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退婚消息传开
“祝琴姐在家吗?”门口突然传来呼唤声。
“在呢!”祝琴应了声,连忙出了厨房,来到堂屋门口,看到是邻居廖家的女主人江琳,就有些意外。“有什么事吗?”
这个江琳也是苦命人,生下儿子还没满周岁,丈夫就突然失了踪。
托人到处寻找,依然音讯全无。
很多人都觉得他老公恐怕不在人世了,劝她趁年轻改嫁。
她却坚持说老公一定会回来,这一等就是十五年,独自一人把儿子抚养大。
可能是怕招惹男人传闲话,她平时很少串门,所以两家即使离得很近,也很少凑在一起说话。
“祝琴姐,我刚才听到有人在传闲话,说上街时看到赵志诚跟一个姑娘逛街,看起来很亲热的样子,怀疑他勾搭上了其它女人——”江琳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道。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两人还没结婚,也不能管太多。
主要是夏建军过世才三个月,赵家小子就这样乱来,那不是在打夏家的脸吗?
“是这件事啊!”祝琴听后就有些烦心,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说出来。
倒不是说这件事见不得人,主要是夏家现在落魄了,如果被人知道婚事已经取消,肯定会引来不好的猜测。
以前两家门当户对,现在差的不是一点点,自然有人会说女儿配不上赵志诚。
“这可不是小事。”江琳心地善良,自然站在夏家的立场说话,不希望她们的婚事出意外。“如果传到小寒耳朵里,万一她气不过,去跟赵志诚吵架,那不是便宜了外人?”
女人的想法都差不多,自家现在越是不如人家,越应该把女儿嫁过去。
如果因此被他们嫌弃了,那吃亏的可是夏凝。
“其实小寒跟赵志诚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祝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真相。“当初是老夏跟赵水根定下的亲事,两个孩子其实没什么感情,于是双方坐下来商量了一下,干脆把亲事取消了。”
言下之意就是赵志诚跟谁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跟自家无关。
这件事早晚会曝光。
原本她打算拖一拖,最好等儿子考上大学,或者自家有什么喜事,再公布出来。
“真的?”江琳没想到夏家居然会这样做,顿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换成是自己,肯定死活不会同意,毕竟太丢脸了。
“这么大的事,我难道还敢跟你开玩笑?”祝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谢谢你把消息告诉我——”
虽然事情圆满解决,自家还拿了一万块好处费。
只是女儿今年已经二十岁,想再找个合适的对象,肯定没那么容易。
“既然已经退亲,就没必要再难过了。”江琳听到叹气声,以为她心有不甘,就好心安慰道。“小寒长得漂亮,脾气又好,肯定能找个更好的婆家。”
话虽然这样说,其实她自己都不相信。
因为马上要回去做中饭,江琳自然不会多逗留。
等她离开,祝琴回到厨房,刚才的好心情已经得消失无踪。
“妈,你别介意。”夏臻在屋里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妈妈担心姐姐的事,就走到旁边劝道:“等我考上大学,到时媒婆就会踏断门槛,还怕挑不到一个满意的女婿?”
心里忍不住叹气。
父亲去世后,让妈妈没有了安全感。
在没有干出成绩前,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很难让妈妈彻底放心。
“我没事。”在儿子面前,祝琴不想表现出担心。
倒没有像以前那样去骂赵家人,既然退了亲,再找对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恶的是传话的人,居然在台门里胡说八道。
夏臻正要开口,外来传来脚步声,原来是周晓聪端着一只大碗走进来。
“夏婶,这碗毛笋烧肉,给你们尝尝。”
早上有乡下亲戚过来县城办事,送了两棵碗口大的毛笋,于是去买了两斤肥肉,一起炖了大半个小时。
家里有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会跟夏臻家分享。
“谢谢晓聪。”祝琴接过碗后笑着道谢。“你等一下,我们煮的大公鸡也快熟了,你一会带一些回去。”
说完,从碗柜里拿了只大碗,把笋烧肉倒进去,随手把空碗放在一边,揭开锅盖,把那只肥硕的公鸡夹出来,放在案板上。
“这鸡好肥——”周晓聪看到足有六七斤的大公鸡,惊叹一声。
他家也没有养鸡,平时很少有机会吃到鸡肉。
偶尔因为特殊原因,买回来一只,也不过三四斤重。
这只大了近一半,油光光的特别馋人。
祝琴手起刀落,斩下公鸡头,又切掉鸡屁股,然后从中剖成两关,又在肋下斩了一刀,把带腿的四分之一装在碗里,让周晓聪带回去。
“不行不行,太多了。”周晓聪见了,连忙摇手表示不要。
两家虽然关系很好,也不能要走这么多。
这相当于普通鸡的半只了,没有拿这么多的道理。
“拿着。”祝琴硬把碗塞给他。“你跟冬冬是兄弟,分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又提醒了一句:“回去跟你妈说一声,中午别煮汤了,一会儿我们再做一份肠血羹,你们拿一碗尝尝——”
刚才江琳的话,让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同住在一个台门里,大家的心思却不一样。
那以后和自家亲近的邻居,自然得好好相处,这样关键的时候,也有人帮助。
老公去世后,周家人对自家的帮助实在太大了。
加上平时两家相互送吃的,总的说来,还是周家送的多,自家回的少。
所以才会大方地切下四分之一送人,如果换成以前,她肯定舍不得。
“那我就不客气了。”见夏臻朝自己使眼色,周晓聪犹豫了一下,最后笑着回答。
等他离开,祝琴把两大片鸡肉放回干净的盆里,把装在小碗里的鸡杂拿出来,切成薄片和小块,倒进锅里。
又从一只玻璃瓶里倒出一些红薯淀粉,加水溶解后,倒入锅里搅拌。
当鸡汤开始变得粘稠起来,她才停止动作。
“去摘些葱回来。”祝琴让李自强停止烧火,又指使儿子去院子里摘几片葱叶。
越州这边家家户户都会种小香葱,一般种在破搪瓷脸盆上,不管烧鱼还是煎蛋煎豆腐,都会摘几片叶子,切成葱花洒在菜上面。
夏臻来到院子,从每株葱上掐下一片叶子,直到有七八片了,就停了手。
盆里的泥土看起来很肥沃,上面还有头发和鸡蛋壳,想来是把它们当肥料用。
因为精心护理,香葱的叶子每片都有手指粗细,靠近时还能闻到一股葱特有的辛辣香味。
回到厨房,妈妈已经把肠血羹盛在一只大盆里,另外单独装了一碗。
接过葱把它们洗干净后,切成葱花后,分别撒在上面。
夏臻老实地端起那碗肠血羹,给周晓聪家送去。
因为是鸡汤做成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搞得他肚子特别饿。
“你家今天有什么喜事?”周奶奶接过周臻手里的碗,狐疑地问。“早上已经送了我们包心菜和番茄,现在又送了鸡肉和羹,以你妈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花这么多钱——”
“唉,都怪我。”夏臻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冒失了。“昨晚我妈给了我十块钱,我偷偷去了一趟鸽子市场——”
如果撒谎的话,只怕要用无数个谎言才圆得回来,他不想搞得这么麻烦。
“你这小子。”周奶奶随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不懂事。”
把肠血羹放在桌,瞪眼喝道:“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得把家撑起来才对。”
夏臻乖乖地应着。
被周奶奶训了一顿,这才灰溜溜地回到家里,倒没有觉得丢面子,只是反思自己这次又冒进了。
明明计划好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让周围的人接受。
没想到一时冲动,倒让身边的人担心了。
忽然注意到姐姐没有在家,就关心地问了一句:“妈,姐呢?”
“去供销社找你爸的朋友了。”祝琴解释道。“我想给小强做套新的棉衣裤,原来的那套拆开后,棉花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无法再用。家里已经没有了棉花票,只能找他想想办法。”
虽然老公的旧衣服可以给他穿,只是衣服太大了。
加上李自强没有棉毛衫裤,如果棉衣棉裤再不合身,肯定不保暖。
“哦。”夏臻应了声,没有继续问下去。
旁边的李自强却是激动的眼眶红红的,在夏家白吃白住也算了,居然还要给自己做新衣服?
夏臻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别多想。
门口传来自行车的铃声,是姐姐回来了。
“怎么空着双手,没有换到棉花?”祝琴正准备进厨房把菜端出来,看到女儿两手空空,又皱起了眉头。
“他说手里没有多出来的棉花。”夏凝的脸色不大好看。“我看是爸不在了,他不愿意帮我们。”
她去找的人是采购科的汪忠孝,当初他的工作还是父亲安排的。
父亲在时,他经常来自家,每次都哄得一家人喜笑颜开。
现在成了采购科的副科长,却连一点棉花都扣着不放,明显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要知道采购科的人,谁手里没有一点计划外的物资?
“算了。”祝琴听后就有些气馁。“回头我找些旧棉花,找弹花师傅弹一弹,应该也能用。”
他这样做,显然是不想跟自家有任何纠葛,想来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背叛了,她已经不想再自寻烦恼。
“妈,你别生气。”夏臻见因为这件事,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就笑着开口。“我有个同学家里种了棉花,下午我出去一趟,找他换些棉花回来。”
“别瞎说。”祝琴不相信。“除了县城北面几个村子,因为土质原因,才种了棉花,其它地方哪里有人种这个?”
现在粮食不够吃,山区都想办法开梯田用来种粮,不可能有村子会这样做。
供销社的棉花,大多是从西北那些省份运送过来的,那边有些地粮食产量不高,种棉花却能高产。
“我的同学就是海边的。”夏臻语气肯定地回答。
见妈妈不再提这件事,他也见好就收,于是一家人一起动手,把饭菜拿出来。
坐下来后,祝琴把鸡腿夹给儿子,又给李自强夹了块鸡胸肉。
这时候大家都不喜欢啃骨头,喜欢吃肉厚的地方。
她这样做,自然是把最好的给儿子和李自强。
夏臻知道妈妈的想法,也没有拒绝,夹起来蘸了蘸酱油,就大口吃起来。
这时候的鸡肉,味道真的特别鲜美,没有增鲜的调料,依然超过前世吃过的鸡肉。
17.各有心思
同一时间,李家台门其它家庭,也开始吃午饭。
“爸,赵志诚和小寒退婚的事,你早知道了?”牛大春望了父亲牛国强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天台门里很多人在议论这件事,嗓门最大的要数陈宗堂。
忽然想起前几天半夜起床小便,听到父母偷偷在议论夏臻,结合今天这件事,他才知道两家退婚的事,父亲居然也有参与。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牛国强瞪着眼睛问道。
儿子和夏凝同年,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三年前他想过给儿子提亲,没想到夏建军看上了赵志诚,只好把这份心思藏起来。
现在儿子有了个正在处的对象,如果他三心二意,那绝不是好事。
“爸,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小寒。”牛大春一向畏惧父亲,不过为了自己的幸福,最终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赵志诚是大学生,他肯定比不上人家。
现在两家退了亲,不是表示自己的机会来了?
“喜欢就可以娶回家?”牛国强神情冷漠地反问。“你知不知道,老夏死后,她们母女的工作都很难保住,家里还有一个病秧子弟弟,可能要人养一辈子,这么困难的家庭,你有本事一肩挑起来?”
这当然不是他的心里话。
只是夏臻这个人太难捉摸了,他还是不希望儿子踏进这个是非窝。
同时也有观察儿子心性的意思。
如果他能不顾夏家的困难,依然选择夏凝,那他这个当父亲的,得重新做出选择了。
“爸——”牛大春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说,只觉得嘴里的饭菜全是苦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小寒。”
作为家里的独子,平时父母虽然严厉,却不会在这种事关自己幸福的大事上,逼他屈服。
所以才会大着胆子,为自己争取一下。
只要父母同意,他相信这件事就成功了大半。
“就算我们同意,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张玉凤见他们父子快要顶起来了,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作为小学教师,见识自然不会太差。
自从上次老公说了夏家的事后,这几天她在偷偷观察夏家人,最后的结论是,那天夏臻站出来跟赵水根对上后,现在已经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最近一直在复习,准备考大学。
以他的心机和性格,一旦被他成功考上,以后夏家只怕比夏建军在时,更加发达。
那时候夏家就可以待价而沽,找一个不输于赵志诚的对象。
照她的猜测,在没有公布高考成绩前,夏臻应该不会轻易应下任何人的求亲。
除非他确定自己没希望了,才会不得不降低要求。
所以儿子就算再心动,也只能等下去,现在去找她,肯定不可能成功。
“你说她会嫌我只是个电影放映员,比不上赵志诚这个大学生,所以看不上我?”牛大春见妈妈这样说,马上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反问。
在他看来,赵家这时候退了亲,肯定是觉得两家的层次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夏家如果想保住面子,最好的办法是马上再定一门亲。
比起其它人,自己有个当警察的父亲,又有一个好工作,无疑最合适了。
这也是他敢跟父亲提这件事的底气所在。
“先等等吧!”见儿子不肯死心,牛国强倒没有继续泼冷水。“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打动小寒,那爸一定帮你去求亲——”
又提醒一句:“这件事私下做就行了,别让其它人知道,否则你的名声就臭了。”
现在儿子的对象叫丁秀梅,是老婆的同事介绍的,在自来水厂上班。
长相一般,圆脸略微有些胖,平时话少,见人先带三分笑,是个适合娶回家当媳妇的好女孩。
“放心,我一定不会传出去的。”见父母不再反对,牛大春连忙表态。
因为太激动,喝汤时不小心逆流进气管,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张玉凤见状连忙拍他的后背。
儿子都二十一岁了,还是毛毛燥燥不让人放心,不像女儿,今年才十九岁,已经像个大人一样,可以照顾好自己。
心里其实动过心思,让儿子去追求夏凝。
夏家从赵水根那里要到了一万块钱,这笔巨款实在太打动人了。
只是老公一再警告自己,她才不敢轻举妄动。
吃过午饭,牛大春走到门口,远远朝夏凝家张望。
两家的房子正好位于院子对角线的两端,站在这里,其实看不到什么?
只是心里想着夏凝,所以希望看到她出来,并找机会跟她说几句话。
“大春你在看什么?”陈宗堂吃过午饭,来到门口散心,看到院子对面的牛大春站在家门口,双眼盯着夏家不放,顿时心里一动,有了坏主意。
“没什么?”牛大春嫌弃地皱了皱眉,有心不想理他,只是人家笑着问自己,也不好太过无礼,就淡淡回了一句。
“是在等小寒出来吧!”陈宗堂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依然笑着说道。“她和赵志诚退了婚,倒和你这个青梅竹马,成了最合适的一对。”
“别瞎说。”牛大春没想到他会点破自己的心事,顿时吓了一跳。
这件事如果传到丁家人的耳朵里,肯定会引来麻烦。
“难道不是吗?”陈宗堂见他一脸慌张,就有了优越感。“李家台门里的人,谁不知道你们两人相互喜欢,只是当初夏建军没眼光,所以选择了赵志诚。”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
要知道赵志诚读过高中,身高有一米八,皮肤白净,五官俊朗,是少有的英俊男子,否则夏建军怎么可能看上他?
而牛大春骨骼粗大,四肢壮实,只是个初中生,不管是长相,还是学历,都被对方碾压。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牛大春却当真了,略带害羞地回了一句。
在他看来,最配夏凝的肯定是自己,赵志诚这种小白脸有什么本事,结婚后能靠脸吃饭吗?
“只是夏家太穷了,如果你娶了她,以后肯定很辛苦。”见他被自己哄住了,陈宗堂得意地笑了。“现在又收留了李自强,换成是我的话,肯定得好好想一想才敢打这个主意。”
不把李自强赶出台门,他家的房子自己就无法得手。
他当然没想过把李家房子占为己有,毕竟房管局那边没有过硬的关系。
不过可以直接搬进去住,先占了便宜再说。
只要没有人来跟自己较真,儿子将来结婚就有地方住了。
以后李家来要回房子,说不定自家条件已经好转,再还给他们也没关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见他这样说,牛大春马上不乐意了。
不过心里确实多了些纠结。
夏家只有两个女人,一个病秧子,没有人能把家支撑起来。
现在又加了一个李自强,难度确实更大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陈宗堂见目的达到,也不想自讨没趣,就干笑一声,直接扭头回屋。
牛大春见他离开,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朝隔壁徐家走去。
徐家老二徐向南,跟他是关系最铁的死觉,周末经常凑在一起,打牌、吹牛或者听听歌。
他家有一台录音机,平时会播放一些特殊渠道弄来的磁带,比如最近他们一直在听的邓丽君,那歌声实在太美妙了,让人终身难忘。
就是两家的长辈关系不怎么样。
原因很简单,父亲在派出所当警察,而徐伯伯在居委会上班,两人一直在争李家台门的话语权,谁也不服谁。
特别是夏建军去世后,两人争论的次数更加多了。
“这傻小子。”牛国强在屋里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都快被儿子气笑了。“刚才答应得好好的,转眼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老是这样,早晚会惹来麻烦。”
可是别的东西可以教,为人处事的手段却几乎是天生的。
有的人天生有眼色,小小年纪就学了一肚子心机。
而有的人就算天天用心教他,依然是根直肠子。
就是觉得儿子不是那块料,所以才让他去放电影,这个跟人交道打得少,人际关系相对简单。
“算了,还是让他吃些苦头,这样才会有长进。”张玉凤在一边也是直叹气。“以前我们就是管得太多了。”
廖思渝吃过午饭后,正要出门,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停住了脚步。
隔壁陈宗堂经常来家里骚扰,让他极其厌恶这个人。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恶心得想吐。
只是自己一个十七岁的中学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想反抗也没有办法。
“怎么了?”江琳见儿子站在那里没动,疑惑地问。
“陈宗堂又在想办法害人了——”廖思渝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他们家平时都关着门,所以只要别大声说话,外面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这个畜生,总有一天不得好死。”江琳同样恨极了这个恶魔,低声骂道。
“妈,李自强真的被夏臻收留了?”廖思渝忽然好奇地问。
他们是同龄人,小时候一起玩过,印象比较深刻。
“应该是的。”江琳神情复杂地回答。“我也没想到,夏臻看起来弱不经风,居然有这样的魄力,以前真的小看他了。”
儿子在读高一,学习比较努力,不大关心台门里的事。
别看李自强现在没什么用,这孩子心性坚韧,知恩图报,谁对他好就会死心蹋地对谁好。
等他长大成人,就会成为夏家的助力。
到时万一夏臻身体依然不好,需要人照顾,他肯定也会不离不弃,陪在身边。
“唉——”廖思渝听后忍不住叹气。“如果我也有几个兄弟就好了。”
这样的话,陈宗堂如果敢上门,绝对打得他满地找牙。
最近他经常做这样的梦,梦到自己变得高大强壮,一个人就把陈宗四口人,打得跪地求饶。
可惜梦境没有变成现实。
自己的身体还是太弱了,根本不是别人的对手。
“没有兄弟,可以多交朋友啊!”江琳没想到儿子会这样说,忽然发现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像夏臻有周晓聪这个好兄弟,现在又有了李自强,以后谁敢欺侮他?”
她的祖上也是大地主,从小受的教育就是知识改变命运,所以恢复高考后,她就天天逼着儿子努力学习。
现在看来,光靠会读书,未必能成事。
“你以前不是最反对我这样做吗?”廖思渝意外地反问。
他在学校倒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因为母亲反对自己在台门交朋友,所以跟这边的同龄人慢慢疏远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被儿子这样说,江琳就有些羞恼。“那时候你年纪小,我怕你误入歧途,现在你已经懂事了,可以交些朋友。”
18.未来姐夫
吃过午饭,祝琴翻箱倒柜找出一些旧棉花,装在一只蛇皮袋里,准备去弹花店。
会选择买棉花,实在是这么一些棉花找师傅弹,有些不划算。
她并不相信儿子能搞到棉花,当然也有不想让他太过劳累的意思。
身体才刚刚好转,应该在家好好休息,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把身体累坏。
夏臻能理解妈妈的想法,所以没有说什么。
想着抽空去买些棉籽回来,在禅境花园里催熟采摘,再交给妈妈就是了。
不过这样的棉花依然需要找弹花师傅处理一下,无法直接使用。
供销社买回来的是熟棉,已经提前处理过了,可以直接摊在衣服夹层里做成棉衣。
因为有姐姐和李自强在,夏臻无法出门,就老实在家里复习功课。
夏凝拿出钩针和棉线,继续织纯棉蕾丝镂空桌布。
据说城市里现在特别流行这种桌布,可以垫在桌子上作为装饰,也可以盖在电视机、录音机等家电上,非常时髦。
虽然自家现在还没有买这些家电,将来总有一天用得上。
李自强坐在矮凳上,乖乖看初中课本。
他明白夏臻是好意,希望自己将来有出息,所以即使看不大懂,还是强迫自己看下去。
当他真正沉下心思学习时,发现很多以前觉得很难理解的知识,慢慢就明白了。
这样一来,他看书的兴趣就来了,不用夏臻提醒,也会主动拿起来看。
直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三人才一起抬头。
夏臻原以为是妈妈回来了,没想到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你怎么来了?”夏凝看清对方后,急忙站起来迎上去,嘴里慌乱地问。
“我已经听说了你和赵志诚退婚的事。”年轻人的脸色带着些焦急和恼怒,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瞒着不告诉我?”
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身上一套藏蓝色的工人装,因为个子高大,浓眉大眼,五官立体,即使理着常见的平头,也有种超越这个时代的帅气,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谭校长。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姐姐的追求者?
就外表而言,他的长相和赵志诚相比,同样很帅气,却比赵志诚多了些阳刚,少了些轻浮和懦弱。
“我——”夏凝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更加尴尬,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偷偷扫了弟弟一眼,见他正好看过来,顿时面红耳赤。
“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见姐姐不知道如何说话,夏臻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示意她别着急。
又朝李自强打了个眼色,叫他起身去倒水。
“你是夏臻吧!经常听你姐提到你。”见一个瘦弱的男孩子来到自己面前,年轻男子连忙松了手。“我叫徐震,是你姐的同事和朋友。”
无意中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他一时情绪失控,直接赶了过来。
现在才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
“徐哥你好。”夏臻大方地跟他握了握手。“先坐下喝杯水。”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徐震虽然有些冒失,却是个性情中人,比赵志诚更适合姐姐。
当然这只是他的初步判断。
如果给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好,肯定会劝妈妈和姐姐,跟他断了关系。
“谢谢。”徐震见夏凝羞红了脸,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连忙扭过头,不敢再看她。
坐下来后,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还是第一次进夏家的门,如果给她的家人留下坏印象,那就麻烦了。
“不知道徐哥在供销社哪个部门工作?”既然他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姐夫,具体情况肯定得了解一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夏凝见弟弟用长辈的口吻与徐震说话,顾不得害羞,伸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拍了一下。
弟弟这语气,有点倒像是在代父亲问新女婿的情况。
“不问这个,那该说什么?”见姐姐反应这么大,夏臻忍不住想逗她。“要不我和小强回避一下,你们单独聊?”
说完,作势要离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凝却当真了,焦急地拉住弟弟的胳膊。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妈妈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到这话,随口反问道。
见屋里坐着个陌生男青年,顿时警惕起来。
“没什么——”见妈妈回来了,夏凝更加慌张得不行,“冬冬,你说是不是?”
恼怒地瞪了徐震一眼,怪他不打招呼突然上门,害自己丢脸。
“妈,他是姐的同事徐震,路过这里,进来坐一坐。”夏臻见了,主动替姐姐打掩护。
心里为姐姐和徐震着急。
既然两人都有那方面的意思,就干脆明白说出来,这样比较有诚意。
如果遮遮掩掩,不想让大人知道,反而不容易成功。
“是吗?”祝琴作为母亲,对这种事本就敏感,自然不容易这么糊弄过去。
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人家只是路过这里,并不是正式拜访,自己不方便说什么。
“阿姨你好。”徐震这时候已经后悔得不行,“我就是经过坐一坐,现在得回去了。”
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准备先离开这里,下次再找个合适的机会上门。
如果只有夏凝一个人自然没问题,现在她的妈妈和弟弟都在,自己空着手上门,显然非常失礼。
“那我就不留你了。”见他识趣,祝琴的语气和蔼了一些。
又示意儿子送一送。
夏臻收到母亲的暗示,就站起来送徐震。
两人一起出了门,往台门口走去。
徐震这时候冷静下来,只觉得脚步非常沉重,好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让夏臻帮忙,在他母亲面前说几句好话?
问题是两人第一天相识,他凭什么帮你?
他此时后悔到了极点,第一次上夏凝家的门,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都怪自己做事不经大脑,给她的家人留下坏印象,这样一来,只怕两人更没希望了。
夏臻心理年龄比他成熟多了,见他一路上想开口又没说话的纠结模样,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却装作没看见。
如果他真的喜欢姐姐,那就拿出诚意来,别想投机取巧。
在这个时代,不可能要天价彩礼,所以真诚最重要。
“夏臻,这个送你。”眼看台门就要到了,徐震心中的懊恼已经到了极点,双手无意识地伸进口袋里,忽然摸到一样东西,连忙掏出来往夏臻手上送。
在粮管所上班的父亲经常教育他们,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别人送东西给你,要防止这是糖衣炮弹,对方很可能想从你身上得到更大的好处。
所以他进供销社担任司机后,很少借公家的便利谋私利。
不过他虽然耿直,却不是没脑子。
既然自己和夏臻还没有交情,那想要他帮忙,给他送礼物是最合适的做法。
“这是什么东西?”夏臻反应不及,手上已经多个块被体温捂热的白色石头,意外地问。
看样子有点像玉,只是还没处理过,不敢肯定。
“是我舅舅送我的西疆玉。”徐震解释道。“他在西疆省工作,听说当地是有名的产玉区,其它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
比起送其它东西,送玉应该更雅致,但愿夏臻能体谅自己的心情。
“这是羊脂白玉?”夏臻这才发觉这玉油油的,借着太阳光看了一下,发现颜色纯正,水头很足,居然是块少有的极品玉石。
如果确定这块鸡蛋大小的玉石是真货,那放到以后,就值大钱了。
“我不懂这些,希望你别嫌弃。”见他喜欢,徐震顿时来了精神。“夏臻,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心思——”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真正的心思:“我想当你姐夫……”
“徐震哥,你跟我姐的事,必须你自己努力。”夏臻见他把话说明,反倒放心了。“不过我会想办法说服我妈,不给你们添阻力。”
他原本就有这样的打算,让姐姐跟他自由选择。
如果双方都愿意,那家里只会支持。
当然前提是徐震自身够硬,如果发现他的品性有问题,就算送金山给自己,依然会让他出局。
“谢谢,太谢谢你了。”得到这样的承诺,徐震觉得事情成功了大半。
“不用客气。”夏臻提醒道。“你接下来主动一点,追求女孩子不能太矜持。但是又不能太冲动,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台门前,他停住脚步,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我懂我懂。”徐震兴奋地握了握拳。
兴冲冲地挥手告别,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似乎有了夏臻的承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夏臻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扭头回屋。
“怎么去了这么久?”祝琴看到儿子回来,不悦地问道。
心里有很多话要跟他商量,再不回来,那口气就泄了。
“妈,有男孩子追求姐姐,我自然得好好了解一下。”夏臻笑嘻嘻地在她旁边坐下来。“不是说了吗?我会让姐姐嫁个比赵志诚更好的男人——”
这个承诺依然有效,用来应对母亲非常适合。
“这个徐震不合适。”祝琴冷着脸回答。
一开始没想起这个人,回头冷静下来,才记起他的来历。
刚结婚的时候,老公跟自己提起过一个人,那人跟他同时期复员回来,原本供销社采购科的工作,是安排给他的,自己则去粮管所上班。
因为老领导插手,最后自己去了供销社,把他的工作给顶了,两人于是结下了梁子。
女儿去供销社工作后,听说有个叫徐震的男孩子在追求她。
一打听,他就是那个被他顶了职的徐永亮的儿子,担心女儿被他骗了感情,嫁过去后被欺侮,于是匆忙安排了跟赵志诚的婚事。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他依然记着女儿,还找上门来。
“妈,这事关系姐姐的幸福,在没了解清楚情况下,没必要急着下结论。”夏臻望了姐姐一眼,见她眼红红的,显然刚刚被妈妈训斥过,只好劝解起来。“毕竟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姐姐嫁个对她好的男人,其它都是次要的。”
这时候只有自己,才能浇灭妈妈的怒火。
倒不是他圣母,认为只要两人相爱,就可以轻易把上一辈的恩怨化解。
主要是父亲已经过世,徐震的父亲在粮管所工作的好好的,未必会一直记恨这件事。
在没有了解清楚这些之前,匆忙下结论,是对姐姐的不尊重。
“如果他们记着呢!”祝琴自然不会因为儿子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那我肯定支持你,不许姐姐嫁过去,免得他们趁机欺侮姐姐。”见妈妈话中带着火气,夏臻连忙向她表忠心。
祝琴一听,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刚才回来时,听到台门里依然有人议论女儿的事,心里就装了一肚子火。
回家看到陌生男人,一时无法收敛脾气。
不过儿子的想法比较稳妥,如果他对女儿好,那同意她们谈恋爱也没什么。
徐震的父亲徐永亮在粮管所担任副所长,算起来家世也不算差,反而是她们高攀了。
夏凝感激地望了弟弟一眼。
妈妈生气的时候,弟弟能帮自己说话,说明没白疼他。
她很害怕妈妈禁止自己和徐震来往。
虽然两人的感情还没到那个程度,可是让她选择的话,除了他似乎没有其它人更让自己心动。
李自强垂着头没有出声。
这种时候,他习惯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人讨厌。
19.一起补课
徐震回到家里,看到父亲坐在门口晒太阳。
屁股底下是家里仅有的一把官帽椅,此时他翘着二郎腿,正悠闲地在看那本《三国演义》。
印象中只要遇到休息天,他都会拿出这本书来看。
都十年过去了,好像永远看不腻。
“去哪里了?”见儿子回来,徐永亮漫不经心地问。
儿子喜欢夏凝的事,他一直知道。
考虑到夏建军目空一切的性子,自己跟他有这样一段恩怨在,两家几乎不可能结亲,所以一直劝儿子死了这条心,另找一个女孩子。
不想儿子是个死脑筋,无论谁来劝,都不肯改变主意。
现在那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他早已放下当初的愤怒,懒得再去追究,问题是夏家到底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唯一的好消息是,夏建军居然去世了,没有了这个绊脚石,儿子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没去哪里,随便逛一逛。”徐震不想说实话,免得父亲反对,就含糊回了一句。
低头看见父亲摊在膝盖上的书,上面的章节名映入眼帘,正是:用奇谋孔明借箭,献密计黄盖受刑。
这是父亲最喜欢的那部分情节,小时候经常给他讲草船借箭和苦肉计的故事。
虽然父亲崇拜智计百出的诸葛亮,现实中却没能力替儿子想一个办法,把婚姻大事解决了。
徐震怀着这样的小心思,低头进了屋。
望着儿子高大的背景,徐永亮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的性格跟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当年因为工作被夏建军顶了的原因,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过得非常消沉和颓废。
直到遇到了妻子薛慧芳,那个女生男相,性格大大咧咧的爽朗女汉子,他的生活才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儿子的性格像自己,或许也该给他介绍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这样才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晚上祝琴照着儿子的要求,把野笋加工成油焖笋,虽然离他说的味道差了一点,依然比以前清炒的做法美味了许多。
至于番茄炒蛋,更不用说了,鲜美得差点连筷子都要咬进嘴里。
包心菜比较耐放,就先放着,准备过两天再慢慢吃。
祝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儿子到底从哪里学来的做菜方法?居然比她懂得还多。
就着香喷喷的白米饭,不管心里有再多不快,也被这些美食治愈了。
“以我们的条件,这样吃是不是太浪费了?”望着儿子微微丰润了一些的脸颊,祝琴心情复杂地说道。
倒不是她不想吃好的,实在是省吃俭用了四十几年,突然一顿做这么多好菜,她心里有负罪感。
“这样就算好了?”夏臻知道妈妈只是过不了心理关,就继续给她洗脑。“国家为什么要提出改革开放?就是希望大力发展经济,让所有人能吃饱吃好——”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就是要消灭贫穷。
这是伟人几年后出国访问时讲的,现在他不能提前说出来。
只要妈妈明白,以后这种生活会成为常态,让她不必在意。
祝琴也不知道儿子哪来的信心,不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免得犯错误。
吃过晚饭,周晓聪又过来了。
“今天是周末,怎么没去找那位秦同事一起压马路?”夏臻好奇地问。
白天出去容易被人看到,所以小情侣约会,大多会选择晚上出门。
这小子不是已经坠入爱河,快要被淹死了吗?
难得碰到周末这样的好时机,不去跟她约会看电影,或者逛街买些小礼物哄人家开心,怎么有心情过来找自己玩?
“胡说什么?”周晓聪没想到自己刚进门,就迎来他的一记绝杀,扑过来就要打人。“都说是同事了,你为什么就不相信,非要害死我才甘心吗?”
同时偷偷朝后望,有没有家人过来听到这话?
“行,我知道了。”见他紧张成这样,夏臻觉得更加有趣了。“秦欢只是你的同事,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她。”
说完身子朝后躲了躲。
这时候朋友之间的打闹方式简单又直接,关系越好,使的力气越大。
“再提这个名字,小心我掐死你。”周晓聪确定自己现在安全,这才恶狠狠地威胁道。
“冬冬,不许捉弄小聪。”祝琴在旁边也跟着提醒了一句。
以前儿子有些书呆子气,说的话有些假模假式,现在的变化真的非常大。
不过她喜欢这样的儿子。
“好,不说就不说。”夏臻捉弄够了,就及时改口。“不过就算不用陪女朋友,难道也不用看看相关的书,把机械制图这门功课学好?”
七十年代末,百废待兴,只要有学习的机会,每个人都非常珍惜。
周晓聪的表现,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样啊!
“又没有教材,你让我怎么学?”周晓聪又是皱眉又是摊手,一付无计可施的样子。
给他们上这门课的老师,是工厂新来的机械中专毕业生,他手里拿的是学校的课本,几乎全部照着那个讲,学生除了做笔记,没有其它自学的条件。
白天他确实去了一趟新华书店,却没买到想要的书,只好失望回来。
“如果这样,你可以学一学高中的立体几何,这是机械制图的基础,你如果掌握了,能少走很多弯路。”夏臻想了想,给了他一个建议。
机械制图需要空间想像力,而立体几何就是在打这方面的基础。
“是吗?”周晓聪将心将疑地接过课本。
好友又没有接触过这一领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见他怀疑自己,夏臻没好气地把书砸在他手里。
如果他的老师很负责,给一群没有任何基础的工人教制图,前面肯定得先教立体几何的基础知识,让他们有了一定的空间想像力,这样教制图才能时半功倍。
否则就算讲得再辛苦,估计大家也听得云里雾里,无法把实物跟图纸联系起来。
“好吧!”周晓聪见他说的这么肯定,这才打开来仔细看。
没看几页,就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
“你发什么神经?”夏臻被他吓了一跳,随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里面的很多内容,跟老师讲的一模一样。”周晓聪兴奋地嚷道。“就是太难了,我根本看不懂。”
忽然有些泄气,自己以前成绩这么差,怎么可能学会机械制图呢?
如果换成夏臻的话,估计会很轻松吧!
“唉——”夏臻叹了一口气。“你的基础确实太差了,想自学立体几何,确实不现实,要不,你先把初中的平面几何复习一遍,再来学立体几何。”
好友以前真的讨厌学习,所以成绩才会一直倒数。
现在踏入社会,发现知识的重要性,才开始重视想来。
问题是以他的基础,直接学制图的话,能学会的概率,估计不足一成。
把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的知识掌握了,才有希望成功。
“有用吗?”周晓聪信心不足地问。
“保证有用。”夏臻郑重地回答。“只要你把这两门课搞明白了,不用考高分,就能轻松入门机械制图。”
其它人能学会,他肯定也可以,只是会比别人花更大的精力的才行。
如果把相关基础知识牢固掌握了,说不定能走在其它同事的前面。
“那我去把几何找出来,重新学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夏臻的变化刺激了他,周晓聪这时候发狠地咬了咬牙。“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你得教我。”
和秦欢一起学这个,如果最后她学会了,自己却不行,那他还有脸去追求她吗?
“没问题。”夏臻伸出手掌,跟他击掌为盟。
见周晓聪情绪激动地回去拿书了,祝琴望了儿子一眼,略带困惑地问:“晓聪这是想明白了?开始懂得学习的重要性?”
很想说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学习年龄,现在工作这么辛苦,肯定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大部分人不是这样?”夏臻笑着回答。“总要等发现自己的知识影响了自己的前途,才开始想办法补救,又发现自己当前的环境,没法像以前那样专心,又不得不放弃——”
于是后悔在学校时浪费光阴,没有好好学习。
这成了大多数人的心魔,就算毕业几十年,依然会做这样的梦。
夏臻前世跟同学聊天时,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说自己做过这样的梦。
梦见自己坐在教室里考试,身边的同学已经在做题了,而自己却拿着笔,发现一道题都不会做,最后全身冒着冷汗醒过来。
“你怎么说得这么老气横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比我年纪都大了呢?”见儿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祝琴笑着啐了一句。
以前儿子不懂事,现在却成熟得不像个十八岁的青少年。
“这可不好说。”夏臻不以为然地回答。“有的人生活太平淡,几十年眼睛一眨就过去了。而有的人日子过得很煎熬,每天都度日如年,所以年纪不大,心却已经老了。”
前世他前三十年过得非常顺利,所以没有留下特别的印象。
生意失败后,他每天都活在懊恼和后悔里,几年时间比前面三十年还要漫长,生生把头发熬白了。
“这样说也有道理。”祝琴听后叹了一口气。
儿子这话说到心里去了。
以前她的日子过得太平淡,总感觉怎么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老公死后这两个月,她看到了太多的冷眼和背叛,总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几乎迈不过这道坎。
好在儿子的病好了,总算让她看到了希望。
“冬冬,你说我也像小聪一样复习,有没有用处?”夏凝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事,没有注意母亲和弟弟的对话,此时抬头问道。
以前因为父亲安排好了自己的工作和婚姻,她对自己的未来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
现在跟赵志诚退了婚,她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宽裕起来。
于是忍不住为自己考虑起来,接下来该如何做?才不枉来世间一遭。
“如果姐能下这个决定,那你至少还有四五年时间可以尝试。”夏臻没想到姐姐会这样问,认真思考了一会后才给了答案。“现在考大学真的没那么难,你只要从头开始复习,考上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姐姐同样读了初中,那时候因为还没恢复高考,所以毕业后就开始考虑工作的事。
她今年只有二十岁,读到二十五岁,肯定没问题。
如果到那时依然没考上,可以考虑放弃了。
虽然这时候对考生的年龄放得很宽,问题是女人必须考虑结婚生子的事,总不能拖到三十岁还没嫁人,哪个男人愿意等到这个年纪?
时代不一样,观念不一样,他不能拿前世的标准,来衡量姐姐。
当然也可以走代培生的路子,只是有了这条后路,她恐怕不会破釜沉舟,学习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小寒你也想考大学?”祝琴一听,神情复杂地问。
她以为女儿受了赵志诚的刺激,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打算。
不过这是好事,她当然不会反对。
如果家里两个孩子都成材了,那她这个当妈的,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我没想过考大学。”夏凝连忙解释。“我听单位的同事说,如果学了会计,以后就可以坐办公室管钱,以前我没想过这个,今天听了你和小聪的话,才突然有了这个打算。”
连一直考倒数的小聪都这么努力了,自己有什么理由放弃?
“那就好好复习,考上大学,到时学会计专业。”夏臻觉得姐姐有点胆小了,就鼓励道。“如果实在不行,再花钱请个师傅教你如何做帐,一样可以当会计。”
他不清楚现在做会计,需不需要会计证。
反正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强。
“那我试试看。”见弟弟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夏凝不好意思再说不行,就点头应了下来。
20.脑筋急转弯
李自强在一边羡慕得不行。
如果他们姐弟俩都成了大学生,那可不得了!
“你想学的话,也可以啊!”见李自强双眼亮晶晶的,夏臻拍了拍他的脑袋提醒道。
可能是心理年龄的原因,总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孩子。
如果李自强在自己的影响下,也成了大学生,那真的能成为一段佳话。
“我——”李自强嚅喏地动了动嘴,不知道如何回答夏臻的话。
自己在他家免费吃住,已经够不好意思了。
如果再不好好干活赚钱,却想着考大学,那怎么对得起他的收留?
想明白这一点,他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别多想。”见他的目光暗淡下来,夏臻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你也是我的弟弟,当然希望你能考上大学,那样的话,对我的帮助只会更大。”
老实说这样劝李自强,不过是给他灌了一碗鸡汤而已。
真以为只要努力,就能百分百考上大学?
接下来十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学只会一年比一年难考。
直到国家的扩招政策开始,大学生不再那么值钱,想读大学才开始变得简单。
可以这样说,这几年因为教育的基础问题,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通过自学就能成为大学生。
后面大家处于同一起跑线,就很少听说靠自学,就能上大学的例子。
“那我一定努力复习。”李自强听他这样说,顿时双眼重新有了星星。
读大学,谁不向往?
周晓聪拿了初中的几何书回来,坐到夏臻旁边开始看起来。
照他的说法,大家一起看书比较有感觉,在家一个人看,只怕马上会睡着。
夏臻白了他一眼。
如果靠在自家学习这么一点点时间,能有什么效果?
果然,周晓聪装模作样安静了半个小时,很快屁股就像有刺在扎,他又坐不住了。
“冬冬,出个谜语让我们猜。”他哭丧着脸嚷道。“看书时间长了,感觉整个人困得不行——”
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真不是读书的料子。
以前在学校时,听不进老师讲课,还可以归咎为年轻不懂事。
现在明白了知识的重要性,真心想学点东西,可是依然很难学进去。
“也好。”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夏臻知道习惯不是一天能养成的,“那我出几个谜语让你们猜。”
“别出字谜,那样我猜不了。”夏妈妈在旁边提醒道。“出几个猜东西的谜语,说不定我猜得比你们还快。”
她读过几年书,认识大多数字,却达不到能猜字谜的程度。
现在只能读出仓库常用的那些字,无法写出来。
以前老公买《故事会》回来,偶然会拿书中的谜语让家里人猜,她觉得非常有趣。
可惜后来只顾着那些朋友,难得跟家人坐在一起,猜谜讲笑话了。
“行。”夏臻见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也没有推辞。“不过猜物品的谜语太简单了,要不,我让大家猜几个更有趣的脑筋急转弯吧!”
没有接触过这个的人,肯定会觉得特别新鲜。
至少前世夏臻第一次猜这个,就觉得特别好玩,还去书店买了一本这方面的书,就为了找几个有趣的题目,去难一难同学。
“脑筋急转弯是什么意思?”周晓聪好奇地问。
“就是跟猜谜有些像,但是又不是纯粹的猜谜,我说一个让你们试一试,就明白了。”
说完,说了一个比较简单的题目:“一列火车从舜江县开往越州地区需要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开出半小时,请问火车现在在哪里?”
几人顿时议论起来,包括妈妈也参与进来。
大家说了几个地名,都是两地之间比较有名的乡镇名称。
虽然未必去过那里,好歹听过它们的名字。
“不对。”夏臻摇摇头。“正确答案是:火车现在在铁轨上。”
因为火车速度不一样,半小时具体开到哪里,肯定有误差。
所以标准答案是在铁轨上。
“这不是——”周晓聪听后大声嚷起来。“这不是瞎扯吗?”
既然问在哪里,肯定会把答案锁定在某个特定的地址。
没想到居然是铁轨上,虽然逻辑上说得通,但是题目有些犯规。
“这就是脑筋急转弯,跟谜语不一样。”夏臻没理他的胡搅蛮缠。“下一个题目,一头牛面向北,然后向后转,再向东转,它的尾巴朝哪个方向?”
只要掌握了规律,这题就会变得很简单。
脑筋急转弯最大的乐趣,在于前面给出的条件,大多只是起到迷惑的作用,跟答案不一定有关系。
“朝西,朝西。”周晓聪伸出手指,在桌上划了几下,抢着嚷道。
最近在学制图,方位感变强了不少,自认为答案肯定对。
“你们的答案呢!”夏臻没有理他,反而问姐姐和李自强。
妈妈虽然也说要猜,不过反应肯定没有年轻人快。
“我觉得也是朝西。”李自强抬头注意地望了夏臻一眼,也认可了这个答案。
倒是姐姐有些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是弟弟说的脑筋急转弯,不是考方位题,答案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可是不朝西,难道还是朝东吗?
“正确答案是朝下。”夏臻见大家都在等自己公布答案,淡淡一笑,说了结果。
“什么乱七八糟的题目——”周晓聪扑过来要掐他的脖子。“前面说了这几个条件,居然一个也用不上?”
这跟大家平时的思维方式完全不一样。
毕竟以前读书时,老师一再强调,如果做题时发现某个条件用不上,那答案肯定是错的。
大家都习惯了根据条件推断答案,哪里见过这种不讲理的问题?
“这就是脑筋急转弯的乐趣,谁也不知道前面的条件是迷惑你的,还是真的用得上——”
“再说一个,我肯定能答出来——”周晓聪嘴里吼得凶,心里却觉得非常有趣。“快点快点——”
“黑人和白人刚生下的婴儿,牙齿是什么颜色?”
“白色。”这个比较简单,几人几乎同时说出答案。
“错,刚生下的婴儿没有牙齿。”
呯的一声,周晓聪气得在夏臻背上用力拍了一下。
哪有这样的题目,这不是瞎搞吗?
“轻点。”夏臻疼得龇牙咧嘴,反手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你自己笨,怪我有什么用——”
“再来,我不信我会一个都猜不出——”周晓聪气咻咻地叫道。
“两人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只隔了几步路,每天去同一家工厂上班,为什么总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众人一下子被这题难住了,好久没人出声。
“因为两人住在对门。”最后反而是妈妈说出了正确答案。
“对。”夏臻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这题不难,却需要有一定的空间想像力。
如果有足够的人生阅历,说不定也能观察到。
祝琴被儿子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小孩子,需要儿子这样鼓励吗?
不过内心还是有些得意。
周晓聪见了,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大家都猜不到,可以怪题目出得太刁钻。
现在夏婶婶猜到了,他们却不知道,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智商。
“再猜两个,就得继续看书了。”夏臻知道他的心思,主动答应送题目给他。“如果想拿去给朋友猜,我回头给你写下来。”
以周晓聪的性子,肯定会拿去向秦欢炫耀。
当然也有可能拿去车间给同事猜,上班时间难得有这种乐趣,特别是可以在智商上碾压别人。
“行。”周晓聪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一直到八点半,这个临时组成的学习小姐才散了。
等周晓聪离开,夏家人也各自回屋睡觉。
夏臻上床后,没有马上躺下,准备继续写两首诗歌寄出去。
重生这几天,最大的体会就是,诗歌确实是现阶段最受欢迎的文学体裁。
因为短小,流传性也最广。
只要读过书的人,都会背几首现代诗。
就算单位组织晚会,诗朗诵也会是重头节目。
最后他选择了常石磊的《我们都是追梦人》、汪峰的《怒放的生命》和周董的《蜗牛》。
把它修改成诗歌的风格,回头望了一眼李自强,发现他也没睡着。
就拿出稿纸,把它们仔细抄写一遍,最后放在床头。
准备关灯时,见李自强依然睁着眼睛,就好奇地问:“怎么啦?睡不着?”
不会是复习的事,对他刺激太大了,所以一直兴奋到现在?
“没什么。”李自强小声回答了一句。“就是你让我复习的事,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
他当然也向往有朝一日,能踏进传说中的大学,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
毕业后进办公室工作,上下班能骑自行车。
只是以自己的基础,比晓聪哥好不了多少,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
与其在那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替夏臻干活,也不至于辜负他的照顾。
“别多想。”见他纠结这个,夏臻安慰道。“学习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加优秀,至于读不读大学,并不重要。”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其它靠它自己去悟。
“我明白了。”见夏臻不逼自己复习,李自强顿时宽心了。
这时候已经困得不行,很快闭上眼睡去。
夏臻见他这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暗暗摇了摇头,关灯后进了禅境花园。
刚进入游戏世界,只觉得口袋里有东西烫得灼人,伸手一摸,发现是徐震送给自己的那块羊脂白玉在作怪。
怎么回事?
他掏出来放在手里,只见玉的颜色变得深了许多。
最不可思议的是,周围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想把它吸走。
21.禅境花园的变化
这是游戏世界能量不够,所以想吸收玉石?
如果这样,那是不是表示水族馆和蘑菇有了足够的能量后,离正常开放也不远了?
夏臻松开手,玉石腾空而起,眨眼间化成一股烟雾,消失不见。
果然如此。
夏臻再次打量禅境花园,原本四面没有门的密封空间,朝东的方向凭空出现了一扇古朴的木门。
他兴奋地上前推拉,却没有成功。
他也不着急,退出禅境花园,回到床上,用意识召唤出游戏世界。
原本只有禅境花园一个标志,现在旁边多了个蘑菇屋的图标,看它的界面,有点像传说中的系统,又像平板上装了两个APP软件。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当游戏世界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各个游戏功能就会相继开放。
先是蘑菇屋,然后应该是水族馆,最后是智慧树。
等它们全部开放,不知道游戏世界最好玩的四个战斗模式,会不会全部出现?
如果被他猜中,那不是表示自己有可能会直接面对僵尸这种恐怖怪物?
倒不怎么担心,前世已经通关好几次,只要召唤出相应的植物,肯定能战胜它们。
何况自己来去自由,万一有危险,直接回到现实世界就是。
把精神集中到蘑菇屋,准备进去看一看。
没想到居然失败了。
难道是游戏世界的能量不足,所以暂时还无法进去?
如果这样,那自己接下来赚钱的任务就增加了一倍,必须想办法购买各种玉石,把一个个游戏界面解开。
重新回到禅境花园,拿出白天准备好的大剪刀,双手一起用力,把苹果树顶端上的主枝剪断,把枝干保留在一米左右。
又除去几条过份密集的分枝,这才收了手。
给它重新浇水施肥,苹果树因为被去顶,从底下主干处长出许多新枝条,这样一来,它就从最初的修长果树,变成一株低矮却密集的矮化果树。
夏臻再次施了一次肥,快速修剪掉过份密集的枝条,整枝苹果树开始呈现半圆的形状,跟前世见过的盆栽果树非常像。
因为留了足够的空间,这次开花结果,果子的数量明显增加了数倍。
等它们停止生长,夏臻数了数苹果的数量。
一共有三十九个,沉甸甸地挂在枝头,比他原先计划的还多了一倍。
不错。
夏臻满意地放下剪刀。
以后想吃水果,可以用这样的办法培育。
虽然数量不算多,只要准备十只花盆,用来栽果树,随时用肥料催熟,每天供应几百斤都不是难事。
做完这些,他懒得再品尝苹果的味道,从旁边拿出一颗南瓜籽,打算种几个南瓜出来。
正要浇水,忽然发觉不对。
南瓜、丝瓜和西瓜这些挂藤蔓的植物,必须搭棚才能长得好,这样种的话,肯定不行。
想到这里,他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打算。
明天得去趟龙山,砍些手指粗的灌木,到时插在花盆的四周,再在上面绑几根绳子,就可以种了。
忽然有了主意。
如果在院子里也种上一盆,给它搭一个架子,那是不是像乡下的葡萄架一样,也可以长得很好?
就是李家台门住的人太多了,万一陈宗堂家的两个熊儿子看不顺眼,偷偷把藤扯断了,那自己就会白辛苦一场。
还是等有钱了,弄一套独门独户的房子,那时候想种什么都不是问题。
最后撒了几粒茼蒿的种子,收获了一捆新鲜的蔬菜。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李自强已经下楼。
看了看表面沾了水气的手表,发现已经快到九点了。
夏臻急忙穿衣下楼,妈妈和姐姐已经去上班,只有李自强在楼下看书。
“怎么不叫我?”他边打水洗脸,边埋怨了一句。
“我看你晚上看书睡得很迟,反正早上又没事,睡晚一点也没大不了。”李自强不好意思地回答。
“不行不行,我们还没资格天天睡懒觉。”夏臻觉得有必要在他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就提醒了一句。“如果八点还没起来,记得叫我一声。”
寄出去的稿子还没消息,锻炼计划也没办法实施,自己真没到可以偷懒的地步。
等手里有了钱,身体再恢复一些,必须每天去跑步,把身体练强壮。
李自强乖乖应了声。
早上依然吃泡饭。
夏臻把昨天的剩菜夹到碗里,和稀饭搅拌均匀,变成一碗菜泡饭,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夏臻哥,什么时候帮你去卖菜啊!”李自强等他吃完饭,过来收起空碗去厨房冲洗,嘴里同时问道。
这样闲在家里他心里不踏实,必须忙碌起来,才对得起夏家对自己的照顾。
“不急。”夏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阻止他替自己洗碗。“等天再暖和一点,新鲜的蔬菜上市了,我们再开始干。”
这小子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有活就让他去干就好。
否则时间长了,夏臻担心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哦。”听说早晚有活让自己干,李自强原本忐忑的表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夏臻上楼拿了稿子,准备去邮局寄出去。
这次他打算寄到《诗刊》。
鸡蛋不能装在同一只篮子里,多试几处地方,看看哪里更容易发表。
李自强自然要跟着去。
他还不知道夏臻写了诗歌去发表,直到稿子装入信封,看了《诗刊》的地址,才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从邮局出来,他时不时偷偷望一望夏臻,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
“干嘛?有话就直说,别搞得神经兮兮的。”夏臻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叫道。
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怪癖,喜欢用这种眼神看人。
被女孩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然不错,偏偏他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这让他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我没想到夏臻哥还会写诗——”李自强眼睛全是崇拜的小星星。“真的太厉害了。”
在他眼里,会写诗的都是大作家,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没想到自己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人物,这让他既意外又惊喜。
“没你想像的那么神。”夏臻伸手在他脑袋拍了一下。“有空多看看书,你就知道那些大作家,也是个普通人。”
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懒得再解释。
回到家里,准备拿上柴刀去龙山。
听说他打算砍些灌木用来搭棚,李自强自告奋勇地提出一个人去,让夏臻在家休息就好。
知道劝了也没用,夏臻只好同意了。
等那小子离开了,他再次进了禅境花园,把那把茼蒿拿出来,准备中午炒来吃。
又拿起纸笔,继续写《包青天》的第一个故事。
李自强很快回来了,肩上扛着一捆跟他身高差不多的木条,估计有七八十根,也不知道他怎么背回来的。
“放到后院晒几天。”见他脸上全是汗,却有一种能帮大人干活了的成就感,夏臻打开后门,让他放在空地上。
这小子以后绝对是个忠诚的手下,真是捡到宝了。
李自强听话地应了声,割断捆扎的藤条,把它们小心摊开来。
做完这个,才回屋洗脸。
“中午想吃什么?”夏臻决定奖励他一下。
“想吃玉米。”李自强脱口而出。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那玉米太稀罕了,怎么可能再次吃到?
这不是为难夏臻哥吗?
“行。”夏臻没想到他对这个念念不忘,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这东西不好搞,你准备一只蛇皮袋,跟我出去一趟。”
两人一起来到县城的北边,快要出城的时候,他让李自强在这里等自己,然后接过蛇皮袋。
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进了禅境花园,催熟了十株玉米,再次得到二十个玉米棒。
把它装进蛇皮袋,背着回到李自强那里。
“我来背。”李自强接过袋子,背在自己肩上。
没问夏臻为什么要撇开自己,现在这种交易只能偷偷干,不让自己知道是为了更保险。
两人回到家里,开始煮玉米。
“夏臻哥,我怎么觉得这玉米的味道更加好了?”等玉米熟了,李自强顾不得烫,拿了一个就咬了一口,嘴里满足地嚷道。
“可能是品种的原因吧!”听他一说,夏臻也拿了一个,小心咬了一口,发现味道确实更好,只能这样解释。
难道是吸收玉石后,禅境花园种出来的东西,味道会得到提升?
如果这样,那等整个游戏世界全部解锁,随便种出一棵蔬菜,都是极品美味了!
忽然心里一动。
游戏世界里的植物,都是变异后的品种,所以才能对付僵尸。
也就是说,那里的环境造就了植物有这样的能力,或者说游戏当初设置时,就给予了这个功能。
想明白这一点,夏臻一颗心呯呯乱跳。
当初还有些嫌弃禅境花园不如随身空间好用,现在才发现自己想偏了。
到了那时候,他随便种一株中药,只怕药效就要逆天了。
夏臻只觉得热血上涌,精神十足。
身体更像是被打足了气,恨不得马上去一趟西疆地区,找一些玉石,把游戏世界的能量充满。
“如果能天天吃这个就好了。”李自强没有发现夏臻的异常,埋头满足地啃着玉米。“就算没有肉吃,我也不介意。”
“放心,以后保证让你经常吃到。”夏臻被他一打岔,马上冷静下来,笑着回答道。
估计吃了几次禅境花园种出来的蔬菜,他就不会这样想了。
晚上祝琴和夏凝回来,看到柜子里的玉米,也各自拿了一个啃起来。
味道当然没的说。
两人只当夏臻放了调料,也没有问原因。
倒是看到灶上的茼蒿,祝琴忍不住又埋怨了一句。
儿子买的番茄、包菜和野笋还没吃完,没想到今天又花钱,真的太浪费了。
考虑到家里现在没以前困难,不用省下一笔钱给儿子看病,她又把不快压了下去。
22.牛大春送电影票
吃过晚饭,正要收拾碗筷,门口传来脚步声。
大家以为是周晓聪,也没在意。
没想到进屋的是牛大春,他有些窘迫地望了夏凝一眼,从口袋掏出两张电影票,结结巴巴地开口。
“小寒,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咱们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
父亲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帮自己找夏婶婶求亲,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周末在徐向南家一起听音乐,被他们夫妻俩看破心事,他们倒是出了个主意,建议他买好电影票,再去邀请她看电影,用这样的办法一点点拉近她。
虽然他们觉得夏建军去世后,大春要娶夏凝是很轻松的事。
偏偏这小子是个痴情种,把她看得太重,这反而让人家有了拿乔的机会,白白增加了追求的难度。
牛大春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觉得办法这不错,今天下班路过电影院,就买好票子,晚饭也吃得心不在焉,碗一放就匆匆过来了。
“不好意思,大春。”夏凝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我晚上有事,不能陪你去看电影。”
徐震过来后,她清楚自己喜欢的对象是他,自然不想跟别的男人有瓜葛。
再是妈妈一直反对两人接触,好不容易在弟弟的帮助下,说服了妈妈,她怎么可能自找麻烦,和他单独出去?
“今天放的是《黑三角》,非常好看呢!”被夏凝拒绝,牛大春的脸色更僵硬了,他不死心地再次问了一句。“除了电影,还有那首《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也特别好听,你真的不去吗?”
最近身边很多人都在谈论这部电影,说特别好看。
至于那首歌,收音机几乎天天都在播放,他们几个人已经都会唱了。
他以为夏凝下班后就呆在家里,肯定不了解这些消息。
“抱歉,我真的去不了。”夏凝见他还想纠缠,站起来神情郑重地回答。
牛大春见了,顿时垮了脸,有心想再说几句,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扭头往外走,连招呼都忘了打。
“大春这孩子其实还不错。”祝琴扭头望了女儿一眼,神情复杂地说道。“要不是牛志强不是个东西,我都想劝你跟他谈谈看了。”
听了儿子的解释,她才明白牛国强有多可恶。
连带着对牛家人都没好脸色,否则以她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失礼,人家进屋后连招呼也不打一下。
以她看人的经验来判断,总觉得找个老实男人当女婿,更加可靠。
比起赵志诚和徐震,她反而更喜欢牛大春这种憨直的小伙子。
“妈,你看人的眼光有问题。”夏臻担心妈妈改变想法,影响姐姐的亲事,就站出来提醒。“看人不能只留意他老实不老实,也不能看他会不会说,要看一个人的真实品性怎么样?”
老实人就不会蔫坏?能说会道的人就一定花心?
就像父亲,他绝对算是个能人,这一点谁也不能抹黑。
可是站在家人的角度来看,他绝对算不上是个好老公和好父亲。
像隔壁的周叔叔,会赚钱又懂得关心家人,这样品性的男人,才是真正适合的女婿。
“你觉得徐震就那么可靠?”被儿子当众教育,祝琴有些不乐意地反驳道。“他将来一定会对你姐姐好?”
“这个谁也不敢说。”夏臻当然不敢大包大揽。“但是我们可以找机会考验他一次,如果通过了,再考虑把姐姐嫁过去,否则——”
说到这里,望了姐姐一眼。
为了她的幸福,这个恶人只能他来当了。
“如果他不是好东西,我就不嫁。”夏凝被弟弟盯得心里有些发毛,硬着头皮回答道。
两人虽然互有好感,却没到非他不嫁的程度。
既然弟弟逼自己表态,她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这样回答。
李自强见他们三人有吵起来的意思,连忙低下头装作看书,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倒是周晓聪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打破了屋里古怪的气氛。
“怎么回事?”见屋里气氛不对,他后知后觉地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别胡思乱想了。”夏臻笑骂道。“以你的智商,如果我们家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未必能看出来。”
妈妈和姐姐的情绪现在有些纠结,无非是担心看错人,却不是因为自己说话直,得罪了她们。
毕竟他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以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会跟自己计较。
“也对。”周晓聪见了,马上配合地笑起来。“不过夏婶婶这么疼冬冬,我想不出你们会有什么矛盾。”
他从小就羡慕夏臻命好,一直被家人像宝贝一样宠着护着,不像自己,稍有犯错,奶奶和爸妈就会打骂,一点不给自己留情面。
“你这话别让周婶和周奶奶知道,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夏臻笑着警告他。
好友来了,牛大春的事情就暂时放在一边,准备继续复习功果。
“冬冬,你给我们讲个故事怎么样?”周晓聪刚把手里的平面几何摊开,就向夏臻提条件,“看书太费神了,你先给我们提一下精神,我才能看一会书——”
对他这样的学渣来说,看书真的是活受罪。
可是已经报了夜校的培训班,退出肯定不可能,那样奶奶和老妈不会放过自己。
“还没复习,就想听故事?”夏臻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敢提这样的条件。“真以为你看书是给别人看的——”
明明是他自己想上进,现在却懒在别人身上,太不要脸了。
“嘿嘿,也不能这样说。”周晓聪显然习惯了如何应付他。“不过你比我聪明,给我讲个故事,就当是给大脑放松一下。”
反正他早习惯了被夏臻教训,只要有故事听,教训几句又不会少一块肉。
“对,讲个故事。”夏凝听了,也跟着叫起来。“你记得这么多谜语,想来也记得一些故事吧!”
故事谁不爱听?
她总觉得弟弟最近变化好大,如果他有这个本事,那以后就有福了。
“好吧!”见姐姐也这样说,夏臻就不再拒绝。“你们想听什么?要不,我讲一个包龙图破案的故事吧!”
手里在写的《包青天之锄美案》已经写了三分之一,给大家讲一讲,顺便看看故事逻辑有没有留下漏洞,方便后面修改。
总的说来,电视剧跟小说还是有明显的区别,他担心写的过程中,漏掉一些细节和伏笔,这样故事的精彩程度,就会打折扣。
“这个好听。”听说儿子要讲包青天的故事,连祝琴也来了兴趣。
这时候接触相关信息的渠道极其有限,只有从电影和戏里才能获得相关的情节,可以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她活到四十岁,才看过几次电影看过几次戏?
“那我讲《锄美案》的故事。”已经有了决定,夏臻就不再啰嗦,稍微思考了一下故事情节,开始讲起来。
“等一下。”才讲了几句,就被周晓聪打断。“这个我妈和奶奶肯定也喜欢听,我把她们也叫过来。”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回头往家里跑去。
“晓聪这孩子表面上大大咧咧,却是个特别孝顺的孩子。”祝琴在后面感叹了一句。
百善孝为先,一个人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算有别的缺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也是她喜欢周晓聪跟儿子来往的原因。
像隔壁胡家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后,天天骂父亲老不死。
这样的家庭,就算其它方面再好,邻居们也不大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我和姐姐也不差啊!”见妈妈发出这样的感慨,夏臻笑着自夸了一句。
或许原主一直被父母宠坏了,平时的表现只能算一般。
但是他的心态不一样,如果可以,他一定会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的表现确实不错。”祝琴却误会了,以为儿子吃好友的醋,笑着放下手里的棒针,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后脑勺。
儿子最近的表现,确实超过了她的想象。
这几天她笑的次数,比今年前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心情会这么愉快,自然是因为儿子表现得越来越成熟,能把家撑起来了。
对一个母亲来说,儿子成长懂事了,肩上的压力就轻了不少。
夏臻被妈妈揉得老脸一红,就有些无语,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
夏凝在旁边见了,捂嘴偷笑。
周婶和周奶奶很快过来了,手里自然拿着针线活。
两人进屋后笑着在祝琴旁边坐下来,还不忘调侃夏臻几句。
夏臻装作没看到,开始讲故事。
比起大家看过的评剧电影《秦香莲》,电视剧版最大的优点是细节丰富,人物丰满,故事代入性强。
而且一开始直接拉起了冲突,秦香莲带着儿女来到京城开封府,找到状元府第,遇到陈世美回家,直接叫住他相认。
陈世美现在已经是当朝附马,肯定不可能认下这个糟糠之妻,于是矛盾就来了。
周婶一开始还和祝琴聊毛衣的花色问题,这时候紧张得连手里的活也忘了干,只顾着听故事。
夏臻连续讲了一个小时,说的口干舌燥,才把第一集的内容讲完。
故事的最后,秦香莲知道和陈世美恢复夫妻关系已不可能,准备带儿女回家,不料陈世美却怕事情败露,派韩琪追杀她们。
韩琪知道真相后,放走了秦香莲母子三人,自己挥刀自尽,秦香莲正要离开,却被巡夜的官差当作凶手抓走。
县令徐家麟与驸马陈世美串通一气,将秦香莲屈打成招,判以流罪。
“怎么不讲了?”几人正听得津津有味,见他忽然停了下来,着急地问。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继续讲吧!”夏臻再次感受到了这个时候娱乐生活的匮乏,听自己讲故事,居然让他们这么入迷。
虽然他有足够的文笔,把故事讲清楚。
可是毕竟不是专业的说书人,能让她们这么喜欢,无非是故事吸引人。
“那怎么行?”周晓聪不客气地嚷道。“这样不上不下的,只怕晚上都会睡不好——”
他这话说到所有人的心里去了,就连夏凝也不满意弟弟的态度。
“这个故事很长,至少得讲四五个小时才能讲完,你总不能要我一直讲到半夜吧!”夏臻没好气地反问。
现在已经八点了,周围的邻居已经开始睡觉,他们平时也会在这个时候上床。
谁家没事搞得那么晚再睡?
“那明天继续讲。”周奶奶年纪大了,虽然喜欢听故事,却比其它人理智。
见孙子依然一付不乐意的模样,走过去就是一个爆栗。
“你赖在这里不走,明天是不是不打算上班了?”
周晓聪没想到奶奶会动手,委屈地抚着脑袋不敢反驳,只好恶狠狠地瞪了夏臻一眼。
都怪他,把故事讲得这么好听,害自己出丑。
夏臻想笑,又怕好友恼羞成怒,只好努力憋住笑。
23.汇款单来了
躺在床上,李自强脑子里全是夏臻讲的故事,一时睡不着,就主动跟他聊起来。
“夏臻哥,你寄出去的稿子,是不是写了今天讲的故事?”想到早上一起去寄的信,他好奇地问道。
在他看来,今天讲的故事实在太精彩了,如果寄到报刊发表出来,大家肯定都爱看。
“不是。”夏臻笑着摇头。“这个故事太长了,如果在《故事会》连载,估计得一百年才能连载完——”
话虽然这样说,其实还是希望先在杂志上连载一下。
故事会的读者群体非常广,如果能借它先吸引一波读者,到时实体书出版,肯定能火爆全国。
当然最适合的还是《今古传奇》,它的篇幅比较大,一期可以连载十万字,看中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得关注这本杂志创刊的时间,最好提前寄过去,争取第一期就能连载。
“哦。”听说不能发表,李自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发表故事有稿费,如果这样,那夏家就不缺钱用了。
“别替我担心这个。”见他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夏臻笑着提醒道。“早点睡,你现在太瘦小了,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帮到我。”
这孩子太喜欢操心别人的事,好像他才是夏家的儿子。
“知道了。”李自强觉得这话有理,就乖乖地闭上眼睛。
见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夏臻微微一笑,继续写《包青天之锄美案》。
从今天家人的表现来看,这个故事确实非常吸收人。
等写出来,不用担心无法发表。
接下来一个星期,他的生活变得无比规律。
白天妈妈和姐姐去上班后,他就在家里继续写小说。
如果想到某首前世唱过的歌词,觉得适合当诗歌发表的,就好好修改一下寄出去。
李自强已经知道他在写文章的事,所以跑腿的工作,可以交给他去做。
晚上则是给大家讲故事。
至于听故事的人,除了夏周两家人,隔壁廖家的婶婶江琳,偶然也会过来凑个热闹。
她的儿子廖思渝是住校生,周末才能回家,她一个人在家寂寞,有一次路过夏臻家,听到里面不断有笑声传来,才知道是夏臻在讲故事,就找了个借口加入。
祝琴自然不会拒绝。
都是邻居,愿意到家里坐,是给她面子。
她喜欢热闹,以前老公在世时,家里经常高朋满座,他其实非常享受这样的气氛。
最近几个月,家里冷冷清清的,让她非常不适应。
夏臻当然也不介意。
这样的日子很充实,他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
稿费还没有到手,他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这样先低调着过日子。
什么时候自己赚钱了,他才可以大大方方地改善家里的生活,把游戏世界催熟的农作物,交给李自强去出售。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他重生已经满十天。
最早寄到《故事会》和两家报刊的文章,那边应该已经审完稿,很快就有消息了。
今天又是周末,夏臻还在为寄出的稿子怎么还是石沉大海而疑惑,从台门那边传来邮递员的大嗓门。
“谁是夏臻?快过来取信——”
“来了。”夏臻听后精神一振,急忙开门跑过去。
总算来消息了,不管是退稿还是汇款单,都比杳无音讯强。
“谁给你写的信?”祝琴此时正坐在门口洗衣服,见儿子跑过去,边问边站起来。
老公以前经常有战友给他写信,偶然还有明信片,没想到一直在家不外出的儿子,居然也收到了信。
“我也不知道,把信拿过来看了再说。”夏臻含糊地答了一句,来到邮递员前。
“你就是夏臻?”穿着一身邮政绿的中年男人已经停好自行车,见过来的是个瘦成病态的年轻人,有点不大确定地问了一句。
早上取信时,听同事说有两封从国家级的报纸和省级报纸寄过来的信,还有汇款单,就有些吃惊。
他在县城当了二十年邮递员,只知道县里的文化站干部,和学校的老师,偶然会在这样的报刊发表文章。
普通人很难做到这一步。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男孩子,做到了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是我。”夏臻见他不相信,顿时猜测有了好消息。“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随便问一下台门里的人,他们都能替我作证。”
如果只是取信,根本不必这么复杂。
所以十有八九,是汇款单寄过来了,邮递员必须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时候还没有身份证,出差办事都需要去居委会开介绍信。
领汇款单而已,不会也这么麻烦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邮递员听他这么说,倒觉得自己有些为难他了。“你是不是给报纸寄稿子了?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还是个大作家——”
说完,拿出两封信,以及两张汇款单,郑重地递了过去。
在国家级和省级报纸发表文章,就算只是一块豆腐干,也了不得了。
这时候作家的含金量特别重,别看夏臻年轻,他依然不敢小看。
“谢谢。”看到两家报社寄来的牛皮信封,里面厚厚的印刷品,应该是发表投稿的报纸,就兴奋地接过来。“我前些日子,确定寄了东西过去,没想到真发表了。”
自己现在太年轻,必须谦虚谨慎,免得给人留下坏印象。
心里虽然有七八成把握,它们能顺利发表。
现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他的心里依然有说不出的激动。
前世网上有人把汪国真先生发表的第一篇诗歌《学校的一天》拿出来说事,评价写得像顺口溜。
1.晨练
天将晓,
同学醒来早。
打拳、做操、练长跑,
锻炼身体好。
2.早读
东方白,
结伴读书来。
书声琅琅传天外,
壮志在胸怀。
……
以夏臻的眼光来看,它们确实很稚嫩。
问题是在这个时代,很多内容不能写,怕一不小心犯错误。
自己清楚大家爱看什么,所以《红旗飘飘》和《如果有来生》能发表,就不稀奇了。
“小伙子有前途。”见他这么谦虚,邮递员倒是真心夸耀起来。“就我所知,咱们县除了县里的几位老师,以及文化站的几名干部,其它人几乎还没在这样的报纸上发表过东西,关键是你还这么年轻——”
发表一篇,可以说运气好,连续在两家报纸发表,只能说他有真本事。
如果给他时间成长,说不定咱们县真会出一个大作家。
“冬冬,谁寄来的信?”祝琴走到他旁边,边在围裙上擦湿漉漉的手,边好奇地问。
倒不是怕儿子被人骗了,纯粹是想知道儿子交了什么样的朋友。
“你儿子可不得了——”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朝这么走过来,邮递员猜测她是夏臻的母亲,就忍不住抢过话头:“年纪轻轻,就在国家级报纸上发表文章了——”
“什么?”祝琴听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写的文章发表了?”
“除了你儿子冬冬,还能有谁?”周婶家离台门口最近,在屋里已经听到了邮递员和夏臻的对话,此时走出来笑着打趣。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夏臻不是一直躺在床上养病吗?
怎么身体刚好转,就干下这样的大事?
“冬冬,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祝琴这时候已经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只是这个消息太夸张,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想从他嘴里得到确切消息。
夏臻点点头。
原本还想低调一点,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给我看看,赚了多少稿费?”周婶从他手里拿过汇报单,仔细看下面的金额。
能发表文章,多少有运气的成份在。
所以能有一块两块稿费就不错了。
等看清数字,她又激动地把它递给祝琴,嘴里夸张地叫起来。
“祝琴,你马上就能享福了,你看看,一张七块钱,一张十六块钱,都顶得上晓聪一个月工资了——”
夏臻被她们一打岔,还来不及看汇款金额。
从周婶嘴里得知具体数量,他也非常惊讶。
照字数计算,有十七八块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给了二十三块?
难道两家报社都一致看好自己寄去的稿子,所以给了比较高档的稿费?
同时对诗歌在大众心里的地位,再次有了深刻的体会。
有人曾经说过,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只要识字,都会背几首诗歌。
所以与其挖空心思去想什么散文,不如多抄几首歌词下来,改后了拿去发表。
“这么多?”祝琴再次吃了一惊,等看清上面的数字,才确定是真的。
心里忍不住疑惑,以前儿子的作文不是挺一般吗?怎么突然开窍了似的,居然能赚稿费了。
激动之余,拉住邮递员的胳膊,请他到屋里喝杯茶。
“我还有很多信和报纸要发,下次有机会再去吧!”邮递员也是一时冲动,才留下来跟夏臻多聊了几句,此时哪里会答应,匆匆推上自行车,往巷子里去了。
如果只能发表这一次,那只能说少年运气好。
只有以后不断发表新的作品,才算真的厉害。
“冬冬都会赚钱养家了,你得去买些肉,好好庆祝一下。”周婶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以前就觉得夏臻比儿子聪明,书也读得好,就是身体差了些。
这样的男孩子,就怕养不大,以后也不好找媳妇。
现在发现他动动笔杆子,就能赚到钱,对他的观感就变得不一样了。
“对,我们先回去。”祝琴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儿子的胳膊,“一会让你姐去买一斤肉,我们改善一下伙食。”
悄悄望了望院子,除了陈宗堂和两个儿子虎视眈眈地望着她们,其它人似乎没留意这边。
也对,难得遇到周末,这时候大家应该去办事了。
“好。”夏臻此时心里也是激动万分,就没有说什么,快步和母亲回到家里。
祝琴衣服也不洗了,进屋后反手关上门,再次看了一遍两张汇款单,越看越兴奋。
“冬冬,你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赚了这么多稿费?”
不是说写篇文章,只有一两块钱吗?
“一篇散文,两首诗歌。”夏臻知道这事没必要瞒着,就简单说了说。
他激动倒不是因为赚了二十几块钱,而是自己的第一步计划,总算能够顺利实施了。
只要确定这条路走得通,后面一切就会越来越轻松。
“除了这些,你还有其它稿子寄出去吗?”祝琴听说儿子会写诗,心里乐开了花。
只是人心贪婪,得陇望蜀,她希望儿子还有其它作品能继续发表。
“还寄出去好几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发表?”望着妈妈期待的目光,夏臻只好说了大概的数量。
后面除了寄到《诗刊》的三首诗,还给隔壁沪市的国家级大报各寄了几首。
如果全部加起来,应该有二十几首了。
“好,好。”祝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你以后努力写,争取当个大诗人。”
儿子能不能考上大学,现在还不清楚。
可是诗歌发表,却是实打实的成就。
他有这样的本事,咱老夏家还怕翻不了身?
24.不服气
儿子成了大作家,今天必须好好庆祝一下,祝琴走进厨房,看里面还有哪些食物可以吃。
最近几天,儿子总是偷偷去鸽子市,买回一些新鲜蔬菜。
因为家里不缺钱,她也睁中眼闭只眼,没有埋怨儿子太浪费。
拿下装菜的篮子,看到里面还有番茄、卷心菜、丝瓜和南瓜,就又放了回去。
比起上个月,家里的生活已经改善许多。
不过还是舍不得买肉吃。
上次从赵水根那边搞到的十斤肉票,她依然藏在箱子里没有动。
今天必须买两三斤肥肉回来,好好给儿子补一补。
去房间把肉票和钱准备好,看到一早去买米的夏凝和李自强也回来了,于是一起把米从自行车后架抬下来,倒进米缸里。
这次一共买了五十斤米大,应该能吃一个月了。
夏凝刚才进台门时,听周婶跟周奶奶在议论弟弟写诗的事,听说是发表在国家级和省级报纸上。
她强忍着激动,顾不得洗手,伸手要看那两张汇款单。
“这有什么好看的?”见姐姐兴奋地满脸通红,夏臻就有些无语。“还不如看看我刊登在报纸上的诗歌。”
他已折开两封信,把里面的印刷品取出来。
除了两份样报,里面各自附有一封编辑写的回信。
内容差不多,估计是通用格式。
先是赞扬他的作品不错,鼓励他继续创作,同时别忘了给报社投稿。
“这篇文章和两首诗歌,真是你写的?”夏凝从善如流地接过报纸,看完后又不敢相信地问。
短短一千字的散文,讲了一个悲伤的故事,给人以强烈的心灵震撼。
最夸张的是结尾,把女子苦苦等待的人,设计成作者的“父亲”,扩大了悲剧的效果。
虽然知道这是虚构的内容,她依然有种就不出的难过。
而两首诗歌,一首是歌颂祖国,她觉得很好,却没有太大的感触。
反而是另一首《如果有来生》,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意境,她反而最喜欢。
“快去买肉,有话回来再说。”祝琴见他们姐弟只顾着聊天,在一边催促了一句。
今天是星期天,买肉的人肯定多,去晚了不一定买得到。
夏凝应了声,放下报纸,匆匆出发了。
李自强洗了脸过来,接过报纸,仔细看起来。
“夏臻哥,你文章写得这么好,还考大学干什么吗?”他一直认为大学不好考,与其将来失败,不如直接找个工作。“去学校当代课老师,将来名气大了,文化站也会把你招去当干部。”
动动嘴和笔杆子就能过上好日子,根本没必要承受失败。
“你不懂。”夏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大学毕业的话,将来可以当国家干部,而代课老师有什么出息,最多熬几年混个公办教师,这点工资我还没看在眼里——”
这小子总是在担心自己,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却不明白自己的真正能力。
“对,考大学才有出息。”祝琴在旁边也赞同儿子的意见。“你现在还小,至少能考五六年,就算考不上,能写文章也不怕饿肚子——”
见做午饭还早,她迈出轻快的步伐,继续去门口洗衣服。
嘴里哼着最近同事都在唱的《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声音居然跟年轻姑娘一样清脆。
夏臻望着妈妈仿佛年轻了十岁的精神状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中饭前周晓聪送了一碗红烧泥鳅过来,另一只手还提了一小捆紫云英,说是亲戚家在给队里养牛,这几天春耕翻土,每天都能从泥里捡到不少泥鳅,就给他家送了好几斤。
夏臻这才想起,三月底四月初正是紫云英的收割季节,耕田后开始春播和插秧。
紫云英在农村一般用来喂猪,也可以挑一些嫩芽炒来吃。
印象中八十年代分田到户后,家家户户都有了充足的粮食,过年前会加工两三百斤年糕,浸在缸里,和紫云英炒来吃,是本地一道特色点心。
“你亲戚家在哪里?”夏臻前世很向往去农村挖泥鳅摸田螺,反正现在没什么事,很想去乡下看一看。“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玩两天——”
如果有机会亲手捉泥鳅,那就更完美了。
“想去乡下还不容易?”祝琴听见了,在一边接过话题。“你舅舅家靠近山里,还可以采野草莓和桑椹,正好清明快到了,下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去一趟吧!”
儿子真的变了。
他以前不喜欢去农村,说那里又脏又乱。
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想去那里。
“行,那就下个星期天去吧!”
夏臻对舅舅的印象不是很深,主要是两家平时很少来往。
原因很简单,舅妈曾经央求父亲帮舅舅安排个工作,这样他们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没想到父亲没有答应,两家就此有了矛盾。
原因很简单,那时候叔叔和舅舅同时找上门,要他帮忙找工作。
他原本打算一个一个来,没想到舅妈误会了,还怪他心肠太硬。
父亲就有些生气,干脆一个都没答应。
父亲去世后,妈妈到处借不到钱,大伯和叔叔都拒绝了,最后还是舅舅帮的忙。
原主不懂人情世故,夏臻了解这段因果后,却对这个舅舅印象不错。
兄弟姐妹闹翻后,很难恢复以前的感情。
他能在自家落魄后,依然伸出援手,人品可见一斑。
至少比大伯和小叔借口家里穷,不肯多出一分钱强得多。
“你发表文章的报纸在哪里?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周晓聪拿着空碗没有马上离开,坐在长凳上朝夏臻伸出手。
早上出了趟门,回来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
他虽然相信好友不简单,可是《中国青年》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依然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
“拿去看。”夏臻懒得再解释什么,从抽屉拿出报纸,递了过去。
估计这两天还会有人想看这个,他恨不得拿出来贴在台门旁边的墙壁上,让大家自己去欣赏。
“不错不错。”周晓聪看完后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他欣赏水平有限,看不出好在哪里。
不过跟以前看过的诗歌和散文不同,至少让他有种情绪上的触动,这就不简单了。
“我说过了,等我成功后,你就跟着我混。”夏臻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肯定比你自己努力容易一百倍。”
现在这样说,他和家人肯定不相信。
不过有些话说多了,多少会影响他的想法,只要他有了这样的意识,以后再叫上他,就容易多了。
“才发表三篇东西,就骄傲成这样。”周晓聪习惯性地打击他。“等你每个月赚的钱,能超过我后再说吧!”
二十多块虽然不少,问题是自己不比他差。
至少现在好友还没资格要自己跟着他混。
“你等着。”夏臻打了个响指。“用不了两个月,你就知道我们两人的差距有多大了。”
祝琴在灶前做红烧肉,听到儿子信心十足地话,只觉得他实在太帅了。
同一时间,牛家人已经围坐在一起吃午饭。
“爸,你不是说夏臻准备考大学吗?怎么突然改写文章了?”牛大春情绪低落地问父亲。
原本他对追求夏凝信心十足,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她。
自从上次送电影票失败后,他下班后一直关在家里,不愿意出门见人。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他更加担心起来。
“夏家小子的变化太大了,我现在也有些看不透他。”牛国强喝了一口老酒,夹起一粒花生米慢慢咀嚼起来。“如果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这小子要胆识有胆识,要文采有文采,一个才十八岁的男孩子,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中年人。
“他这么优秀,那你更应该支持我娶小寒才对。”见父亲这样说,牛大春突然信心大增,故意苦着脸嚷道。
“你以为想娶就能娶啊!”牛国强对儿子的理解力非常无语。“夏家现在夏臻作主,如果这小子不愿意,就算我去求亲,他也不会给我面子。”
他连赵水根都不怕,会怕自己这个小小警察?
别人看自己穿这身衣服,还没开口先软了几分,什么时候见过他客客气气跟自己打过招呼?
“他连你也不放在眼里?”牛小雪周末难得在家里住一天,此时正埋头在吃饭,听到哥哥和父亲的对话,疑惑地抬起头。
她比夏臻还大一岁,两人以前在一所学校读书,自然熟悉这个病秧子。
去年高考失败后,她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一所镇中插班复读。
离考试只剩三个月了,最近她全力复习,根本不关心台门里的情况。
倒是没想到,夏臻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也不能说不放在眼里。”女儿说话直来直去惯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其它人看到我,好歹会装一装,他却连装也懒得装,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比起儿子,女儿的性格更像自己,除了说话多了些傲气。
倒没想过要纠正她。
女孩子嘛!有些脾气是好事,这样不容易被人欺侮。
“人家有底气,才敢这样做。”张玉凤插嘴道。“等他考上大学,再有作家这个身份,以后台门里谁比得上他?”
一开始她还无法确信夏臻能考上大学。
最近她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居然每天晚上给家里人讲故事。
作为老师,明白要把故事讲得吸引人,并不容易。
他有这个本事,真的超出了她的预计。
“考上大学?”牛小雪听后噗嗤一声笑了。“他在家翻翻书,就能考上大学?如果有这么容易,那我不是能考上京城最好的大学——”
老实说她今年依然没有把握一定考上。
好在自己还年轻,如果不行,可以继续考。
以家里的条件,就算供她复读三四年,也不是难事。
“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不能按常规思维去看待。”见女儿看不起夏臻,牛国强忍不住提醒。“夏臻的变化太大了,我跟你妈一样,反而觉得他考上的可能性更加大。”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可是就是相信他能考上。
“行吧!”牛小雪的高傲,让她懒得跟父母争论这件事。“反正八月份就知道结果了,到时候我们再看谁考得好——”
父母的态度刺激了她。
既然他们认为夏臻强过自己,那她倒要看看,两人到底谁能考上大学!
隔壁的廖家,廖思渝也知道了夏臻发表文章的事。
“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居然能在这种级别的报纸上发表文章。”廖思渝夹起一块煎鸡蛋,神情复杂地说道。
台门里所以在读高中的孩子里,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努力刻苦的人。
谁让他从小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一个人抚养自己。
从他懂事起,就明白自己要争气。
他在班级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前五名,老师都说了,只要他不退步,考上大学的希望至少有七八成。
没想到夏臻横空出世,把他的风头抢走了。
“你别跟他比,保持自己的优势就行。”江琳担心儿子的心性受影响,在一边规劝道。
她一向觉得儿子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其它事不用去管。
而他也照着自己的要求,这些年一直在苦读。
每次儿子拿到成绩单,听到同台门的人夸奖,她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妈,放心吧!我不会输给他的。”俞思渝信心十足地回答。
25.等待的月台
五百米外的县委大院内。
于书玫小心把一大碗黄豆焖猪蹄端出来,放在桌上中间,抬头见丈夫和一双儿女都拿着报纸看得入神,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北,怎么一上午都在看报纸,你不怕把功课拉下了?”她先把目标对准女儿。
女儿在读高三,离高考越来越近,这段时间是冲刺期,每一天都很珍贵,怎么可以这样浪费时间?
“妈,难得碰到星期天放假,你就让我的大脑休息一下嘛!”耿启北站起来搂住妈妈的胳膊,撒娇地嚷道。
对自己的成绩,她非常自信,相信自己能考上大学。
唯一的区别,是考上名牌大学,还是一般的大专或者中专。
“懒得说你。”见女儿大大咧咧地没放在心上,于书玫甩开她的手,又朝儿子嚷道。“你们是不是都把自己当成少爷小姐了,吃饭还要我把碗筷拿到你们手里——”
儿子是她的骄傲。
一米八的身高,俊秀的五官,挺拔的身材,从部队复员回来后,依然保持着军人仪容仪表,谁见了夸一句?
最初他分配进省报,成为一名记者。
今年老公耿星河从省城调到舜江县担任分管宣传的领导,他也一起调了过来,成了驻县的特约通信员。
最近一段日子早出晚归,说是在做市场调研,准备写一篇通讯。
今天因为妹妹回家,才难得留在家里没出去。
“看到两首好诗,一时连吃饭都忘记了。”耿启中站起来不在意地笑了笑,主动去厨房盛饭。
妹妹学习辛苦,难得回家一趟,自然不能让她干这些。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好诗?”耿启北朝哥哥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青年报。“倒是我这边看到一篇不错的散文,写得非常感人,也不知道是虚构的还是真事——”
说完,随手把报纸递给父亲。
因为家庭的原因,兄妹俩看到优秀的文章,都会推荐给父亲。
耿星河接过后,也没说什么,随手放在旁边,继续看手里的报纸。
最近县里关于改革的宣传遇到了瓶颈,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把握这个度,所以干脆尽量绕过这个话题,只宣传国家新出的政策。
“散文肯定是真实的,否则不是成了小说?”耿启中听到妹妹的话,笑着接了一句。
“谁规定散文必须真实的?”耿启北却不同意哥哥的观点。“比如一些游记,会涉及到古代人物,以及当地的传说,如果要求全部真实,那应该怎么写?”
她平时比较喜欢看名家的游记,认为可以允许有虚构的内容存在。
“别吵。”见兄妹俩又争起来了,在学校当语文老师的于书玫一锤定音。“散文要写出真情实感,肯定得允许适当的虚构,毕竟同一件事,每个人的主观感受不一样,写出来的文章也会有区别。”
“妈只会和稀泥。”耿启北对妈妈的态度不以为然。
“不许没大没小。”耿星河抬头瞪了女儿一眼。
妻子是个善良传统的好女人,虽然女儿这样说并没有恶意,他依然得护着妻子。
“哥,你说的好诗在哪里?”耿启北朝父亲做了个鬼脸,拿起哥哥放下的报纸,寻找他说的好诗。
今年是五四青年节六十周年,学校肯定要组织各种活动,如是真有她喜欢的优美的诗歌,到时可以报名节目,上台朗诵它。
如果有书法比赛,也有了练笔的材料。
“在第四版。”耿启中回答。“先吃饭吧!一会儿慢慢看。”
妹妹的长相和性格像父亲,他则像母亲,所以兄妹俩虽然免不了争吵,却从来不会影响双方的感情。
“这诗确实不错。”耿启北翻到第四版,先跳过《红旗飘飘》,去看那首《如果有来生》,很快就兴奋起来。“这个叫夏臻的作者不知道多大年纪,能写出这样的诗,肯定是个特别浪漫的人。”
说完,忍不住朗诵起最喜欢的名子。
“我穿过金黄的麦田,
去给稻草人唱歌,
等着落山风吹过
你从一座叫“我”的小镇经过,
刚好屋顶的雪化成雨飘落
你穿着透明的衣服,
给我一个人唱歌,
全都是我喜欢的歌
……”
她真的有好久没有读到过这么有意境的诗歌了,难怪哥哥会夸它写得好。
“肯定是年轻人写的。”耿启中放好碗筷,说了自己的判断。“年纪大的人,写不出这样激情四射的作品。”
包括那首《红旗飘飘》,同样非常热血,跟其它传统诗人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我也这样觉得。”耿启北读完后再次看了几遍,越看越喜欢。
“别带着偏见看待周围的事物。”耿星河不反对子女这样讨论别人的作品,却忍不住提醒。“改革开放后,国家上下,迸发出勃勃生机,难道中年人老年人就没有热血了。”
他今年已经接近五十,可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耿启北站起来找剪刀,准备把两首诗剪下来,贴在剪报上。“回头得把最近的报纸看一看,这个叫夏臻的作者,有没有发表别的作品。”
忽然心里一动,从父亲旁边拿起青年报,看那篇散文的作者。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是同一个名字。
“果然是同一个人。”耿启北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激动地嚷起来。“我得给报社写封信,打听一下这个作者。”
一个作者写的三篇作品,全是她喜欢的,这样的情形太罕见了。
“别乱来。”于书玫皱眉警告她。“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交朋友的事放到考上大学后再去做。”
交笔友她不反对,但是浪费时间她就不能容忍。
如果因此出了差错,那不是得浪费一年时间复读,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放心吧,妈。”耿启北可没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我一定会考上名牌大学,给你和爸争光——”
就算父亲是副处级领导,依然无法免俗,希望子女给自己争气涨面子。
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绝不会因为认识了一个笔友,就把学习的事抛在脑后。
“到底是什么文章?”耿星河看完手中的报纸,站起来走向餐桌,见女儿已经从报上剪下三张小纸条,小心地放在一边,准备一会儿去粘贴,就好奇地拿起来看。
两首诗歌写得确实不错,作为宣传战线的领导,这点鉴赏能力肯定有。
特别是《红旗飘飘》,不输于老一辈革命诗人的作品,都可以编进教材,作为学生的读物了。
等看到《等待的月台》,忽然呆住了。
“怎么了?”见老公长时间不说话,于书玫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来吃饭,嘴里下意识地问道。
“没事没事。”耿星河慌张地扭过头,对着妻子强笑了一下,接过筷子坐下来,开始往桌上夹菜。“今天这黄豆焖猪蹄做得不错,看着就有食欲。”
边说边夹了一块肉,大口咀嚼起来。
于书玫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给女儿夹了一块没骨头的肥肉,自己也端起饭碗开始吃起来。
老公今天太反常了,居然没有给女儿夹菜,自己先吃了。
他在掩饰什么?
难道那篇散文有什么秘密?
不过现在不适合问这个,只能把狐疑忍下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耿启北兄妹俩也发现父亲有些不对,不过都理智地没有开口。
父亲这个年纪了,肯定有他的秘密,如果他愿意说,到时一定会告诉他们。
耿星河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和家人聊起生活中的琐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家人各怀心事地吃完午饭,于书玫让孩子们去忙自己的事,自己一个人收拾桌上的剩饭剩菜。
耿星河站起来到厨房洗了手,一声不响地上了楼。
走进书房,坐下来点了一根烟。
那篇叫《等待的月台》的散文,把他埋在心里的一件秘密,悄无声息地揭开了。
三十年前,他还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和一个叫崔黎的女孩子郎情妾意,感情深厚。
省城解放前几天,崔黎焦急地跑来告诉他,她们家因为成份的原因,可能会出事,所以一家人打算逃去香江。
耿星河听了非常着急,两人商量了一会后,打算一起私奔到沪市,投奔一个亲戚。
当他准时赶到约好的火车站旁边的树下,发现那边空无一人。
他一开始以为崔黎因为别的原因,无法准时赶过来,就在那边耐心地等待。
一直到天黑,他才知道她可能不会来了,于是沮丧地回到家里。
父亲还不知道他要私奔,只以为他去走亲戚,还奇怪他怎么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他匆匆赶到崔黎家,却发现人去楼空,崔家人全部消失不见。
他不死心,每天依然去约好的地方等她,希望有奇迹出现。
转眼一个月过去,他才确定崔黎应该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来找自己。
第二年秋天,离两人分开整整一年,他彻底死了心。
在家里的安排下,他跟于书玫见了面,很快就领证结婚,然后生下一双儿女。
随着时间过去,这段经历慢慢被淡忘,成了青年时期的美好回忆。
让他没想到时,这两年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而年轻时的经历,却越发清晰起来。
最近好几次梦到自己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和崔黎在火车站相遇,一起私奔到沪市,甜蜜地生活在一起。
醒来时望着身边这个两鬓已经有白发的妻子,心底又是惆怅又是不解。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开始不思进取,喜欢回忆往事?
这件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除了他自己,连父母妻子都不知道。
没想到这篇文章,就像旁观了他们当年发生的事,完整地把这段命运记录下来。
最恐怖的是,那个叫英的女人,三十年如一日,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等待心上人出现。
最后实在无法忍受,卧轨自杀了。
他仿佛看到了崔黎的命运,心情激荡之下,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把烟放进烟灰缸里,打开抽屉,从最底下拿出一本日记本,中间夹着一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
这是他和崔黎唯一的一张照片,那时候两人刚确定关系,就偷偷去照相馆拍照纪念。
当着摄影师的面,两人表现得很疏离,中间空了两拳的距离。
望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孔,耿星河只觉得苦涩越来越浓。
倒不怎么担心引起妻子的误会。
两人相濡以沫近三十年,彼此都了解对方的性子,已经这个年纪了,就算崔黎出现,难道他还可能离开妻子不成?
26.再收稿费
《等待的月台》不但搅乱了耿星河的心。
还让无数读者,看完后耿耿于怀,同情英的遭遇。
特别是女性读者,更加感性,不少人还为此给报社写信,打听这件事的后续情况。
可惜它刊登在省报,影响力有限。
两首诗歌就不一样了,它们让全国无数热爱诗歌的年轻人,记住了夏臻这个名字。
有《红旗飘飘》在旁边,倒没有人质疑《如果有来生》的内容,反倒觉得作者非常浪漫和有想像力。
就连青年报的上级单位共青团的领导,看了两首诗后,也打电话给报社,询问这首诗歌的情况。
今年正好是五四青年节六十周年,全国上下需要继续弘扬这种爱国精神,让年轻人记住现在的美好生活来之不易,从而热爱自己的祖国。
报纸虽然偶然也发表类似的诗歌,可是总让人觉得隔靴搔痒,读起来不够振奋人心。
这首《红旗飘飘》就好多了,读了后让人感觉热血沸腾。
他希望报社重点发表这一类的爱国诗歌,鼓励年轻人努力、奋发、上进,培养他们的爱国情操。
报社领导没想到这首诗歌惊动了这样的大领导,吃惊之余,自然答应照办。
挂了电话后,编辑们放下手中的工作,特意开了个会,商量从哪里约一些相关的稿子回来,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其实每年五月初,报社都会准备一些相关的文章,用来配合宣传。
只是这首《红旗飘飘》太优秀,拉高了诗歌的门槛,所以上级提了更高的要求。
报社原本准备的一些作品,自然不够用了。
“要不,我们向这个作者再约几首诗歌?”有人提议道。
一个人能写出这么优秀的作品,说明他的文笔非常厉害,想来再创作几首类似的诗歌,问题不会太大。
“靠一个人远远不够,不如办一个主题诗歌大赛,让全国年轻人都踊跃参加,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优秀诗歌和散文。”另一个说了自己的想法。
“也可以给全国有名的诗人约稿,他们手里说不定有几首没发表的诗歌呢!”还有人说了别的意见。
“这些意见都可行。”主编最后拍了板。“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的意见是同时去做,既向原作者约稿,也办主题赛,只要足够优秀,我们也不怕爱国诗歌太多刊登不完——”
假如真的版面不够,还可以结集出书。
到时以向建国三十同年献礼的形式,推广开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夏臻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他比较欣喜的是,第二天上午,《故事会》的稿费也收到了。
回信中说道,两篇故事一共九千字,一期排不下,会分两期刊登。
夏稿望着这张七十五元的汇款单,满心欢喜。
前世有人说它和《知音》两本杂志销路好,稿费高,看来不是外界瞎吹的。
今天是星期一,大家都去上班了,所以知道消息的人不多,只有夏臻和李自强,以及周奶奶。
“以你这样的赚钱速度,你妈和你姐都可以在家休息了。”老太太为他高兴之余,还调侃了一句。
昨天两张汇款单,已经让人非常意外了。
没想到今天的金额更加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难道夏家真的要出一个大作家了?
如果这样,那夏家的祖坟肯定在冒青烟了。
夏臻已经有了经验,所以大方地向邮递员道了谢,并没有说别的?
多说多错。
钱赚得比别人多,本来就容易引人眼红,如果再得瑟,那就是找死。
李自强跟在夏臻的身后,对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夏臻哥,如果你一直这样发表文章,一年就可以赚好几千块钱了。”他算了好一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哪有这么容易?”夏臻拍了拍他的脑袋。“这几天正好有文章被采用,接下来如果发表不了,就没有收入了——”
一年赚几千,他还嫌少呢!
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毕竟这已经是普通工人三年的工资了。
就算县里的大人物,一个收入也不过如此吧!
“不会吧!”李自强却依然替他算起帐。“两天收入一百块,只要一年有二十天寄出去的文章能发表,就到一千块了。”
他相信夏臻哥的能力,文章发表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他现在几乎每天都有文章寄出去,只要有十分之一发表了,就远远超过了目标。
“就算能赚到,也别嚷出去。”夏臻对他的耿直脾气毫无办法,只好这样嘱咐了一句。
回到屋里,他打算再写一篇故事。
《故事会》给的稿费这么多,真的要重视起来。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每期能发表一篇自己的故事就行。
思考了一会,这次准备写那篇比较有名的《强盗求诗》。
前世有人调查《故事会》历年最受欢迎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有无数人推荐,说明它真的很受欢迎。
写好后略微修改了一下,交给李自强帮自己誊写在稿子上。
一次偶尔的机会,他发现这小子写的字,比自己还漂亮,于是就把他当成了免费的书僮。
听李自强自己介绍,他从小在爷爷的监督下,苦练书法,基本功非常扎实,写硬笔字也写得非常漂亮。
这样一来,他原本非常头痛《包青天》这么多字,修改誊写是个大工程。
现在一点也不用担心了。
李自强抄好后,从夏臻这里拿了寄信地址和邮费,马不停蹄地到邮局寄信。
晚上祝琴回来,看到那张汇款单,差点因为太兴奋,心脏病发作。
两天就得了一百块稿费,再这样下去,自家就要成为李家台门最有钱的家庭了。
“这不是好事吗?”夏臻无所谓地把稿费单放进抽屉里。“现在家里不缺钱,我打算把它们存起来,过些日子先买一台收音机,接着再买录音机和电视机——”
每张汇款单金额太小了,还是等凑够两百以上,再去邮局把钱取出来。
晚上周晓聪过来串门,终于没有了技术工人的优越感。
“冬冬,你赚了这么多稿费,准备怎么庆祝?”坐下后他伸手搂住夏臻的脖子,嘴里酸溜溜地问。
“你想吃什么?明天我买回来请你——”夏臻望着他别扭的样子,笑着问道。
“我想吃的东西可多了,红烧肉,扣肉,猪蹄,白切鸡、糟鸭什么的,我都很想吃。”周晓聪面不改色地一口气报了好几个菜名,“你都给我买吗?”
最近好友大出风头,他虽然不会忌妒,心里多少有些被比下去的郁闷。
所以想为难他一下。
“行,吃饭还不简单,哥一样一样请你。”夏臻大方地回答。
“你是谁的哥?”周晓聪刚开始还很开心,吃肉嘛!谁不喜欢。
听他要当自己的哥,就不乐意了。
“谁能干谁就是哥!怎么样?有意见?”夏臻拍拍他的手取笑道。“有本事你也赚一百块钱回来啊!”
“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周晓聪没想到他会这样挤兑自己,气得要打人。
看到奶奶和妈妈进门,连忙松了手。
晚上大家还要听夏臻讲故事呢!可不能得罪他。
《包青天》第一个故事锄美案已经讲完,现在在讲第二个故事《真假状元》,大人们都听得入了谜,把晚上过来听故事,当成最大的娱乐活动。
他有些不服气,借了《故事会》回去看,也想学着讲故事。
却发现自己讲的干巴巴的,根本没有夏臻讲的好听。
“冬冬,你赚了这么多稿费,将来可以自己娶媳妇了——”周婶进屋一见到夏臻,就开始取笑他。
她的性格就这样,讲不出肉麻的话来哄人开心。
“才这么一点点钱,他自己花都不够,哪里娶得到老婆?”祝琴心里得意极了,嘴里却说得很谦虚。
如果不是儿子拦着,她可能会把儿子写文章赚钱的事,跟身边所有认识的人都讲一遍。
“他现在才多大?”周奶奶也跟着夸起来。“接下来继续写,别说娶媳妇,就是买大彩电、洗衣机和电冰箱都不是问题——”
现在不能自由买卖房子和车子,除非上面有人。
但是有票子的话,买家用电器还是没问题。
“如果能用得上它们,那我真的可以享福喽!”祝琴听了,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
27.再次去鸽子市场
当天晚上,夏臻等李自强睡着后,再次来到鸽子市场。
最近他经常从禅境花园拿一些蔬菜出来,放在厨房里,妈妈一直以为是去鸽子市场买的,怕他没钱用,难得大方一次,放了一百块钱在他身上。
他今天打算先换一张自行车票,然后买一辆女式自行车给姐姐骑,原来那辆交给李自强,等他学会骑车,正式拿菜让他去卖。
这小子同样不是个读书的料,那就安心学做生意吧!
鸽子市场没什么明显变化,等待交换的主要还是自种的蔬菜和家养的禽蛋。
工业品比如布匹和生活用品,这里几乎看不到,也不知道是不好搞货,还是另有鸽子市场?
夏臻简单扫了一眼后,没有发现感兴趣的东西,就直接来到放电瓶的桌子前。
“要换什么?”见夏臻走到自己面前,那个包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双眼的年轻人,用冷漠的语气问道。
“有没有自行车票?”
“有,九十块。”
“这么贵?”听到这个价格,夏臻明显吓了一跳。
只是一张购物票而已,就有接近一百块,加上自行车的价格二百出头,不是要三百多才能买一辆?
“嫌贵就别买?”
夏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钱出来,乖乖地把票买了。
也对,现在紧俏物资什么不贵?
前世一台四十吋的液晶电视机,用不了两千就能买到。
而现在一台十八吋的彩电,就不止这个价格了。
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一直舍不得买,直到九十年代后期家电大降价了再买吧!
把自行车票贴身放好,他没有心情继续逛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兄弟想买自行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啊!”夏臻扭头望了对方一眼,随口回答。
没想到隔了一星期过来,会再次碰到了上次聊过一次的那个高个陌生人。
有心不想理他,又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人,就准备敷衍几句再离开。
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难道这边的鸽子市是他开的?
“小兄弟,相遇是缘份,不如交个朋友?”高个男人似乎对夏臻很感兴趣,热情地朝他伸出手。
“交朋友没问题。”夏臻没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会遇到同性纠缠,又好气又好笑。“为了表示诚意,请大哥先亮明身份可以吗?”
对付这种小麻烦,他有的是办法。
“这个——还是先不要吧!”高个男人没想到夏臻会提这样的要求,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的身份不一般,在这种地方出现,本身就不正常。
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不是普通人,有心想结识一下,却还不值得他冒这样的险。
“连身份都不知道,能交朋友吗?”夏臻不客气地反问。
“抱歉,是我唐突了。”高个男子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只好悻悻地道歉。
原本想先了解一些夏臻的情况,再派人调查他的详细身份。
没想到他这么精明,要自己先交代清楚,这就不好办了。
他有种直觉,眼前的年轻人不简单,如果自己编造身份,只怕会被他一眼看穿。
那样的话,就会更尴尬了。
“没关系。”见他主动认错,夏臻不在意地笑了笑,挥手快步往外走。
等他出了树林,旁边黑暗处走出两个人,来到高个男人的旁边。
“要不要跟踪他?”
“不必了。”高个男人摇摇头。“他用这种方式拒绝我的接近,应该不想暴露身份,我们没必要为此得罪他。”
舜江县才多大,有几个比自己出色的年轻人?
只要他没有离开舜江县城,相信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
夏臻回到家里,悄悄上楼爬到床上。
再次进入禅境花园,拿起放在地上的丝瓜,仔细看了看。
上次李自强砍了一捆灌木回来后,他在院子的石缝里,种下两棵禅境花园发芽的丝瓜,并在门口简单搭了个瓜棚。
妈妈和周奶奶见了都觉得他有些儿戏,一个鸡蛋大的缝隙里,能种出丝瓜吗?
夏臻没有在意。
外面这个只是他用来试验的工具,同时掩饰蔬菜的来历。
真正的收获,还得看禅境花园。
如果院子里也能长势良好,他会考虑去山上挖些泥土,在墙角弄一小块土地,种些常见蔬菜。
李家台门九户人家,大家都没有种菜的习惯。
这么大一个院子,只用来晒东西,夏天乘凉,有些浪费了。
自己一旦成功了,相信他们也会照着做。
多的不敢说,每个月省下一两块购买蔬菜的钱,肯定没问题。
其它灌木被他移进禅境空间,在花盆周围搭了架子,再种上南瓜、丝瓜和西瓜。
催熟过程中摘掉底部侧枝,能提高产量。
现在地上已经堆了不少丝瓜、南瓜和西瓜。
这几天他一直在做一个试验,就是想确认一下,新鲜蔬菜放在禅境花园,大概多长时间才会变坏?
照他的猜测,里面肯定不可能像储物空间一样,内部时间是停止的。
最多保鲜功能比外界强一些。
地上这些丝瓜,已经放了六天,现在拿起来看,依然像刚摘下来的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一个月内食用,能保证它们的新鲜。
有了这个明确的答案,夏臻觉得方便了许多,只要一次催熟一批,不必每天进禅境花园。
从瓶子里拿出几粒带绿豆虫的花生米,埋进空花盆里。
催熟一次后,从泥里拔出两株成熟的花生,底下长了足足七八十粒新鲜带壳花生,产量远远超过正常泥里种植的数量。
夏臻再次催熟了几次,最后得到一篮带泥的花生。
已经吃过盐水毛豆,这次他打算煮些盐水花生吃。
花生榨油的事,暂时他还没这个打算。
什么时候榨油店开始榨今年的新油了,他再拿出几十斤花生米,去榨几壶油回家。
第二天早上,他拿出自行车票,跟妈妈说了买自行车的打算。
祝琴虽然担心儿子花钱有些快了,考虑到他写文章能赚稿费,就没有反对,回房拿出五百块钱让他自己安排。
当然免不了唠叨几句,提醒他别一下子把钱花完了。
夏臻笑笑没有说什么,扭头问姐姐喜欢什么款式的女式车。
现在大家都爱买二八扛的自行车,因为负重能力强,用途比较广。
女式车虽然轻便,可是功能单一,只能骑人。
“我没别的要求,只要好看就行。”夏凝笑着回答。
她早就想要一辆新式的女款自行车了,没想到弟弟这么大方,愿意买给自己。
“要不,你自己去挑一辆?”听姐姐这样说,夏臻把钱和购物票递过去。“供销社那边你有熟人吧!说不定还能便宜几块钱呢!”
女人的审美很难讲得清楚,他没打算用自己的标准,强迫姐姐接受。
至于父亲以前的同事和朋友,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还不如让姐姐自己找熟人想办法。
“好啊!”夏凝听后非常开心。
第一次经手这么多钱,机会难得,她自然不会客气。
祝琴望了望姐弟俩,最后把想说的话咽进了嘴里。
28.去舅舅家
第二天下班时,夏凝骑回来一辆飞鸽牌女式自行车。
她没有选择名气更大的凤凰牌,是觉得这辆车更轻便更好看。
至于价格,也便宜了二十多块,太划算了。
家里多出辆旧车,妈妈不会骑,就照着原先的计划,把它交给李自强,让姐姐教他学车。
李家台门外的吉祥弄尽头,有一块篮球场大的空地,白天停满了自行车,傍晚工人下班车子骑走,就空了下来。
夏凝每天下班后,趁天没有黑,带李自强来学骑车。
在后面扶了两天后,李自强就掌握平衡诀窍,后面没有人扶,也能歪歪扭扭骑一段。
这样一来,就省事多了,反正白天他没事干,可以整天骑出去外面摔打。
所以只用了四天,他就能满大街跑了。
祝琴又让女儿买回几丈棉布,准备给家里人做新衣服。
最近天气开始转暖,棉衣随时得换成单衣,做套两用衫,可以一直穿到夏天。
相比自行车这样的大件商品,布票就比较容易换到,也要不了多少钱。
周末要回娘家,她希望一家人穿上新衣服,体面地回去做客。
最后用厚厚的卡其布,给四人各做了一套两用衫,因为它们比较耐磨耐洗。
款式采用流行的工人装,夏臻和李自强一身军绿色,而妈妈和姐姐的女装则用了藏青色。
夏臻对这样的新衣服自然没什么感觉,照他的想法,反正家里不缺钱,还不如直接去服装店买最新的款式。
只是妈妈胆子小,怕穿得太时尚惹来闲话,坚持自己做,最后只能依了她。
这几天夏臻先后收到三张汇款单,金额最大的来自《诗刊》,三首诗一共给了四十六块稿费。
沪市两家报社投稿的鸡汤文和诗歌,分别给了九块钱和十二块钱。
从第一次投稿到现在,不到半个月时间里,收到的稿费总数已经达到一百六十五块,相当于五个人的工资,惊呆了李家台门的所有人。
大家当面夸他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养家了。
背后怎么想的,谁也说不清。
祝琴自然是欢喜不迭,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李自强,今天有没有收到汇款单?
虽然失望次数比较多,她依然乐此不疲。
生活有盼头,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很快周末再次到来。
祝琴和儿女商量后,决定不但带上还给哥哥家的钱,另外再买些吃的过去。
家里条件好了,当然不能空着手去做客。
于是去买了一块两斤多的条肉,肥多瘦少,非常诱人。
另外还有一包白砂糖,一斤蛋糕,一个水果罐头,以及夏臻从禅境花园收获的一网兜苹果。
留下李自强看家,三人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出发了。
夏臻骑老二八带着妈妈,姐姐骑着轻便自行车载礼物,迎着习习春风,赶往乡下。
“小强到我们家后,已经变壮了许多,为什么你依然这么瘦?”见儿子吃力地踩着自行车,脖子因为用力青筋暴绽,祝琴在后面心疼地问道。
李自强刚到自家时,跟儿子一样瘦,还比他矮了一点。
现在两人站在一起,已经一样高了。
最让她恼火的是,那小子像吹了气似的,很快丰满壮实起来,力气也越来越大。
而同样吃饭睡觉的儿子,却没有明显改变,这让她非常担心。
“我们不一样吧!”说起这件事,夏臻也有些郁闷。“他是饿得皮包骨,有东西吃,很快就能恢复过来。我是得了病才瘦下来的,估计没查清楚病因前,不容易变壮。”
他其实考虑过用运动促进血液循环,增加血肺功能,让身体尽快恢复。
只是怕基础没打好,反而适得其反,才忍着没有去跑步。
被妈妈这样一说,他突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为什么不去省市级大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看病因到底是什么?
有病治病,如果没有其它原因,纯粹是吃不胖,那做些力量训练,总归有办法增加一些肌肉。
“唉——”听儿子这样说,祝琴只能无奈地叹气。
骑了一个小时,舅舅家就到了。
乡下地方没有节假日,因为没有提前通知他们,一家人提前做了好吃闭门羹的准备。
没想到的是,家里的门大开着。
三人推车进院子,正要叫人,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
“你不好意思开口,那儿子的亲事耽搁了怎么办?”这高亢的女声一听就是舅妈,此时似乎正在为一件事发火。
“要这么高的彩礼,咱们高攀不上,我看还是算了。”舅舅低沉的声音传来。“再说儿子今年才二十一岁,拖一年也不晚——”
“还不晚?我看你是昏了头——”舅妈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他再不娶媳妇,两个妹妹怎么办?一直拖着不嫁人吗?”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遇到主人家吵架,最合适的办法,就是悄悄避开,免得主人碰到后尴尬。
只是这么远赶过来,肯定不甘心回去。
“进去再说。”祝琴只犹豫了一下,就有了决定,朝儿女示意了一下,准备进屋。
恰好舅妈怒气冲冲从里面走出来,差点跟三人撞在一起。
“舅妈,今天你没有去挣工分啊!”夏臻见了,连忙叫了一声。
看到妈妈后,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怪异,让他不由自主猜测,难道她们吵架跟自家有关?
毕竟父亲过世时,妈妈向舅舅借了不少钱。
当时大伯和小叔,明明家里条件不算差,却百般推脱,不肯帮忙。
舅舅是唯一一个真心伸出援手的亲戚。
这也是家里条件刚好转,一家人就过来做客的原因。
换成去大伯家,只怕姐弟俩都不会轻易答应。
“你们怎么来了?”被夏臻一打岔,肖佩佩反应过来,脸上同时露出笑脸。“今天家里有事,就没有出工——”
同时朝屋里喊了一声:“祝华,你妹妹一家来做客了!”
夫妻吵归吵,感情不会轻易改变。
家里来客人了,家里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也得先放下。
看院子停了两辆自行车,侄女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肖佩佩又非常意外。
妹夫去世后,家里不是特别困难吗?
怎么每人一身新衣服,还带了这么多礼物,有些不寻常啊!
“小琴来了,快进屋。”祝华听后激动地冲到门口,热情地招呼三人。“你们今天来得巧,我和佩佩正好在家没出去。”
等看到侄女手里的东西,又皱起了眉头:“人来了就好,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亲兄妹之间不要客套,有这钱不如给侄子好好补补,都瘦成什么样了?
“哥,冬冬现在是作家了,写文章赚了不少钱。”见哥哥心疼自己,祝琴随手从女儿手里拿过苹果,塞到他手里,骄傲地嚷道:“今天我们过来,不但是还债,还想问问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
她也不傻,哥嫂刚才在吵架,明显是家里的经济出了问题。
把欠他们的钱还了,虽然能解决眼前的危机,但是一家人靠在地里刨食,一年又能存下多少钱?
自家现在条件好了,得回报哥哥一家才对。
“什么?”祝华和肖佩佩夫妻俩同时望向夏臻。“冬冬今年不是一直在养病吗?怎么突然成了作家?”
因为侄子身体不好,他多次拒绝妻子的提议,不肯去妹妹家,把债要回来。
他们父母离开得早,现在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了。
当哥哥的没本事,帮不上忙。
妹妹唯一的儿子病成这样,他如果再上门,不是要逼死亲妹妹吗?
29.爱炫耀的妈妈
“就是因为养病,天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才有了灵感。”夏臻知道这件事早晚会有人怀疑,很顺溜地把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写下来寄给报社,没想到居然发表了。”
“那真的是因祸得福了。”祝华却相信了他的鬼话,还激动地嚷了出来。
他的文化程度不低,以前还在村小当过代课老师。
因为得罪了村支书,才重新回家务农。
写文章赚稿费,过上轻松又富足的生活,这是每个人年轻时都有过的梦想,包括他这个已经四十出头的黝黑乡下农民。
可惜只能想想而已,他清楚自己没这个能力。
“先进屋再说。”听说小姑子一家今天来还债,肖佩佩原本客套的笑容,顿时变得真诚许多。
短短几个月时间,夫妻俩为了这一百多块外债,已经吵了不知多少次。
原以为最快也要年底才能要回来,儿子的婚事今年只怕谈不成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这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进屋后热情地给他们泡了茶。
茶叶是大队茶厂加工的,虽然叶子有些老,不过茶香依然很浓郁。
祝琴从贴身口袋掏出钱,递给哥哥。
又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
“冬冬写了多少文章,赚了多少钱?”肖佩佩过来坐在祝琴旁边,好奇地打听起来。
作家可是个神圣的职业,比医生干部这些还要稀罕。
毕竟一个县有几百个医生和干部,而称得上作家的,最多只能找出几个或者十几个。
就他们所知,这些人出名后,大多会被相关的文化单位抽调走,进入国家机关,收入待遇都非常好。
“才写了半个月,已经发表了两篇故事,两篇散文,和六首诗歌,全部发表在省级国家级的报刊杂志上,稿费一共有一百六十五块。”祝琴对这些数据每天都要翻来复去看好几遍,所以张口就来,根本不用思考。
听李自强说,他现在每天都要帮儿子寄稿子,后面肯定还有很多文章能发表出来。
只要保持这样的创作水平,一个月赚两百多应该难度不大。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赚三四百块,那样的话,一个人抵得上十个人的工资了。
“半个月就赚一百六十五块钱?”祝华夫妻俩听后都惊呆了,他们不知道如何形容侄子的本事,只能这样夸奖道。“冬冬真的开窍了。”
他们还不知道夏家让赵家赔了一万块钱,否则的话,只怕会更难以相信。
“我也觉得他是个天才,第一次写就能成功。”祝琴一点不客气地跟着夸起儿子。“他还打算七月份考大学,如果真的能考上,那咱家真的要兴旺了。”
因为儿子一直阻止她向外界透露这些消息,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憋得有多难受。
今天终于有机会向亲哥嫂炫耀这些,只觉得全身都舒畅了。
家里出一个大学生意味着什么?相信任何人都明白。
到那时,她这个当妈的,真的可以享福喽!
“那冬冬要努力。”作为舅舅,自然喜见外甥成材。“考上大学,给你妈争口气。”
夏臻只能不断点头。
有个爱高调秀儿子的母亲,他还能怎么办?
好在他的心理年龄不小了,对未来的人生发展,有了清晰的思路,倒不用担心因为妈妈的过高期望,从而毁了自己。
“还是你的命最好!”肖佩佩夸张地拍了一下大腿,羡慕得不行。“以前嫁了个能干的老公,当了这么多年城里人,原以为妹夫去世后,你要吃苦了,没想到冬冬比他爸还厉害——”
当初因为求工作的事,两家还有过嫌隙。
妹夫去世后,关系重新恢复过来。
老公把家里准备给儿子结婚用的一百多块积蓄,全部借给小姑时,她不是没有意见。
只是家里的事一直他在作主,只好忍了下来。
没想到好心有好报,看小姑一家的意思,是打算报恩来了。
“是冬冬自己争气。”因为老公跟亲大哥亲小叔关系紧张,祝琴对夏家没多少感情,所以听不得有人说夏家祖坟冒青烟什么的。
儿子是自己生养的,他能成材,大半是自己的功劳。
“对,对,是冬冬自己能干。”肖佩佩听出了小姑的心思,连忙跟着念叨。
聊完这些,又说起自家孩子的事。
家里三个孩子,老大祝延庆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喜欢隔壁村的一个女孩子。
她们已经打听过对方的情况,对女孩子的长相品性倒还满意,所以叫了介绍人去提亲。
对方要的彩礼比较多,这让他们有些犹豫。
女孩子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上下还有四个兄弟,经济条件一般。
她担心这笔彩礼送过去后,被她的父母留着给儿子娶媳妇,那肯定拿不出像样的嫁妆嫁过来。
而且媳妇娘家兄弟多,事情也会更复杂。
万一夫妻俩闹矛盾,他们肯定会过来闹事,自家只有一个儿子,哪里惹得起他们?
加上这些钱还在小姑那里没法拿回来,多重烦心事混杂在一起,就忍不住发脾气,说着说着夫妻俩就扛上了。
人穷志短,说的就是他们这种情形。
现在却庆幸不已,幸好老公主意正,没有真的去向妹妹开口。
“大嫂想多了。”祝琴听了她的诉苦,笑着开解道。“女孩子兄弟姐妹多,不算问题,关键是看女孩子跟延庆感情怎么样?”
感情好,女孩子出嫁后,只会胳膊往外转,指使娘家兄弟帮自己这个小家。
到时人多力量大,对侄子反而是助力。
相反,如果感情一般,女孩子又是个拎不清的货物,就算她是独生子女,照样会很麻烦。
“我就是这样劝她的,可是她听不进。”舅舅在一边插了一句。
这点见识他当然也有,问题是妻子太焦虑了,怎么说也不听。
“我们又没有跟她相处过,怎么知道她的真实心思?”肖佩佩瞪了老公一眼,不服气地反驳。“有的人现在看起来很乖巧,结婚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村里这样的情形难道少见了?
当初人人都夸的一个姑娘,嫁过来后变得又懒又馋,快把公婆气死了。
“舅妈是心疼彩礼吧!所以才会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夏臻一眼看穿了舅妈的心思,笑着在旁边打趣。“如果她倒贴嫁妆过来,舅妈肯定不会担心这些了——”
如果不要彩礼,或者全部买了嫁妆带过来,相信她的想法就会不一样。
肖佩佩被他说的一愣,又不好意思笑起来。
还真是这个理。
如果不是因为要这么多彩礼,她哪里会想东想西?
“也有可能是你舅妈还不知道怎么当婆婆,担心自己跟儿媳妇相处不好——”祝琴在旁边又开起了玩笑。
她能理解大嫂的担心。
花的彩礼越多,期望就会越高,如果女孩子脾气不好,到时娶个祖宗回来,谁也不会乐意。
“这倒没有。”肖佩佩叹了一口气。“只要她好好跟延庆过日子,我操心这些干什么?”
他们只有一个儿子,家里的一切,以后还不是他们的?
不过小姑说的有理,自己真的没必须焦虑这件事。
说完儿子的事,又开始说起两个女儿。
老二今年十九岁,跟一个在职军人好上了,男孩子在部队表现不错,已经升为班长,据说还打算考军校。
上次回来探亲,跟父母说如果考试失败,等三年义务兵结束,转成志愿兵。
女儿如果嫁给他,婚后可以打报告去部队当军嫂。
这让他们非常头疼。
当军嫂肯定比在家种地好,可是又舍不得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几年回不了家。
骂了老二又不听,似乎铁了心要嫁给他。
只有小女儿比较懂事,初中毕业后才十六岁,去镇上的裁缝店当学徒,现在已经能做简单的衣服了,将来应该不需要他们操心。
“延萍有这样的机会,不是好事吗?”祝琴听后,意外地反问。
当父母的,只要儿女过得好,何必在意嫁得远不远。
再说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军营,早会得回来。
“道理我也懂,就是舍不得啊!”舅妈叹气道。
中午祝延庆和祝延萍兄妹俩人回家吃饭,看到小姑一家来了,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怪异。
他们也知道父母因为借钱给小姑的事,最近吵得很凶。
原以为妈妈会冷着脸,不给小姑他们好脸色。
没想到她们两人居然一起在厨房做菜,还聊得非常热络。
“延庆延萍,怎么不叫人?”见孩子们表情古怪,肖佩佩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连忙提醒道。
妹夫以前看不起乡下的穷亲戚,所以跟他们关系一般。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三人明显想跟自家修复关系。
这样一来,外甥一旦有了出头之日,也能照顾一下表哥表姐。
“小姑。”两人虽然惊讶妈妈的态度,却没有表现出来。
30.授人以渔
夏家带来的两斤肉,被舅妈分成两半。
一半加了野笋红烧,另一半加霉干菜放进饭架里蒸。
干菜蒸肉当天还不能吃,得多蒸几次,等干菜吸足了肉的油脂,才可以开吃。
祝家村后面有一大片低矮山坡,是村里的柴山,上面长满了灌木和拇指粗细的野竹子。
现在正是春笋破土而出的时节,如果早晚抽得出空,村里人都会上山拔些笋回来,炒着吃或者蒸水蛋,都是少有的美味。
“可惜没有油豆腐,这样吃肉有些浪费了。”肖佩佩把菜端上桌,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习惯成自然吧!本地人一旦买到肉,总喜欢加油豆腐一起炖了吃,似乎这样才是正确的吃红烧肉方式。
野笋虽然同样美味,只是它比较刮油,所以当地人对它真的是又爱又恨。
“没有豆腐票,想吃也买不到啊!”祝琴在旁边深有同感地回答道。
现在自家不缺钱了,但是很多食物依然买不到,这成了她甜蜜的烦恼。
“想吃豆腐,为什么不自己做?”夏臻听后好奇地问。
磨一斤黄豆,可以做两三斤老豆腐,油炸后就是油豆腐了。
“你会做吗?”见夏臻这样反问,表姐祝延萍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她回来得晚,还来不及从姑姑嘴里知道表弟的丰功伟绩,见她们一家欠了自家的钱,却穿着新衣服,明显没有还钱的意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难怪父母要吵架,有这样一家不懂事的亲戚,谁遇到谁倒霉。
“会啊!”夏臻像是没听懂表姐嘴里的轻视。“表哥靠在家里务农能有几个钱,要不在家弄个豆腐作坊,每天挑了去附近几个村里卖?”
这时候农村已经有做豆腐的人了,一般在周围二三个村里叫卖。
因为本钱小,利润高,每天赚二三块钱问题不大。
一个月如果能赚五六十块钱,那绝对算得上农村的富户了。
“别胡说。”见儿子信口开河,祝琴连忙阻止道。“你又没去过豆腐作坊,怎么知道做法?”
如果技术这么简单,那谁都可以靠这个赚钱了?
“书上有讲啊!”夏臻见她不信,只能这样解释。“方法非常简单,把黄豆泡开,磨成豆浆,放进锅里煮开后,倒入一些醋或者石膏,豆浆就会凝积成豆腐脑,再舀起来倒进专用的木制模具里,上面用重的东西压住,把水压出来,就成豆腐了。”
这个技术只要上过网的人都知道,前世还有很多家庭主妇,为了吃到健康的豆制品,选择在家自己做豆腐吃呢!
“真的?”祝华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倒是相信了。“如果这样真能做出豆腐,那我们家有了这个技术,以后真的不会缺钱用了!”
只是听他说的这么随意,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外甥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肯定可以,不信我做给你们看。”对于真心对自家好的舅舅一家,夏臻今天过来时,也在想办法如何帮他们。
给钱肯定不行,最好是教他们一个赚钱的法子,这样才能细水长流,一辈子不愁吃穿。
“那我们下午就试试。”祝华听后顿时跃跃欲试。
祝延庆和祝延萍兄妹俩意外地望了夏臻一眼,内心已经被他自信的语气说服了。
只是有些想不通,书上真的有教人做豆腐方法吗?
“忘了跟你们说。”肖佩佩注意到了儿女的表情,连忙笑着开口。“冬冬最近写了不少文章寄到报刊发表,短短半个月,已经赚了一百六十多块稿费了——”
他有这样的能力,或许就是因为平时看了很多书。
所以会做豆腐也不奇怪吧!
“啊?”兄妹俩听后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发表文章,半个月赚了一百六十多块钱?
难怪他们今天全部穿了新衣服,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原来小姑一家已经今非昔比了。
“做豆腐要准备什么模具?”祝华是个说干就干的直性子。“我家里有木头和工具,如果难度不大,我自己就可以做。”
他年轻时学过一段时间的木匠,后来有机会当代课老师,就丢下这门技术。
被学校解聘后,考虑到年纪不小了,就没有继续去学木工。
现在只能做些简单的木工活,比如长凳和柜子什么的,八仙桌和雕花床这些就无能为力了。
“很简单,准备几块木板,几个正方形的无底木框就行了。”夏臻伸手大致比划了一下。“当然还要准备黄豆和石磨。”
这东西农村应该都不缺,就算自家没有,也可以去村里借。
吃过午饭,舅妈拿出一只布袋子,又拿来搪瓷脸盆,往里面倒了一斤黄豆进去。
怕外甥试验失败,她真舍不得多放。
正要加水,被夏臻拦住了,让她用热水泡,这样比较快。
等热水没过黄豆,等它泡着就行。
肖佩佩听说可以了,又出门去村里借石磨。
而舅舅则去杂物间找了几块木板,开始照着夏臻的要求,制作模具。
祝延庆兄妹也想留在家里,看他能不能真的做出豆腐,被祝华赶出去挣工分了。
等待的过程比较漫长,夏臻觉得无聊,叫上姐姐出门往后山走去。
这边姐弟俩都熟悉,他打算上山拔些野笋,带回家慢慢吃。
路过一片菜地,看到桑树上已经结了一些青色的果实,照他的估计,再过一个月应该能成熟了。
这可是好东西。
夏臻暗暗打定主意,等五月初,再找个借口来趟舅舅家,就可以采摘桑椹和野草莓吃了。
上山后找到一片竹林,发现笋已经被人拔光了。
他也不觉得意外,就和姐姐继续往山上走。
沿着砍柴人走出的山道,一直走到山顶,才发现一片长满野笋的竹林。
姐弟俩一起动手,快速拔笋,一阵有节奏的咔嚓咔嚓声响起,在寂寞的山里,听起来特别悦耳。
夏臻怕一会儿太多拿不走,趁机收了一些进禅境花园,最后看留在地上的野笋,捆起来已经有一抱粗了,就不再动手。
找了几根野藤,把笋捆好后提起来,叫姐姐一起下山。
“可惜没有带篮子过来,否则可以采一些野菜回去。”看到路边绿油油的马兰头和荠菜,夏凝遗憾地说道。
虽然她在县城长大,小时候经常会到舅舅家做客。
那时候外婆经常会带她上山采摘野菜,所以印象很深刻。
“这还不简单。”夏臻笑着回答。“马兰头都是一丛丛长的,底下的根连在一起,你把它们全部拔起来,就可以提着走了。”
荠菜不好拿,马兰头就比较简单。
她还打算拿一些收进禅境花园,什么时候想吃,在花盆里催熟就可以了。
夏凝觉得有道理,就挑了一块长势最旺盛的马兰头,连底下的根一起拔起,最后捆了一扎,提在手里。
回到舅舅家,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妈妈见两人回来,还带了野笋和马兰头,就有些欢喜。
农村出生的人,对这些新鲜野味有特殊的感情。
每年这个季节到了,不采些回去吃,总感觉错过了什么!
“你们喜欢吃这个啊!”见她们喜欢乡下的野味,舅妈在一边就有些懊恼。“一会儿我去割些荠菜你们带回去。”
自己真是昏了头,忘了城里人最爱吃这个。
“好啊!”夏臻舅妈的态度非常满意。“这东西保存得好,可以放很久。”
可惜家里没有冰箱,否则洗干净后焯水用保鲜膜冷藏,可以放一年都不会坏。
“我看路边艾青也长了不少,如果采一些回来,做成青饺就好了。”夏凝说到这个,忽然咽了口唾沫,一脸向往地说道。
以前外婆在时,每年都会做一次青饺,虽然舍不得放肉,就算用咸菜和豆沙做馅料,依然是难得品尝的美味。
“这个更简单。”舅妈见她主动开口,连忙大包大揽。“我一起割些回来,晚上做给你们吃。”
包青饺可以说非常麻烦,但是为了讨外甥女高兴,她也豁出去了。
“帮我们割些艾青就可以了,到时带回家慢慢做。”夏凝连忙补充了一句。
明天就要上班,吃了晚饭后就得回去。
哪有时间做这个?
“我和你一起去,早点割了回来。”妈妈也担心时间不够,在一边主动开口道。
最后和舅妈带上姐姐,匆匆出门了。
夏臻回到厨房,看到泡在热水里的黄豆,已经胀开了,就去看屋檐下的石磨。
伸手摸了摸,发现没有灰尘,猜测舅妈已经洗过了。
于是找了只调羹,端出搪瓷盆,把黄豆舀起来倒进磨眼里,开始磨豆子。
这活长时间干会非常辛苦,只是磨这么一点豆,倒成了很好的消遣。
舅舅在院子做木工活,见夏臻已经在磨豆子了,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
很快就做好了一个正方形的无底木框,一块大了一圈的木板。
“是这样的吗?”怕自己弄错,舅舅特意问了一声。
“没错。”木框没有用卯榫结构,而是用手指粗的小木条,作为插销连接起来。
到时豆腐压好了,拔起插销,拿开四块木板,再揭开盖在上面的纱布,就能看到豆腐了。
纱布倒有现成的,农村蒸馍时都要用到,一般家里都会备一两块。
等一斤豆全部磨完,夏臻提醒舅舅去灶下烧火,自己把生豆浆端到厨房,先用纱布把豆渣过滤掉。
最后把豆浆倒进锅里,盖上盖子开始煮。
煮开后搅拌一会,确实煮熟了,就通知舅舅停了火。
让豆浆这样放凉一点,用盐和醋准备了一碗卤水。
“买来的豆腐,一般用石膏当卤水,其实用醋也可以。”这是做豆腐的关键,必须详细跟舅舅说清楚。
等舅舅记下了,他把卤水慢慢倒进锅里,再充分搅拌,盖上盖子。
“这样就行了?”舅舅在旁边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在他印象中,加工豆腐可不简单。
没想到真正的做法,只有这几个步骤,确实非常容易。
“是啊!是不是很简单?”
过了十几分钟,他再次揭开锅盖,见锅里的豆浆已经和水分离开来,就把它舀进来,倒进垫了纱布的正方形木框里。
全部倒进去后,把露在外面的纱布盖好,把木板盖在上面,打了一搪瓷脸盆水,压在上面。
木框里的豆腐受到重力,不断有水挤压出来。
“已经做好了,只要把水压出来,就成了豆腐。”夏臻再次介绍道。“想吃嫩一点的水豆腐,可以多留些水。水留得比较少,就是老豆腐,如果做香干,就得把水压得再少一些,这个你可以多试几次。”
他毕竟也不是专业的,方法教会后,要他们自己去比较和调整。
舅舅和妈妈她们回来时,看到豆腐已经压得差不多了,都好奇地过来看稀奇。
夏臻让他们别着急,等表哥表姐回来后,再脱出来给大家看效果。
没过一会,两人也放工回来了。
于是当着大家的面,把木框翻了个面,拔出插销脱开木框,小心把纱布拿走,木板上就留下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
“怎么样?这豆腐还不错吧!”他略带得意地问道。
“确实跟豆腐摊卖的差不多。”几人配合地回答。
豆腐表面有些粗糙,看起来没那边卖的光滑漂亮。
不过就像夏臻说的,只要技术对了,细节可以慢慢尝试。
晚上切了一块豆腐加了酱油吃,又分出一部分切成麻将大小的豆腐块,放进油锅里炸。
虽然有些心疼油,不过总得试试效果。
如果单卖生豆腐,赚的钱肯定有限。
同时卖油豆腐和香干,肯定收入会更多。
等锅里的豆腐膨胀后变成金黄色,这才捞起来。
夹起来尝了尝,味道确实一样,这才真正相信夏臻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