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夏臻抬腿继续往前走。“我也没搞清楚谁会下毒害我，所以你最好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免得打草惊蛇。万一下毒害我的人见我好了，再次投毒，那我就危险了——”
只要自己一直病着，对方就不会打别的主意。
什么时候身体彻底恢复了，想来也有了自保的能力。
“我肯定不会说。”李自强连忙下保证。
夏臻哥的病如果好了，是不是像自己一样，也会变得强壮有力气，同时长高十几公分？
在他心目中，夏臻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当然希望他长得高大帅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矮小瘦弱，还需要别人照顾。
“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夏臻朝他点点头。“所以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李自强听后只觉得热血上涌，这种被信任被重视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两人说完后继续往上爬，不知不觉来到半山腰。
夏臻虽然累得双腿酸软，可是没有极限，所以不肯停下来休息。
只是额头已经被汗打湿，于是脱了外套和毛衣，挽在胳膊肘里，身上只剩下贴身的棉毛衫。
身上汗涔涔的非常难受，好想马上回家，好好洗个热水澡。
“夏臻哥，你身上的汗味好臭——”李自强想帮他拿衣服，靠近时闻到一股刺激的气味，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脱口嚷了一句。
说完后以有些不好意思。
就算再臭又怎么样？有自己刚到夏臻哥家时，没洗澡前那么臭吗？
自己太没良心了，怎么能嫌弃夏臻哥呢！。“
“确实很臭。”夏臻笑着缩了缩鼻子，没有在意他的话。
其实他也已经闻到了，只是以为气味来自旁边的菜地，被李自强一提醒，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腋下，才发现是自己身上发臭。
“只是有些气味，也没那么臭。”夏臻哥越不在意，他就越内疚，为了证明自己不在乎，就贴着他的身子站着。
“你干什么？喜欢闻臭味啊！”夏臻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感动之余，笑着推开他。“可能是吃了药的原因，在排出身体里的毒素呢！”
看来自己用对了方法。
一边补充叶绿素，同时大量吃禅境花园的生菜，双管齐下，再出来爬山锻炼身体，加速了排毒效果。
再坚持几天，估计就能排得七七八八。
到时候再进补蛋白质和增加运动量，就能达到长高长肉的效果了。
“那我们抓紧时间爬山，一会儿回家洗澡。”李自强激动地叫道。
终于爬到山顶，上面的风很大，吹在身上特别舒服，让夏臻一时忘了身体粘乎乎的感觉。
下山就比较快了。
回到家里，李自强要给他烧热水，被夏臻拦住了。
已经进入四月，天气没有那么寒冷。
既然想强身健体，就不能太娇气，用冷水擦洗身体，效果肯定更好。
何况经过这些日子的熟悉，他多少能体会到禅境花园出产蔬菜的不同，只要长期吃下去，对身体的好处可不小。
看看妈妈和姐姐最近的气色就知道了。
现在她们脸色红润，头发乌黑光亮，像是变了一个人。
而自己一个病秧子，虽然依然瘦得皮包骨，却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同样离不开它们的帮助。
既然这样，何必过份担心身体呢！
冷水泼在身上，一开始确实非常冷，没一会他就适应了。
等身上一层粘乎乎的东西洗干净，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又细腻又有光泽，和以前带着病态完全不一样了。
“夏臻哥，你现在的皮肤就像玉一样。”李自强在一边羡慕地说道。“如果再强壮一点，那就好了。”
被他这样一说，夏臻注意地看了看李自强。
其实他的皮肤也比刚来自家时好了不知多少，和其它健康男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会变化这么快，同样是吃了禅境花园产的蔬菜有关。
所以说他是四个人里，最先受益的那一个。
“放心吧！等我身上的毒排干净，一定会很快强壮起来。”夏臻自信地回答。
他现在才十八岁，照正常情况判断，骨骼线肯定还没闭合。
只要营养和运动跟上去，个子就会蹭蹭蹭往上长。
这样说是有科学依据的，妈妈个子有一米六八，父亲身高一米七七，儿子随母，他应该能长到一米八以上。
换好干净的衣服，夏臻来到堂屋。
走路时感觉身体轻盈得不像话，好像随时可以飞起来。
他压下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坐下来继续写小说。
傍晚祝琴下班回家，看到儿子的变化，也是大吃一惊。
“冬冬，你的脸色怎么变化这么大？”
正常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皮肤不管晒黑还是养得很白，都比年纪大的人红润有光泽。
而儿子从小到大，皮肤一直苍白没血色，明显带着病态。
等到去年年底，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苍白中带着青灰色，连医生见了都暗暗摇头。
没想到今天突然气色大变，虽然血色依然不明显，却比普通人更有光泽。
如果不是瘦得皮包骨，谁见了都不会再把他当成病人。
“最近营养跟上去了，所以身体调养得越来越好，这不是很正常吗？”夏臻装傻。“接下来妈只要舍得花钱，多买些鸡蛋鸡肉和鱼虾回来，我再好好锻炼，争取跟周晓聪一样，长得又高又壮。”
周晓聪实际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体重也只有一百二十斤，远远算不上高大。
因为经常跟他在一起，才会衬得特别高大又结实。
他开始工作后，经常干重力活，又疏于锻炼，已经一年没有长个了。
“行，只要你想吃，妈一定给你买。”祝琴走过去摸了摸儿子脸上的皮肤，发觉近距离看更加细腻有光泽，只觉得心情一松，仿佛压在心头的大石被移除了一般。
老公还在的时候，夫妻俩最担心的事，就是儿子这样的体质，到底能不能活到二十岁？
这十年带着儿子看遍了省内的医生，没有一个给过他们乐观的回答，反而劝他们早做准备，免得到时接受不了。
也是因为这个，老公才会花大力气培养赵志诚，并把女儿许配给他。
万一儿子真的不在了，至少还有这半个儿子在，老了也不至于没有人送终。
“你看着好了，你儿子肯定会长到一米八以上，不会比爸长得矮。”感觉到妈妈的情绪，夏臻笑着转移话题。
父亲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有一个大家都认可的优点，那就是长得帅。
一米七七的身高，浓眉大眼，匀称的身材，走路永远挺拔的仪态，就算进入中年后经常喝酒吃宵夜，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大叔。
“如果真能这样，那妈就算死也闭眼了。”祝琴听儿子提起老公，终于绷不住了，红着眼眶嚷了一句。
怕在儿子面前失态，连忙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把剩下的五个鸡蛋全部拿出来，加五个番茄一起炒了，装了满满一大盆。
又炒了一盘南瓜，一大碗卷心菜，加上野笋烧肉，可以说非常丰盛。
可能是排毒后的效果，夏臻见了胃口大开，接连吃了三碗米饭。
至于番茄炒蛋，几乎一半进了他的肚子里。
“你这个年纪，这样吃才能长高。”祝琴见了，一点不担心他吃多了，反而不断给他夹菜。“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你有这么好的胃口。”
如果天天这样吃，那儿子不长高长壮，才是怪事。
夏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心里多少有些后悔。
身体刚好转，就这样狂吃海吃，一点也不节制，小心把胃撑坏了。
于是站起来到院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学周奶奶饭后散步。
34.第一天卖菜
确定身体没问题了，不需要李自强陪着自己去爬山，夏臻正式安排他去卖菜。
当天晚上，等周家人离开，他一个人走到台门口，从禅境花园拿出准备好的一袋蔬菜，吃力地提回家。
台门口以前有一盏路灯，灯泡坏了后没人修，晚上各家睡下后，整个台门变得黑乎乎的，就算藏个人也不会被发现。
“这是你朋友送来的？”祝琴已经知道了儿子的计划，见他手里沉重的蛇皮袋，不敢置信地问。
倒不是不相信儿子的话。
主要是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缺菜，谁家种了这么多，还能拿出来卖？
“是啊！”夏臻语气肯定地回答。“我这个朋友住在海边，那里以前围海造田多出来一大片空地，他家在那里种蔬菜，长期供应给供销社，听说我想要，悄悄给我送了一些——”
这件事经不起细究，不过如果小心一点，弄些蔬菜来卖，还是没问题的。
“哦。”祝琴将信将疑地打开袋子，把里面的菜倒出来，准备收拾一下，再装在两个扁筐里，方便明天去卖。
见地上一捆捆嫩绿的茼蒿，一个个嫩南瓜和卷心菜，还有三十多根细长的丝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品种也太丰富了一点。
倒是李自强非常兴奋，捡起来整齐地码在竹筐里，还时不是地用手抱起来掂一掂，尽量保证两只筐最后的重量一样。
这样不管是骑还是推自行车，都比较容易控制平衡。
“这些菜比供销社的还新鲜，你打算卖什么价格？”祝凝在供销社上班，懂得比较多，过来关心地问道。
以前所有商品只有她们一家单位出售，所以价格是死的，不用考虑这些。
现在已经有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怎么卖可以自己说了算。
总的说来，生意还不错。
总有一些居民贪图在家门买东西方便，愿意光顾。
就算价格稍微贵一点，也不介意。
“进价比较便宜，我们就照着供销社的价格卖好了。”这个夏臻早就想过了，反正不需要成本，便宜点卖得快。
不过不能低于供销社，否则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供销社卷心菜4分，茼蒿8分，南瓜6分，丝瓜5分。”夏凝听了，马上报出价格。
这么便宜？
夏臻在一边听得傻眼了。
两筐蔬菜加起来不过四十来斤，照这个价格卖，最多能卖两块多钱。
好在不是批发来的，否则的话，辛辛苦苦干一天，才赚几毛钱，那还干个屁！
“如果你朋友给的价格只有一半，那还能赚点，否则小强就算全部卖完，也赚不了一块钱。”夏凝一直在关注弟弟的表情，见他一付见鬼了的模样，顿时笑了。
她其实并不赞成弟弟这样安排。
虽然家里多了一个吃闲饭的人，但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李自强懂事又勤快，也接受了这个家庭新成员。
与其让他冒险干这个，不如等他再大一点，找个稳妥的工作。
她相信弟弟成为作家后，家里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如果能考上大学，就有机会认识层次更高的人，到时想安排小强去上班，就不会是难事。
“没关系。”李自强在旁边连忙叫起来。“不管赚多少钱，我都愿意干。”
他真的不愿意在家吃白饭，能为家里出点力，再苦再累他也不会计较。
“既然你弟已经这样安排了，那先干几天试试吧！”祝琴明白儿子的想法，在一边劝了一句。
让小强干这个，估计不仅仅是想赚多少钱，而是通过卖菜，锻炼他的胆量和能力。
别看儿子年轻小，想得却长远。
从儿子提议让大哥一家做豆腐卖，她就有些明白他的心思了。
“那就试试。”夏凝只是给弟弟提个醒，并不会完全反对。“这些蔬菜太常见，价格比较低，如果能弄到价格高一点的蔬菜，说不定真能赚一些钱。”
聊到自己专业的领域，她就自信从容了许多。
别看她最近少言寡语，一方面是退亲带来的影响，另一方面，她本身就是个踏实稳重的性格，不喜欢多嘴多舌，惹事生非。
这几天跟徐震相处的不错，也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
一个女孩子如果身边有男孩子天天小意讨好，她就会慢慢地恢复原来的开朗和阳光。
“哪些菜价格比较高？”夏臻听后眼前一亮，兴奋地问。
别看他经常往家里拿各种蔬菜，除了花钱买过野笋之外，其它都是自己种出来的，哪里清楚具体的价格？
姐姐如果能给些意见，那真的帮大忙了。
“番茄比较贵，每斤要一毛五，还有毛豆也有一毛三。”夏凝想了想，说了这两种自家吃过的蔬菜。“其实最贵的是水果，金帅和国光两种苹果，都要卖三毛以上。”
现在蔬菜旺季还没到，市场上能买到的非常有限。
苹果不一样，可以从去年储存到现在。
本地人如果去探望重要的走亲戚或者病人，带苹果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想办法弄一些番茄回来。”这个比较容易，夏臻决定晚上就多催熟一些。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兴奋地问姐姐。
“对了，供销社买菜需要菜票，如果我不要票，是不是可以卖贵一点？”
他有禅境化园，这辈子都不需要用到菜票。
“当然，可以贵不少。”夏凝肯定地回答。“像这些菜，每斤贵一两分没问题。”
回到楼上躺下，他关灯进入禅境花园，开始种下番茄催熟。
直到身边有了五十斤左右，他才停了下来。
又催熟了十斤些菠菜，十斤茼蒿。
相比其它青菜，这两种相对贵一点，以后就尽量卖它们。
做完这些，他才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早上，夏臻睁开眼，发现李自强已经起来了。
于是穿衣下楼。
看到妈妈和姐姐已经在吃早饭，李自强则一脸郑重地站在自行车前，手里拿了一根麻绳，用力把两只竹筐绑在自行车后座。
“已经绑得这么严实了，不会担心会掉下来。”夏臻猜到他因为焦虑，才会加固后再次加固，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让他放松一点。
他可是专门买了手指粗的橡胶绳，这东西有弹性，绑好后非常安全。
“多绑一根绳子，肯定更紧一点。”李自强没抬头看他，直到绑好后，才回了一句。
夏臻哥因为信任自己，才把这件工作交给自己负责。
他必须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才行。
如果路上竹筐掉了，里面的菜掉地上摔坏了，他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行。”夏臻见他这样固执，就有些无语。“你先吃饭吧！”
洗漱好出来，看到李自强一双眼睛依然在自行车上，连早饭也吃得心不在焉，。
“我跟你说过，卖菜只是锻炼你的能力，赚不赚钱并不重要。”夏臻坐在他旁边，再次提醒了一句。“就算你一天赚回两块钱，我随便写一首诗就不止这些钱了。”
有些小看李自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了！
看他现在的模样，如果蔬菜卖不出去，恐怕会一直卖下去，不好意思回家。
就算知道会这样，他也不会因此放弃这个计划。
现在做不好没关系，只要他坚持下去，总能熟能生巧，最后适应当个小贩。
“夏臻哥放心，我一定会干好的。”李自强答非所问地嚷道。
说完低下头大口大口吃泡饭，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祝琴望了儿子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担心李自强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搞得最后不好收场。
吃完早餐，时间不早了，妈妈和姐姐匆匆去上班。
李自强重重呼出一口气，推着自行车到门口，准备出发去卖菜。
“小强，我再次提醒你一句，菜能卖多少算多少，你别太放在心上。”夏臻拉住他的胳膊，郑重地叮嘱道。“我们家现在不缺这点钱，让你干这个，是为了锻炼你的能力，明白我的意思吗？”
如果因此害了他，那自己宁愿放弃利用禅境化园种蔬菜赚钱的计划。
反正现在可以靠写作赚稿费，等几年后私营经济开放了，租一间仓库，把蔬菜批发给人就好了。
“我懂了。”李自强回头望见夏臻关切的目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点。
虽然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可是第一次出门卖东西，他终究还是背负了沉重的压力。
就怕自己没做好，辜负了夏臻的期望。
见他好了一些，夏臻这才松开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自强推着自行车往台门口走去的背影，似乎带着一往直前的锐气，让他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
这小子在某些方面，很像前世的自己。
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就会排除干扰，不达目的绝不甘休。
除非撞到南墙，才会死心地回头。
等李自强出了台门，完全看不到了，他才回到屋里，开始写小说。
连他也这么努力了，自己没理由输给他。
写《包青天》之前，他打算再写几篇鸡汤文和几首诗歌，发到还没投过稿的报社。
对他而言，只要确定一个主题，编个对应的鸡汤故事，真的非常轻松。
很快，他写下第一个题目：《把自己带到悬崖》。
讲的是一个年轻人想去外面历练自己，又舍不得放下家里的一切，于是他的父亲讲了一个故事。
一只人类养大的老鹰，不会飞翔，就算把它放生到野外，依然会回“家”。
有智者把它带到悬崖，用力抛下去，在生死关头，老鹰张开翅膀，飞了起来，于是恢复了鹰的本性，回到了蓝天。
这个故事告诉所有人，一个人要想取得成就，必须懂得在关键时刻把自己带到人生的悬崖，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片蔚蓝的天空。
洋洋洒洒一千多字，很快就写完了。
会写这个题目，是有感于李自强今天的表现。
他总觉得这小子极不满意自己的现状，所以给他一个卖菜的任务，就想趁机逼一逼自己，所以才会表现得这么郑重其事。
他的想法是好的，人活着不能追求安逸。
逼一逼自己，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大。
但是也要适度，如果追求自己完成不了的目标，那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接近中午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提醒李自强回来吃午饭。
以他的性子，如果菜一直没卖出去，只怕会跟自己较劲，不肯回来。
想到他非常喜欢吃玉米，于是进禅境花园催熟了十几个玉米，放进锅里煮熟后，装在盘子里。
等他等到十二点，夏臻已经写完了三篇鸡汤文，肚子饿得实在不行，就先吃了三根玉米。
看来这小子中午真的不会回来了！
那等他晚上回来睡觉，再好好教训他一顿。
下午夏臻又抄写了五首诗，都是《我相信》《隐形的翅膀》这一类的励志歌词。
修改后再读，感觉非常振奋人心。
五一节马上到了，他相信报纸应该特别需要这种题材的诗歌。
正要继续写《包青天》，听到外面传来自行车的铃声。
夏臻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
看到李自强满头大汗地站在台门口，正吃力地扛起自行车，准备过门槛。
“是不是没吃午饭，现在没力气了？”见他累成这样，夏臻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后座的两只筐里，已经什么都不剩，除了那杆称。
“嘿嘿。”李自强终于把车推进院子，见夏臻气急败坏的样子，搔搔头笑了。
终于卖完了所有蔬菜，他现在只觉得全身轻松。
见他这付模样，夏臻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跟他一起回屋，催他洗脸然后吃东西。
第一次卖菜，居然全部卖完了。
这小子的表现，还真的出乎自己的意料。
35.小奶狗
李自强停好自行车，进厨房打水洗脸。
拿起竹水瓢舀水的时候，不想手一哆嗦，水瓢掉进水缸里。
“怎么？脱力了？”夏臻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抢过去给他舀水。
卖菜不需要干重活，估计是饿得没力气了吧！
“嘿嘿。”李自强不好意思地笑，弯腰把头低到脸盆上，双手捧起沾满水的毛巾，用力擦了擦脸。
路上额头已经湿了一片，到家后停下来，汗流得反而更多了。
落到眼睛非常难受，干脆用水这样洗一遍。
“肚子饿了，你不会买个肉馒头吃啊！”夏臻怪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咱家现在又不缺钱，不需要省成这样——”
有时候孩子越懂事，就越让人心疼。
“饿一顿又没关系。”李自强可能是说话太多，哑着嗓子回答。
话音刚落，肚子咕咕直响，顿时尴尬得不行。
“还逞强——”见他声音快沙哑，夏臻更惊讶了。“先吃点东西吧！”
难道他有胆子敢沿街叫卖？
“嗯。”李自强这下老实了，匆匆绞了毛巾，把脸上的水抹干。
见夏臻拿出他喜欢吃的玉米，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抓起一个玉米，用力啃起来。
香糯软甜的感觉再次充满口腔，让他幸福得像在梦里。
“对了，钱。”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急忙从左边口袋掏出一叠钱，放在桌上。
厚厚一叠纸币有角有分，整理得非常整齐，他数了不止一次。
又从另一只口袋掏出一把硬币，小心放下，防止它们滚落掉到地上。
“总共有多少钱？”夏臻不在意问。
“两块八毛九分。”李自强已经再次抓住一根玉米啃起来，嘴里含糊地回答。
“你是怎么做到的？”夏臻顾不得他吃东西，继续问道。
就算是前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出门卖东西，也未必有他做得好。
别看干个体户很简单，大多数人因为要面子，张不了口叫卖。
你不开口介绍，别人就不知道你卖东西，除非固定在一个地方摆摊，这样路过的人才会明白。
“我刚出去时，也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卖，推着自行车在解放街转悠了半天，也没人买菜。”李自强吃完两根玉米，肚子才舒服了一些。伸手抹了下嘴角，开始认真回答夏臻的问题。“后来又去凤山路和新建路，同样没有人买。”
“一直转到中午，累得双腿发软，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歇息，有个大娘路过，看到我的自行车，问这菜是不是卖的？我才做成第一个生意。”
“和大娘聊天才知道，像她们这样年纪的老人，嫌走路累很少逛街，才喜欢在家门口买东西。”
“我一想就明白了，于是推着车专门往咱们李家台门这样的巷子里转悠，每到一处就停下来问有没有人要新鲜蔬菜？一般总会有人掏钱买些回家。”
“就这样，不知不觉把菜全卖光了。”
老实说，他其实也没想过今天能卖完，只能说自己运气真的好。
“这跟运气有什么关系？是你脑子转得快。”夏臻对他的表现真是刮目相看。
换成自己第一次去卖菜，也未必能做得比他好。
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因为大娘几句话，就调整策略，选择到居民区做生意。
如果依然在街上叫卖，只怕天黑都没卖出多少。
晚上妈妈下班回来，听说这件事，也佩服得不行。
“小强太厉害了，我看你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至于这两块八毛九分钱如何分配，夏臻的意思是两块归家里，八毛九分给李自强，算是他的劳动所得。
妈妈和姐姐都没意见。
“不行不行。”李自强死活不肯要。“我吃穿用住都是家里的，不能再拿钱。”
如果要算帐，夏家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已经超过十几块了。
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可以理所当然地享用夏家给的一切。
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就应该为家里付出些什么。
“那这样好了。”夏臻想了想，说了自己的意见。“你每天拿五毛的工钱，剩下的钱我存起来，将来再考虑怎么分配。”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总得有些自己的私房钱。
否则想买喜欢的东西，或者想搞对象，如果身无分文，那只能干瞪眼。”
以他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向自己和妈妈开口要钱用，那时候说不定就会有矛盾出现。
钱是男人胆。
李自强没有亲人，身上更应该有些钱傍身。
“好吧！”李自强觉得夏臻的话有道理，最后同意了。
身上第一次有了五毛钱，他激动得不行。
晚上躺在床上，好几次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放到枕头底下。
第二天李自强竹筐里装的是番茄和毛豆。
这两种蔬菜价格比较贵，如果不要票，价格可以定得高一点。
番茄卖两毛，带壳毛豆卖一毛二。
总的重量跟昨天差不多，大概四十多斤左右。
考虑到李自强已经有经验了，送他出门的时候，夏臻不再关心他怎么卖，只是让他带上一壶水，以及五根玉米当点心，这样不至于渴了饿了。
中午他依然没有回来吃饭。
夏臻也没在意，一个人简单吃了些，继续写了两篇鸡汤文。
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就站起来把昨天李自强帮自己抄好的文章拿出来，拿到邮局寄出去。
做完这件事，他没有回家，而是拐进龙山公园，一个人去爬山。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跑步暂时还不太适合。
而爬山能促进血液循环，锻炼心肺功能，帮忙他排出身体里的毒素，所以他打算继续锻炼一段时间。
等身体能适应更大强度的运动，再考虑每天跑步五公里。
会选择下午去爬山，是因为邮递员都是上午送信件送汇款单。
夏臻现在每天七点半起床，八点吃早餐，而信一般九点到十点送到李家台门，早上如果出门，就会错过邮差。
经过龙王庙，他没有停下来歇息，继续往前走。
自从那天出了一身油汗后，体质明显有了进步，他已经能一口气从山脚爬到山顶。
龙王庙旁边有口叫龙王潭的浅井，一年井水不断，此时有几个中年男人正在用塑料壶和塑料桶打水。
据说谭水水质特别好，用桶装回去煮水烧饭，比自来水清冽多了。
夏臻也想过趁爬山的便利，背些潭水回家烧水喝。
终究嫌麻烦，没有带桶出来。
往前走了几十米，忽然听到路边的草丛中，传来一声小奶狗的叫声。
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一只纯白色的小土狗，此时闭着眼睛发出无力的呼唤。
小奶狗明显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没睁开，
夏臻蹲下身子看了看，只犹豫了几秒钟，就把小奶狗抱起来。
因为食物短缺，如果家里生了小狗，无力抚养，只能选择送人或者遗弃。
眼前这一只，显然正面临悲惨的命运。
如果没有被人捡走，估计活不到明晚。
不过它是聪明和幸运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后，还知道向自己求救。
夏臻因为前世经历，变和比较相信缘份和命运。
既然自己正巧碰到了它，那说明老天爷希望自己抚养它。
自家现在已经不缺吃穿，养条狗肯定没问题。
小狗被人抱起来，仿佛明白自己的命运，伸出舌头讨好地舔夏臻的手指。
夏臻前世今生都没有养过狗，顿时被它的软萌行为治愈了。
就这样搂着它，继续往山顶走去。
下山后匆匆回到家里，找了件穿不了的破衣服，放在一只纸箱里，把它放进去，算是给它临时安了个家。
又为它的食物烦恼起来。
这么小的狗，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喂狗奶。
当然也可以买一袋奶粉喂它，问题是现在人都喝不起奶粉，如果自己敢这样做，妈妈肯定不会同意。
忽然想到自己现在也极度需要奶粉补充营养，就有了主意。
那就晚上去一趟鸽子市场，看有没有办法弄到奶粉？
“冬冬，你家怎么有狗叫声？”周奶奶听到动静，过来好奇地问。
李家台门以前只有廖家养过一只看家土狗，某天不知所踪，估计被人抓走吃狗肉了。
廖家小子为此难过了很长时间。
这两年除了猫，谁家也没想过要养狗。
“周奶奶耳朵真灵。”夏臻笑着回答道。“刚才去外面，在路边捡了只小狗，估计是被人遗弃了，就准备带回来养着。”
养狗比较扰民，两家挨在一起，肯定会影响他们。
好在这时候的人比较善良，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大动干戈。
“养狗可不容易——”周奶奶听后感慨了一句。“要么别养，养了就要好好待它，这东西有灵性，知道谁好谁坏呢！”
她小时候家里也养过狗，老死时难过了很久。
嫁到周家后，怕再次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她坚持不许家里人养狗。
“我肯定会好好待它。”夏臻从碗柜拿出红糖，加水进去搅拌，决定先给它喂些糖水，“就是没有奶吃，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土狗没那么娇贵，不用担心自己喂错食物，会引起什么后果。
如果能正常喝到狗奶，当然最好不过。
“隔壁台门不是有狗生了一窝狗仔吗？拿过去喂点奶，应该没问题。”周奶奶见小狗还没睁眼，连舔糖水也做不到，只能在纸箱里毫无方向地扭动着身子，就有些心软。
弯腰捡起小狗，直接出门去隔壁了。
她总觉得给这样的小狗喂糖水不大靠谱，只是冬冬是个大才子，她不好当面批评他。
夏臻见了，就有些心安。
如果它能撑过今天，等明天有了奶粉，那一切就好办了。
等周奶奶回来，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小奶狗，已经闭着眼睛睡去。
夏臻接过后小心放在纸箱子里，不再管它。
李自强今天回来得居然比昨天还晚一些。
听了他的解释才知道，番茄和毛豆比较贵，买的人比较少，所以多走了几条巷子。
夏臻这才明白，想多赚钱，并不是靠卖价高的蔬菜就行了。
现在大家普遍很穷，只有薄利多销，市场才会更大。
于是决定晚上多准备一些便宜的青菜。
妈妈下班回来，看到家里多了只小狗，并没什么表示。
反而是姐姐非常兴奋，抱起来撸了好一会，才小心地放回去。
晚上睡下后，夏臻悄悄下楼出门，来到鸽子市场。
今天运气出乎意料的好，居然正好有人拿奶粉出来卖。
夏臻拿出十块钱，把那包一公斤的奶粉买到手，兴奋地回到家里。
怕是过期产品，在灯下看了看生产日期。
还好，离过期还有三个月，肯定能提前喝完。
不知道是自己进屋惊动了它，还是它又饿了，小奶狗居然呜呜地叫起来。
怕它吵到妈妈睡觉，夏臻抱起来进了禅境花园。
原本担心带动物进去，会有什么阻碍。
没想到一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把它放在地上，自己回厨房泡奶粉。
小狗和婴儿一样，一天要喝无数次奶，下午喂了一次，现在应该早就饿了。
就是没有奶嘴，不知道它能不能喝？
忽然有了主意。
这些年因为隔几天要打一次针，他曾经向医生要了个报废的针筒，正好用来喂小狗。
把泡好的奶粉拿进禅境花园，抽了半筒奶，掰开小狗的嘴，慢慢注进它的嘴里。
小狗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喂食方式，一开始不停挣扎。
很快就被奶粉的味道征服了，乖乖地张着嘴，吞咽起来。
把一碗奶粉全部喂完，夏臻带着它回到堂屋，重新放到纸箱子里。
喂狗时他也被奶粉的香味馋得流口水，于是泡了一大碗，全部喝下肚。
回到楼上，再次进了禅境花园，准备明天卖的蔬菜。
最后催熟了十斤生菜，十斤卷心菜，十斤菠菜和十斤嫩南瓜，这才回床上睡觉。
36.拜访夏臻老师
接下来几天，夏臻依然坚持三餐前先吃一棵禅境花园催熟的生菜，希望通过这样的办法，把身上残留的毒素，完全排干净。
同时通过锻炼，增加每天的进食量。
这样齐头并进，效果确实不错，他现在的饭量，比以前至少增加了一倍。
在营养方面，他也特别注意，不但每天保证有鸡蛋或者瘦肉补充蛋白质，还偷偷泡两杯奶粉喝。
运动方面，每天下午爬一次龙山，坚持做五十个俯卧撑，二十个仰卧起坐。
有锻炼、营养和排毒三管齐下，他的身体恢复很快，不但速度和力量跟正常人没多大区别，脸颊和四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丰盈起来，再也不复当初皮包骨的可怕模样。
当然比起其它同龄人，他还是显得清瘦。
好在父母遗传给他的相貌不错，给人一种眉清目秀的俊俏感觉。
为了得到确切的体重数据，某天爬山回来，他特意绕到街上的称店，看自己现在有多少斤？
结果让他非常满意。
上次称只有四十二公斤，现在已经达到四十七公斤。
也就是说，短短一个星期，他足足重了十斤。
不错不错，对这个变化，夏臻真的非常满意。
以他现在一米六几的身高，只要体重能过百，问题就不大了。
他相信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就能轻松达到。
如果再长高一点，到时练出腹肌，就会更理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星期天。
一家人吃过早饭，姐姐提出要和李自强一起去卖菜。
作为供销社营业员，她多少有些傲气。
毕竟男握方向盘，女当营业员是大多数女孩子的梦想。
可是李自强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每天通过卖菜就能赚到两三块收入，这对她刺激很大。
自己一个月三十多块工资，似乎没什么值得骄傲了。
所以主动提出去看看，他每天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卖完四十斤蔬菜？
李自强自然没意见。
她们一离开，家里只剩下母子俩了。
见妈妈提着衣服去河埠头，夏臻正要趁机把小奶狗抱进禅境花园，给它喂奶粉。
门口有脚步声传声，他只好先坐下来，看看谁来了？
进来的周奶奶，他一直记得夏臻家的小狗，收拾完厨房后，就主动过来要带小奶狗去隔壁台门喂奶。
夏臻没想到她这么热心，乐得轻松。
于是上楼拿了纸笔，准备继续写些东西。
忽然注意到前两天收到的《中国青年报》，头版有一篇通讯，记录了西南前线自卫反击战的情况。
夏臻看后心里一动。
难怪自己寄过去的几首诗歌，会这么快发表。
原来是题材方面，恰好迎合了宣传的需要。
第一次寄去的《红旗飘飘》，第二次寄去的《如愿》，都是爱国题材。
虽然战争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但是离完全结束，还有两三年时间。
既然这样，可以再寄两首跟军人和爱国有关的歌词，相信会在最短时间内发表。
稍微思考了一下，在纸上写下《血染的风采》和《绿叶对根的情意》这两首感情更深厚的歌词。
五一节和五四青年节马上到了，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发表，引起的反响肯定会更大。
删掉一些重复的句子，照着诗歌的格式仔细修改了一遍，然后仔细抄在稿子上，准备马上寄出去。
站起来正要出门，听到院子里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
打开门一看，是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正在跟隔壁的周婶问路。
两人都很年轻，男的看起来比自已大三四岁，女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
“两位找谁？”夏臻迎上去问。
“夏臻老师住在这里吗？”那个女孩子见他主动开口，客气地问了一句。
“不错。”夏臻意外地问。“你们找他有事？”
这两人他肯定没见过，包括原主的记忆里，也没这两人的任何信息。
而且叫他老师，他总觉得怪怪的。
“对，对。”女孩子听后顿时激动起来。“你是夏老师的儿子吧！我们是他的忠实读者，今天特意过来拜访他。”
“他，夏老师的儿子？”话音刚落，旁边的周婶捂嘴笑起来。
刚才出门晾西服，看到两人打听冬冬家的地址，她以为两人是冬冬的同学，就给他们指路。
没想到见了面，居然把他当成他本人的儿子，太有趣了。
“怎么？他不是夏老师的儿子，难道是孙子？”女孩子疑惑地问道。
“我就是夏臻。”见她越说越夸张，夏臻怕她因为周婶笑话而恼羞成怒，只好说了真相，
她们能得到自己的地址，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十有八九是从报社打听到的。
第一次遇到自己的粉丝，感觉还是非常奇妙。
看两人的谈吐和打扮，显然不是普通人。
“什么？”一男一女同时惊叫起来。“你就夏臻——”
自从那天读了《等待的月台》和《红旗飘飘》后，他们最近一直在收集夏臻的诗歌和散文，已经贴了半本笔记簿。
私下讨论的时候，一致认为他是个有足够人生阅历的中老年人，或者是退休干部、教师等等。
后来通过关系，从报社得到地址，发现居然跟自己在同一个县，而且离得这么近，激动之下，就马上赶了过来。
“进屋先喝杯茶，有什么话坐下再慢慢说。”夏臻伸出手，示意两人进屋。“是不是发现我太年轻了，让你们很失望？”
他们因为读了自己的诗歌，喜欢上自己。
今天兴冲冲来拜访自己的偶像，见面后发现根本不是自己像的那个人。
这样的结果，算不算塌房？
“没有没有。”年纪略大的男生反应比较快，连忙代替女生答话。“我们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
那么优美成熟又富有哲理的诗歌散文，居然出自这样一个年轻人之手，他们真的非常意外。
只怕发表了夏臻作品的报刊杂志，也不敢相信，投稿者居然这年轻吧！
“那就好。”夏臻给两人泡了茶，然后在对面坐下来。
因为每天要写稿子，妈妈现在习惯了每天烧早饭前，先煮一壶开水，让儿子有水喝。
茶叶是父亲去年喝过的陈茶，因为保存不当，已经没有茶香了。
好在自家现在也没什么贵客光临，倒也不用担心这些细节。
“你真的是写《如果有来生》、《怒放的生命》和《等待的月台》那个作者夏臻老师？”女孩子接过茶杯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不定是同名同姓呢！
眼前的男孩子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瘦瘦小小小，估计还没自己高，怎么能写出那样的作品？
“确实是我。”夏臻无奈地回答。
照他原本的计划，频繁发表作品，除了赚钱，更多的是为了扬名。
希望引起县里领导的注意，从而获得一张护身符。
国内一直有这样的传统，如果当地出了名人，地方政府就会特别重视，不但亲自拜访，还会在生活工作上给予一些优特。
这样既能体现他们重视人材，也能利用名人效应，获得个人名声。
毕竟前世有许多地方，因为争抢名人出生地，从而闹出不少笑话，这样的新闻，可不是一个两个。
只是没想到不等舜江县里的人发现自己，倒有两个年轻人先上门了。
“请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得到确切回答后，女孩子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管是学习还是其它兴趣爱好。
特别是书法和写作两个领域，她一直以为自已最出色。
这几年她在省报上发表过好几篇精悍的小品文，受到全校师生夸奖和崇拜。
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在夏臻面前不值一提，心态自然变得不一样了。
“十八岁。”夏臻看出了她的不服气，无奈地答了一句。
这肯定是个争强好胜的小姑娘，所以心思才会转变得这么快。
刚进台门时，口口声声叫着老师，态度别说多恭谨了。
现在发现自己跟她是同龄人，马上不服气了。
“几月出生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男生无可奈何地插嘴问她。
“不用你管。”
“我的名字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夏臻猜测这两人应该是兄妹。“夏臻和夏至是同一个意思，我是夏至那天出生的。”
当初父亲想省事，准备叫他夏至。
后来李爷爷说这样太直白了，帮他改成夏臻。
其实姐姐的名字也一样，她是小寒后两天出生的，原本要叫夏寒，李爷爷同样建议改为夏凝。
每年小寒的时候，家乡这边气温开始下降得厉害，早上起来，玻璃窗会凝结一阵雾气。
“比我还小半个月？”女孩子听后更加激动了。
“请问两位今天过来，有什么具体的事吗？”夏臻已经对女孩子有些不耐烦了，准备下逐客令。
既然不再是自己的粉丝，他也没兴趣再招待她们。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再写一些东西出来，只要能发表，又是几十块进帐。
“不好意思，我妹妹有些任性。”男子站起来道歉。“我们今天过来，纯粹是看了你写的诗歌和散文，想上门认识一下。”
被妹妹这样一搞，看来今天白来一趟了。
不过这件事本来就是妹妹挑起来的，她没兴趣请教夏臻文学方面的事，那不如回家。
“谢谢你们喜欢我的作品。”夏臻客套地笑了笑。
比起女孩子，男生的修养无疑好了许多。
忽然觉得他有些熟悉，下一刻醒悟过来，他不是鸽子市场那个要跟自己交朋友的陌生男青年吗？
确定这一点后，他意外地多看了对方几眼。
真是有缘啊！
原以为两人在现实中不可能见面，没想到命运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产生了交集。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面？”男子被夏臻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也突然有了熟悉的感觉，下意识地问道。
只是他接触的人比较多，不像夏臻穿越到这个世界，没见过多少人，所以一下子分辨出来。
“你觉得呢？”夏臻怕以后两人还会有交集，所以不想骗人，就含糊地答了一句。
“这是你新写的诗歌？”女孩子知道自己的脾气，也习惯了哥哥替自已擦屁股，并没有放在心上，见他们两人突然寒暄起来，正要站起来，看到夏臻面前有一叠有稿纸，就伸长脖子望过去。
看到《血染的风采》几个大字，认定又是一首优秀的诗歌，顾不得失礼，抢过来快速扫了几眼，激动地问。
这首诗不是在写军人吗？
今年年初，西南突然爆发战争，无数军人浴血奋战，血染沙场。
还有不少军人为国捐躯，再也无法回家。
当时她看了相关报导后，非常激动，想写一篇歌颂军人的文章，可是一直不满意。
读了眼前这首《血染的风采》，她激动得热血上涌，眼眶湿润，不能自已。
这首诗真的把军人伟大的情怀，完全写出来了。
“不错。”夏臻见她真情流露，对她的观感发生了改变。“你们不来的话，我准备去邮局把它寄出去。”
“马上去寄。”女生站起来嚷道。“这样的好诗，应该尽快发表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
“也不急在一时。”夏臻终究是个心智成熟的人，不好意思跟两个年轻人斤斤计较。
“你手里的稿纸，是不是还有诗歌？”见他态度不再冷淡，女孩子又问了一句。
“确实还有一首。”夏臻把另一首诗歌也递过去。
比起《血染的风采》，《绿叶对根的情意》表达的是感恩和依赖两种情感，属于东方式的情感表达，内敛又深情。
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解读，可以理解为孩子对母亲的亲情，个体对国家的热爱，也可以理解为游子对祖国的眷恋和不舍，它立意更高，经得起细细咀嚼，适合男女老人所有人品味。
“写得真好。”女孩子读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刚才因为两人的年纪，她冲动之下，表现得不够得体。
现在看了他新写的诗歌，知道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就再也骄傲不起来。
“两位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自我介绍呢？”见女孩子终于不再抬扛了，夏臻笑着问道。
穿越到现在，他一直希望能结交一些新朋友，为未来做打算。
只是身体不争气，没有机会外出，自然接触不到可以交朋友的人。
这两人应该是舜江县同龄人中，比较出色的年轻人，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只是人无完人，他不会天真到苛求对方没有缺点。
37.难缠的女孩子
“我叫耿启中，这是我妹妹耿启北，现在在舜江一中读高三。”男青年见妹妹不好意思回答，就主动开口。
今天会过来，主要还是妹妹坚持要认识一下大作家。
毕竟全家人都喜欢他的作品，所以通过关系，得到了他的家庭地址。
没想到因为两人同年，妹妹跟他较起了劲，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变化，差点和夏老师起了冲突。
他虽然也崇拜夏臻，却比较理智。
今天过来最主要的目的，是认为这位舜江县的大作家，早晚会名扬全国，如果自家能跟他提前建立起私交，那对父亲也有帮助。
“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毕业生。”夏臻笑着摊了摊手。“现在双方已经认识了，你们也满足了好奇心，恕我还要写作，不能陪你们闲聊了。”
有些话不好直接问，只能以退为进，看他怎么回答。
知道了他的名字后，就可以打听他的来历，从而确定耿启中是不是龙山脚下那个鸽子市场的幕后掌控人。
“你要赶我们走？太失礼了吧？”耿星北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刚刚看了《血染的风采》升起的一丝好感，又荡然无存。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已呢！
“那你要怎么样？”夏臻故作吃惊地问。“你们不请自来，打断我正常的创作。如果是来做客的，又没见你们带礼物，难道还要我准备一桌好菜招待你们？”
耿星中还好，这个小姑娘就太自我了，说到底是欠收拾。
“是我们失礼了。”耿星中被他说得脸红耳赤。
这确实是他们不对。
原本出来时，他打算买点水果当礼物，妹妹却说文人一般清高，送东西反而会让他觉得我们看不起他，坚决不同意。
他想着初次见面，不可能说太多的话，只要兄妹俩表达了自已的仰慕之情，就达到目的，最终也没反对。
如果发现他有拉拢价值，以后慢慢拉近关系也不晚。
没想到这个夏臻不愧是耍笔杆子的，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当面指出这个问题，他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来看你还要送礼物？”耿星北冷哼一声。“你一个大作家，难道稿费赚的还不够多吗？”
“稿费是我劳动所得，跟你们送不送礼又有什么关系？”夏臻愕然地问。“你的意思是，你耿家有钱了，谁都可以去你家打秋风，不必准备礼物，你们都会热情招待？”
如果这样，那真的是冤大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耿星北一个高三学生，哪里能跟混了几十年社会的夏臻比，被他这样一反问，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家庭背景原因，她一贯在同龄人面前高高在上惯了，哪有人敢这样质问她？
今天碰到个较真的人，顿时落了下风。
“那我们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夏先生！”耿星中感觉今天来得确实有些失礼，拉上妹妹决定离开。
反正已经知道了他的家庭住址，下次再找机会弥补关系好了。
“我偏不走。”耿星北赌气地甩开哥哥的手，一屁股坐下来，“哥，你去外面买些礼物补上，看他还能怎么说我们？”
他就不信邪了，堂堂耿家大小姐，会被他这样的人比下去？
为了争口气，她准备跟夏臻一直耗下去。
“家里缺个收音机，如果你要送礼，最好送这个——”夏臻不在意地笑了笑，用这话刺激她。
这个小姑娘是属驴的，好好劝她不会听。
说不定刺激她几句，反而老实了。
“收音机而已，小意思。”耿星北朝夏臻咬牙切齿道。
说话，重重哼了一声，双手抱胸，斜着身子对着门口，不想再看他。
耿星中见妹妹犟脾气来了，没有办法，匆匆出门去准备了。
“冬冬，这个小姑娘是？”周奶奶给狗喂好奶，又和邻居聊了一会，这才抱着小奶狗回来，看到屋里多了个陌生的女孩子，就有些吃惊。
她见多识广，看出女孩子不一般。
只是两人坐着的姿势，明显像是小情侣在闹脾气。
担心夏臻得罪人，就打算提醒他一句。
“我是夏臻先生的读者，趁周末来他这里做客。”耿星北见有人来了，连忙放下抱着的双手，站起来笑着回答。
她当然不是傻瓜，会把自已不好的一面表现给外人看。
跟夏臻可以闹别扭，甚至拿狠话骂他。
面对普通老百姓时，她必须永远一付礼貌懂事的模样。
“对，没错。”见她抢先回答了，夏臻也不好说什么，就顺势应下来。
倒是对她变脸的速度佩服不已。
刚刚不是一付张牙舞爪的模样，现在竟然变成大家闺秀，这演技，去拍电影的话，可以当影后了。
“那你们慢慢聊。”见他们的关系不像自已猜测的那样，周奶奶不好打扰他们，就把小狗交给夏臻，自已匆匆离开了。
看来成为作家后就是不一样，居然有这样长得漂亮、家世又出色的女孩子找上门来。
“你手里那叠厚厚的稿纸写了什么？”耿星北这时候也不好意思马上恢复赌气的样子，见夏臻那边还有厚厚一叠纸，就好奇地问道。
不会是全部写了诗歌和散文吧？
如果这样，那自已和他的差别就更大了。
“没什么？”夏臻边撸小狗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妈马上洗衣服回来了，你如果真的打算在我家吃午饭的话，记得别让她误会我们的关系——”
做家长的都一样，看到儿女跟异性在一起，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在搞对象。
虽然眼前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你还怕我赖上你啊！”耿星北冷笑道。
就算你是作家又怎么样？
长得又矮小瘦，能配得上自已吗？
“是啊！”见她傲娇的样子，夏臻忽然觉得她其实很有趣。“毕竟我有作家光环，才子不是最讨文艺女青年喜欢吗？”
见小奶狗好像睡着了，就放回纸箱子里，让它好好睡一觉。
“我可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耿星北歪了歪嘴角，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妈妈很快回来了，见家里多了个漂亮的姑娘，非常惊喜。
在她看来，家里越热闹，说明越红火，所以她一向欢迎有人来家里做客。
这个女孩子跟儿子差不多年纪，应该是同学吧！
倒没想过两人搞对象的事，实在是儿子在心中，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阿姨好。”耿星北又开始表演她的淑女形象了。“贸然上门，打扰你们了。”
不管去谁家做客，都会被长辈称赞乖巧懂事，她已经习惯了两副面孔。
“别客气，欢迎你来做客。”见她这么有教养，祝琴更加喜欢她。“你们继续聊，我去买些东西——”
儿子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必须买只鸡回来，好好招待。
反正家里不缺钱，正好借这个由头解解馋。
见夏妈妈这么喜欢自已，耿星北得意地斜了夏臻一眼，见他低着头仿佛没看到自已，又不乐意了。
不顾他的拒绝，冲过去来到他身后，要去抢稿纸。
夏臻没想到她这么肆无忌惮，倒不敢用力。
现在没有电脑，靠手写真的非常辛苦。
这部《包青天》二十多万字，他写了这么长时间，真的非常不容易。
如果不小心稿纸被撕破，那损失就大了。
“《包青天》？”耿星北达到目的，得意洋洋地走到旁边坐下来看，见不是诗歌散文，而是一个长篇故事，惊讶地读出来。
看了几行，就马上沉迷进去，忘了周围的一切。
当耿星中回来时，看到这样一付场景。
夏臻拿着纸笔低头在写东西，而妹妹则拿着一叠稿纸，正用心观看。
这场景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38.收音机
“夏先生，这是收音机，请你收下。”耿启中把夹在腋下的东西放在桌上，小声叫道。
看他的样子，估计又在写文章了。
他跟妹妹不同，对能写出这样优秀诗歌的作者，是真心敬佩不已。
所以夏臻一开口，他才会匆匆出门，买了一台收音机送过来。
怕打断他的思路，连说话的声音也低了许多。
“我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怎么能真的收你的东西？”夏臻扫了一眼面前的红灯片收音机，推回给耿启中，正色道。
刚才那样说，只是为难他们兄妹一下。
希望他们知难而退，不再纠缠自已。
这么大小的收音机，才三十多块钱，他又不是拿不出钱，有必要白拿人家的东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耿启中见他拒绝，连忙严肃地回答。
如果用一台收音机就能拉近跟大作家的关系，那真的太值了。
“你这个理由，不适合用在这样的地方。”夏臻依然不为所动的拒绝。
“收下吧！”耿启北抬头劝道。“如果你觉得无功不受䘵，就把这篇稿纸借我看一遍，我虽然看过《秦香莲》这部电影，可是你这部小说，写得比电影精彩多了——”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些不服气的话，此时已经心服口服了。
原以为他只能写些诗歌散文，没想到还能写出这么跌宕起伏的好故事。
受爷爷影响，她从小博览群书，四大名著以及《七侠五义》和《拍案惊奇》都看过好几遍，对文学作品可以说非常挑剔，普通的小说根本看不上。
手里这篇《包青天之锄美案》，实在太精彩了，让她看得欲罢不能。
她和哥哥肯定不能在他家吃午饭，可是又放不下手里的故事。
正好哥哥的收音机送到了，这样就有借口把稿子借回去看了。
“这是原稿，如果外泄，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见耿启北转变了态度，夏臻非常意外，却依然不打算改变主意。
一台收音机不过三四十块钱，而这份原稿一旦出版，至少价值几十万，两者哪有什么可比性？
“放心，看完后我立刻送过来。”耿启北以为他担心自已丢失。“如果出了意外，就算倾家荡产，我也会赔给你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耿家家教如此，就算自已拿不出钱，父母和哥哥也会想尽办法，替自已还债。
“我又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见她说的郑重，夏臻倒不用担心她会骗自已的稿子。
只是他不愿意跟她有牵连，所以还是不想答应。
“我们住在县府家属楼。”耿启北见他依然不肯答应，忽然拉着他的手腕娇声叫起来。“夏臻老师，我好喜欢看这篇故事，你就答应人家嘛！”
对一个真正的书迷来说，遇到一部让人无法自拔的精彩小说，肯定希望一口气看完。
如果看到一半就没有下文了，那真比死了都难受。
耿启北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小北——”耿启中没想到妹妹会交代自家的住址，大吃一惊。
这样一来，夏臻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兄妹俩的身份了。
“夏臻老师又不是外人。”被哥哥一吼，耿启北顿时反应过来，嘴里却不肯认输。
在她看来，大作家都是骄傲的，难道会因为自已的身份，就改变态度？
耿启中被妹妹的无赖行为搞得没有一点办法，只好气鼓鼓地扭头不理她。
“好吧！”被耿启北摇晃得实在受不了，夏臻只好答应，嘴里同时提醒：“这是准备发表的小说，我希望你真的保管好，别被外人看到。”
这时候的人对承诺都看得很重，何况她有这样的身份。
耿启北虽然有些刁蛮任性，却表现得光明磊落，夏臻不好意思再跟她计较，也不再担心她拿了自已的稿纸去发表。
至于收音机，给了就给了吧！
大不了她们还稿纸的时候，回赠一件差不多价值的礼物，或者把钱给她好了。
见他终于答应了，耿启北兴奋地把厚厚的稿纸抱在胸前，蹦蹦跳跳往外走。
夏臻送两人出门，正好看到牛国强从外面进来。
跟他打了个招呼，一直把两人送到台门口，这才回转家里。
等祝琴回来，看到那个漂亮姑娘已经不在了，连忙问儿子怎么回事？
“人家只是听说了我的名头，过来看一看，怎么好意思留下吃饭？”对妈妈的小心思，夏臻颇不以为然。
耿启北确实长得漂亮，不过不是自已喜欢的类型。
他更喜欢那种性格阳光开朗，且懂得收敛的女孩子，跟她们相处会相当愉快。
耿启北性格任性尖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跟这种太咄咄逼人的强势异性打交道，会非常累人。
祝琴不知道儿子的心思，虽然觉得可惜，却也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就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你刚买的？”忽然注意到旁边的收音机，顿时激动地拿起来问道。
家里的钱别说买收音机，就是买电视机和电冰箱都没问题了。
只是她穷了一辈子，宁愿把钱存进银行，也舍不得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真的见了收音机，她又爱不释手地拿起来，熟练地转动开关。
台门里有收音机的人家不多，估计只有牛国强和徐明材家才有。
他们一个是公安，一个是社区干部，身份摆在那里，买得起这种常见的家电。
去年老公原本也打算买一台给女儿做嫁妆，赵水根听说后，说他会送过来，事情就拖下来了。
没想到今天终于在家里看到了收音机。
“是刚才的客人送的。”想到妈妈没有见到耿启中，夏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收音机传来动听的歌声，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的主题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见妈妈如痴如醉的模样，夏臻顿时明白过来，家里确实需要一台电视机和录音机，解决这个时代欠缺的娱乐生活。
有它们在，就算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她的幸福指数也会上升不少。
“啊？不是你买的？”祝琴听后，连忙关了收音机。“人家的东西，咱不能乱动啊！”
买收音机送给儿子，这样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还她以为自已听错了，是刚才的客人忘记在这里的。
“没关系，你听好了！”夏臻重新把收音机打开。“她们已经送我了，回头我也送他们一件差不多的礼物——”
同一时间，牛国强回到家里，激动地走进卧室。
看到妻子坐在床上整理柜子里的旧衣服，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神秘地嚷道：“你猜我刚才看到了谁？”
“谁啊！”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张玉凤没好气地反问。
因为夏凝跟同单位的徐震搞对象，儿子知道自已跟她没戏了，这几天消沉了不少。
怪他们当父母的，当初没有答应他的愿望，帮他追求夏。
这几天下班回家，不是一个人关进卧室生闷气，就是干脆和朋友去外面玩闹，不愿意呆在家里。
而女儿进了人民医院后，因为顶了别人的位置，和单位同事相处得也很不愉快。
家里每天死心沉沉，让她每天忧心忡忡，总担心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难得遇到周末，她懒得出门买菜和做饭，一个人呆在卧室，收拾已经换下的棉衣棉裤，借以缓解焦虑的情绪。
至于老公看到什么人，她才没有兴趣猜。
39.天生的商业头脑
“回台门的时候，看到夏家小子送两个人出门。”牛国强不顾妻子的态度，依然兴奋地往下说。“其中一人我认识，是我们县新来一把手耿星河的独子耿启中——”
尽管已经高看夏臻了，没想到还是超出了自已的预计。
耿启中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就算自已单位的所长，主动去拜访他，也不会被他接见吧！
没想到居然来到李家台门，和夏臻混在一起，太不可思议了！
“你说什么？”张玉凤原本以为老公咋咋乎乎这样说，是故意安慰自已，所以一耳进一耳出，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等听到县一把手耿星河这几个字，才反应过来，丢下手里的东西再次反问了一句。
“轻点声。”牛国强连忙提醒道，同时凑到她耳边，再次复述了一遍。“刚才我进台门时，看到冬冬送两个人出来，其中一人是我们县一把手的儿子耿启中——”
在派出所上班的人，消息来源比较广。
耿星河刚调来舜江县担任一把手，就有人把他家的情况打听出来了。
让人搞不明白的是，夏臻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会让耿家少爷亲自过来找他？
“耿启中不是在县府共青团工作吗？是不是因为冬冬的文章写得好，所以特意过来找他？”张玉凤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棉衣，认真地反问。
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它原因，会让人家光顾这种地方。
“不管什么原因，他能跟耿启中来往，早晚会入耿星河的眼，未来前途不可估量。”说不到这里，牛国强再次叹息起来。“现在我才知道，当初为了小雪的工作，帮赵水根的忙，真的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如果没有这件事，恶了夏家，赵志诚和夏凝退婚后，他代表儿子向祝琴求亲，只怕她不会反对。
儿子成为夏家女婿，就能借上他家的力，趁机和耿启中见个面，好处太大了。
他的期望不高，只要能被提拔为派出所所长，过一过一把手的瘾就行。
现在夏家对自已有了成见，别说儿子已经不可能娶夏凝，等他们发达了，只怕会找机会报复自己为虎作伥。
“那你有什么打算？”见老公这样说，肯定已经有了想法，张玉凤关切地问。
“想办法弥补跟夏家的关系，就算不能更进一步，至少不能让他们记恨自已。”牛国强忽闪着精明的双眼，说了自已的打算。
“有用吗？”张玉凤觉得这话有理，又担心没效果。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难得。
现在夏家已经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想跟她们搞好关系，只怕没那么容易。
“问题不大。”牛国强自信地回答。“夏建军这些年在外面干的事，祝琴被他瞒着什么都不清楚，只要我向她息泄露一些有用的消息，想来会承我的情。”
夏建军当供销科长时，明的暗的不知道捞了多少钱？
只是他把这些好处一半给了赵志诚，另一半给了身边的狗肉朋友。
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傻？
说他聪明吧！他刚死没几个月，赵志诚就跟他女儿取消了婚事，当初计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谋算和付出，全部打了水飘。
要不是夏臻厉害，逼着赵水根赔钱，他这些年的计划，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那些朋友更不用说了，当初借出去的钱，应该一分都没要回来。
在他死后，这些人不但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帮忙照顾家人，反而避得远远的，还赖了所有欠帐。
说他傻吧！因为家里没有拿到他的钱，供销社事后算帐，明知道他有这么多问题，却没办法找他家人的麻烦。
或许他这样做，等于变相在保护妻儿。
因为他一旦不在了，如果家里有大量的财产，只怕他们不但保不住，还会有麻烦。
这样一想，夏建军除了看了不大准，其它方面其实还算不错。
“什么消息？”张玉凤吃惊地反问。
这些事老公从来没有跟自已讲过，难道还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你别打听。”牛国强站起来正色道。“都是些阴暗见不得人的手段，你们女人知道了没有好处。”
自已已经被社会染成了黑色，没必要影响家人。
如果妻子受自已的影响，那儿女早晚也会变成和自已一样。
这是人不愿意看到的。
就像夏建军那样，有些事自已处理就好了，没必要牵涉到家人。
“那你自已小心。”见丈夫这样说，张玉凤也知道他为自已好，就没有再说什么。
原本因为担忧儿女引起的负面情绪，在老公说了一番夏家的事后，居然缓解了许多。
祝琴做好午饭，见女儿还没回来，就打算等一等她。
“冬冬，那个女孩子为什么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坐着没什么事，她又问起这件缠绕心头的事。
虽然在她心中，儿子几乎无所不能。
但是他又不是领导干部，人家凭什么白拿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喜欢我写的文章吧！”
总不能说是自已开口向他们要的，那样的话，妈妈肯定会不安。
“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能收。”祝琴认真地劝道：“你想啊！咱们家里现在不缺钱，想听自已买就好了，何必承担这个风险——”
买收音机比较容易，有钱就能买到，自已买的用起来才踏实。
“行。”夏臻不在意地答道。“那下次见了面，我把钱给他们，不白占他们的便宜。”
说话间听到门口传来自行车钢圈转动的声音，扭头望去，原来是姐姐和李自强一起回来了。
“卖得怎么样？”祝琴迎上去笑着问道。
对李自强这个干儿子，她是越来越喜欢了。
懂事能干还乖巧，平时爱跟自已抢家务活，有他在家里，自已都轻松了许多。
正好担心儿子身弱多病，又没有帮手扶持，那就当多一个亲生儿子，以后兄弟俩相互帮助，不用担心会吃亏。
“已经全部卖完了。”夏凝抢先回答道。
今天这一趟，可以说打破了她的固有印象。
原以为卖菜很简单，不过是推着自行车到处转悠，碰到有人要，就停下来称给顾客。
没想到李自强的方法完全不一样，他隔一会就到一条巷子里停半个钟，等周围的人过来购买后，才到下一条巷子。
也就是说，他等于搞了一条流动的摊子，效率比沿街兜售高多了。
“长见识了吧！”夏臻已经知道李自强的卖货方法，笑着说道。“小强聪明好学又善于总结，所以才会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总结出这样的卖货经验。”
老实说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些方法，否则早把经验传授给他了。
印象中前世一些偏远农村，就有这样的小贩，每天固定批发各种蔬菜瓜果和肉禽鱼蛋，到村子人流集中的地方摆摊。
一般从九点卖到十一点，就能收摊回家。
一个村一两百户人家，只要有一半家庭愿意购买，就有两三百块收入，比上班强多了。
“确实。”夏凝点点头。“唯一的不足，就是卖的东西太单一，如果分成十几二十几个品种，卖的速度会更快。”
作为营业员，很容易看出这个问题，所以才会这样感慨。
“那从明天开始，我们换个思路，尽量多搞一些蔬菜瓜果品种，争取每天早上就能卖完。”夏臻其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姐姐也提出来了，就正式实施好了。“这样小强也能轻松一点。”
反正蔬菜全部是从禅境花园催熟的，只要有种子，催熟多少还不是自已说了算。
同时可以试着卖苹果等水果，它们的价格更高。
就是一时找不到种子和树苗。
忽然心里一动，大多数果树都可以扦插，只要出去找一找，看哪里种了果树，偷偷剪一根枝条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夏臻已经有了主意。
接下来想办法弄一株葡萄、一株白枣、一株黄花梨、一株杨梅、一株枇杷。
这些都是本地常见的水果，只要季节不要差得太远，出去卖不会有问题。
花盆不够已经不是问题，他打算拿钱买几只陶钵代替花盆。
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过年用来装油豆腐烧肉等菜，价格便宜还好用。
有禅境花园真是太方便了，可惜不能催熟家禽，否则买几只小鸡进去，让它马上变成肉鸡，那就更完美了。
40.牛国强示好
吃过午饭，李自强顾不得疲劳，抢过夏臻今天刚写好的两首诗，去邮局帮他寄出去。
见他精神十足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感叹年轻真好。
李自强离开没多久，徐震骑着自行车上门，把手里鸡蛋糕交给老妈，约姐姐一起出门，说是买好了下午场的电影票。
因为没有了来自家庭的压力，两人开始明目张胆交往起来，约会不再避着外人。
见姐姐强忍着开兴，却要在徐震面前摆出一付半推半就的样子，暗暗好笑。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容易下降，她以为自已的这点小心思，他们都看不出来吗？
对于女儿的离开，祝琴虽然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
今天刚得了台收音机，她正新鲜着呢！
最近家里日子好过了，同样给她带来了烦恼。
老公不在了，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女时刻陪在身边。
可是女儿马上要嫁人了，儿子考上大学也会离开家，想到以后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心里就忍不住难过。
“咦？你家买了收音机？”因为声音开得有些大，从门口经过的周奶奶听到动静，进屋来看谁在说话，发现长条桌上的收音机，吃惊地问道。
孙子早就嚷着想买收音机和录音机了，被她一直压着没同意，才没有买回家。
在她看来，赚点钱不容易，没必要为了享受，花这么多钱。
等过两年孙子年纪大了，该给他娶媳妇时，再买一台收音机送到女方家，让她们当嫁妆送过来，再享受也不晚。
夏家买了是好事，两家关系一向很好，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可以过来一起边做针线活，边听听戏曲和广播剧，跟自家买有什么区别？
“这个要问冬冬。”祝琴解释不好收音机的来历，只好这样含糊地回答。
“是冬冬用稿费赚的钱，买了孝敬你的？”周奶奶却误会了，带着些羡慕嚷道：“儿子有本事，当妈的可以享福啰！”
人的命运真是说不清。
前些日子，她们还在为夏臻的病担心，怕祝琴刚死了老公，又要送走儿子。
没想到他的病突然就好了，又有了写文章的本事，靠这个能赚几个工人的工资，现在台门里谁不眼红她们啊！
原以为自家孙子也不差，懂事肯干也吃得起苦，只要熬几年，把钳工技术学会了，就能撑起周家。
现在跟冬冬一比，才发现差远了。
“差不多吧！”见儿子笑了笑，没有解释，祝琴只好笑着承认。
反正儿子说了，到时会把钱给对方，就当自家出钱买了。
“冬冬妈你的眼光太高了，儿子这么厉害，你就偷着乐吧！”周奶奶笑着打趣道。
说话间李自强寄好信回来，打过招呼后，坐下来开始看书。
可能是卖菜成功给了他自信，这两天他开始主动看初中课本，可能是花的心思多了，学习的兴趣也浓了不少。
以前觉得读书好难，现在发现也不过如此。
周奶奶望了一眼李自强，更加佩服夏臻的眼光。
原以为他那天太冲动，不顾自家的条件不佳，还是收留了这个孩子。
现在才发现，他早有准备。
居然买了辆自行车，让李自强去卖菜，补贴家用。
虽然还不知道他有没有靠这个赚到钱？但是有这个本事，以后肯定能帮到夏家。
“周婶也在啊！”牛国强来到夏臻家门口，原本想找个机会和他单独聊一聊，发现屋里有收音机在响，周奶奶也在，只好装作路过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叫了声。
看来来的时机不对，得另外找时间再来找他。
心里倒不怎么着急，以他这个年纪和阅历，知道有些事急也没用，关键是找对方法。
“国强哥有事吗？”祝琴抬头望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问道。
现在有儿子撑腰，遇到台门里的任何人她都不发怵。
加上银行里存了不少钱，不必求到任何人，更加有了底气。
就连前些日子一直担心的工作问题，现在也不发愁了。
如果把自已调出仓库，到其它辛苦的部门，那就能干则干，不能干就混一天算一天。
反正现在有了足够的积蓄，也不靠这点工资养家。
“没什么事。”牛国强笑着摇摇头。“路过你家门口，突然想到冬冬发表了这么多诗歌和散文，就过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写出这么优秀文章的——”
“随便写写。”见他把姿态摆得这么低，夏臻笑着回了一句。“没想到遇到编辑喜欢，就给发表了。”
今天牛国强的态度有些反常，明显带了讨好的语气。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前，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要邻里闹得太僵，这是他一贯的处世方式。
台门里九户人家，他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他们的信息。
周家和廖家不用说，和自家相处得不错。
牛国强家和徐明材家，一个是公安干警，一个是社区干部，自从父亲去世后，他们就成了台门里的“上流社会”，跟其它几户家庭刻意保持着距离。
李家只剩李自强一个人，现在跟自家生活在一起，成了自已人。
陈宗堂一家人憎狗厌，跟台门里所有人走不到一起，他能避则避，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最后只剩下胡家和张家，各有各的问题。
张家的张勇今年二十三岁，因为皮肤白净，五官俊俏，身材高挑匀称，一直不乏异性夸他长得好看。
夸奖听得多了，就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现在他是舜江宾馆的服务员，据说对工作不怎么上心，把主要精力放在打扮上。
因为自恃帅气，总觉得同事都是土老帽，懒得跟他们说话，天天幻想着某个领导干部的女儿来餐厅吃饭，看上自已帅气，要嫁给自已，从此一步登天。
他同样看不起台门里的同龄人，平时进出时，喜欢双手抱胸，斜着眼睛看人，根本不知道自已已经成了大家的笑柄。
实在是他的家里一地鸡毛，除了有个难搞的奶奶，天天骂骂咧咧，一个无业又爱诉苦的母亲，还有在工厂当烧炉工的父亲。
因为太老实，人一多说话就容易口吃。
这样的家庭，普通女孩子都不敢嫁进来，别说条件好的干部女儿？
而胡家情况要比张家好了许多，但是也有他们的烦恼。
当家的胡善荣今年五十多岁了，在粮站当了一辈子质检员，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后，还存了不少家底。
只是这几年身体不好，不得不经常请假。
两个儿子见此情景，都希望父亲退下来，自已去顶他的职。
因为争顶职的机会，兄弟妯娌变仇人，每天不吵几次不舒服，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这两家人因为住在台门的最里面，离夏臻家比较远，倒是很少打交道。
“世上哪有随随便便的成功？”见他接口，原本还在犹豫的牛国强，几步跨进屋里，脸上全是和熙的笑容。“我们单位就有人经常给报刊投稿，可过一次都没有发表过——”
只要读过几年书的人，谁不想写文章赚钱扬名啊！
可是除了个别人偶然发表一篇豆腐干，其它人除了浪费邮票和稿纸，哪有什么收获！
夏臻就不一样，隔三岔五就能收到样报样刊和稿费，实在把大家羡慕坏了。
在牛国强心里，上次和他打交道时，已经被他的狠辣惊到了。
现在又有这样的见识和文笔，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等他再成熟一点，那还了得？
如果有幸被上面的领导看中，调去当秘书，那直接就一步登天了。
到时见了面，他就算奉承讨好，人家也未必给自已一个笑脸。
“运气运气。”夏臻知道这个时代容不得自大的人，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尽量保持低调。“国强叔除了这件事，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跟我说？”
牛国强这样的人，不会无聊到跟女人聊家常。
过来自家，最大的可能是有事找自已说。
“如果你有时间，那我们单独聊一聊？”见夏臻主动这样说，牛国强没有再客气。
他有种错觉，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似乎拥有一颗中年人的灵魂。
否则怎么会这么笃定，知道自已过来有事商量呢？
“那我们去院子里说。”夏臻望了妈妈和周奶奶一眼，主动站起来提议道。
让她们回避显然不行，不如两人去外面谈。
“好。”牛国强求之不得，抢先走出去。
两人一起在门口看了看，最后默契地走向台门口，往外面的巷子走去。
李家台门的尽头，有几处僻静的地方，方便谈事情。
“冬冬，县局前几天通报了一个案子。”等到周围没人了，牛国强主动开口。“有人酒后从五楼阳台上摔下来，因为被一棵香樟树阻了一下，没有当场死亡。”
说到这里，扭头望了夏臻一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他郑重其事地说起一件案子，夏臻感觉莫名其妙。
“醉汉在医院清醒过来后，让老婆去报警，说当时有人推了他一下，才从楼顶摔下来。”牛国强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案子。
这个案子闹得有点大，因为伤者是粮食局的干部，公安接手后，带回相关人员审问。
只是伤者当时醉得厉害，他的话无法作为证据使用，最后不了了之。
牛国强知道这个案子后，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联想到夏建军也死得不明不白，就决定以它为突破口，拉近跟夏臻的距离。
“你倾向于有人故意谋杀？”夏臻听完后心里一沉，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父亲的死因。“我的父亲也是酒后摔入曹娥江，如果这个案子像你猜测的那样，那我父亲也有可能不是自已掉下去的？”
说到这里，自已都被这些话吓了一跳。
如果这样，那事情就复杂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牛国强依然没有直接回答夏臻的话。“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你从我这里借了很多钱，却想赖帐不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来个死无对证——”
而找机会把一个人灌醉，再引导他在酒后做出一些不安全的行为，就算死了，也没有人必须承担后果。
通过调查，那个嫌疑人和伤者是好友，因为儿子结婚，向他借过几百块钱。
假如伤者死亡，这笔钱很可能就会赖掉。
同样的，以自已对夏建军了解，他至少有两千块外债借出去后，到死没有收回来。
夏建军死了，那些酒肉朋友肯定会弹冠相庆，乐不可吱。
看他们没有来参加葬礼，就能明白了。
“谢谢国强叔提醒我。”夏臻转过身子，向他弯腰鞠躬道谢。
到了这时候，他哪里还不知道牛国强想说什么？
就算他一直不喜欢这个人，也必须承他的情。
他这样说，就是怀疑自已的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因为夏家没有人站出来质疑，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作为儿子，他肯定不能就此罢休。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牛国强见他这么郑重其事地道谢，心里一乐，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有些事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巧合太多，就有可能存在嫌疑。”
“是的。”夏臻连连点头。“我爸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没有傻到自已找死的地步。”
醉成那样，还要骑摩托车过桥？除非他是脑残，有意找死。
在他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一种是有人诱导他醉后骑车，还故意让他走这条路。
这个很容易，只要选择在桥边的餐厅喝酒就行，想回家自然避不开。
醉酒的人受不得激，冲动之下，就会出事。
另一种可能则是骑车者另有其人，到桥上后停下来，把人和车一起推下去。
现在路上没有摄像头，晚上街上行人本来就少，想做坏事就很容易。
他的酒肉朋友没有一个好东西，应该做得出这样的事。
“我也只是怀疑，想找到证据却很难。”牛国强只是要他承情，却不想承担风险。“回头我想想办法，帮你把你爸平时来往的那些人的资料收集好，到时给你一份。”
好人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接下来如何处理，看他自已的态度。
“谢谢国强叔，有了这些，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夏臻感激地回答。
“不用客气。”牛国强大方地摆摆手。“我们是邻居，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也不好说什么。”
“这就够了。”夏臻笑着回答。
他突然觉得，前些日子自已走入了误区，觉得牛国强人品不行，就彻底否定他。
问题是成年人都是很复杂的，哪有可能非黑即白？
人与人相处，必须接受别人的缺点和不足，不能求全责备。
再说自已又不和他交朋友，只是相互利用一下而已。
所以自已有需要时，他能为自已所用，就值得拉拢和结交。
41.谁获利最大
感受到夏臻的变化，牛国强确定目的已经达到，整个人放松下来，心满意足地在树下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在上面。
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达有这样的效果，我真的太聪明了。
“国强叔，听说你们破案时，会遵循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就是谁受益，谁的嫌疑就最大，是吗？”夏臻在他旁边坐下来，若有所思地问道。
刑侦中有句名言，最大受益者，就是最大嫌疑人。
从这个原则引申开去，其实还可以用到判断很多人际关系。
比如朋友之间，谁能从你身上得到好处最多，就越要警惕对方和你的感情，因为他利用你的嫌疑就最大。
包括同事之间，你离职谁受益最大，谁就越有可能出卖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成年人要学会遵循一定的原则去看待人际关系，就不容易感情用事，这样可以少犯很多错误。
刚才牛国强说的话，其实就是这句话的最好写照。
“这不是福尔摩斯破案时说过的话吗？”牛国强没想到他会提到这句话，顿时明白他其实早就在怀疑夏建军的死因了。“我们遇到难解的案子时，如果找不到嫌疑人，确实会用这条定律做为突破口。”
道理很简单，罪犯杀人，风险很大，没有利益，谁会干傻事？
只有足够的好处，才能刺激罪犯铤而走险。
“那你说如果我死了，谁动手的可能性最大？”夏臻想起自已无缘无故中毒的事，希望听听他的意见。
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怕自已感情用事，漏掉细节和疑点，从而得出错误的答案。
牛国强是专业人士，又旁观者清，肯定会看得更明白。
“这个——”牛国强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顿时迟疑起来。
夏臻年前无缘无故生病，作为专业人员，即使事不关已，也会习惯地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想来也是有了怀疑的人。
“不方便说吗？”见他迟疑，夏臻决定给他一些压力，于是扭头直视他的眼睛。
既然他想缓和双方的关系，那就容不得他当墙头草，不愿意得罪任何人。
他怎么回答，代表了他的选择，也是自已选择跟他如何合作的依据。
“你这个问题，真的有些难为我了——”牛国强见他坚持要自已说，不由苦笑起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夏臻居然这么精明，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轻易接纳自已，反而逼自已交投名状。
很明显，如果自已答得他不满意，那刚才做的一切，只怕会付之流水。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不想说，就当我没问你。”夏臻淡淡一笑，站起来准备离开。
真把自已当孩子了，这时候还想蒙混过关。
同时可以看出他的致命缺点。
这人应该外强中干，没有得罪人的胆识。
说到底就是习惯捧高踩地，面对小人物时，表现得很残忍。
遇到比他强大的人物，就失去了坚持原则的勇气。
难怪他在当了这么多年公安，依然在原地踏步。
任何一个有雄心的领导，都希望下属敢打敢拼，为自已冲锋陷阵。
而不是像他这样，企图两面讨好，左右逢源，做个不得罪人的老好人。
“好吧，我说就是。”牛国强见他要离开，终于屈服了，拉了一下夏臻胳膊，让他重新坐下来。“你生病的时候，你的父亲还没去世，所以获利最大的，肯定是你的姐姐和姐夫。”
那时候所有人都把赵志诚当成夏建军的女婿，毕竟他为了这个人付出太多了。
不但求了老领导，把他搞进工农兵大学，还像对待亲儿子一样，照顾有加。
平时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儿子一份，女婿一份。
如果夏臻死了，那获得好处最大的肯定是夏凝和赵志诚。
夏凝的为人他清楚，肯定不会害亲弟弟，所以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赵志诚。
“你也认为是他？”从牛国强嘴里听到这个答案，夏臻更加确信了自已的判断。“我比较好奇的是，他已经是大学生了，前途无量，有必要干这样的事吗？”
说的夸张一点，以现在大学生在社会上的地位，比前世的留学生还稀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毕业后肯定会分配到一个好工作，结婚时还有婚房分配，更不用说其它各种各样的福利，都是大多数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经说了答案，牛国强也豁出去了。“要知道你爸担任采购科长后，每年经手的好处实在太大了，否则他怎么有本事把赵志诚搞成大学生——”
这个名额可不容易得到，当初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赵水根好命。
在夏建军的帮助下，不但儿子成了大学生，还拉扯自已成了副厂长，真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要知道自家儿子跟夏凝可是青梅竹马，如果大春能被他看上，有机会读大学，那现在就不是电映放映员，而是机关干部了。
而自已说不定也能借一把力，成为派出所所长了。
“这么说来，害我和害父亲的是两拨人？”通过和牛国强交谈，他慢慢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难怪自已会穿越到这个世界，原来是带了任务过来。
父子俩死得太冤了，自已必须揪出害他们的凶手，替他们报仇雪恨。
可惜凶手作案手法太老到，用正常的办法只怕无法成功。
那只能再等等，什么时候自已足够强大了，达到可以碾压他们的程度，处理起来就容易了。
“应该是的。”牛国强肯定地回答。“唯一的变故，就是怕你爸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对付你们父子，不仅仅是为了获取一些钱财这么简单。”
他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
这些事情自已都能轻易看穿，没理由其它人都瞎了眼。
如果背后还有其它人参与，或者有其它不好解释的原因，那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我也这样怀疑。”夏臻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话。
自已现在太弱小了，没资格接触上面的圈子，不知道父亲平时接触哪些人。
只有强大起来，能获得足够多的信息，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想明白这些后，夏臻对报仇的事情，不再着急了。
重生后，他就有过替原主和父亲报仇的心思，却不可能为了他们而牺牲自已。
毕竟他只是个陌生的穿越者，只是借用了原主的身体而已。
他可以重视这份亲情，好好帮助姐姐，孝敬母亲，却达不到对待生父生母那样的程度。
但是他会努力成长，走上高位，这样早晚有一天，能替他们报这个仇。
两人又交流了一些想法，看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多小时，这才站起来回家。
“谢谢国强叔。”
到了台门口，两人准备分开，夏臻再次向他道了谢。
既然他选择了自已，背叛了赵水根，那在适当的时候，可以考虑给他一些回报。
“不用客气。”牛国强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记得台门里还有我这个叔叔，遇到事情时，记得跟我说一声。”
想要得到好处，必须先付出。
这个道理他一向清楚，所以大方地向夏臻承诺，遇事可以求自已帮忙。
“一定，我一定会找你。”夏臻肯定地点头。
回到家里，妈妈和李自强依然坐在原地，周奶奶也在，旁边还多了个廖婶江琳。
收音机正在播放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中《楼台会》那一段，戏中哥哥妹妹爱而不得，正如泣如诉互诉衷肠。
这是整出戏里最动人的部分，几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连他进屋，也没有人理他。
夏臻没有在意，坐下来继续写《包青天之真假状元》。
用手写字实在太慢了，照他的速度，一天最多写一万多字，一个故事需要大半个月。
如果有电脑，一个星期就能完成一部二十万字的长篇故事，现在只怕已经写到第四个故事了。
好在有李自强帮自已抄写到稿子，至少省了一半力，否则还要慢一倍。
“小强，你这几天走街串巷，有没有发现附近谁家种了葡萄、白枣、黄花梨、杨梅、枇杷这些水果吗？”忽然想到水果的事，于是凑到李自强的耳边，小声问道。
自已从小很少出门，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估计很难找到这些果树。
李自强不一样，只能让他去想办法了。
“葡萄和枇杷倒是有不少人家种着，其它的还没有发现。”李自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倒是有一户人家，种了李子、桃子和杏子，树上已经结了果子，估计下个月就可以摘来吃了。”
会关心这些，自然是馋果子。
这时候别说吃水果，吃饭都成问题，如果发现谁家种了果树，就会特别羡慕。
虽然在夏臻家能吃饱吃好，有些习惯却无法轻易改变。
“下次卖菜路过时，能不能帮我问问主人，给我剪些果树的树枝回来。”夏臻也没想过一次全部找齐。“不用多长多粗，有筷子这样一根就行了。”
反正扦插后要靠肥料催熟，粗细长短也没什么用。
倒是对禅境花园比较有信心，既然在外界都能成活，里面肯定没问题。
“好。”李自强没有问原因，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刚才牛国强和你出去干什么？”祝琴听完了《梁祝》选段，眼圈红红地问道。
范瑞娟和傅全香两位老师唱得实在太好了，每听一遍，她就会难过一回，完全被戏里的情感征服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台门里的事。”夏臻语气轻松地回答。
这事别说告诉家人，就连他自已，也得先埋在心里。
冲动之下去跟人争斗，只会害人害已，连累家人。
“你不是说他不是好东西吗？以后少跟他说话——”祝琴相信了，又轻声提醒了一句。
虽然周婶和江琳不是外人，有些话还是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出来。
“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的。”夏臻伸出胳膊，俯身往妈妈的肩上靠了靠。
男孩子进入青春期后，就会不好意思跟妈妈这样亲近。
他前世长期一个人生活，却是想跟妈妈近距离说话都没机会。
眼前这个女人爱儿子爱得深沉，让夏臻非常感动。
如果前世自已有一位这样妈妈，陪自已一起成长就好了。
江琳在一边羡慕地望着他们母子俩。
他和儿子廖思渝相依为命，把他当成了命根子，可以说含在嘴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现在儿子已经长大，却连自已进他房间也会不高兴，母子俩似乎突然有了隔阂。
好在她明白这不是儿子讨厌自已了，而是懂得男女有别，知道避嫌了。
问题是她这个当妈的，真的很难接受以前要自已搂着才能睡的儿子，现在却跟自已有了这样的距离。
特别是看到夏臻和祝琴母子情深的样子，让她心里更不好受。
42.芥菜生意
“冬冬，你不是从同学那里搞了些蔬菜让小强去卖吗？”周奶奶年纪大了，生死看淡，听戏不会被故事里的人物影响情绪。“不知道能不能弄些芥菜和苋菜梗回来，去年腌的菜早吃完了，我想抓紧时间腌些新鲜的。”
就算在沪市这样的大城市生活，也不可能靠工资天天买新鲜的蔬菜和鱼肉吃。
何况舜江这样的小县城。
本地人的常规省钱做法，就是家家户户腌一坛芥菜，一缸腌菜，以及一坛苋菜梗。
如果条件更好一点，就会晒一坛面酱，煮一钵霉豆。
芥菜腌透后开始吃，容易长虫发霉，放不了太长时间，一旦发现有这种倾向，就得把它挖出来用竹匾晒成干菜，在坛子里好好保存，可以吃几年。
苋菜梗蒸来吃非常下饭，如果能滴一点香油进去，味道会更好。
卤汁也是宝贝，可以蒸豆腐、千张等豆制品，甚至蒸红薯蒸肉饼，让原本无味的食材，一下子变得咸香扑鼻。
如果把老豆腐长时间浸泡在苋菜梗老卤里，让它完全入味，油炸后就成了本地人最爱吃的名菜——臭豆腐。
外地人闻不惯那股臭味，本地人却爱死了那个味道。
面酱加水蒸熟，让人百吃不厌。
还可以放进油渣或者油豆腐块一起蒸，奢侈一点的加鲜笋和蒸肉丁，都是特别下饭的美味。
霉豆的加工原理跟腐乳差不多，味道也相当接近。
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放调料和配菜一起做成美味，风味更独特，味道也更佳。
夏臻听周奶奶提起这个，才想起自已疏忽了这些家常菜。
现在家里条件允许，是应该给家里准备些芥菜，腌制后放进坛子里压实备用。
不管是炒肉烧鱼，还是用来下面条，腌芥菜可是说是百搭的配料。
所以得多弄些芥菜出来，特别是雪里红，因为台门里家家户户都想要这个。
“芥菜倒是有，苋菜梗还要等些时候。”夏臻不想一下子把好东西全部拿出来，也怕数量太大，容易引来别人的注意。“要么不腌，腌的话起码得准备五十斤以上，我怕拿回来被人看到，会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他打算今晚进禅境花催熟一批出来。
雪里红长大后，一株有半米高，叶子散开来有碗口粗，还死沉死沉的，一棵起码有两三斤。
一捆二三十棵，就能满足普通家庭腌一坛咸菜的目标了。
“这个还不简单，就说是亲戚送的，难道国家还禁止亲戚之间礼尚往来？”周奶奶胸有成竹地回答。“我娘家有侄子在大队开拖拉机，你告诉我地址，我让他去拉一车回来就行——”
这样说也有试探的意思。
听祝琴说，夏臻有同学在海涂那边种菜。
那边她去过，跟北方的农场一样，周围无边无际全是菜地，要多少菜就有多少菜。
如果真能买到大批量的芥菜，那以后想吃其它菜，也有地方买了。
到时再去买些毛豆、大白菜和苋菜梗，用拖拉机运回来就行，方便不说，价格还便宜不少。
这跟供销社有熟人是一个道理，不管货物多紧俏，只要里面有人，就容易买到。
外人有什么不满，最多背后嘀咕几句，没胆子真的去告发。
“去那边肯定不行，会害了我的同学。”夏臻连忙拒绝。“要不这样，我让他把你们要的菜送到某个地方，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让拖拉机把货运回来。”
私下做买卖，未必算得上投机倒把。
但是用拖拉机光明正大去大批量拉货，性质就不好说了。
夏臻不大熟悉这时候的政策，还是小心为妙。
何况这个同学并不存在，与其去海边，不如直接在县城找个地方交易，更方便自已。
如果周奶奶能统计好哪些家庭要多少货，提前付了钱，那自已把相应的菜催熟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让拖拉机去运，后面的事让他们自已去解决，就会安全得多。
“那就照你说的做。”周奶奶确定夏臻能拿到东西，就已经满意了。“回头我先问问附近的邻居，要不要芥菜？我的意思是，最好一次运一拖拉机回来，否则浪费了柴油，就不好向侄子交代。”
让他帮忙运货，肯定要给油钱和工钱。
毕竟拖拉机是集体的东西。
不过芥菜是夏臻从农家收购过来的，等于是批发价，肯定比供销社门市部便宜许多。
每斤加一分五里的给侄子，大家实际上还是占了便宜。
“没问题，你提前两天通知我就行。”夏臻见她没意见，也非常高兴。“价格呢！我会帮你们谈到三分一斤！”
芥菜价格便宜，腌好的也不过一毛一斤，新鲜的估计还不到一半。
不过胜在数量大。
照一台手扶拖拉机可以运一吨蔬菜来计算，一趟就是两千斤，每斤三分钱，能得到60块钱。
这样一算，好像又赚不了多少钱。
夏臻搞明白这点后，顿时兴趣大减。
算了，就当是为邻居们办件好事，赚钱的事还是得靠写东西。
“这个价格我们占便宜了。”周奶奶是明白人，听了非常满意。
供销社买芥菜，一般要四分到四分五里，而且不容易买到。
“我家也要五十斤。”听说有这样的好事，江琳连忙先预订了一批。
她一个瘦弱女子，每次去供销社买这种几十斤的东西，扛回家后都会累得腰酸背痛。
拖拉机运过来，不但价格会便宜不少，还省了运输的麻烦。
真是太方便了。
“行，我帮你记着。”周奶奶大方地回答。
因为这件事，她没心情听收音机了，站起来去附近找关系好的同伴，商量买芥菜的事。
江琳见她离开，也不好意思坐着，就起身告辞。
“你这样做，会不会被人说闲话？”祝琴有些担心地问儿子。
虽然现在政策宽松了许多，有些事上面睁只眼闭只眼，并不会追究。
但是关心则乱，她还是怕儿子会出事。
“偶然一两次，肯定没关系，只要别长期干这个就行。”夏臻想了想，说了自已的打算。
祝琴见他说得这么肯定，才宽心不少。
晚上周奶奶过来报数量，周围几个台门的人都想要芥菜，有的还想给亲戚也买一份。
毕竟这里不限数量，价格还便宜，所以不用怎么开口，大家就凑够了一吨。
“那我明天去找同学，后天早上让他把菜送过来。”夏臻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有两天时间给自已准备，应该没问题。
接过零零碎碎的六十块钱，随手放进抽屉里。
43.听我的
晚上躺下后，再次进了禅境花园，开始用那个空花盆种芥菜。
去过几次种子商店后，他几乎买齐了所有种子，倒不用担心种不出哪种蔬菜？
一次放进四粒种籽，播种、浇水施肥，然后割下来。
用一只花盆效率太低，得抓紧多弄几只回来，一次性能收获几十斤。
一个小时后，地上的芥菜已经堆积如山。
没有准备趁手的绳子，无法一扎扎捆起来，只能这样先堆着。
第二天早上，等家里没人了，夏臻一个人上街，先买了二十几只陶盆，走到没人的地方，收进禅境花园。
又去杂货店买了两卷塑料绳备着，这东西比较实用，到时不管捆什么都能用到。
最后到供销社买了玻璃奶瓶，没有这东西，给狗喂狗实在太不方便了。
完成所有任务，他又去了一趟龙山，让每个花盆都装满泥土。
回到家里，先泡了碗奶粉，等不烫手了，倒进奶瓶，开始喂狗。
小奶狗喂到奶香味，叼起奶嘴大口大口吸吮起来。
没过一会，它就吃饱了，乖乖地躺下睡觉。
夏臻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当奶爸不容易啊！
即使对方只是一只小奶狗，也让人操碎了心。
再次进了禅境空间，用新买的塑料绳，把里面的芥菜简单捆了一下。
因为没有磅秤，只能大概估算一下重量。
反正是自已种的菜，没什么成本，到是给多一些也不用心疼。
望着地上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芥菜，他的心情才变得舒畅起来。
就是内部空间太小了。
只能怪自已赚钱的速度不够快，没钱去买玉石。
如果能把蘑菇屋和水族馆的功能解锁，那可利用的游戏世界范围，就广阔多了。
在里面感慨了一会，继续拿出种子，催熟明天李自强要卖的蔬菜瓜果。
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增加品种，减少每种蔬菜的数量，让他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卖完。
他准备了十个品种，除了以前卖过的番茄、茼蒿、卷心菜、菠菜、南瓜、丝瓜之外，又增加了芹菜、大蒜、洋葱、茄子。
这样一来，几乎把本地常见的蔬菜，凑齐了大半。
不管李自强去哪里摆摊，就算顾客再挑剔，应该也能找到自已喜欢的品种吧！
从禅境花园出来，夏臻洗了把脸，继续坐下来写《包青天》。
中午一个人随便煮了碗面条。
用番茄和鸡蛋做配料，挂面的味道就不会寡淡，最后他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
出门去消食，同时考虑哪个地方适合跑步。
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不再满足每天爬一趟龙山的活动量。
那就从今天开始，坚持每天跑五公里吧！
这样适应半个月，再增加跳绳这个项目，据说它和篮球这两项运动，是青春期想长个的年轻人，最适合的锻炼项目。
在外面转了一圈，最后选择到江边跑步。
曹娥江从南到北，穿过整个县城，只要跑一个来回，就超过五公里了。
现在江边还没开发，周围荒草丛生，除了几个钓鱼佬踩出的一条小路，根本没其它人会到江边玩，不用担心受干扰。
试着跑了一个来回，感觉还不错。
回到家里，看到李自强已经回来了，再坐在桌前帮自已抄小说。
“今天怎么这么快？”夏臻意外地问。
“最近我每天都去那里卖，大家已经熟悉我了，有需要的会在那边等我，所以速度快了不少。”李自强认真地回答。
一开始去卖菜，总有种见不得人的不自在感觉。
现在好了，每次摆好菜，就有大妈大婶热情跟自已打招呼，让他开始享受这种相处方式。
“这是好事，以后只怕半天就能把菜卖完，下午可以在家好好休息。”让他小小年轻，就帮自已卖菜赚钱，夏臻多多少少有些内疚。
减少他的工作量，心里就会安定许多。
“只卖半天，那就太浪费了。”李自强却有自已的打算。“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可以再拿蔬菜去卖，只要你能给我供应蔬菜就行。”
既然夏臻可连一拖拉机的芥菜都能搞到，那每天多搞几十斤菜肯定没问题。
这样一来，每天就能多赚一倍的钱。
“不用这么辛苦。”见他有这样的计划，夏臻哭笑不得地搂住他的脖子。“你怕是忘了，当初我让你去卖菜，不是让你赚多少钱，而是锻炼你的胆量和做生意的经验。”
当然他也不是圣人，这样做无非是为自已培养一个得力帮手。
但是李自强现在已经有能力自食其力，就没必要让他这么拼命了。
“多赚一些钱，又有什么不好？”李自强还要坚持。“再说卖菜又不累。”
第一天卖菜，他在大街上走了足足七八个小时，加上没吃午饭，才会累到差点脱力。
现在就不一样了，每天最多走两三里路，中间还可以骑自行车，真的非常轻松。
“你听我的安排行不行？”夏臻被他搞得有些头疼，不知不觉放大了音量。“再说你还要帮我抄小说，是不是觉得抄写更辛苦，你想找借口逃避这件事——”
这小子太懂事，让他忍不住心疼。
好声好气劝他根本听不进，只能说重话了。
“没有没有。”李自强被夏臻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我是觉得给你抄写稿子晚上就可以了，再说还能边写边看故事，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他是真的喜欢干这件事，怎么可能会逃避呢！
“那就乖乖听我的。”夏臻手上的力气稍微加重了一点。“明白吗？”
这个小弟太好用了，自已必须好好珍惜才行。
李自强委屈地点点头，不再坚持自已的意见。
晚上妈妈回来，让夏臻多准备一百斤芥菜，说要送给舅舅家。
现在农村自留地有限，一般都会用种上可以当辅粮的红薯和土豆，解决饥荒问题。
谁家也不可能大面积种芥菜，虽然家家缺不了它。
“行。”夏臻笑着答应。“咱家需要多少？我让他们尽快送过来。”
“如果方便，也要一百斤吧！”祝琴望了望灶边那只空着的大坛子，最终说了个比较大的数字。
就算家里不缺钱，也不可能天天吃大鱼大肉。
有咸菜就不一样了，加点肉丝、香干丝一起炒，或者炒笋丝和茭白丝，下饭又美味。
“好。”见妈妈总算大方了一回，夏臻非常高兴她的转变。
44.长高了
晚上等邻居们离开，夏臻和李自强去门口拿菜。
地上除了每天都用来装菜的一只蛇皮袋，另外还有几捆一抱粗的芥菜。
把它们辛苦抱回家，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不是傍晚才跟你说要两百斤芥菜吗？怎么现在就送到了？”祝琴看着地上四捆像是刚从地里割下来的芥菜，非常吃惊。
“我上次跟他见面时，就已经定好了。”夏臻笑着解释。“现在家里不缺钱，多腌一些芥菜，也不怕吃不完。”
因为妈妈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已，他根本不用担心这样做会穿帮。
“那咱娘俩想到一处去了。”祝琴听后，果然笑得很开心。
第二天早上，夏臻来到约好的地方，把芥菜全部拿出来，等周奶奶的娘家侄子开拖拉机来运货。
这边位于县城近郊，旁边是曹娥江泥沙冲积而成的平地，周围长了不少树木，遮住了视线，可以说既隐蔽交通又便利，方便自已办事。
他昨天跑步时，无意发现了这处好地方，就决定以后把这里当成秘密基地，跟人供货。
等了半个小时，拖拉机才赶到。
看到只有夏臻一个人，就有些怀疑。
“他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因为地里还有事，就提前走了。”夏臻大大方方地解释。
眼前这个中年汉子一脸精明，不好糊弄。
难怪能争取到大队开拖拉机的机会，别看它只是一台农用拖拉机，只要经常外出，多少能捞些外快。
“没关系。”中年汉子倒没有再追问什么。“这里应该有一吨芥菜吧！”
只要东西不少，就不关自已的事。
说话间开始把菜丢到车斗里，这是他干惯的活，倒不介意夏臻在一边看热闹。
等全部垒好后，用绳子在上面绑了一圈，这才用摇手柄把拖拉机发动起来，准备离开。
夏臻没有坐他的拖拉机离开，而是沿着江边慢慢走回去。
这人给他的印象不好，没必要过多接触。
慢悠悠回到家里，看到台门的角落，还有一些菜堆在那里。
“冬冬，你这次送来的菜，怎么多了七十多斤？他们运出来的时候，没有称一下吗？”周奶奶此时站在屋檐下，看到他回来，快步上前问道。
为了分菜，特意去借了磅称。
原以为正好分完，没想到居然多出这么一堆。
“这是给我家留的。”夏臻不好解释，就这样掩饰。“你们的菜够了吧？如果还想要，可以先分给你们。”
看周奶奶的语气，应该有其它想法。
年纪大的人好面子，这次她牵头，帮邻居们搞到了便宜的芥菜，还送到家门口，肯定听了一箩筐好话。
如果有人没订货，看上了这七十斤芥菜，很有可能会请她帮忙。
“还真的有人想要买芥菜。”周奶奶听后笑得很开心。“既然你可以下次拿，那这些菜我作主给他们了。”
又拿出二块一毛钱递过来。
“行。”见她连钱也收了，夏臻更加确信她有这样的打算。
于是帮她一起把菜抱到家门口，回头通知别人来拿。
回到家里，给自已倒了杯水，看到纸箱里的小狗听到脚步声，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来是饿了。
夏臻给它泡了碗奶粉，等凉了拿给它喝。
自已同时也喝了一杯。
在这个缺少营养的年代，奶粉可以说是最滋补的食物。
可惜自已必须低调，不适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随便交给家里食用。
因为自已现在还太弱，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拥有的一切。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跟父亲一样的命运。
今天李自强回来得更早，不到中午就到家了。
考虑到他特别爱吃玉米，就和他一起煮了几个当午餐，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夏臻哥，我是不是长高了？”李自强洗好碗出来，忽然开心地问道。
今天去一个台门卖菜，正好有人在一根走廊的柱子上量身高，他过去看了看，发现有人在上面划了刻度，就好奇地也量了一下。
最后发现自已的身高是一米六五，就非常激动。
不过他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确定身高有没有错，现在突然想起这件事，就来问最信任的夏臻哥。
“想知道身高还不容易？”
夏臻一听，走进母亲的房间，打开写字台的抽屉。
印象中父亲有一把卷尺，平时放在抽屉里。
正好他也想看一看，自已这些日子的锻炼，身体有没有变化？
把刻度划在柱子上是个好办法，以后两人不用尺子，也可以随时测量身高了。
让李自强拿着尺子，他用铅笔在柱子上划线。
从一米六开始，一直划到一米九。
虽然长到这么高的希望不大，不过人总要有梦想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
“你现在的身高是一米六三。”划好线后，他让李自强脱了鞋子，光脚贴柱子站着，自已拿了鸡毛掸放在头顶，等看清楚刻度时，随口报出读数。
忽然愣了一下。
他不是和自已差不多高，只有一米六的吗？怎么一下子增高了三公分？
“夏臻哥，我果然长高了。”李自强却已经兴奋地蹦跳起来。
男孩子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已长得高高大大的，除了不怕别人欺侮，长得高将来也比较容易娶媳妇。
毕竟大多数女孩子，都不愿意嫁一个矮冬瓜一样的男人。
“这么说来，我也长高了？”两人现在身高依然差不多，他能长高三公分，自已应该也有一米六五左右了。
“我帮你量。”李自强却没时间想这些，只是激动地嚷道。
等确定上面的刻度后，他再次嚷起来：“夏臻哥，你也到一米六五了！”
“不错不错。”夏臻强装镇定地点点头。
心里的兴奋一点不比李自强少。
最近没有白吃这么多好东西，短短两个月，就明显长高了一截，从一米六三长到一米六五。
这是好兆头，只要坚持下去，一米八五不是问题。
前世他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
每次刷到短视频，有帅哥迈着大长腿，挽着长腿美女一起逛街的画面，他就特别羡慕。
那时候已经年近四十，一切都不可能改变了。
现在只有十八岁，这辈子还有机会成为让别人羡慕的长腿帅哥，光这样想想，就让他热血沸腾。
45.舅舅上门
“冬冬，你们俩围着一根柱子干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对美好未来的幻想。
“舅舅，你怎么来了？”回到见是舅舅祝华，夏臻迎上去意外地问。
离上次教他们做豆腐已经过去十天了，如果他们已经学会了这门技术，那现在每天应该很忙才对。
毕竟用工磨豆子费时耗力，哪里还有时间走亲戚？
“给你们送点自家炸的油豆腐。”祝华手里提着一只扁扁的竹提篮，笑容满面地嚷道。“自从你教我们做豆腐后，前两天尝试时，豆腐总没有外面买的好看，这几天倒是摸索出经验，已经做得不比别家豆腐坊差。”
说完后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油豆腐给夏臻看，意思是让他这个专家品鉴品鉴。
可能是当了一辈子农民，做什么事都严重缺乏自信。
即使外甥教了自家做豆腐的方法，一开始还是不放心，就怕做的豆腐没有人家好，卖不出去自然赚不到钱。
好在豆腐还是做成了，样子难看一点可以自家吃，所以不算浪费豆子。
试过几次后，豆腐做得越来越像一回事，一家人的胆子才大起来。
五天前，他开始挑了豆腐担子去村里卖。
因为数量少，每次都能卖完，这才彻底放心。
卖豆腐虽然赚的不多，却比在队里挣工分强。只要一直做下去，也能发家致富。
昨晚炸了五斤油豆腐，挑出去卖，同样大受欢迎。
见豆腐生意走上正轨，他把家里留着自已吃的一斤油豆腐拿出来，带上它来看望妹妹一家，同时再次表达谢意。
只带一斤油豆腐太寒酸了，于是又去供销社买了斤糕点，一起带过来。
“这油豆腐炸得不错，非常蓬松，老百姓应该很喜欢。”夏臻闻了闻气味，又掰开来看了看内部，发现中间呈蜂窝状，就赞不绝口。
一般新手控制不好老豆腐的水份，所以炸出来后，容易实心。
这样的结果是，一斤油豆腐的数量比人家少很多，顾客觉得不划算。
同时实心的油豆腐不容易入味，影响口感。
何况本地还有油豆腐嵌肉嵌咸菜的习惯，里面越空，可以塞进去的材料越多，自然越受欢迎。
“是啊！那些买了的人都这样说。”祝华见外甥说到点子上了，更加得意。“说起来还是你表哥的对象厉害，知道我们家在做豆腐后，她过来帮了一天忙，提了不少意见。”
因为彩礼要得多，他们对那个未来的儿媳妇，印象真的说不上好。
偏偏儿子喜欢她，当父母的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真的见了面，发现她屁股大好生养，还手脚勤快，吃得起苦，印象就好了许多。
特别是做豆腐时，她在一边提了不少有用的意见，试过后发现都很靠谱。
有了这个发现，他们不但不再介意她对彩礼的要求，还想着抓紧把亲事定下来，早日把对方娶进门。
年轻人脑子灵活想法多，到时就把做豆腐的差事，交给他们夫妻去做，自已老俩口帮他们磨磨豆子，干点体力活就行。
相信儿子有了这个贤内助，生活就能芝麻开花节节高，那他们也心满意足了。
“这是好事啊！”夏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笑着招呼舅舅进屋。
又把泡茶出来的李自强介绍给他。
听说眼前的少年，相当于被妹妹一家收养了，祝华虽然有些意外，却没有表现出来。
李自强在夏家呆了两个月，因为营养充足，生活安稳，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他，皮肤白净，脸色红润，穿着一身新衣服，哪里还有当初的狼狈模样？
加上天生五官秀气，眼神清徹，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英俊少年。
“你叫小强是吧！有空去舅舅家里玩。”这是妹妹的家事，自已没必要纠结这些。祝华很快就想通了，笑着打招呼。“咱家种了一棵雪花梨，七月份就能成熟，到时和冬冬一起过来摘些吃。”
家里能吸引孩子的东西不多，那棵梨树算是唯一拿得出手的宝贝。
现在每年能结两百斤果子，除了自家吃和送人，还能挑去镇上卖十几块钱。
“谢谢舅舅，我一定去你家做客。”李自强见他没有嫌弃自已，百感交集地答应下来。
自家亲人把自已赶出来，反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热情接纳自已，太讽刺了。
“对了，舅舅，昨天我弄到一批芥菜，给你们也准备了一百斤，正发愁怎么送过去，正好你过来了——”见李自强眼圈有些发红，夏臻从厨房的角落提出一捆芥菜，放到他面前。
这些芥菜是禅境花园催熟的，光看半米高的外形，很容易让人误会它们已经很老了。
如果掐下一片叶子，在菜梗处折断，就知道它们实际上非常鲜嫩。
“这怎么好意思？”家里地少，只种了一小块芥菜，只怕收不到五十斤。
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给妹妹家送一些过来。
现在才知道自已想多了。
外甥病好后，把夏家撑起来了，小小年纪真不简单，现在妹妹家的光景，比妹夫在时还要好。
“没事。”见舅舅喜欢，夏臻也非常安慰。
倒不用担心他拿不回去。
现在的农村汉子力气普遍大，挑一百五十斤的谷担能健步如飞。
只要给他准备一根扁担，两捆芥菜他就轻松挑起来。
反正可以坐车回去，下车后再步行几里到村里，这点路难不倒舅舅。
闲聊了一阵，祝华因为还要坐下午的班车回去，就提出告辞。
夏臻哪里肯放他走。
好不容易来县城看望妹妹，还没跟妈妈见一面就离开，就太失礼了。
见外甥真心实意挽留，祝华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留下来。
祝琴下班回来，看到哥哥来做客，又惊又喜。
正好看到女儿也回来了，就让她去买些肉和鸡蛋回来，又单独塞给她十块钱，让她看看能不能买些卤味回来。
街上已经有人摆摊卖这些，只是不能保证每天能买到。
夏凝叫了声舅舅，匆匆把自行车朝外推去，准备上街买菜招待客人。
祝华望着热情的妹妹和外甥女，心里说不出的安慰。
上次过来时，妹妹还沉浸在妹夫去世的悲伤里，整个人憔悴不堪，像是老了十岁。
再次见面，看起来精神十足，感觉反倒比以前更年轻了。
“怎么不开收音机？”祝琴扯下盖在收音机上的毛巾，拧下开关，嘹亮的音乐声顿时充满整间堂屋，嘴里却奇怪地问儿子。
她在家时，几乎一直开着它。
反正儿子说了，收音机非常省电，两节电池可以用上大半年。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边听戏听广播剧边干活？
今天哥哥过来了，她就想炫耀一下。
“我忘了。”夏臻自然不好说自已没兴趣，“再说写东西时，也需要安静。”
“你们买收音机了？”祝华果然被它吸引住了，走过去仔细打量眼前这台比砖头大不了多少的机器盒子，“有了这东西，家里确实热闹多了。”
儿子结婚时，肯定也要准备一台。
去代销社买东西时，他专门到柜台看过，除了这种小收音机，也有那种大的收音机，看起来非常气派。
妹妹还了钱，还教他们做豆腐卖钱，原本还担心买不起三转一响，现在已经不成问题了。
想到家里马上也能听到广播，他的脸上露出憧憬的微笑。
“是啊！”祝琴略带得意地回答。“这次先买台收音机，下次家里再买台电视机。”
儿子赚钱比大多数人厉害，他有这个打算，当妈的自然不好拖后腿。
“收音机还好，容易搞到票，价格也不贵。”祝华听后顿时收了笑容。“电视机黑白的就要五六百块，彩色的得要好几千，可不好买啊！”
妹妹家才还清债务，就想着享乐的事，这可不是好现象。
“没事，冬冬自已赚钱自已买。”祝琴装作满不在乎的回道。
她有意把话题重新绕到儿子身上，毕竟家里有这样的变化，全部是他带来的。
在哥哥面前，也只有这个可以让她扬眉吐气了。
“如果冬冬想买，那问题就不大了。”想到外甥半个月就赚两百块钱，干到年底怕是能抱台电视回家了，祝华想通这一点，就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