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独孤九剑
宋青书拨开岩壁上的藤蔓和青苔,果真看见上面刻着字。
“独孤求败的传承果真也留在这岩壁上了!只是不知是他本人所留还是杨过所为......”
不过倒没有必要深究,这二人对宋青书而言都可算是恩人了。若是日后有幸相见,自己一定要仗义报恩。
宋青书想着,已经拔出了青锋剑,随意运起剑来,只听见“唰唰唰”几声,四周的杂草全被削到了地上。
从最左边看去,刻着的却不是文字,而是一堆长短不一的横符。
“这是爻?”
宋青书真感谢之前宋远桥逼他上了三年学,在武当的书院里跟着道学先生学了些经书,否则这些横符摆在他面前可就彻底摸瞎了!
“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宋青书感慨一句,便坐在地上,望着壁上的爻文,开始参悟解析。
“长为阳爻,短为阴爻。震上兑下,这是归妹,为征凶之相。乾上震下,此为无妄。元亨利贞,天雷无妄,无妄所得......”
宋青书一会儿仰头看石壁,一会儿翻白眼掐指算卦,过了半个时辰,才将石壁上的爻文全部解出。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这不就是独孤九剑的口诀嘛!
宋青书默念了两遍,愈发觉得精妙玄奥,至于精妙之处、玄奥之所,却是说不出来。总之,先牢牢记下总不会有错。
他挠了挠头,又去看爻文后的时刻,希望能给自己一点启发。但宋青书却发现后面几幅石刻都不再是文字内容,全是图画了!
一共九幅,画着九个不同的姿势的小人。
除了第一幅小人在打坐外,后面八幅的姿势都十足怪异,看上去不像是在比划什么功法,倒像是在做后世的花式体操运动。
“难道这就是独孤九剑?可这也......”宋青书嘴角一抽,将九幅壁画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可就是看不出什么道道。
走来走去,思索了半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宋青书索性学着第一幅图的小人模样,在地上开始打坐调息。
闭目养神之余,宋青书又想起书中所写独孤九剑的种种奥义。
“独孤九剑不拘泥于剑法招式,所重者无招胜有招......这一个个小人必定都暗藏玄机,它们的动作也并非难到做不出来,只是寻常人恐怕不会想到这些古怪的招式,要真是放到实际搏斗中,似乎也并不现实。”
宋青书越想越觉得古怪,后面八个小人的姿势,若是手中执剑,固然可以出奇制胜,但也将破绽悉数暴露出来。若是对手避过了你的奇招,你又如何防御呢?
对了,防御!
宋青书忽地捕捉到了一点灵光,独孤九剑似乎是一门只攻不守的剑法。若是你招招都是进攻,对方只顾得防守,又如何能反击于你?
正所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难怪所谓,独孤九剑,只进不退!
想通这一点,宋青书再看壁上的画面,那九个小人竟都“舞动”起来!本是九种不同的姿势,组合起来却是九九八十一种变化了!那一个个小人都从岩壁上活了过来,变成一道道剑意涌入宋青书的脑海中。
宋青书盘膝打坐,双眼闭合,脑海中也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学着这些小人舞剑,如痴如狂,不知岁月。
等到宋青书睁开眼来,却发现早已到了晚上,洞边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中央的高台上接着一抹月光可以视人。
“咕咕咕”,却是半天没有吃东西,肚子开始闹意见了。
宋青书摘了几颗藤蔓上生的野果来吃,苦涩无比且还不经饱。这些野果就像清汤寡水,根本没办法补充体力。
这时他想到了那颗硕大的苦胆,赶紧找了出来。
拳头大的暗紫色苦胆腥臭无比,但月光照耀下,却能看见上面一丝丝流转的暗金色能量。
“好充沛!”宋青书叹道。
与之相对应的,这枚苦胆的腥臭也是无与伦比。纵然宋青书已经食过不少蛇胆,仍旧感到有些恶心。
这蛇胆摸起来坚硬无比,跟石头似的,宋青书用匕首还划不开,只能拿出青锋剑来。
青锋剑轻轻一割,那苦胆便裂开了一道口子,漆黑的胆汁顺着流了出来,宋青书舔了一口。
在腥臭恶心之余,一股暖流顺着喉头流到胃中。
宋青书仰起头,将整个蛇胆的胆汁全部挤进嘴里,顶住想吐的冲动,强行咽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他只觉得浑身发热,丹田处涨得厉害。
以往他的丹田都是空的,如今却有一种充满了甚至要溢出的感觉。
“不会是这蛇胆的能量太过充沛,全都囤积在丹田了吧?”宋青书心道不妙。
自己的主干经脉焚毁,没法运行内力,内部的力量只能通过细小的经脉慢慢疏导开来。
他低估了这枚蛇胆蕴含的能量,一下子全部服下,庞大的能量堵在他的丹田。如果不及时疏导到浑身各处去,他的丹田恐怕会被撑爆!
“真是作死!”宋青书骂了自己一声,却是无法可施。
犹豫了一会儿,便拿起青锋剑开始练起自己刚刚领悟到的剑法。
他在高台上作出各种怪异的姿势,但丹田涨得难受,让他没法正常舞剑。直到九招剑法施展完毕,他竟然觉得丹田处似乎好了些许。
不待多想,又施展了一遍变招,这次是九九八十一式!他按照自己心中的印象施展着这门剑法,越练感觉越熟悉,竟然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
“上辈子自己只看过书、电视,哪里真正学过,恐怕是错觉!”宋青书收剑后想到,原来须臾间,三百六十招变式已经全部运完了!
心思放在剑招上,此时宋青书才发现自己的丹田已经不涨了。他只觉得周身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具内力一般。
“难道这就是内力的感觉?”
宋青书不可思议地想到。
“太师父说,我的身体是主干经脉焚毁了,所以没法让真气、内力通畅运行。但是服用天材地宝,看来也是有用的。”
他记得书中有好多天材地宝是可以增加功力的,这所谓的增加功力,应该就是内力和真气的储量了!
“也不知这枚蛇胆能给我增加多少功力,就算是只有几年我也心满意足了!”
内中有力,宋青书便能施展武当独有的轻功梯云纵了!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梯云纵的心法,身法也暗自练习过,只能碍于没有内力支撑,两三米高的地方都只能连蹬带爬。
“喝!”宋青书脚下发力,使出武当梯云纵来,踩在岩壁上,几个踏步便到了崖间的松树上,只是再要往上却是没有气力了。而这个地方距离洞口还有十多米。
歇息了一会儿,宋青书又沿着岩壁攀下来。
“如果太师父所说的是真的,我的主干经脉都已焚毁,那刚刚我又是怎么将丹田中的那股巨大能量疏散到身体各处的呢?”
宋青书想起刚刚自己练剑时的状态,像是另一个人似的。
“或许是独孤前辈的剑法自有奥妙之处吧!”想不通,宋青书只能归功于独孤九剑。
但说这壁上的九幅画他都已记下了,又翻来覆去找遍了洞底四周,再不见其他,想来这些就是独孤求败的全部传承了。
四十三、立身之本
“据我所知,这独孤九剑该是有破剑式、破气式等具体招式才对,怎么这里却只有总诀式?”
这和后辈“风清扬”传给令狐小弟的独孤九剑却是略有出入。但在神雕中,杨过从独孤求败那里也未曾学到过独孤九剑,只是学了他五层剑境。
“利剑、软剑、重剑、木剑、无剑,这五层都是意境,并未有具体的招式传承。看来杨过当年也是凭借着自己对剑意的领悟修炼成了一代宗师。”
宋青书似有所悟。如若独孤求败当真传承下的是具体的招式,那又如何能称得上无敌的剑法?百年前的招式和百年后的招式必然有所差别,只要是招式终归是有所生克的,这个并无绝对的无敌。
但剑意却不一样,它不是固定的招式,所以独孤求败说“无招胜有招”。它是一种武学理论,就九个小人的姿势而言,都是稀奇古怪的动作,这符合“出奇制胜”的意境。
但又有多种组合方式,造就三百六十种变化,但都是连绵不绝的攻击招式,这又是“只攻不守”的意境。
宋青书想起此前明月剑势,也暗合这独孤九剑的一层意境。
至于其他种种意境,他暂时还没悟出。但独孤九剑的载体——口诀、总诀式,他都已牢记于心。那岩壁上的一个个小人早就住进了他心中。
只待日后慢慢领悟,甚至可以在实战中自行悟出“破剑式、破气式”等八招。
打坐调息了一晚,第二日天刚亮,宋青书睁开眼,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有内力在身,又继承了独孤九剑的剑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宋青书第一次感到踏实。
自己也有了在此界立足的资本!尽管内力不如他人,但独孤九剑本就是一门遇强则强的剑法,“破气式”之下,内力都如水月镜花一般。
当然,他必须要尽快悟出破气式才行。
毫不客气地背上青锋剑和紫微软剑,宋青书又在剑冢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便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在来时的狭窄通道里匍匐着前行,刚到洞口便见到一只猩红的蛇眼,吓了宋青书一跳。
原来,那条雌蟒死了丈夫不肯离去,一直在这里守着“仇人”。
“我不但杀了你老公,今天还要把你一起杀了!”宋青书磨着牙,恶狠狠地说着,将背后的青锋剑摸了出来,又故意将左手伸出洞外。
毒蟒见到那只手,电闪雷鸣般张嘴咬去,可没咬到什么,只感觉脑袋一痛,蛇眼汩汩流着黑血。
“呼!”
毒蟒摆动着身体,带起一阵大风,眼睛传来的疼痛让它向后一退,盘起蛇阵,蛇头左右摇摆,将黑血溅得到处都是。
宋青书已从洞中爬了出来,仗着青锋剑之锐利,他哪里还怕这条发狂的雌蟒。
毒蟒另一只蛇眼观察到了眼前之人,盘起蛇阵,如风般袭来,张口喷出腥臭无比的毒雾。但宋青书的速度更快,只见他一剑挑地,整个人倒跃而起,跳到蟒身七寸处。
“嘶”的一声,毒蟒七寸处足有脸盆大的浑圆被一剑切开。
由于青锋剑太过锋利,宋青书跳开后,蛇血才喷射而出。
毒蟒却是未死透,脑袋还在挣扎着想要咬向宋青书。
宋青书摇了摇头,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盖莫如此!
又是一剑,这次削去毒蟒头顶的两个大金角,还想下剑,岂料那毒蟒瞬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萎了。
“嗯?”宋青书一惊,难不成这金角也是样宝物?
他捡起那一对巴掌大的金角一看,只见断口处流淌着透明的粘液,那金角倒像是鹿茸一般,里面还有一些金色的血丝。
“好充裕的能量!”宋青书叹道,那一丝丝金线全部都是流动着的能量。
“都说蛇大成蟒,蟒大化蛟。这两条毒蟒都长了角,想必也离成精不远了吧?”心想着,他又赶紧到另一条毒蟒处,又将那对偏小的金角削了下来。
又取出了雌蟒的蛇胆,和四只金角一起包在布中。至于喝蛇血、吃蟒肉的事情,宋青书是不打算做的。
且不说蛇血蟒肉是否有毒,就是想到寄生虫都让宋青书觉得受不了。
“回去将这几样东西炮制成一炉丹药,虽然能量会有所流失,但真要茹毛饮血生吞下去,还是挺让人作呕的。”
宋青书打定了主意,又找来许多干柴枯枝,将两条毒蟒连同几具尸体拖到一起。随后对着它们三鞠躬,才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柴火。
“无量天尊,往生极乐!”宋青书看着洞内逐渐燃起的熊熊大火,默默替它们念着往生咒。
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嘛!既然它们是因自己而死,也合该替他们超度超度。
掩盖好了痕迹,宋青书才下山去。他没有再回虎头山村,因为收蛇胆的商人已经和几个保镖一起葬身蟒腹了!
那座山成了虎头山村的禁忌,村民们再也不敢到哪里去捕蛇了。就算真有愣头青非要去一探究竟,也只会看到一堆焚烧后的尸骨。
至于那条通往剑冢的秘密通道,宋青书也给它很负责地堵上了。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人再去打扰前辈们的安息。
至于从上面摔下去的,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到城郊又做了张人皮面具,这次他打扮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镖师,用的身份证正是从尸体上摸出来的腰牌。
没办法,以他那卓绝的长相,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宋青书也想低调,可是长相不允许啊。
他有时候也挺烦恼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发现自己长得愈发白净俊俏了。
回到襄阳城,又到镖行去接差。
此时的镖行倒是有点像后世的佣兵所。这些镖行的东家大多是元廷的达官贵人,因此官府对它们也是极为宽待的。
镖行会发布各式任务,之前宋青书招的几个镖师就是镖行介绍的。
“你们听说了吗,到虎头山抓蛇的几个镖师都交代在那里了!”
几个保镖的围在一起讨论着,宋青书佯装在看任务牌,实际上却在偷听他们说话。
“是啊,没想到抓个蛇都能折了!”
“可不是嘛!早说那山上的不是蛇,是妖,这几个不听我劝,非得贪那点银子,这下好了,银子到手了,没命花了!”
听着几人议论纷纷,宋青书心里有了数,正要离开,忽地被一人叫住了,原来是台前的招待。他见宋青书盯着任务牌良久,还以为他是来接发任务的。
“这位师傅,你打算接什么任务?”
招待对不熟悉的镖师都是客客气气的。要知道,这些镖师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什么出身的都有。在不熟悉的情况下,贸然出言得罪了人可就不妙了。
这些江湖人士更不能以貌取人,谁知道一个相貌平平的家伙会不会是个二流武者。若真是个二流的武师,自己得罪了人家,给人摸黑杀了满门都有可能。
因此,能干镖行招待的都是人精。
他见宋青书踌躇不语,便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可能是个刚出来闯江湖的愣头青,放松了些许,缓和道:“我们镖行的任务分天、地、人三级,各级又有甲乙丙丁四等。自然,这酬劳抽成也各有不同了......”
招待说着,便将一张写着任务等阶和报酬的单子递给宋青书看。
宋青书扫了两眼,点了点头,“倒是很详细。”
果真是个雏儿!招待心里更加确定,替宋青书出谋道:“如果阁下是刚刚接手镖事的话,还是拣些轻松的活来接为好。比如,送信带话之类的......”
沉思了片刻,宋青书道,“我想送样东西到其他地方,不出襄阳路的,你替我介绍个妥当的人物。”
“啊?”招待一惊,看着桌子上的一锭银子,却是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个富家子弟。
四十四、真就老土匪了呗
说不得是哪家公子为了好玩,故意跑来拌作镖师?
招待心中虽有颇多疑虑,却一句也不问。
镖行招待第一条准则:知道得越少,便越安全。
“东家,好说!我这就替你物色人选,不知你是要送什么东西,具体到何处?”招待将宋青书迎进了内房,这人出手阔绰,他自然不能怠慢。
宋青书拿出断剑放在桌上。
“就这?”招待一愣,只是把断剑吗......
“不知东家要送到哪里去?”
当招待从宋青书口中听到“武当”二字时,整个人却是一震,千头万绪一涌上来。
怎么是武当?此人和武当是什么干系?是敌是友?送一柄断剑到武当,是挑衅还是何意?
不由得招待不多想,而是最近“武当”太敏感了!
“此事我做不得主,东家稍等,我去请我们掌柜的来!”
这招待也是十分小心谨慎,过了一会儿,便跟着一个穿着绸缎的胖贾回来了。
那掌柜听说了宋青书要送这柄断剑到武当去,沉吟道:“不瞒客官说,小行实际上是龙门镖局在襄阳的分行。”
原来,龙门镖局当年被血洗后,在少林的支持下很快又重建了,而它在全国各地的分行依旧操持旧业,没有因为总部的覆灭而受到太多的影响。
“我们镖行也有规矩,凡是送武当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不敢接!”
当年龙门镖局被血洗,正是和他们护送武当俞三侠有关,自此后,全国分行都立下了不接武当区域活的规矩。
“你放心,这柄断剑很干净,我也是受人所托,替他送回去,只是不想跑这一趟了。”宋青书说着,轻轻摆出了一个元宝。
那掌柜瞥了一眼,却是嫌弃太小,推脱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啊客官......”
他示意招待退下,又小声道:“最近均州出了件大案子,就和武当有关。我且不问阁下同武当的干系,只是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上......”
宋青书耳朵一动,又套他继续说下去。
“均州重骑围剿丹江三十六寨,刚出师白马台,最高长官五马鲁被二把手邢总管串通白马寨反贼里应外合给杀了,而牵扯其中的据说便有武当弟子......”掌柜的说着,眼神却落在宋青书身上,见他不动声色,心想倒像个老江湖。
“此事我有所耳闻。”宋青书心想,如果襄阳都这样传了,那应该就是盖棺定论了,自己的黑锅背得死死的。
害没害五马鲁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要紧的是后来他回到小站中被人谋陷他杀了冯师兄。
这是个大污点!他必须调查清楚其中的真相,否则这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我还有内幕消息,武当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同这次案子牵连甚深,据说他还谋害了均州知州!”
“你说的是均州陈知州?”宋青书惊道。
露出破绽了吧!掌柜心道,我还套不出你的底细来。
听他说陈知州死了,宋青书也是大惊,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死了。而且根据此人所说,似乎他的死也算在了自己头上?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宋青书计上心头,连忙道:“不可能,陈知州不可能死了。”
他指着那柄断剑,“这断剑便是有个朋友让我送去武当的,实不相瞒,我那朋友和均州府有莫大干系。”
“这样嘛......”掌柜心道,你说得那个朋友莫非就是你自己!
想来眼前之人应该和均州知州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吧,只要不是钦犯就行了!
掌柜想着,又笑呵呵道:“既然如此,还是请客官自行去送吧,小店实在不敢担此风险。”
宋青书见他说得神色犹豫,便知道这个人十有九八是嫌好处还不够,于是又放了一锭大元宝。
“还请贵行行个方便。”
掌柜收了元宝,立马转色道,“一柄断剑而已,倒也不碍事,想来客官同那均州大案是无半分瓜葛的,既是如此,这剑当然可以送了。”
此事办妥,宋青书从镖行出来,心中却还在寻思着均州大案的事情。想必狗贼陈越之此番应该是诈死,他是明教之人,将自己牵扯进其中。目的肯定是为了挑起武当同朝廷的矛盾,从而使明教能够渔翁得利。
但宋青书细想又觉得不对劲,杀死冯师兄构陷自己对大局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莫非是两伙人?
无论如何,陈知州一死,均州便再无长官了,元廷就算再派下一个来,短时间内也难以料理丹江水寨众人。
宋青书再算算时间,再过几年恐怕元廷就该分崩离析了。陈知州“已死”。如今均州大乱,城门紧闭,关防严查。而且还有那个一流境界的番僧在,宋青书没有必要再返回了。
洗刷冤屈不在于一时,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他不想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别人的身上。哪怕这个人是他最亲近之人。
他也没有回武当,而是一路沿着江水东去。一边观赏江南各地风物,一边领略人情。等到了金陵又过了半个月。
金陵作为南宋故都之一,在此时为监临东南诸省、统领东南各道的江南行御史台的驻地,掌管着江浙、江西、湖广三行省十道的监察事务。
另外,作为中国纺织业的中心,金陵城内有专业工匠六千余户,南都云锦更是元廷皇家御用贡品。
宋青书逛了逛夫子庙,游了游秦淮河,却不见那些读书人脸上有身为臭老九的悲愤,他们仍旧寻欢作乐于秦淮之上。似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关上门来便看不见外面了。
宋青书只能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要真说起造反的事情,书生倒真是极难成功的。
又过几日,宋青书便打马往滁州去。他并非乱逛,而是要去寻人。
滁州北面的洪泽湖有一水域,名为女山湖。在女山湖畔有个蝴蝶谷,谷中便住着一对医仙夫妇。
宋青书此去却不是为了找麻烦。只是为了向他们打听一下人体经脉的事。要真论起对人体经络的研究,这个世界恐怕没有哪个会比这对夫妇更强了。术业有专攻,否则,太师父张三丰也不会将张无忌送到谷中治疗。不出意外的话,张无忌应该也在谷中,自己赶过去顺带也可以看看他。
在剑冢误打误撞练习独孤九剑消化了蛇胆的能量,宋青书可不敢再对那个大蛇胆和两对金角下口了。
在没搞清楚经络的问题前,贸然服用这些大补品无异于上厕所打灯笼。宋青书只做有把握的事,宁愿费点周折他也不想去赌。
“环滁皆山也,望之蔚然而深秀者......”滁州一路走来都是崇山峻岭,宋青书还记得以前高中背过的那篇《醉翁亭记》。滁州的山色秀美,让他一路都身心愉快,但快乐总是短暂的。
山路之上最容易遇到的就是山贼土匪,不巧,宋青书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这么一窝子。
十几个山贼盯上了一列布商的车队,绫罗绸缎虽然不如金银粮食来得实在,但也能换钱不是?这年头山贼生意也不好做了,所以万万不能挑食。
这群山贼一看就是老土匪了,分工非常明确:负责威胁的威胁,负责搬运的搬运。而布商们也非常配合地站在一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条山路不窄,宋青书便径直打马慢悠悠走去,完全无视了一旁正在抢劫的众人。
“大......大哥!”山贼甲结结巴巴地宋青书道,“那......那有......有个小子......过......过来......”
他话没说完,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老子没瞎,闭上你那张臭嘴。”
真是头痛,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结巴又弱智的手下。
山贼头目挥起环首大刀抡了两圈,然后将刀“咔”的一声插在土地上。
他双手拄着刀柄,恶狠狠道,“小子,你干什么!”
他肯定以为自己很帅!宋青书被他花里胡哨的操作惊了,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拦路劫匪?下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上。
“我?”宋青书指着自己鼻子道,“我过路啊。”
“原来是个傻子!”众山贼心想。
这时贼眉鼠眼的二当家冒了出来,“没看见我们正在抢劫吗?既然如此,见者有份,你也......”
他话没说完,只见宋青书惊讶道,“这么好?见者有份?”
看着宋青书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掌来,那山贼头目二话不说,操起大刀就要砍下他的手。
“老子抢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敢向老子伸手的!不知你是傻子还是疯子!”
“嗡”的一声,众人惊呆了。血腥的事情发生了,但却不是发生在宋青书身上,而是他们的大当家!
山贼头目握刀的那只手掌和半截环首大刀一起高高扬起,在半空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才落地。
过了一会儿,山路上传出了山贼头目的哀嚎以及怒号:“给老子砍死他!”
众山贼不是白痴,知道今天是遇到了硬点子,都有些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贸然上前。
四十五、奇经八脉
宋青书收回青锋剑,一脸无辜道,“我寻思着这山路这么宽阔,你们打你们的劫,我过我的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啥非得来招惹我呢?”
山贼头目刚才是因为疼痛失了智,此时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吓得冷汗连连,急忙跪地求饶:“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侠大人大量,放小的一条生路......”
宋青书正要说话,突然一阵邪风向他袭来,是有人放暗器偷袭!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拔剑的,只感觉那柄青光闪闪的宝剑从未归鞘一般。
用青锋剑弹开五枚金钱镖,宋青书叹了口气,剑回龙之时,马下跪着那山贼头目已倒在地上,完好的那只手还握着一柄匕首。
放毒针的二头目转身就要跑,但那剑须臾又到了他身后,他甚至没来得及回首,只感觉脖子一阵冰凉,大脑同身体的联系瞬间断绝。
传说中剑快到了一定地步,杀人是不见血的!
两个头目先后被人一剑斩杀,剩下的喽啰们都吓得四处奔逃。宋青书却是没有再追,这些人和他无冤无仇,他本就不打算管这档子闲事。
“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拦我的路,生命只有一条也不懂得珍惜。”宋青书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他正要上马继续赶路,一个布商却赶了上来,拱手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宋青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们,你们也看见了,是他们故意找事的。”
“是、是,少侠说得对!”那布商恭维着,又道,“在下徐真一,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徐真一?这个名字十分道教,宋青书更觉得有几分耳熟。
“在下宋钟。”
“原来是宋少侠!”徐真一见他出手不凡,便心生结交的念头,“宋少侠救命之恩,真一感激不尽!日后若是真一能帮得上的,少侠一句话便可!”
他说着,又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又要邀宋青书与他一同上路。
宋青书婉言谢绝了徐真一的好意,独自上了路,却将这个人和他联系方式记下了。
行走江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到了滁州,宋青书故意找了个江湖人士喜欢聚集的地方——酒楼。三教九流都要吃饭,一喝起酒来,胡天海地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这种地方也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场所。
一进临淮阁,宋青书就发现此处的摆设与别处不同,似是要关门了。这大白天的居然不做生意?
“哟,客官,您还是请回吧!”迎面走来个瘸腿的堂倌。
“你们这是?”
那堂倌见宋青书一副江湖人士打扮,也不敢得罪,如实相告道:“本店开得好好的,谁知前几日来了个老婆子,携着个小姑娘。她没说几句话,便把店里人全给打了。”
那堂倌指着自己那条腿道,“您看,这不,小的这条腿就是给那恶婆婆害的,那飞起的长凳给砸的......”
听着堂倌诉苦,宋青书大概猜到了那人,十有九八就是金花婆婆了!这么说,蝶谷医仙夫妇很可能已经遭了不测。
他依稀记得,蝶谷医仙见死不救胡青牛早年因不肯医治金花婆婆的相公银叶先生,而与之结了仇怨。金花婆婆这次回归中土,就是为了报仇,而打伤那些江湖人士,更是为给胡青牛添堵、纯粹找他麻烦。
宋青书又向堂倌打听了蝴蝶谷的位置,这却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蝴蝶谷“恶医”名声在外,寻常人哪敢找上门去?
那蝴蝶谷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进出的道路靠着水岸。宋青书下了船就径直往谷中去,穿过低矮的树林,就见到一座东倒西歪的小庐。
“这里应该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进几间屋子去看,柜子箱子倒了一片,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哪里还有什么医书药草。
四下无人,宋青书又寻到谷后,这才见到两座坟墓。
一座是“胡青牛夫妇之墓”,另一座却是无名墓。
“若是无错,这个应该是纪晓芙的墓。”
宋青书哀叹一声。
当年他还小,在太师父百岁寿辰之时,见过纪晓芙。那时候还背地里笑她孩子会打酱油了,此时再见却已是阴阳两隔了。
这坟墓自然不可能是峨眉之人所建,灭绝师太来过此处,亲手打死了纪晓芙,曝尸荒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座坟墓不出意外应该是张无忌修的,但慈悲心肠的张小哥可没想过,这样做会引来多少麻烦。
循着后山的山路一路追去,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宋青书在山涧中见到一辆摔得破烂不堪的骡车,旁边还有一头淹死的骡子。
“唉,还是晚了一步,这两人遇害了!”
宋青书从山涧往上找,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上发现两具挂着的干尸。再看地上,落叶下还有一堆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想必这二人是被吊起来折磨而死。
宋青书一个梯云纵爬到树上,拔剑将绳子割断,将这两人解了下来。只见他们脸色金光灿然,额头都嵌着一朵金花。
这个金花婆婆当真是“蛇蝎美女”!感叹之余,宋青书又挖了个坑,正要将二人拖进去埋了。忽然“啪”的一声,从胡青牛夫人怀中掉出两本经书来,一本写着“王难姑毒经”,另一本却是“胡青牛医经”。
宋青书捡起两本经书略微翻开,毒经上用密密麻麻的小楷记载了诸多毒物的毒性、使用和化解之法。除了常见的毒药、毒草外,还有蛇蝎蜈蚣等巫蛊之物。想必这是王难姑毕生研究的成果,金花婆婆杀了她,却未必看得起她的毒术。
另一本胡青牛医经,字迹却与毒经一模一样,想来应该也是王难姑誊写的。其上记述的药草药理林林种种,解毒之方正与毒经相对应。宋青书感兴趣的却是人体经络之说,翻阅了大半本,终于见到了:
“人有十二正经,为手足三阴三阳。其与五脏六腑、气聚丹田,既有表里,又阴阳相贯,如环无端。十二经别通,此为大周天。”
宋青书了然,按照胡青牛的理解,人体手脚三阴三阳加起来十二条正经,十二正经又有正脉和逆脉之分,它们同脏腑、丹田构成一个循环。而打通了十二正经,就是一个大周天,也就是武道的宗师境界。
宋青书此前走火入魔导致经脉焚毁,应该是练功出了岔子,导致他的十二正经受了重大损伤,以至于后来根本无法聚气修行。十二正经是一个完整的循环体系,其中任何一条经络受了损伤,都无法完成闭合。况且宋青书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条经络焚毁了,以最坏的猜测来看,极有可能全坏了。
十二正经的修行路子不通,宋青书又接着翻看下去,终于找到了另一番论述:
“除十二正经外,人体内又有奇经八脉。奇者,不属脏腑,亦无表里,别道奇行,难以琢磨......”
胡青牛对奇经八脉的研究也是限于传闻,他自己也未琢磨清楚。只是记述奇经八脉为十二正经之辅,亦或独立。
形象来讲,十二正经像是人体内的沟渠,在丹田和身体各个穴道之间传输内力与真气。而奇经八脉则像是湖泊,它们自身便可以蓄积能量。因此有打通奇经八脉而成就“小周天”宗师的说法。
传说古时小周天修行者可以不借外力,自身生生不息,大概就是这些奇经八脉的功用。有了奇经八脉代为积蓄真气和内力,自然不需要丹田了。
宋青书看到这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再看他标注出来的大概位置,其中经络穴道正与宋青书修行时发热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猜测自己在山洞中吞食蛇胆后修行独孤剑式后化解了丹田囤积的巨额能量,借助的应该就是奇经八脉了!
宋青书又联想到洞底崖壁上的九幅图画。第一幅总诀式是个打坐的小人,对应的大概是气聚丹田,这是独孤九剑的入门式。直觉告诉宋青书,后面八幅画面的八个姿势,似乎同奇经八脉有关联。
不待他细细研究,天色已黑,宋青书将两本经书揣进怀里赶路下了山。行了数里路才看见一座破庙,他对破庙的印象很不好。
还未走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在那破庙后的小溪边,五个人正对峙着。
“咱在江湖上行走,欺凌弱小,说出去不是叫人耻笑吗?”说话的是个气概轩昂的汉子,留着抹一字胡,手中还握着柄短刀。
“饿起来,老子娘也吃!”说话的人穿着黑衣,人模人样的,说的却不是人话。
听见吃人二字,宋青书的眼睛顿时亮了,不好的回忆扑面而来。他的心情非常糟糕,这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张兄弟,你们快跑,这里有我顶住!”那汉子对着不远处吼道。
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许久不见的张无忌。他此刻正抱着个只比他矮丁点的小女孩沿着溪边逃跑。
那黑衣和另一个蓝衫缠住了拿刀的汉子。另外两个很快就追上张无忌和小女孩,正要伸手去捉二人,忽地一人从天而降,挡在前面。
四十六、荡剑式
“阁下是谁?为何拦住我们?”他们以为这又是个来分羹的,面色不悦道。
宋青书不语,只静静看着二人。
“你如果也想喝上一口汤,等会和我们一起就好。”其中一个家伙好死不死地说道,他见来者轻功不凡,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宋青书不语,但眼中却有了杀意。
“你们是谁?”
二人以为宋青书答应了他们,便自报家门,原来是两个昆仑弟子。
“昆仑自诩名门正派,也干起这等勾当了?”宋青书轻蔑一笑,不等这二人回话,背后的青锋剑已经出鞘。
“小心!”一个昆仑弟子刚发出警告,谁知旁边的同门师弟已经尸首分离、倒在地上。
他急忙拔出佩刀迎上青锋剑,正要呼救,只听见一声脆响,刀身已被斩断,青色的剑锋却不减势,继续向他斩去。
宋青书收剑,转身看向张无忌。他捂着小姑娘的眼睛,不用他介绍,宋青书也知道她肯定是纪晓芙和杨逍的女儿杨不悔了。
“感谢这位英雄相救,那边还有位刚刚为了救我,此时......还望英雄能够过去帮帮他!”
宋青书的易容后,张无忌却是认不出啦,只觉得此人身形又几分眼熟,却不敢多想。
宋青书没有开腔,怕被认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便往后边去,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杀人。
后面那二人,穿黑衣的是崆峒派成名已久的高手,外号“伽蓝圣手”简捷,穿蓝衣是昆仑派内门弟子薛公远。
若二人都是外门弟子,宋青书还不至于惊讶。毕竟外门弟子本就庞杂,遍布大江南北,其行径如何实在是难以约束。
但巧的是,打算吃人的这二位,都算是昆仑和崆峒的核心弟子。由此观之,昆仑和崆峒堕落到了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徐大哥!”张无忌跟在宋青书身后,他武功虽也只是三流,但眼力劲也是有的。他看宋青书出手便秒杀了两个昆仑弟子,便坚信这一定是个超级高手,而且是行侠仗义那种。
与简捷、薛公远搏斗而受伤这人,此时正跪在地上,膝盖处中了一剑,流血不止。
简捷、薛公远刚才协力制服了这个家伙,虽然大家都是二流境界,但这姓徐的小子力气贼大,而且打起架来不要命,实在不好应付。
等他们忙过这阵儿,抬头看去却发现两个昆仑弟子都已伏首,而背着两个剑匣的小子正向他们走来。
“阁下是谁?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昆仑弟子痛下杀手?”薛公远见他轻易便杀了自己两个师弟,功夫恐怕还在他和简捷之上。
宋青书并不言语,只是冷冷看着二人。能轻易做出吃人举动的,绝不会是第一次。
这种人,该杀!
“薛师兄,少和这人废话,他多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我马上传号,通知师门前来支援!”
简捷故意说得很大声,但这荒郊野岭,他又哪来什么师门支援。不过是见势不对,故意吓唬对方罢了。
宋青书摇了摇头,也不揭穿他们的小把戏,只是静静地抽出了青锋剑。
月色之下,点点青光闪烁。
众人都暗自感叹一句好可怕的剑,那简捷、薛公远自知一场恶战难免,只能对视苦笑道,“看来我们要一起上了!”
那简捷绰号伽蓝圣手,掌上功夫自是不凡,使得拳法叫做“花拳绣腿”。这花拳绣腿却别有一番门道,原来是重意不重招,为崆峒八门之一的神拳门入门武学。
简捷使出花拳绣腿向宋青书袭去,拳掌幻影重重,叫人难以分清虚实。
“难怪叫做圣手伽蓝,还真是有三头六臂之势啊......”宋青书心中笑道,却不提丁点内力,只是以正常的力气仗着青锋剑与他过招。
这时于他而言也是磨炼剑法的绝佳时机,他将领悟到的独孤剑意融入自己普通的剑法之中,不使任何门派的招式,只是见招拆招,和简捷打了个平分秋色。
在一旁掠阵的薛公远一喜,心想这半路杀出来的家伙也不过如此嘛,兴许是方才偷袭了两个师弟。
心下大定,薛公远掐准时机,用上自己最拿手的雨打飞花剑法。
这雨打飞花剑法也是昆仑派的独门剑术,剑法全走斜势,但七八招斜势之中,偶尔又挟著一招正势,令人难以捉摸。
这薛公远趁机偷袭,张无忌正要喊出一声“小心”,却为时已晚。
眼见薛公远这偏锋一剑就要刺到宋青书,谁知宋青书竟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用剑挑地,整个人荡起倒立在空中。
这招剑法从天而降,重重剑影刺向二人。简捷对招之余,更惊恐的发现这剑式竟然和自己的花拳绣腿有些相似。
宋青书在与他过招之余,已将他的拳掌招式悉数记下,又以剑招奉还。对招完毕,二人正想歇一口气,刚刚挑飞的宋青书又荡剑而来,剑招攻势密不透风,既有正势,又有斜势。
“这是雨打飞花剑法?”薛公远赫然惊道。
这是什么人,居然在交手不到百招内就将二人的武学悉数学了去?
薛公远分心之余,宋青书又是荡剑斜斩而来,他却是没有内力再招架了,手中宝剑被“嗡”的一声斩成两截,整个人蓦地后退数步,但宋青书的剑却似毒蛇一般紧追而至。
只见人倒下,不见血溢出。
简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宋青书又是一剑荡起,直取他后背。
圣手伽蓝卒。
张无忌和姓徐的汉子都目瞪口呆,不过盏茶功夫,两个二流境界的高手竟然就这样扑街了?
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少侠一定是一流境界!看他样子绝不到三十岁,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大师级别了,肯定是名门弟子!
“这位英雄,多谢救命之恩......在下徐达,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江湖人都喜欢问清楚名字,也没想过对方给的是真是假,古代江湖人有时候就是如此朴实。
不管有恩还是有仇,搞清楚姓名总是最为重要的。
“宋钟。”宋青书冷冷道,虽然是压着嗓子说的,却也怕让张无忌听了出来,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见这人只说了姓名就不肯再言语,徐达也不再追问,心想这兴许是位高冷的大侠。
张无忌却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却怎么也不起自己何时遇到过这样一位高手。
“张兄弟,你为何同这小姑娘到处乱跑,回武当去不好吗?”
此前,张无忌带着杨不悔从蝴蝶谷逃过了峨眉派弟子的追杀,出了山却遇到了两个逃荒的汉子。原来是凤阳府旱了一年,农民们颗粒无收,官府却不减赋税。那千里赤地,饿殍遍地,吃人也不是怪事了。
那两个汉子想要将张无忌和杨不悔捉来吃了,谁知张无忌也是有武功的,几下便将两个庄稼汉打倒了。等他们跑到破庙这里,就遇见了简捷一行人,谁知这四人也是打主意要吃掉杨不悔。
徐达虽然和他们结伴同行,却是刚刚认识不久。后来听了张无忌自报家门以及大义凛然的话语,心中也是敬佩不已,便找机会将二人放了。再后来,就是宋青书看见的几人对峙的场面了。
经此一役,张无忌也知道徐达和此前遇见的常大哥一样,是个值得信赖的义士,于是直言不讳道:“我是受纪姑姑所托,让把不悔妹妹送到他爹爹那里去。”
徐达问道,“这小姑娘爹爹在何处?”
张无忌指了指西边,“昆仑山。”
徐达听得这三字,却是神色大变,急忙追问道,“往昆仑山?可是前往明教?”
张无忌并不知道徐达的身份,见他如此激动,也不知是为何,但也点了点头。
“太好了!不知这小姑娘是教中哪位的故人?”
张无忌一听,便知这徐达竟也是明教中人。素来听闻明教是魔教,作恶多端。可今日遭遇的种种,却让他有种黑白颠倒的感觉。
魔教的人反而做的是好事,自诩正派的昆仑和崆峒却干些非人的勾当。
“他爹爹叫做杨逍。”张无忌不设防道,他心想这杨逍在明教中应该也是位人物,徐达应该会听过吧?
“谁?杨......杨逍?”徐达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神,继而惊愕,“教中只有一位杨逍吧,可未曾听说他有过子女,难不成这是他的私生女?”
“张兄弟,不瞒你说,我也是明教中人。你是张五侠的孩子,没必要同我们这些邪魔外道搅在一起。”徐达自嘲着,又指了指杨不悔,“这个女子若真是杨左使的孩子,我们定会以命相保,护送她回到光明顶。”
张无忌的内心此时也是面临着选择。他大可以将杨不悔交给徐达,然后自己再回武当去度过所剩无多的几年。
太师父将他放在蝴蝶谷医病,一大把年纪了还孤身一人前往深山老林去替自己寻找天材地宝医病。他内心自然愧疚无比。
刚出蝴蝶谷没多久,又经历了两次生命危险,可见江湖的复杂和血腥。若是他一人,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将杨不悔平安送到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昆仑山。
他的信心有些动摇,忽地感觉手被人晃动着,低头一看,杨不悔正紧紧拉着他的手,用哀怜的眼神看着他。
“无忌哥哥,妈妈飞到天上去了,你也不要不悔了吗?”
看着仅有七八岁的杨不悔,宋青书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谁能想象,这小姑娘以后会成为自己和张无忌的六婶?不,故事难道就不能改写吗?
“好,不悔妹妹,我一定亲手把你送到你爹爹那里。”
张无忌坚定道,又谢过徐达的好意。
徐达却是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张兄弟果然是重情重义。不过以你们二人恐怕很难到得了光明顶。不若如此,你和我们结伴一道去吧!”
原来,徐达也有几个兄弟,正巧也要回明教总坛去。
“我那几个兄弟就在城里,你们且跟我走一遭,后面我们一起出发罢!”徐达对张无忌说完,又看向宋青书。
“这位英雄可愿与我们同行,一起到城里,我也好请英雄吃酒!”
徐达本以为高冷的宋青书会拒绝,谁知道他居然点了点头,却是宋青书不放心张无忌二人,要看看徐达那些兄弟是什么货色。
四十七、历史上的一些人
望着两米多高的土塬构筑的城墙,宋青书有些愕然,就这也能称作城么,不过是一个稍大点的集镇。
此处却是归凤阳府管的,本就是座县城,自然不可能有襄阳均州那些重镇那般巍峨的石墙。
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个面黄肌瘦的行人一瘸一拐地走着。
“凤阳府大饥荒,不止安徽,就连交界的河南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年是个大灾年,可那狗鞑子的税收却丝毫不减。”徐达向宋青书解释着眼前的异常。
宋青书点了点头,料想农民起义应该很快就要爆发了。
徐达领着几人到了一家小舍,推门进去,里边正坐着几个人,围炉在煮着什么。
“坛主,我回来了。”徐达喊道。
众人中一个光头和尚站了起来,他脸很长,下巴微微凸起,看上去一脸凶相。
“徐兄弟,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这是?”和尚见了徐达领着一个青年两个孩子回来有些诧异。
“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徐达当下便将宋青书如何仗义相救的事情如实道出。
那和尚听后对着宋青书一拜,“宋英雄,多谢你救我兄弟!在下朱元璋,忝为明教凤阳分坛坛主,这一干兄弟也都是我凤阳分坛的人!”
宋青书听见这和尚说自己叫朱元璋,便是一愣。
朱元璋?!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长相并不算好看的和尚,此时他还只是明教地方组织的一个小小坛主而已......
宋青书定心,对朱元璋拱手表示礼貌。
朱元璋便开始依次介绍他的那些个兄弟:汤和、邓愈、花云、吴祯、吴良。这五人各个都是明朝的开国名将啊!
宋青书惊讶之余,很快又恢复了心境。他们此时还只是明教的小喽啰而已,还不是后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对于朱元璋这个人,宋青书的态度是很复杂的。如果自己今天在这里将他干掉会怎么样?
宋青书有这个能力,他此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明教分坛坛主,这些人的武功加起来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宋青书继而又想,难道死了朱元璋就不会有张士诚、陈友谅了吗?在这个武力为王的世界,当皇帝对他来说真的没有太大的诱惑力。要知道,只要一个绝顶高手愿意,他随时可以摘下皇帝的脑袋来。
谢绝了朱重八盛来的牛肉汤,也没喝他们的酒,宋青书只是静静坐在一旁。
朱元璋听徐达说了他的脾性,也不再劝他,和众兄弟坐下继续吃喝。
“唉,说来惭愧,前段时间峨眉派路过此处,顺带便将我凤阳分坛给剿灭了。如今天下灾祸连连,凤阳府的百姓都死了一半了......”朱元璋喝着酒感叹着,对宋青书说道。
“今日就连杨左使的女子都差点成了别人口中的肥羊,普天之下还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成为牛羊......我明教哪能再这样荒颓下去。”
朱元璋是有心要做一番大事,但明教自教主阳顶天失踪之后便是群龙无首,一时之间分崩离析,各地方组织也是各自为政。
当今天下大势是起义造反的大好时机,明教若此时还是一盘散沙,又如何能实现教中宗旨“光照世人”的夙愿?
听着朱元璋的话,宋青书也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真的要造反起义,武当为什么不可以扶持一个亲近的势力呢?既然明教可以支持地方起义军,武当为什么不可以?
虽然武当一直奉行中立立场,但日后反元大势来临,势必也要介入其中。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提前布局,也不会受制于人。
宋青书想着,却在盘算着从哪里着手。他所了解的历史走向就是最大的BUG,但不知道历史会不会因为他的介入而发生改变。他可以在朱元璋身上押宝,但如何做到不露声色却是很难。朱元璋这个人也是个城府极深的家伙,想到他这些兄弟后来的结局,宋青书又是一番感慨。
等到吃饱喝足,他们才架好马车准备上路。此去西域昆仑山,至少得走几个月。
“宋英雄,我走了,大恩不言谢,日后若还能相见,无忌必当重重报答!”
临别前,张无忌对着宋青书一拜,转身要上车去,却听见一阵轻语。
“大难不死有后福,一线生机谷中求。”
张无忌转身看去,却发现宋英雄已经仗马走了好远,此时正扬起鞭子,“后会有期!”
这声音怪耳熟的......
宋青书沿着官道一路赶回滁州城,滁州多山,他打算找个隐秘的地方闭关。一方面细细研究下胡青牛留下的医经,搞清楚经络武学的原理后,再消化掉包袱中那几个大补品。
一枚蛇胆已经让他拥有了堪比三流高手的内力,若是将另一枚蛇胆和两副蛇角再吸收了,凭借独孤九剑对付一流高手想来也不是问题。到时候再回到均州,一路杀上白马寨问清楚真相。
宋青书在途中见了不少饿殍,当真是惨状无端。穿过一片林子时,忽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
他躲在一棵大树后望去,只见七八个穿着绮罗裳的女子正在围殴一个虬髯大汉。
“常遇春?”
山水有相逢,宋青书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咦,不对,他在这里,周芷若呢?
宋青书又向七八个女子那边看去,却也不见小周芷若的身影。
“你这汉子,若是说出张小子和那小女孩的下落,我们还可放你一马!”
说话的是个高挑的女子,面目俊俏,颇有楚楚之致,但美中不足的却是嘴稍显大。
原来是峨眉派的弟子,宋青书恍然。刚刚还听朱元璋说峨眉派弟子途径凤阳,顺带剿灭了他明教凤阳分坛,没想到刚出凤阳就遇见了她们。
常遇春之前到蝴蝶谷治好了一身伤,还认识了小友张无忌。后来因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却发现蝴蝶谷被人毁了,胡青牛夫妇也惨死。恰好他遇见了同样在搜山的峨眉派弟子,峨眉派弟子以为是他救走了张无忌和杨不悔,于是便一路追杀他到了这里。
“我说了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和你们这些人说。”常遇春以为是峨眉派发觉了胡青牛明教的身份,所以灭了蝴蝶谷。
江湖之中唯有灭绝师太同明教有着难解的仇怨。常遇春自知不是峨眉派弟子的对手,但嘴上却丝毫不肯示弱。
张无忌对他有救命之恩,别说他不知道,就算他真知道张无忌的下落,也不肯说出来的。
“丁师姐,莫和这人多说了,我们将他拿下再好好拷问便是!”一个峨眉女弟子说道。
姓丁?难不成她就是丁敏君?
又见到一个经典配角。宋青书躲在树后观察着丁敏君,她此时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看样子也倒是个美女。
场内八个峨眉弟子,除了丁敏君是二流水平,其他七人都是三流。常遇春同为二流境界,但仍能够以一敌八,却是仗着一股狠劲。
峨眉派想来也面临着同武当一般尴尬的境地,那就是立派时间太短,所以门内青黄不接,真正的高手寥寥无几。
武当尚且有张三丰坐镇,只是不知那峨眉凭借的又是什么?
常遇春虽然勇猛,但毕竟以寡敌众,不多时便露了破绽,被丁敏君一剑划在大腿上。
虽然负伤,他仍旧仗着手中砍刀击退了两个弟子的围攻,背靠一棵树,警惕地看着围来的峨眉弟子。
丁敏君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硬气。但她也没开过杀戒,不敢轻易取人性命,只能吩咐师妹们将他擒下再发问。
“你若再不肯说实话,我们就砍断了一条腿!”丁敏君威胁道。
常遇春梗着脖子笑道,“别说一头腿,你就是把我两条腿三条腿都砍了,我也不说半个字。”
听见这浑话,丁敏君却是俏脸一红,“呸”了一声,心道这个汉子真不要脸,抬剑就要砍常遇春另一条腿。
忽地,一阵剑风袭来,她下意识抬起剑摆出防御姿势。
“师姐小心!”另七个女弟子纷纷出剑攻向来者。
只听见“当当当”几声,这些女弟子手中的宝剑全部被斩断了。
丁敏君大惊,世上除了倚天剑还有如此锋锐的宝剑?
抬眼望去,却是一个麻衣青年,手中握着一柄青锋宝剑。
“你是谁!”丁敏君习惯用剑指着别人说话,但抬起一看却是断的,只能悻悻地低了下来。
常遇春见这少年有几分眼熟,却说不上哪里见过。
“堂堂宗派,竟然以多欺少,可笑、可笑!”宋青书阴阳怪气道。
丁敏君见来者武功深不可测,知道自己几个师妹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
“敢坏我峨眉派之事,你可敢留下姓名?你不过仗着手中兵刃锋利,我师尊也在城中,片刻就到,到时好让你也领教下神兵锋锐!”
她却是怕这人生了杀心,故意说出这番话来。
丁敏君这席话倒是提醒了宋青书,他也想知道这青锋剑到底有多锋利,比起倚天剑来又如何。
“那敢情好,我也想见识下峨眉派的倚天剑!”
倚天剑在峨眉灭绝师太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早在几年前张三丰百岁寿辰时,武林中人都已得知了。
丁敏君却是一愣,别人听了灭绝和倚天剑的名号,都是闻风而逃。这小子倒好,竟然还想挑战师尊的倚天剑?
不知真假,丁敏君却不想再逗留下去,“你等着,我这就去请我师父来!”
她说着,忙给周围的师妹们使眼色,三步一回头,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小树林。
宋青书哑然失笑,这丁敏君倒是有点好玩,又转过头去看常遇春。
不等常遇春开口,却是用常遇春熟悉的苍老语调问道,“周芷若在哪里?”
常遇春一呆,“你,你是宋大侠?”
宋青书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是我,为了方便,我乔装打扮了一番。”
易容术在江湖中并不是什么奇门秘术,常遇春这才明白,就说怎么看这个人这么眼熟,原来就是宋大侠!于是,便将自己近来的遭遇一一道来。
“芷若的父亲起义失败后,明教便无有他的容身之地,他的下属大多死在了袁州......他父亲的临终遗愿,不希望芷若再牵扯进这些江湖事中,若能作为一个船家女孩儿度过一生便好。我在滁州替她寻了个中等人家,那人与周先生也是故交......”
听常遇春说得极为妥当,宋青书却是不太放心。毕竟人心隔肚皮,而且这个乱世之中,想要幸免于江湖又谈何容易?
“你带我去看看她吧。”宋青书想了一会儿道。
他不会忘记在船上时,小周芷若偷偷将唯一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就冲着她这份善良,宋青书也决定力所能及地去帮她。
才没有私心呢,真的。
四十八、夜黑风高夜
常遇春将宋青书带到一家酒楼前,解释道:“这酒楼老板是芷若的娘舅,众多亲戚朋友都不敢收下周先生的信,只有他是例外。”
二人朝着酒楼内看去,见柜台前有个小姑娘正在打算盘,想必是在做些账房工作。此时民间并不太讲究什么男女之防,比起饿肚子来,多个劳力不是更好?
周芷若要是吃白食,宋青书才担心早晚会出事。毕竟就算是亲身孩子也能下田锄地,更何况她只是人家的甥女?
常遇春不方便露面,他听宋青书说了张无忌的去向,也决定回一趟光明顶。二人告别后,宋青书打算就在这家客栈入住一段时间。
他打算借此机会炼化另一枚蛇胆,再将自己的功力提升了一个档次。
“姑娘,来间客房。”
周芷若听得这青年声音,先是一呆,转过身来看,却发现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奇怪,这个人的声音好耳熟......”
尽管心中有疑惑,但周芷若仍旧拿出了职业素养来,摆出一个微笑道,“甲等房一宿五百文,乙等房......”
她还没介绍完,就见对方摆出一锭银子,“我包房七天,剩下的是赏钱。”
周芷若一楞,这还是她营业以来见过最大方的客人,难不成是哪家的傻公子?
拿好了门牌,宋青书刚上了楼,就见客栈外进来一波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一波人正是丁敏君等八个峨眉弟子,没想到她们也住在这家客栈。
看了看丁敏君,又看了看周芷若,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宋青书脑中。因为自己的介入,周芷若没有得到张三丰的推荐信,所以现在都还没加入峨眉派。但此时丁敏君等峨眉弟子偏偏住进了周芷若这家客栈,说不准灭绝师太来了一眼看中周芷若?
剧情惯性说不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束世界线。
宋青书不想被这些峨眉弟子发现自己,以免引起麻烦,闪身进了屋子,将房门紧闭。
“师姐,那半路杀出的姓宋小子真是厉害,恐怕只有静玄师姐能敌得过他吧!”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丁敏君恨恨的声音,“哼!他不过仗着手中兵器之利。若是师尊将倚天剑予我,我定能胜他。”
“也不知是哪门的弟子年级轻轻却如此厉害......”
“你们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听着她们的攀谈声,宋青书摇了摇头,不再去管这些峨眉弟子。
别好了门坐在床上,宋青书开始研究胡青牛医书上的经络之说。细细看了半个时辰,他猜测自己炼化蛇胆得来的内力应该就是通过奇经八脉贯通全身的。
只是奇经八脉难以捉摸,更别谈修炼之法。正常的修行内功,不断用真气冲击穴道,等十二正经贯通之后,便在体内成就一个循环。
此时真气源源不断,内力也不会断绝,这便是宗师境界。
按理说,打通奇经八脉也可以完成一个内循环,只是奇经八脉位置隐蔽,且性质也与十二正经大有不同。
十二正经不过是沟渠,很容易就能填满,但奇经八脉却都如同湖泊一般,要想填满属实不易。
如果以正常人的修炼速度来看,打通十二正经大概需要五六十年。通过长期的真气积累就能够达到宗师之境。但打通奇经八脉需要的真气量大概是正经的数十倍,这样的真气量是个人修行如何也累积不到的。因为人的寿命终有穷尽之时,没有几百年的光阴来消耗。
古书中也将小周天奇经八脉的修行之法称作修真,却是神仙之流才敢考虑的事情了。
宋青书放下医书,并没有被书中对奇经八脉的描述给吓到。走一步看一步,毕竟他如今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即便不能修成宗师,但凭借着奇经八脉的特殊力量,也可以同宗师一战了吧?
宗师同一流高手最大的区别在于源源不绝的内力,而修行奇经八脉的武者所拥有的的真气内力储量也是寻常武者的数倍。
如今宋青书凭借独孤九剑的剑招,不施展内力也足以匹敌二流境界的武者。但若真对上一流高手,他体内的内力却是堪忧,毕竟这些都是外力,并非自身真气运化产生的,少了一分便是一分。
想到这里,他拿出了那枚蛇胆,将胆汁挤出分了几杯,一点点服下,再按照九幅小人的姿势进行导引炼化。
就在他按照总诀姿势打坐,导引蛇胆能量运走督脉之时,却感觉到一丝异样。
督脉总管一身之阳经,故称为“阳脉之海“。它发于脊里,上行入脑,与脑、脊髓、肾有密切联系。
宋青书此时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脑袋传来一阵晕厥感。
该不会又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宋青书赶紧停止运功,却听见门外“咔”的一声,竟然有人用剑挑起了门栓。只见一个窈窕的黑影摸了进来,又迅速将门扣上。
她跌跌撞撞地靠在门后,似乎在躲避着谁。
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用手握住剑,看样子十分紧张。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松了口气,正要扶着墙起身,突然身后出现一个黑影。
她转过身去,月色下四眼相对,二人同时低声惊呼:
“是你!”
丁敏君面色潮红地看着这个青年,但感觉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邪气。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里?”宋青书轻蔑地笑道,看她这样子不太正常。
丁敏君也万万没想到白日里遇见的家伙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但想起门外之人,眼前的家伙就安全的多了。
“我......我......”只见丁敏君双颊绯红,并在一起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着,说话间牙齿哆嗦,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嗯?”宋青书用手指隔着衣裙轻轻戳了戳她,只听见丁敏君一声骄哼,那声音竟似吟呻似的。
“你中了媚药?”
宋青书哪还看不出来,丁敏君明显是被人下了某种奇怪的药才会如此。
丁敏君埋着头,用双手抱着自己,哆哆嗦嗦道,“是......是......”
她之前在房中洗澡,突然闻到一阵异香,紧接着就感到浑身绵软无力。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迷烟,正要催动内力逼出毒性,不想那迷烟十分厉害,竟然让她整个人都发起烧来。
丁敏君想到了近来城中流传的采花大盗,心道不好,房门已经叫人推开。
进来的是个蒙面黑衣人,但气人的是,他只看了自己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丁敏君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勃然大怒!这采花贼什么意思?
她知道自己虽然长得不是完美型的,但也是样貌端正的良家子,这采花大盗不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走后,丁敏君穿好了衣裳,再逐一往师妹们房中去,发现她们全部都被迷晕了。而最漂亮的小师妹房中,那黑衣采花大盗正在脱衣解裤,欲行不轨之事。
遭了!她心中大惊,想到楼下去叫人,却不小心提到了门槛。
采花贼一惊,赶忙提上裤子出来追她,吓得丁敏君花容失色,慌乱之下用剑挑开了这房门,躲进这屋里来。
宋青书眼中发出一道精光,看得丁敏君往后一缩,弱气道,“你......你想做什么?”
宋青书邪魅一笑,将手缓缓伸向丁敏君的脸。
丁敏君被这股邪魅气息所围绕,加之体内烈性媚药的作用,此时竟有些飘飘然。她心道今夜自己也无解药,与其便宜了采花贼,不如就舍身于这人。这人虽然相貌平平,但是武功却是不凡。
行走江湖,比起一张脸皮来,武功才是硬通货。这样想着,丁敏君倒是觉得自己不亏,在这种机缘巧合下若给了这么个武功高超的人儿,也算是天意了吧!
丁敏君这样想着,也不再抗拒,反而是柔情暗通。她又想到书中看到的“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更是黛眉一凝,朱唇张合。
房中一股暧昧的气息笼罩,宋青书见她额上汗光点点,秀发凌乱,绮罗之下露出半点雪白的肌肤,微微喘息时冒出一股淡淡的异香来。
宋青书没有因为怜香惜玉而停下,那只罪恶的手径直掠过丁敏君红润的脸颊,朝上靠住她的脑袋。
“别挡着我的路!”宋青书邪魅一笑,用力地将丁敏君的脑袋从门上拨开。不就是女人么?
丁敏君被他一巴掌呼愣了,呆坐在地上,直到那个身影出门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此时脸更红了,却是羞愤交加。自己刚刚是被这人调戏了?若真的是调戏,丁敏君半推半就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先是那采花贼看了一眼便过门不入,现在自己投怀送抱,竟然又叫这个姓宋的小子给拒绝了?我有这么不堪吗?
丁敏君咬牙切齿,恨恨地盯着远去的身影,口中还念念有词。
宋青书赶到最后一个房间,恰好碰见那黑衣人出门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愣了愣神。
四十九、对战采花贼
宋青书是惊讶于他的速度之快,这就完事了?他却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双方都警惕地退了几步。
“好狗胆的采花贼,竟然主意打到峨眉头上了。”
“咦?”采花贼奇怪道,“我已经用迷烟迷晕了客栈上上下下所有人,你怎么丁点事情都没有?”
“哦?”宋青书恍然,难怪他敢如此大胆地开展采花行动,原来是有备而来。想必自己刚刚感到的眩晕就是他释放的迷烟?不过很不巧,宋青书的十二正经是堵塞的,因此迷烟对他的影响也没有这么大。
“兄弟,我看你也不像什么好人。这客栈上下只有你我二人,江湖规矩我懂,见者有份,这几个峨眉女弟子你随意挑一半去。”
那采花贼嘿嘿笑着,脸上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宋青书一愣,没想到这个采花贼如此上道?但是,他是那种人嘛?
回应采花贼的是一柄青锋闪闪的宝剑,两招都以刁钻的角度攻去。
采花贼躲过这两剑,一个鹞子翻身跃到了楼下,“你是昆仑弟子?”
宋青书刚刚那两剑正是雨打飞花剑法。
宋青书不答,抓住栏杆跃了下去,使出一招落剑式,配合花拳绣腿的无影攻势,无数剑影洒向采花贼。
那采花贼不敢小觑,拔出一柄弯刀,内力加持之下将宋青书这攻势化解开来,又惊道:“你还会崆峒功夫?”
二人从店内打到店外,此时是夜半三更,酒楼的位置比较荒僻,也没有士兵巡逻。
安静地夜色街道上,只听见刀剑相接的声音。
“你究竟是什么人?”
交手片刻间,宋青书已经施展出了崆峒、昆仑、峨眉三派的武功,让采花贼惊讶之余也有些好奇。
“你管不着。”宋青书却是越战越勇,这采花贼绝非等闲之辈。
又是一招荡剑式攻去,采花贼也不再只是防守,手中弯刀飞舞,在夜色之中只闻刀声不见刀影。
“好快的刀!”
宋青书的剑法同样也是讲究一个快字,自学过独孤剑意以来,还未遇到过如此快的刀!
“离剑式!”宋青书暗道一声,真气运转,内力加持之下,青锋剑宛如游龙一般盘旋在他手中左右旋转,宛如一阵剑刃风暴砍向对方。
那采花贼刀锋一转,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待他再握刀斩下,竟直接荡开了青锋剑。
一股气劲顺着刀身传来,震得宋青书往后一退,喉头涌上一口鲜血。
宋青书强行咽了下去,心中却是惊讶无比,指着那采花贼道,“你是什么人!如何会纯阳无极功?”
震伤他的正是纯阳内劲,这纯阳无极功乃是张三丰当年依循九阳神功所创,除了武当内门的核心弟子外,不可能还有人学得。
那采花贼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一眼看破了他的武功,倒是不慌不忙笑道,“难不成这世上只有武当才有至阳内力不成?”
他说完,竟是收回了刀,施展轻功想要逃。
若他用的不是纯阳无极功,宋青书自然不会去追,可此时却是不同。
见他上了房顶,宋青书也运起梯云纵追了上去。
“连梯云纵你都会,还说不是武当弟子!”
宋青书执剑拦在这人面前。
采花贼一脸无奈,“你是武当弟子,我不与你为难。但你也别多管闲事,否则休怪我刀下不留情。”
这采花贼的武功绝对在一流境界,但看他年纪也不过三十,武当何时有过这么年轻的高手。难道是上一辈的?
宋青书心底琢磨着,却是纹丝不动。
“我只是想问清楚情况,并无他意。你一身武当功夫,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见了如何能不管不问?”
采花贼心里十分后悔,若不是为了早点摆脱这个棘手的家伙,他也不至于使出纯阳内劲。谁知道这家伙真是武当核心弟子,竟然一下子认出了纯阳无极功。
“要问别人,自报家门。你师父又是武当七子中的哪一个?”
听他话语之中对武当七侠没有丝毫敬意,宋青书猜测他也可能是偷学了武当武功的叛徒。
毕竟张三丰活了那么多年,途中收过几个背叛师门的弟子似乎也不奇怪。
这人是个一流高手,宋青书不想错过磨炼剑法的好时机,二话不说,又提起青锋剑攻去。
暗提一口真气,宋青书这次要将独孤九剑总诀三百六十式悉数演出,他不信这人还能抵挡得住。
“你这人是疯子不成,还来!”
剑势凌厉,连绵不断且密不透风,一打就让人费神,采花贼不想和这样的对手过招。
既不能杀了他,又还脱身走不得,真是憋屈死了。
“但看他这些剑招却不是武当剑法,身上也没有半点武功内力......难不成是殷梨亭的弟子?可即便殷梨亭本人,恐怕也大不如他吧?莫非是他老人家收的关门弟子?”
采花贼应对之余,心中也是浮想联翩。
“如果不是黑夜,我这刀法还不一定应付得了他这剑法!”
采花贼多在黑风高之时出动,夜战数年,也练就了一身听声辨位的功夫,因此刀法丝毫不受视力影响。
他这夜行刀也是劈砍如电,眼看七十二路就要使完,可对方的剑势仍旧连绵不绝。
“你这剑法只攻不守,却是凌厉有余而不够周全。”采花贼又用纯阳内力逼退了这小子,点评道。
“那你再看看这一招!”宋青书大喝一声,与他交手数百回合,大概摸清了他刀法的门道。
“破刀式!”
宋青书翻身一剑,内力加持之下,一剑直取采花贼胸口。
“好快!”
宋青书挥着青锋剑以诡异的方式挑起了采花贼手中的弯刀,眼看就要刺到他的胸口。那采花贼的身体竟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避过了这一剑,回首手掌一掏,一股纯阳内力擦着宋青书的脸上袭过。
“武当秘技金蝉脱壳?震山掌也会?”
这两招都是武当不外传的绝技,宋青书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采花贼十有八九就是武当弃徒。
“咦?你......”采花贼指着宋青书的脸,一脸讶然。
宋青书伸手一摸,原来刚刚那一掌竟然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震碎了。他索性将剩下的半块面具撕下,露出了那张光洁如玉的脸蛋。
采花贼见了他的相貌却是大惊失色,往后退了两步,急忙问道:“你是不是姓宋?”
宋青书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这个采花贼,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难道以前见过自己?
“你爹就是宋远桥,对不对?”采花贼看着宋青书那张脸,激动万分。
“是又如何?你身为武当弟子,尽干些摸黑师门的意思,还好意思提及我爹的名字?”宋青书正要站在正义的制高点斥责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为之一愣。
“你认不认识黄二娘?”
宋青书眼眸一凝,黄二娘正是他娘亲的名字。
“你怎么......”
采花贼见宋青书的反应,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自顾地笑道,“想不到二娘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问我是谁,你该叫我声舅舅。”
宋青书:???
对于黄二娘的记忆,其实是这具身体剩下的唯一执念。那个女人在他幼年的时候便不在世间了。在书中只写过宋青书和宋远桥,未曾提及他母亲的事,宋青书自然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见宋青书一脸古怪,采花贼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你的舅舅,二娘的弟弟,我叫黄青鹏,你可有印象?”
就算此人真是自己娘舅,也不至于身怀武当多门绝技吧?宋远桥再偏心老婆,也决计不敢传授这么多门武功给他。
“你又怎么会我武当的功夫?”宋青书问道。
见他面色如常,黄青鹏叹了口气,以为宋青书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不与自己相认。好死不死,在慰问小尼姑的时候撞上了自己外甥!
但事已至此,不管他认不认自己,黄青鹏都决意不再隐瞒。
“我在武当时还有个名号,叫做金銮!”
金銮......
这么一说,宋青书有了印象,记得自己在翻看师承谱时看到过这个名字,只是被圈了起来。此类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背叛了师门。
“原来是你,你就是金銮啊。”宋青书打量着这个自称是自己娘舅的家伙,他就是宋远桥早年收的大弟子金銮。
但如今以他的武功来看,恐怕也能同宋远桥斗个平分秋色了,果然江湖才是磨炼武功的最佳场所。
听到宋青书叫自己“金銮”,黄青鹏尴尬了一阵,接着道:“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有这么一身高强的本领,姐姐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得!”宋青书向他竖起手掌,“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相信吧?不会吧?”
语气开始还是调侃,紧接着变得严厉:“你秉承一身武当武功,却在江湖上为非作歹,臭名远扬,你对得起传你武功的人,对得起你姐姐?”
黄二娘是个宁死不屈的贞洁女子,宋青书虽然没有印象,但也可以猜测出来,能和宋远桥配成一对的女子,岂能不是正义凛然之辈?
黄青鹏似有所料,急忙解释道:“你听我说,我是有原因的。”
宋青书不想和他多哔哔,收回剑就要下屋去。搞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他也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他又不是什么除魔卫道的正道之士。
“你别走,哎!青书,你等等!”黄青鹏嚷着,却不见宋青书回头,憋了口气才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宋青书脚步一顿,黄二娘的死因宋远桥一直不肯告诉他,他只知道是元人害死的。但他在武当山上四处暗访调查时就发现,其中还有一场隐秘的阴谋。
宋远桥不肯告诉他,也是不愿他再因为黄二娘的事情涉身险境。
“你的名字还是我取得,青书,青书,诗书礼易,多好啊......”黄青鹏悼念者,似有回忆,见宋青书又要走的架势,便不再卖关子,直言道:
“害死你母亲的是元人的大官,数年前他还是元廷的宰相,他名叫伯颜!”
五十、芷若拜师
伯颜,仕历三朝的权臣勋贵。拥立过文宗皇帝,地位显赫。诛杀左丞相后更是权倾朝野。几年前,广东朱光卿、河南棒胡起义,伯颜提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建议——杀光汉人张、王、刘、李、赵五大姓,以威慑汉人,使其不敢造反。
伯颜是个疯子,还好元廷的其他官员包括铁锅皇帝虽然昏庸,脑子却还没完全坏掉,将这个荒唐的建议直接否决了。不然其后果不堪设想,不谈其他人,就是武当那位祖师爷都能随时飞来取走他们项上人头。
迫于压力,伯颜不久后便被铁锅皇帝联合新贵汝阳王贬官,如今应该是住在大都之中养闲。
伯颜虽已罢任,但其党羽仍旧如日中天,难以尽数收拾。这也是他仍旧可以高枕无忧、鼾睡王府的最大倚仗。
“当年伯颜出任湖广行省中书,出平南策,便意图挑起各大江湖门派同朝廷的矛盾,从而名正言顺剿灭南方各大门派。”黄青鹏说道。
伯颜早就看到了这些武林门派的潜在威胁,于是多番设计挑拨。黄二娘被官兵俘走就是其中一桩。当时宋远桥初任武当掌门,若是沉不住气,举门派之力同朝廷作对,彼时不到百人的武当势必一拍即散。
“我知道你爹的立场,他那时不能轻易动作。可惜,为了大义,却是负了你母亲!”黄青鹏说着,一声叹息。
他一边讲述着事情往来,一边观察着宋青书的反应。
“唉,想来是他对二娘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吧。”
他见宋青书不动声色,以为他对黄二娘之死并无太多感受。
“她也是你亲姐姐,你为何不去杀了伯颜,却在这里干些龌龊事?”宋青书了解完事情来龙去脉后,直对黄青鹏道。
“我......那伯颜王府守卫众多,且又有高手护卫他,我也去刺杀过,但不是他们对手......”
见黄青鹏脸上有一丝愧疚之色,宋青书心道这人也不算坏透。继而又想到,那伯颜王府难不成有好几个一流高手守卫不成?这黄青鹏已经是一流境界了,竟然还不是对手?
又想到均州府暗中那个一流境界的番僧,宋青书有些了然。偌大的元廷又怎么可能不招揽些江湖好手?
“我只问你,可还想替她报仇?”宋青书目光灼灼地盯着黄青鹏。
叫一个后辈如此逼问,黄青鹏感觉怪异之外,也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无日不思,血刃伯颜!”
他也就比宋青书大了十岁,却是由黄二娘抚养成人,长姐如母,情深义重。当年正是忿于黄二娘之死,才让他一气之下出走武当。
“那时年少无知,跟着一伙儿狐朋狗友闯荡江湖,武功没进步多少,倒是惹上了一身坏毛病。如今想改却是改不掉了!”黄青鹏感叹道,却是在解释自己变成采花贼的原因。
“你可敢同我一起北上,找那伯颜报仇?”
刚刚听着黄青鹏述说,宋青书也思考,自己应不应该去找伯颜。他只是寄入这具身体而已,完全可以抛开这些恩怨。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本心。
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可以置之不理,他习武练功还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就是宋青书,他必须去做这件事——报仇。
伯颜虽然位高权重,退休了也还有众多高手护卫,但宋青书势必要取走他项上人头,也算是对身体前主人一个交代。
“如果自己因为畏惧而退缩逃避,这独孤九剑也便是白得了!”宋青书心中想到。
“如何不敢!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
黄青鹏没料到宋青书会如此直接,起初还担心他在宋远桥的教育下也变成了懂得“顾全大局”的人。心下又盘算,宋青书武功虽不如自己,但也足以匹敌一流境界的武者,二人加起来还真有点胜算。
“好。”宋青书收起青锋剑,要跳下屋去,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你刚刚在屋里......”
被宋青书用古怪的眼神一看,黄青鹏觉得十分羞愧,不好意思道,“我可没对那些个峨眉女弟子真做什么,最漂亮那个我刚解了衣裳,又觉得不对劲,出来就碰到你了。”
宋青书点点头,“你将解药给我。”
“解药在我屋中,你自己去取,天字丁号房,被子下面有两包。白的是天罗烟的解药,蓝的是合欢散的解药。”黄青鹏指了指客栈道,“这两味都是从大都那里偷来的东西,不过确实好用。那天罗烟只消一点粉末点着了就能迷晕一屋子人,那合欢散据说是元廷皇帝最喜欢的物件,有利密宗双修之法。”
黄青鹏向宋青书介绍着这些物品的来历,也是表明这是自己偶然得来的,并不是常备在身的东西。
宋青书却不关心他是否真的是个银贼。
到他屋中掀开被褥,果真看见两包东西。红的打开来看,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粉红色硝石状物体,旁边还有一包白色粉末。
宋青书按照黄青鹏的指示,将白色粉末取了些许融进水中,调匀了乘在酒壶中。下楼去寻到里屋,果真,客栈老板一家都“睡”得死死的。
寻了一会儿才在后院的小屋子里找到躺在床上酣睡的小周芷若。
宋青书将她抱起,喂了几滴解药在她嘴里,过了一会儿,她眉毛一皱,就要醒来了。
宋青书抬手将油灯煽灭,迅速出门去。黑灯瞎火,但借着月光,他仍旧能看见小姑娘起身时展现出的,初具轮廓的窈窕身姿。
“咦,我怎么会睡着的?”周芷若记得之前自己还在整理被褥,不知道怎么地就睡着了。
“也不知现在几更天了......”她点燃油灯,却发现桌子上摆着一张纸条。
“她们中了迷烟,解药在此,速速前去。”
周芷若一见那字迹便心领神会,“好像是宋大叔的字迹......”
拿起桌上贴着“解药”二字纸条的瓶子,周芷若就往楼上去。
天字号几间房里的女客官竟然都昏睡在床上,周芷若也懂得简单的医术,上前一查探便知这几人果真都中了迷药。
“难怪我会突然睡过去!”周芷若恍然大悟,再联想便觉得一定是宋大叔暗中搭救于她。
“这些人都是峨眉弟子,我却是不能坐视不理。否则追究下来,舅舅这客栈怕是开不下去了。”周芷若想着,也不疑有他,拿起解药就滴到峨眉弟子嘴里。
果真,只是两滴下去,她们便有了反应。
另一边,宋青书也回到自己屋中。黄青鹏不能再回客栈,和他约定明日再碰面。周芷若给那些峨眉弟子解毒,也算是结了善缘。
宋青书掀开被子,正打算休息,忽地发现被子下蜷缩着一个女子。
丁敏君浑身湿透,湿漉漉地蜷缩在床上发抖。被子叫人掀开,她还以为是那可恶的宋小子回来了,抬眼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眼前这人面白如玉、眉目清秀,丁敏君不禁暗自叹了声:好俊俏的公子!
合欢散药性至今未散,她心中一念,那张绯红的脸颊更红透了。
宋青书没想到她还会留在自己屋里,竟然还睡在了自己床上。顺着床边的水渍看去,里间的浴桶边全是水,她刚刚应该是试图用冷水来缓解。
“你......你是谁......”丁敏君咬着牙,极力压制自己内心的荡漾。
宋青书以手抚额,倍感棘手。想要说是自己走错了门,但傻子才会相信。而且这个女子如果一直维持这副模样呆在自己房中,次日她的师妹们看到了作何感想?
宋青书犹豫间,丁敏君却是抑制不住了,双腿盘紧,伸出手就要去抓宋青书的衣袖。
宋青书吓得退后了一步,看着丁敏君那双朦胧渴求的眼睛,内心一阵害怕。
大姐,我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啊!
丁敏君双眼迷离,手扑了个空,又将头埋进枕头里,却是羞愤不止。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那俊美少年开口道,“张嘴,我给你解药。”
她“啊”的一声,转过头去,疑惑间就被塞了一粒药丸在嘴里。
“咕咚”一声,她咽了下去,顿时感觉浑身从头到脚变得清凉了许多,那欲火焚身的感觉也消散殆尽。
“这夜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想丁姑娘也不想毁了自己的清誉,对吗?”
丁敏君从床上起身,脸依旧通红,却不是因为药性,而是发自内心的羞愤。不敢多说一句话,丁敏君低着头,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次日,灭绝师太来到客栈中,几个女弟子言说昨晚遭了贼人暗算。她们早串好词,只说丢了些许财物,对采花贼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
“师父,我和师妹昨晚中了迷烟,竟然在房中昏睡过去,幸好有这个姑娘警醒了我们。”丁敏君指着周芷若道。
“哦?”灭绝师太虽然四十多岁了,但容貌甚美,只是面若冰霜。两条眉毛斜斜下垂,一双眼睛盯着周芷若,看得她有些发慌。
“你昨晚是如何发现她们中了迷烟的?”
周芷若被她眼神一扫,感觉自己做了坏事一般,但她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将宋大叔的事情和盘托出,便将昨晚想好的借口道来:
“回禀师太,我昨晚在楼下屋中整理床铺,正要上床休息。忽然听见楼上一阵打斗声,我一出门,便看见两个人追着打出了客栈。我仔细听他们讲话才知道,一人是那贼人,另一人是位大侠,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
周芷若话没说完,灭绝师太却打断了她,向丁敏君冷冷问道,“敏君,是这样吗?”
丁敏君“啊”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心事,听见灭绝叫她,应了两声:“是、是,师父,昨晚确实有个姓宋的......侠士住在楼上,只是不知他是哪派弟子......”
丁敏君说着,心中想起昨晚那家伙的模样,哪能还不明白,那俊公子和姓宋的小子便是一人,那青锋剑却是不会易容了。武功高强、容貌英俊,两点加在一起,正是无数少女的梦中......
“敏君!”
灭绝师太见丁敏君魂不守舍,一声厉喝,接着道:“我不过和你们分别一日,你们就出了问题,日后教我如何放心?”
丁敏君急忙道,“是,师父,昨晚是弟子疏于防备,日后弟子必定打起十二分精神,决不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灭绝点了点头,若不是她门下亲传弟子不多,她又哪里需要带着她们下山来闯荡江湖。
峨眉派虽大,却也并非只有灭绝一家。所谓五花八门,峨眉派的分支太多,门内竞争也是相当激烈。
若非她师兄孤鸿子替她争来这个掌门之位,就凭她这一系的弟子又如何能够在峨眉立足。一想到孤鸿子,灭绝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恨意,可恶的魔教弟子,合该早日死绝!
峨眉派下一代弟子中,武功最高的十二静都是庵尼,与灭绝为同门旁支,虽是她晚辈,却多不听她号令。
可惜她这些弟子中,给予最多厚望的弟子竟然同魔教大魔头发生了关系,还有了孽子!灭绝亲手掌毙了那孽徒,只可惜走了她的孽子。
最喜欢的徒弟被她亲手所杀,灭绝说完全不伤心那是假的。但她法号灭绝,自然是灭情绝欲之人。
不就是弟子吗,没了可以再找一个。
想到这里,灭绝将目光投到了这小姑娘身上,却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合自己眼缘。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灭绝慈眉善目道。
“我姓周,名叫芷若。”
“周芷若?好名字。想来也是诗书之家才能取得如此名字,你又如何在这客栈中帮衬?”灭绝问道。
周芷若见这师太虽然凶狠,但也不见得是坏人,便说自己本是汉水边的渔夫之女,后来父亲为元军所杀,自己侥幸逃出升天,便来此处投靠了娘舅。
灭绝师太见她面容姣好,也不再多问她生世,心下有了主意。
“你救了敏君她们,我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灭绝顿了顿,见周芷若面不改色,又接着道,“你父亲既然是鞑子所杀,想必你也对鞑子恨之入骨。待在这座客栈中不过苟且偷生,即便是女子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你若是愿意,可以投入我峨眉派,贫尼座下。”
“啊?”丁敏君等众师妹大惊,想不到灭绝竟然主动生了收徒的心思。
这要成了真,应该就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了吧?众弟子想着,目光都齐齐落在了周芷若身上。
周芷若不喜不悲,这落在灭绝眼中更加觉得此子能成大器。
“禀师太,我愿意。”
她父亲周子旺是明教中人,但却落得个被人当作弃子的下场。父亲希望她远离江湖,但平平庸庸一辈子就能够安然快乐了吗?
不见得如此。
周芷若不甘心一辈子都在客栈里当个账房,也不想后面嫁给那些市侩之人。她的意中人应该是像宋大叔那种武林高手、盖世英雄。
所以当灭绝将这个机会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心中早就有了决意。
不动声色不过是故作矜持。
周芷若年纪虽小,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好!”灭绝笑了。
周芷若当即跪在灭绝师太面前,“弟子周芷若拜见师父。”
灭绝见周芷若如此上道,心中大喜,暗自决定要好好培养这个关门弟子。
五十一、进京
会通河是京杭大运河的重要组成部分。元大都人口众多,而粮食供应主要依赖于南方,会通河可谓是元朝的主动脉。
就在这样一条重要的生命线上,却发生着雷人的一幕景象:
一伙只有四十人阵仗的马贼,竟在千里会通河两岸来回驰骋,前后竟劫掠船只三百多艘,抢得盆满钵满。
每次只要马贼出现,守卫运河的元朝军官立刻齐刷刷玩失踪了。
没办法,这些马贼各个都是江湖好手。他们这些世袭的军官已经好几代未曾上过沙场了,有的甚至连刀剑都不曾碰过。
不就是丢点船吗?多大的事,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大不了不当这军官了。
众多元人都是这样想的,拥有高贵的蒙古血统的鞑子可是死一个少一个,他们为了民族生计不得不惜命啊。
宋青书和黄青鹏沿着运河一路北上,亲眼目睹了这滑稽的一幕。
“没想到元廷的军队已经腐败至此,不亡国才是没道理。”宋青书感叹道。
“那马贼有些眼熟,我们追上去看看。”黄青鹏忽地道,不等宋青书回答策马便去追。
他行走江湖多年,游于黑白两道,一路上认识的江湖朋友倒是不少。其中既有绿林好汉、旁门左道,也有市侩商贩、三教九流。
二人骑得都是好马,加上河道两岸无人阻拦,不多时二人便追上了马贼劫掠的运粮船。
黄青鹏一个轻功就从马背上跃起,使出一招“八步登空”,凌空跨过数米落在船板上。他一落下便有两把钢刀向他袭去,只见他伸手轻轻一拍,便将两柄钢刀都震断了。
“韩兄弟,可还记得我?”黄青鹏望着马贼首领道。
“慢着!”马贼首领从高处走下来,笑道,“我道元人官军中哪有此等高手,原来是黄大哥!真是巧啊!”
这人还真是黄青鹏认识的。船支靠了岸,宋青书便将两匹马都牵到船上。
“宋兄弟,我同你介绍。”宋青书又装扮成了中间人,黄青鹏便只能这样称呼他,“这位是明教河南分坛的韩坛主!”
韩山童见这人背着两把剑,虽然未显露武功,但能被“盗帅”黄青鹏当作兄弟的,又岂会是易于之辈?
“既然是黄大哥的兄弟,自然也是我韩山童的兄弟!”他豪迈道。
他便是韩山童?宋青书心中一凛,随便遇到个路人竟然都是名人。而在他身边的那个马贼正是刘福通。
“暴元无道,去年黄河决堤。工部尚书贾鲁发边梁、大名十三路十五万民夫修黄河。黄河南北本就闹饥荒,元廷强征民夫,更派重兵镇压,这是不给大家活路了。”韩山童向二人说道。
刘福通接着道,“我和韩大哥那日更在黄河淤泥下挖出一只独眼石人来,前些年铁冠先生给我二人算卦,说过一句‘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谶语。如今想来,这是天意如此!”
他指的是造反之事,他们如今劫掠元廷粮草,便是为后续造反做准备。
铁冠先生张中是明教五散人之一,但出名的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另一门玄学——太乙神数。宋青书早年在武当听高启讲过,他是儒家子,不信玄学。但普天之下唯有二人,叫他觉得十分邪乎。
一个是他的好友,刘基。还有个就是武林人称神算子的张中。
张中是否真能测算天机,或者说是否真的说过这一句谶语,并不重要。因为韩山童和刘福通已经决意要起义造反了。
他们的地位更是与众不同,据黄青鹏所说,这二人是明教教主的直系弟子。但自阳顶天失踪后,二人也一直等候总坛指令。
但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自发行动了。
韩山童和刘福通极力劝说,却是为了拉他们入伙。
“当今天下,铲除暴元,实为民心所向。大义面前,无所谓门庭之争。二位英雄何不随我等一起高举义旗,以驱鞑虏、复我汉家?”
宋青书不语,黄青鹏替他答道,“我二人要往北去。”
刘福通脸色大变,不悦道,“你们可是要去投奔元廷?”
近来,大都汝阳王府广招天下英豪,如能入府之武林高手皆奉为上宾。刘福通听黄青鹏说他二人是往大都去,便以为他们也和某些武林人士一样,冲着荣华富贵要到王府去。
“哈哈,刘兄你如此也未免太小看偷香窃玉的‘盗帅’了!”韩山童和黄青鹏认识也有多年。
“偷香窃玉的盗帅,早年可是专门偷蒙古女人的。上至王府嫔妃,下至色目舞女,只要长得漂亮的,他恐怕都曾一亲芳泽,当真是艳福不浅!”
听着韩山童的调侃,黄青鹏拱手谦逊道,“哪里哪里。我的梦想还是到铁锅皇帝的后宫走一趟,给他戴上几十顶绿帽子。什么皇后王妃公主郡主,我都替他宠爱一番。”
见黄青鹏这无耻的样子收敛不住了,宋青书轻轻咳了一声。
“哈哈,玩笑玩笑。”黄青鹏挠了挠头,“我和宋兄弟此次北上,却是为了——”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姿势。
“哦?不知是哪个鞑子惹到了你?说不得我还知道些许消息!”韩山童眼睛发亮,若这二人此时能够将某个元人的高层除掉,那对他们的起义大事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若他们要对付的是汝阳王、丞相脱脱之中任一人那该多好!韩山童幻想着。汝阳王和丞相脱脱正是元廷如今举足轻重的二人,可谓是铁锅皇帝的左臂右膀,也是韩山童最忌惮的两个人。
宋青书看了黄青鹏一眼,他倒是觉得不太信得过这二人。他们图谋不轨,不可能真心帮助自己,而且,这件事情他也不想太多人插手其中。
“这个却是不劳烦二位了,我在大都也还有些朋友。前边出了水关,我们便取道北上了。先祝愿韩兄弟大业功成,到时候我二人再南下寻你们,可不要装作不认识才好!”黄青鹏打着圆滑腔调道。
“哪里哪里!到时候你们能来,我们自是求之不得!”
一番客气,众人便分道扬镳。
“你在大都当真也有关系?”宋青书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黄青鹏,心想他不过是个采花贼,结交的也都是些酒肉朋友,要能办事的恐怕很少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大外甥!”黄青鹏气呼呼道,“你刚刚没听见韩山童称呼我为‘盗帅’吗?盗帅懂吗!想我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在大都有点人脉关系很奇怪吗?”
等二人到了大都,宋青书才知道他所谓的人脉关系是什么。
“如果说青楼也算人脉的话,那你恐怕和全国都有关系。”宋青书看着同老毕鸟相谈甚欢的黄青鹏,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他女并头。
大都确实很大,城内有五十坊,道路宽度便有二十五米。元大都是后世北京的原形,此时的城市面积为长安的四分之三,但与北方富跨塞北的蒙元宫阙上都连成一片。
大都通过海河连接京杭,五十坊中,米市、面市、缎子市、皮帽市、帽子市、穷汉市、鹅鸭市、珠子市、沙剌市(即珍宝市)、柴炭市、铁器市等应有尽有。
顺承门内羊角市也是大都城内繁华之地,有羊市、马市、牛市、骆驼市、驴骡市、穷汉市,买卖奴隶的人市也在此处,除了汉人奴隶,你甚至可以买到昆仑奴。和义门、顺承门、安贞门外各有果市,中书省前有文籍市、纸札市,翰林院东有靴市,丽正门外三桥、文明门丁字街、和义门外各有菜市,等等。
市场上出售的商品,除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为当地产品外,很多商品来自全国各地。当时海运大开,河运通。“川陕豪商,吴楚大贾,飞帆一苇,径抵辇下”,为大都城提供了丰富商品。
在大都市场上做生意的不但有中国境内南北的豪商巨贾,而且还有远自中亚、南亚的商人。正如“凡世界上最为稀奇珍贵的东西,都能在这座城市找到,特别是印度的商品,如宝石、珍珠、药材和香料”。
青楼所在的南城区是闹市也是穷市,这里人员庞杂,三教九流齐聚,也是皇城脚下最阴暗的地方。
等到了夜半三更,黄青鹏才换上夜行衣出门打探。宋青书轻功不如他,只好在房中等候。
不多时,黄青鹏又爬窗回到了屋内。
“伯颜虽然被免了职,却住在大内之中,屋舍毗邻仁王寺。那仁王寺是大元国师的居所,他虽常年不在寺内,但他的弟子也是不好对付。”
黄青鹏介绍着大都的情况。元廷铁锅皇帝最尊崇的便是密宗出身的国师,还特意为他在大内修建了仁王寺以供奉。那位护国法师的武功如何不是黄青鹏所能窥探的,但便是他的入门弟子,也都是一流以上的高手。
除了仁王寺的番僧外,还有其他大内护卫及高手不可计数。这也是黄青鹏屡次刺杀都不能得手的原因。
大内皇宫的守卫真不是一般元廷官府可比。
宋青书也有所预料,以他二人如今的实力,恐怕要进入大内刺杀伯颜会非常困难。即便真得手了,也很难全身而脱。
他只是要复仇,并不打算拼命。
“如今唯有一个机会。”黄青鹏慎重道,“过几日,那汝阳王郡主到了破瓜之年的生日,伯颜应该也会赴宴。彼时我们可混入王府中刺杀......”
原来,黄青鹏这青楼老毕鸟的朋友还是有些用处。
“那时我们混在戏班子中进入王府内便可,只是兵刃万不可携带了。”
黄青鹏除了刀法外,拳掌功夫也是不弱。他见宋青书只用过剑,略知他内力不足,应该是学了殷梨亭的剑道。他那柄不知名的青锋宝剑确实锋利无双,但却完全无法带入王府之中。
汝阳王府同样戒备森严,其所拥有的王府武士、门客高手更是不可尽数。
宋青书点了点头,“到时我能夺得兵刃即可,虽不及青锋剑,但杀二流武者足矣。”
五十二、刺杀
“我们不是说好了混在戏班子里吗,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宋青书无语地看着黄青鹏提着的那一件粉色舞裙。
黄青鹏一脸贱笑,“你会唱曲儿吗?”
宋青书摇了摇头。
“那不得了,戏班子哪有不会唱的角儿。所以,就委屈大外甥拌作舞女了。”
“那你呢?”宋青书反问道。
黄青鹏娓娓道,“我做打杂的......我倒也想拌舞女,可惜,没有你长得这样清秀,恐怕会露馅。”
宋青书有些无语,总觉得黄青鹏是在借机戏弄自己。但心中细想,似乎也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拌作舞女要比下人等更易接触到那些达官贵人,而且也更容易让他们放松警惕。
宋青书面白如玉,长得极其俊美,换好舞裙一走出来,就听见黄青鹏啧啧感叹着。
“要是你是个女孩子,恐怕又是祸国殃民的角儿。”黄青鹏摸着下巴用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宋青书。
宋青书一脚踹向他,这两日相处下来,二人倒是熟稔了许多。黄青鹏也是个放荡不羁的人,这点倒是让宋青书觉得更像个同龄人。
吃过午饭,那戏班便要出发了。宋青书跟着女角儿坐在专门的马车上,这戏班子也是京中的名团。汝阳王这次特别邀请他们到王府替郡主贺寿。
得益于沉溺声色歌舞的铁锅皇帝,民间的艺人地位倒是比读书人高上一筹。
到了王府门口,由旁门进去,还有许多汉人军官负责检索,看是否夹带了违禁物品。戏班主给足了酒钱,这些人才没对女眷例行搜查。
宋青书松了口气,心想要是被这些汉子在身上摸来摸去,他可能忍不住一剑给砍过去了。
整个戏班除了唱曲儿的名伶,生旦净丑末之外,更有舞女歌姬,具体说就是古代版的歌舞团。甚至那些舞女也是明码标价的,若是今夜被哪位蒙古大官看中了,就地带到房中伺候也是常事。
蒙古人虽然粗鲁,但赏银报酬却是给的充足,是以也有不少女子乐意为之螓首。王府提供了专门的小偏厅给他们化妆准备,宋青书左右看看,却发现这些舞女中还有些胡女和西域人,也算是走在国际化前沿了。
宋青书借着出恭的理由溜了出来。这汝阳王府也是够大的,光是偏厅后院就像个迷宫一样。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脑中在设想着路线。
回到小偏厅,正好碰见班主。班主并不知道他和黄青鹏的真实目的,只以为这又是两个想要赚一笔过夜费的家伙。
“哎呀,叫你别乱跑!这王府内到处都是巡逻的武士,要是被抓住了,准把你当刺客就地正法了!”班主说着上前来扯住宋青书的手臂,“赶快和我到正厅去,要轮到我们表演了!”
宋青书不敢回话,只低着头跟着他去,不一会儿穿过几条迷宫似的廊道,就见一座宏伟广大的大殿,这就是王府的会客大殿。光是门都有四面,每扇门足有四米宽,堪比后世的剧院了。
最右的旁门进去,拉起一道道帘子,舞妓们都在此处候场。此时台上正是名伶在唱曲儿,那宛转悠扬的调儿听得叫人心痒。宋青书扒开帘子往外偷窥,元人大官都在二楼落座,舞台四周尽是披坚执甲的侍卫。
这样的防范程度,刺客根本没法近身。这也是汝阳王敢于将这些外人带进王府的原因,这里外三层的防御,哪怕大内也不过如此罢了。
坐在最中间那个穿着枣红色织锦蟒文袍的络腮胡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汝阳王了,也只有他今日能坐在主席中间。在他一旁还有几个蒙古大官,宋青书虽然看过伯颜的画像,但却分辨不出哪个才是正主。
“姐妹儿,在看哪位官人呢?别看了,要上台了......等会好好表现,说不得就让哪位大官看上了呢......”另一个汉人舞女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
这小娘们长得倒是挺标志的,也不知是班主哪里借来的人。
宋青书如果知道这舞女的想法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算上他,一共是有十六人,所要表演的舞蹈名为“十六天魔舞”。这舞蹈起源于宫廷,本是铁锅皇帝在后宫开酒池肉林群批大会时所用的助兴舞蹈,后来流传至官宦之间,民间的乐团也演练以取悦贵族。
宋青书走在最后一个,他却是丝毫不会这舞蹈,到时候上了场非得暴露不可!只是按照约定,黄青鹏早该在外边制造出些许动静才对。难不成他被捉住了?还是说自己先溜了?
正疑惑间,突然有一王府武士急色上了二楼,走到汝阳王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汝阳王便与周围几个元人交头接耳在说些什么。
只见王府武士手一挥,底下的士兵接过命令都动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刚上台的几个舞女一脸惊慌,素闻元人残暴,可她们未做过什么,难不成是触了霉头?她们还以为元人士兵要对她们动刀。
为首的汉人军官发了话,原来是请她们先回小偏厅等候,且不许随意走动,否则格杀勿论。
“应该是黄青鹏那边搞出了动静。”宋青书想着,舒了口气,混在舞女中往偏厅撤去。
两个侍卫在前,一个侍卫押后,监督着她们。宋青书走在最后,正想着该如何脱身,眼神时不时往后瞟。最后那侍卫却以为这姑娘在看他,王府武士同舞妓暗通曲款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侍卫跑到前边对另两个叽里咕噜说了一些话,又跑到后边来,一下子抓住宋青书的手,扯着就往一旁的小树林里拖。
这是要和她野合的意思!
宋青书一愣,下意识要出杀手。但很快反应过来,便将计就计由着这作死的侍卫将自己拉进芭蕉树丛里。
那侍卫伸过两双毛手搂住宋青书的腰肢,一张毛脸就往他脸上蹭来。正要亲下去,忽然感觉脖子被两只手固住了,睁开眼一看,那美人儿正对着自己邪魅一笑。
“我是男的。”宋青书轻轻地说着,手一拧,只听见“咔嚓”一声——侍卫的脖子被他活生生掰断。
过了一会儿,宋青书穿上侍卫的衣服便往回赶。
大厅的大官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宋青书跟着扫尾的侍卫队伍而去。
“天字队,随我往东园捉拿刺客。地字队,往宣德楼去增援,务必守卫好。”侍卫总管甲发令,领着一队侍卫往东去。
宋青书混在剩下的侍卫中,也跟着到宣德楼去,那些元人大官此刻都在宣德楼中休息。汝阳王做事极为稳妥,不排查出刺客,他是不会让任何一位宾客冒险离开的。
“还好我能使梯云纵,否则还真上不来!”宋青书趁着其他侍卫;列队巡逻时的间隙,一个轻功悄无声息地跃到了楼上。
宣德楼墙高六七米,那些侍卫绝对想不到他们之中会有这样一个轻功高手。
“你说那刺客是来刺杀汝阳王的吗?听说汝阳王在朝廷中树敌不少,会不会是相国派来的人?”房间里,一个汉官说道。
另一个汉官却摇了摇头,“相国虽然素来同汝阳王不和,但那只是政见而已,他绝不会干这种蠢事。”
二人正讨论着这次晚宴刺客的事情,却不知宋青书已经爬窗摸到了二人身后。
“于大人......”那汉官正要说话,忽地发现于大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而自己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
斜眼望去,是一个侍卫。
“你,你是刺客......”那汉官小声说道,但他极其上道,不敢高声尖叫,生怕对方的刀直接砍下去。
“规矩你懂,我只问一遍。”宋青书低沉着嗓子道。
“大侠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那汉官也是个聪明人,只要这个刺客不杀自己啥都好说。
“伯颜在哪里?”
“哪个伯颜?”汉官下意识问了一句,结果那钢刀就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吓得他双腿一抖,差点尿了。
“你是问前丞相伯颜大人,他在阁楼第三层最右边的房间里......”
这人刚说完,就被直接打晕了。宋青书又换上了他的官袍,拿出事先备好的人皮面具,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中年人。
五十三、和赵敏对线
宣德楼内也有护卫,但见宋青书穿着官袍,这些护卫也没有多问,任他上了三楼。
“这位大人,何事?”三楼的戒备更加森严,一上去就有两个武士拦住了他。
“我有急事找伯颜大人!”宋青书拿出这个汉官的笏牌,是个正四品,算是半大官儿了。
两个武士看了眼,齐声道:“有什么事请直说,我等自会代为通报。”
原来这两个武士是伯颜带来的护卫,自然非王府侍卫可比。
“两位,这事和刺客有关,我刚刚接到手下通报......二位还是不要得知的为好!”宋青书拿捏着他们的心理,故作神秘道。
二人沉默了,心中却是浮想联翩。他们知道自从伯颜下台后,就与新任相国以及汝阳王都是面和心不和。
当年伯颜大人还打压过汝阳王,如今汝阳王却宴请伯颜,实在是一桩怪事。
这两个武士虽然忠心耿耿,但毕竟见识浅薄,不懂得太多朝廷之事。
“此事若是伯颜大人占了先机,那才是大大的有利。二位若是耽误了,可不巧,这责任到时候得你们去负。”宋青书又添了一把火。
这两个武士一听,赶紧让开了路。
谁也会想到,刺客居然穿着官袍混进了守卫重重的宣德楼?
“咚咚咚!”
“谁?”里边传来苍老的声音,还带着一两声咳嗽。
是他,没错了!伯颜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伯颜大人,是我!”
听着门外那声音,两鬓斑白的伯颜皱起了眉头,听这人声音很是耳生,怎么他却一副好像同自己很熟的样子?
是我?我知道你是谁啊!伯颜心中虽然早就骂起了娘,但仍旧让他进来说话。毕竟他已经被赶下相位多年了,如今还能安然无恙,靠的不过都是早年提拔起来那些后生。
所以,尽管心中生厌,却不得不仍旧作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元廷中文武百官都觉得神奇,那伯颜在位时各种狂妄无边,下台了居然温顺得如同猫儿一般。
“伯颜......大人!”
宋青书关上门,抬起头,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坐在太师椅上的半百老人的样子。
兴许是年纪大了,伯颜并没有蒙古汉子那壮硕的体格,反而显得有些瘦小猥琐。
“你是哪个的后生,找老夫有何事?”伯颜以为他是自己哪个门生的故人,所以这才找上了自己。
宋青书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能得手。
“伯颜大人,你认识我吗?”
伯颜感觉有些奇怪,轻轻咳了一声,心想你是谁,老夫凭什么认识你。
待这人走到他面前,伯颜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正要大声质问。文质彬彬的官员突然伸出一只手点在了他的后颈。
伯颜想要大声喊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了。
“第一次点人哑穴,没想到一发入魂。”宋青书暗自想着,也亏了胡青牛留下的医书,让他对人体各个穴道都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这才让他稍使内力,轻而易举就点住了伯颜的哑穴。
“你肯定很好奇,我是谁,对不对?”宋青书笑着道,“没错,我就是刺客。你应该还会问,是谁派我来刺杀你的,对不对?”
宋青书觉得有些可笑,按照本来的设想,他会很干脆直接杀了伯颜,然后在迅速逃出王府。
但真正面对这个害死他母亲的元凶之时,他却忍不住要说出这些话来。似乎不说些真相大白的话而直接杀死他,报仇便失去了意义。
“我是武当派弟子,我叫宋青书。”
伯颜眼睛突然睁大,嘴里咕噜想要说些什么,宋青书却没给他机会。
“我的父亲就是武当派掌门宋远桥......知道为什么了吧?”宋青书一顿,却没有从伯颜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的表情。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他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宋青书不知道他为何面对死亡时能有如此坦荡和平静,但他也不打算知道原因。
“善恶终有报。相信要杀你的可不止我一人,对吧?”宋青书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包白色粉末。
“这是有人给我的好东西。据说服下后会有万虫噬体之感。”宋青书说着,捏住伯颜的嘴。
伯颜此时才露出了恐惧的眼神,挣扎着想要从椅子上起身,又被宋青书点了穴道便动弹不得了。
“享受吧!”宋青书将整包粉末都倒进了伯颜口中,又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许多酒在他口中,助他咽下毒药。
这包毒药是黄青鹏给他的,藏在舞裙中带了进来。
伯颜面部扭曲,很快吐出了白沫,眼睛都快鼓出来了,两边腮帮子也在不停地抽搐着。
这张脸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恶鬼了。
宋青书摇了摇头,不再逗留,打开窗爬了出去。三楼却有二十多米高,他只能沿着瓦檐一层层爬下去。
“大人!”
没过一会儿,伯颜房中便传来了武士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王府侍卫的通缉声。
“捉拿刺客!”
楼下侍卫已将宣德楼围得水泄不通,就像早有准备一般。
宋青书站在一层楼的瓦檐上,知道这下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他接着跃下时的劲道,一拳打翻一个侍卫,从他手上夺过钢刀,使出内力接连几刀便将围来的侍卫都砍翻在地。
又有数十个侍卫赶来,不过都是些末流武者,只比普通百姓好些。宋青书力贯刀上,砍得虎虎生风,刀刀致命,一刀一个侍卫。一步杀一人,到宣德楼外围时,身后已是遍地伏尸。
那些侍卫知道这是个高手,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但苦于此时王府高手都不在场,只能硬着头皮上。但众侍卫都有所顾忌,警惕的盯着宋青书,慢慢往后退缩着。
“吁!”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个身穿宝蓝绸衫的年轻公子纵马而来,靠近侍卫队伍时又摆出一个漂亮的回旋驻马,用一双英气逼人又带着些许魅意的眼睛注视着宋青书。
“是个女扮男装。”宋青书眼睛不自觉往她胸脯上看,发现了微微的隆起。王府中如此长相又喜欢女扮男装的,除了那人还有谁?
“是赵敏那小妞!”宋青书暗自想到,这下两大女主都齐了。
只是此时的赵敏已有十六岁了,基本有了美人模样,而周芷若却还是个小姑娘。
紧随赵敏而来的还有个骑马的,是个长发披肩的头陀,身材魁伟,满面横七竖八的都是刀疤,本来相貌已全不可辨。
他就要下马去擒宋青书,却叫赵敏止住了。
“苦师父,这人让我来!”
伴随清脆的话音,赵敏一个轻功就跃到了场上,手中提着一柄利剑,直指宋青书。
“你若是能挡下我三剑,我就饶你不死!”
宋青书愣了,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他正愁要是对上苦头陀恐怕凶多吉少,没想到这赵敏居然主动跑来和自己对线了?
不对啊,自己不是带着人皮面具吗?难道说人皮面具都无法阻挡自己的英俊之气了吗?这次吸引了赵敏?
胡思乱想间,赵敏的剑已经刺来......
五十四、因祸得福
赵敏生来就十分好强。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特别快。汝阳王也暗地里感叹,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否则完全可以成就一番大业。
从十四岁开始,赵敏就喜欢着男装扮成公子,并找了许多武林高手教她武功。
到十六岁这年,在名师悉心指导和各种天材地宝的辅助下,她也摸到了二流境界的边缘。
宋青书避过她刺来的一剑,赵敏又旋身挥剑,顺势登空,一剑扫向他眉目。
“好奇险的剑法!”宋青书心中暗道,以钢刀挡过这一剑,一股柔劲在刀剑相交时传至他手上,震得他腕间一麻。
想不到赵敏刚到十六岁,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书中多数人只关注了赵敏的美貌才智,却忽略了她也是个习武的天才。
赵敏拧身歇步,剑击宋青书下路,宋青书赶紧下刀挡住,否则这一剑下去他可就进宫了。
“你这女娃,好阴毒的剑法!”宋青书扯着嗓子说道,单用江湖上流传颇广的刀法实在难以对付赵敏的进攻。
赵敏接连数十招攻击打得宋青书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抵挡不住。赵敏嘴角微微上扬,心想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宋青书无奈之下,只好以刀为剑,使出一招“破剑式”。破剑式的关键在于如何缴掉对方手中宝剑。
剑法一般以轻灵飘逸为主,宋青书的钢刀沉重笨拙,但也有好处,就是用得极好的可以“以刚克柔”。
只见宋青书钢刀挥出,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挑向赵敏的手腕。这姿势倒不像是在用刀,反而更似是一名剑客。
赵敏也看出了端倪,但这一刀的速度却是快得她防御不住。此刻她要么放掉手中的剑,要么就要被这一刀给砍在手上。
她下意识一缩,手中利剑已被钢刀挑飞。
“呼”的一声,一样暗器飞向宋青书,是赵敏拔下了自己的发簪,灌注了内力袭向宋青书。
“保护郡主!”侍卫们赶紧拿刀冲了上来,将赵敏护在身后。
宋青书掷出钢刀挡住袭来的发簪,又飞身捡起即将落地的利剑。
剑一入手,又是一招“荡剑式”高高跃起在空中,整个人如旋转陀螺一般斩向侍卫的刀剑。只见他整个人四周犹如剑刃风暴一般,将侍卫们的刀剑全部绞断,上前来的数十个侍卫各个都是被一剑封喉而死。
“好厉害的剑法!”赵敏心中暗道,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宋青书,心中早已升起招揽之意。
这人的剑法,要比她王府上所有武士都高。即便是整个中原武林也很难找出如此的剑术高手,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赵敏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那些侍卫的死似乎也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片刻间,宋青书已经杀向了赵敏,苦头陀正要出招,却听见赵敏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苦大师,你不要出手。”
话音刚落,宋青书已经跃身到了她身前,将利剑搭在她脖子上。
赵敏丝毫不慌乱,反而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宋青书,似乎能看透他的一切一般。
“你的剑法很高明。”赵敏淡淡道。
侍卫们见郡主被刺客劫持,都不敢上前。
宋青书不知道这个女子心中打得什么主意,只回道:“让我离开,我不为难你这女娃。”
赵敏依旧盯着他的脸看,看得宋青书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心想这个女子当真是个妖女。
须臾,她神秘一笑,“好哇,那我就送你出王府。”
于是,宋青书一路用剑胁迫着赵敏到了王府大门口。
“像你这样的高手不可能寂寂无名......你是哪派的高手?”
赵敏似乎对宋青书提起了兴趣。宋青书不说话,她又接着道,“伯颜只是一个弃子,死了也无大碍。只要你肯归顺王府,我保你平安无事。而且无论荣华富贵还是美女佳人,都唾手可得。”
宋青书这才明白,她是想要招揽自己,心底觉得好笑之余,更想顺势调侃一下。
“我若是要你......你肯给吗?”宋青书戏谑道。
赵敏摇了摇头,“我从你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怜惜,你不是那种好色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姑娘,你还太年轻......”
宋青书话音刚落,赵敏竟然大胆地伸出右手,抓住他的人皮面具一下子撕了下来。
宋青书惊了,赵敏也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面具底下是个丑八怪,没想到竟然是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些的少年。
宋青书的剑往上一顶,赵敏昂起脖子,稍微一动便要见血。
“易容术而已......”赵敏昂首盯着宋青书,晃了晃手中的人皮面具,意思是她赢了。
宋青书“哼”了一声,也不敢真的伤害到她,否则王府那些高手肯定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你的真实相貌我也看过了,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是到王府来当座上宾,还是成为朝廷通缉的钦犯。”赵敏笑吟吟道,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宋青书收了剑,道了声后会无期,便骑上马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王府内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宋青书大感不妙。下意识伏首躲过了一道冷箭,又见一人向自己凌空飞来。
那人身着黑绸衣,脸上还有黑色胎记。
“不会这么背吧!”宋青书似乎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应该就是玄冥二老其中一个。
“贼子,受死!”鹿杖客一掌打向宋青书,那掌上更是寒气深深。
宋青书按照破掌式的行功要诀,运起浑身内劲灌注于剑尖,直点鹿杖客的玄冥神掌。
但只感觉剑身都被冻住了一般,那一掌震碎了利剑,落在宋青书胸口。
他的破掌式从未用过,虽是仓皇使出,但也干扰了鹿杖客这一掌的威势,否则他即刻就要被打死。
宋青书趴在马背上,用碎剑扎在马腿上。马儿受了痛,疯狂地向前奔去。
“鹿先生,手下留情!”赵敏急忙喊道。
鹿杖客看了宋青书一眼,心道这人中了自己玄冥神掌,也不可能活得成了,便不再追击,由他骑着马逃去。
宋青书伏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到了一片小树林中,那马儿才停下。宋青书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只觉得胸口一片灼烧感,而浑身却是冰冷无比,如坠冰窟。
“这玄冥神掌当真恶毒!”他曾看过张无忌寒毒发作时的样子,没想到今日自己也中了玄冥神掌的寒毒。
但玄冥二老给张无忌所中的寒毒却未达到致死量,像是一种慢性毒药。而今日鹿杖客是铁了心要一掌击毙他,所以是全力以赴,这玄冥神掌使出了十分的功力。
“呃......”宋青书吐出一口污血,颤抖着手指,灌注内劲封住自己周身大穴,以免寒毒游走周身经脉浸入脏腑。
他扯开自己的上衣,只见胸口上印着一个发黑的五指掌印,手指触摸上去感觉就像摸到冰块一般,但宋青书实际感觉却是如同火烧心口一般。
宋青书将寒毒封在胸口,他明显感觉中丹田绛宫处有一股至阴至寒的内力在窜动。但他体内的内力本就是无属性的,若是从小修行过纯阳无极功,尚可直接调用纯阳内力缓解寒毒。
就算现在回到武当,张三丰也不在山上。他此时恐怕正在茫茫雪山之中寻找那所谓的血蛤。
“只能靠自己了!”
宋青书坐定内视,细察自己体内的内力真气运行路线。
因为他的十二正经是断路的,所以寒毒也没法通过十二正经进入脏腑。奇经八脉虽也同三处丹田连接,但却不直属五脏六腑,其中的隐秘联系连胡青牛都没搞清楚。
“我的破掌式毕竟还未真正领悟,否则鹿杖客那一掌我也能化去七分内力。”宋青书心中想着。他听赵敏最后叫了鹿先生,便知道伤自己之人是玄冥二老中好色的那个鹿杖客。
“早晚让你加倍奉还!”宋青书恨恨道,又吐出口污血。
他强运内力将自己体内的淤血悉数逼出。所受那一掌的伤害主要有两层,一层是内力造成的内伤,一层是残留体内的寒毒。
内伤倒是好化解,只是寒毒可不那么容易驱散了。
“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宋青书想起破掌式,又想起另一招“破气式”。
破气式作为九幅图中最后一幅图,也是最难以理解的一副。前面针对各种兵刃的破解之法,都可以说是形而上学的。到了第九剑破气式,就变成了“神而明之,存乎一心。”
“血剑封喉,剑意大盛。乘虚而入,破后而立。”
这是第九剑留下的心法秘诀,但其原理和修法,宋青书却是苦思冥想多日,始终没有头绪。
其他八剑都有些许概念,唯独这破气式实在是玄之又玄。涉及到了剑意层面,实在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
“破气、破气......既能破敌,如何不可破己?”宋青书心中想着,又在自己体内操作起来。
破气式对应的是冲脉,奇经八脉的穴道都属于那种位置极难寻找的存在。反而言之,如果能够找到其位置,便能导引内力冲开各个穴道,真气贯通经脉,不就相当于打通了一条奇经吗?
这玄冥寒毒至阴至寒,在宋青书体内就像是一片寒霜,在他无色的真气中格外特殊。
他一点点解开穴道,意念跟随着寒气探索体内的经脉穴道。十二正经堵塞,寒毒不通便会折返,几经探索他终于找到了冲脉隐藏的几个大穴位置。冲脉之中也存储着不少由蛇胆化成的真气,宋青书干脆将寒毒融入其中,让这些混沌的真气包裹住寒气。
宋青书摆出第九幅图的姿势,血液在他会**、通谷穴之间来回流淌,不一会儿便烧得他头脚发热。
“一通既通,机不可失!”宋青书赶紧拿出怀中切片的巨蟒金角,虽然都已枯萎成了干片,但其中仍旧蕴含着十足的能量。
体内忽冷忽热,宋青书顶着寒毒浸体之痛,强行运功提气,导引摄入金角的能量转化为大量的真气。真气从头到脚将整条冲脉贯通,宋青书感觉自己此时充满了力量,算下来大概也有十几年功力了吧?
虽然这些外来真气混沌庞杂,但十几年功力加上独孤九剑也足以同二流顶峰的高手过一过招了吧?
冲脉虽已贯通,但鹿杖客打入他体内的寒气未能破解逼出体内,宋青书只能用混沌真气将这股阴寒之气分散包裹在冲脉各个大穴之中。后面若有机会练出纯阳内力,再一点点将这些寒毒化解掉。
宋青书再睁开眼,已是天黑,他这一坐下不知不觉就是一天时间。
“想不到我挨了鹿杖客一掌,竟然因祸得福打通了冲脉。”宋青书自语着,感觉体内充足的内力。
冲脉打通,他隐隐约约感觉对第九剑破气式又有了某种接近......
五十五、多事之秋
武当山紫霄宫中,宋远桥正处理着门派内诸多事宜,忽有弟子来报,说是张松溪请他到会客厅,有贵客要接见。
自宋青书下山之日算起已过了三个多月,七人下山,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这是武当十年来不曾出现过的情况,上一次失踪的核心弟子是五侠张翠山。
从陈远杰等人带回的信息来看,绝对是有人从中作梗搞出了这么多事情来。宋远桥不相信宋青书会杀死自己的师兄,他明显是被人冤枉了。
尽管门中流言四起,尤以纯阳宫为甚,其弟子时常在背后议论纷纷,但宋远桥还是凭一己之力将诸多声音压了下去。
这段时间过去,无人敢提此事,即便是元廷派来兴师问罪的官吏也叫宋远桥直接打落下山而去。均州、房州都沉默了,不敢再多问。
两个多月前,宋远桥收到了宋青书托镖人带来的断剑,其中暗含着武当的接头暗号,也意味着宋青书平安无恙。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更为疑惑。宋青书为何不肯直接回山来说明一切,是否还有什么隐情在其中?
儿行千里父担忧,宋远桥有些后悔当初放他下山去,否则也不至于起这么多事端来。
思虑间,他人已到了会客厅。跨进去便看见两个尼姑正坐着喝茶,正是峨眉派大弟子静玄和二弟子静音。
“原来是静玄师太和静音师太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多多见谅!”宋远桥和气道。
静玄和静音赶忙站起来行了个礼,“宋掌门有礼......”
一番寒暄后众人落座,张松溪直接道,“大哥,两位师太所来是为了明教之事。”
“哦?”宋远桥一怔,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近来武林可谓是多事之秋,这段时间天下确实发生了几件大事,而这几件事似乎都与明教相关。
“宋掌门,我就直言了。”静玄见张松溪点了醒,也不再卖关子,“我们今日所来,是代表掌门的意思垂询武当派。我峨眉愿与武当共商除魔大会之事。”
宋远桥听见“除魔”二字,心中便有了分寸,知道峨眉要对付的“魔”是谁了。
静玄见宋远桥沉吟不语,又继续道,“宋掌门,就在半个月前,昆仑山大光明顶上,大魔头杨逍接过了教主之位,全权执掌魔教重出江湖......”
宋远桥早就猜到了。峨眉派同明教本就是宿怨,灭绝师太对明教的怨恨主要源于灭绝师太同杨逍的个人恩怨。杨逍早年曾同灭绝的师兄孤鸿子比武,然而孤鸿子毕竟有暗伤在身,竟然输给了杨逍。
一代宗师输给了魔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孤鸿子气量太小,竟然活生生被气死了。自此之后,灭绝师太便同杨逍结下不同戴天之仇。
灭绝接任峨眉掌门后,更是对明教弟子赶尽杀绝。杨逍担任明教光明左使后,二人的个人恩怨便上升到了两大门派之间的对立。
由于明教中人行事与中原正派颇为不同,因此也被视为邪魔外道。
宋远桥虽对明教无有好感,但对峨眉,尤其是灭绝师太也并无太多交集。峨眉武当本是渊源颇深的两派,只可惜在张三丰百岁寿辰时,灭绝的所作所为彻底打破了这份情谊。
明教教主阳顶天失踪后便是群龙无首,逐渐分崩离析。其中白眉鹰王更是在江南自建了天鹰教,其势力不弱于中原任何一大派。天鹰教与武当还有些许姻亲之故,张三丰临行前也嘱托过武当弟子不与天鹰教弟子为难。
杨逍率领明教重出江湖之事,宋远桥早就得知,所以才会感叹江湖多事。只是本着武当一贯的立场,对于这些江湖恩怨,大多都是不闻不问的。
江湖很大也很杂,是非对错、正邪好坏,哪里分得清楚。
“杨逍当上教主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对付我峨眉弟子。如今我峨眉派同明教在中原、西域各个地方都是势如水火......”静玄知道在这位宋掌门面前,那些冠名堂皇的话术都没用,她如实相告,也是在诉苦卖惨。
杨逍举全教之力对付峨眉派却是不难。武当、少林、峨眉等传统门派走的都是精英路线,真正厉害的弟子也就几个,内门弟子最多也才千人。
而明教不同,它以“明王”信仰为工具,网罗各类信徒作为弟子,人数恐怕比中原六大门派加起来还多。
杨逍不知为何突然对峨眉发起猛烈的报复,短短半个月内,峨眉派在中原、西域、西南的各个据点都严重受损,门人弟子也颇多负伤甚至死亡的。
灭绝师太知道凭借峨眉一派之力是抵挡不住明教的,于是便派弟子分别前往少林、武当求援。
只要三大武宗发起号召,整个中原武林就会亦步亦趋而来,届时便是整个中原武林对抗明教。明教再庞大,也不能同整个中原武林相比。
不得不说灭绝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少林、武当话事人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可能为三两句正义之语就激发出山。
没有足够的利益,谁愿意伤筋动骨?
静玄也有足以打动宋远桥的东西,她见宋远桥听了这么多话后仍旧一言不发,便知自己非用底牌不可。
“宋掌门,我前些日子也听说了贵公子的事。”静玄突然道。
宋远桥“嗯”了一声,心想这静玄难不成还要用宋青书来激自己?他大感不悦之余,又听见静玄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宋公子之事同白马寨密切相关,陷害他之人十之八九便是那白马寨的匪徒。”
宋远桥点了点头,这个多数人都能想到。
“宋掌门可知白马寨幕后主事之人是谁?”静玄喝了口茶,“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彭和尚,前段时间恰好师父在均州遇到过,他当时为了救天鹰教一个坛主,还叫一干武林人士打瞎了一只眼睛。”
宋远桥点了点头,以手抚须,心中细细想到,那彭和尚可是一流上乘的高手,比起自己也不差多少,想不到竟然叫人打瞎了眼睛。
如果是灭绝亲自出手也难怪了。师父数月前下山便一路往北,拜山震慑了少林,此后便不知所踪。灭绝师太下山却又是为了何事?
“彭和尚早些年便在袁州带着他大徒弟造反,只可惜事情暴露,他那大弟子作了替死鬼,他自己却不知逃到了哪里。如今又在均州打起鬼主意来......这彭和尚行事真是无情无义,大弟子都可以拉来作挡箭牌,与他沾上关系的可没好下场。”一直没说话的静音突然插话道,这话却是有暗指的意思。
静玄知道宋远桥最看重自己的独子,于私的方面道尽,又开始说些于公的考量。
“覆巢之下无完卵,宋掌门,今日我峨眉若为明教所灭,他年又如何保证明教不能灭了其他?”静玄一脸严肃道。
宋远桥和张松溪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异口同声道,“师太说笑了。”
峨眉若是孤军奋战,独自面对明教的强势攻击,恐怕势力会猥琐到峨眉山上去,这是发展了近百年的峨眉派所不能接受的结果。但明教想要真正覆灭峨眉派,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宋掌门,明教的狼子野心我们都心照不宣。他借着反元为口号,在民间大肆传扬魔教思想,俘获了一批信徒。这些人散布全国各地,看上去十一盘散沙。但都蓄机而动,犹如一条条蛰伏的毒蛇。如今光明顶有了统一的号令,元廷也越来越式微,你猜猜看,明教四分五裂、散布全国的骨干们,发展出了多少个白马寨,又有多少个彭和尚在背后策划着什么?”
静玄冷笑着,宋远桥和张松溪都是眉头一皱。她的话二人也不是未曾想过,但武当真的要打破素来的立场,也要入世去争一争吗?
宋远桥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经营,但涉及到这个层面,他不敢妄下定论。峨眉竟然有这样的野心,但若明教真的得逞,天下的局面会如何真是难以想象。
“宋掌门,于公于私,我等都不可坐视魔教做大,还请宋掌门慎思......”
三大武宗也有共识,若真要干些什么大事,也该是他们来牵头,而不是由一个西域外邦异教来主导。
“好了,静玄师太,此事我会同师弟们仔细斟酌。师太请先回去罢,我等有了决议,不日便会通告峨眉。”
“宋掌门......”静玄还想再劝宋远桥,却被张松溪给拦了下来,说了一番客套话,将她们请下了山。
当日,武当六子齐聚紫霄宫大殿,不知为何事商议了足足三个时辰。
一月后,明教弟子韩山童、刘福通,聚集三千明教弟子,在颍州宣誓起义。当日,义军突袭颍州府,击杀了颍州知州,颍州守卫元军四处溃散。次日,军至朱皋,开仓济民。黄河民变中逃散各地的数十万民夫赶来投奔义军。黄河、淮河之间各地,相继出现了响应义军号召的起义者。一时投者从乱如归,河南江北之地遍地燃起起义军的星星之火。
又过一月,均州白马寨起义,彭莹玉率领明玉珍等丹江三十六寨起义,均州府当日沦陷。均州重卫紧急调防襄阳。
大火烧到家门口,武当岂能再坐视不理。
就在均州府沦陷当日,少林、峨眉两大武宗共同发起号召,相约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齐聚嵩山少室峰,共商“除魔卫道”大事。
五十六、王爷、世子
大都顺承门三个城洞,左贱右贵,中间非权贵不开。
今日却听得一声金号,中央的城门叫四个卫兵一齐推开。城内百姓纷纷跪在两旁,心想定是元廷哪位权贵自此路过。
但见数十个精壮的蒙古武士骑着高头大马护在两旁,领头的是个冠带羊首纹饰,身着绿甲的英俊青年。在众多轻甲武士护卫中,又由八个红衣衙役抬着一顶金色大轿。
那轿子的绸面上纹以四爪金蟒,轿中所坐的是个蒙古王爷。
大部队无声无息地穿过顺承门,跪在街道两旁的百姓各个低垂脑袋,无一人敢昂首窥探。
忽地,一阵狂风袭来。跪在街边一汉子的草帽被掀飞,伴着一阵黄沙打向为首那青年。
“嗯?”绿甲青年伸出一只手,轻飘飘便将草帽捉在手中。
这阵风沙太大,抬轿的几个差役手脚不稳,摇摇晃晃间只能落轿歇息。周围的卫兵却是各个将手按在刀头严阵以待,以防发生不测之变。
风沙过后,绿甲青年驻马环顾四周,喝问道,“是谁?”
丢失草帽的汉子瘫软在地上,爬到马前磕着头,哆哆嗦嗦道,“小民......是风......是风......”
话未说完,只听见冷冷一声,“惊扰王爷,罪该万死。”
又听见武士拔刀的声音,那汉子差点吓得当场昏死过去。他心底一片冰凉,心道自己要命丧黄泉了!
正绝望之时,忽然听见轿中人一声呵斥,“虬牙笃!”
骏马绿甲青年伸手止住了行动,马下那汉子拼命磕着头,嘴中不停叨念着“小的该死”。
红衣差役将轿帘子掀开,只见一个天庭圆润饱满、面相富态的中年男子徐徐睁开了双眼。他头戴着一顶圆形的金兜鍪,以一串明珠穿成垂緌系在脖间。这人一脸不怒自威之相,正瞪着眼睛目视前方。
“是梁王!”些许百姓看了一眼,认出了这位元廷中少有的好人。
绿甲青年下了马,几步来到轿前,伸手扶着梁王下了轿。武士围住了四周开始戒备,梁王缓缓走到那汉子身前。
那汉子身体抖得犹如糠筛一般。梁王左右看了看,忽地伸出手,对跪在地上的汉子淡淡道,“来,起来......”
那汉子惊疑不定地被梁王扶起,又弯着腰曲着腿,紧紧低着头不敢直视梁王,还一个劲说着自己该死的话。
“让你受惊了......你不要害怕.......”梁王和善的语气让周围的百姓都是大惊,纷纷抬起脖子望向场上。
梁王果真如传说中那般爱民如子!百姓们左顾右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和不解。
梁王和颜悦色地对那汉子道,“不是你,是那风惊了本王,与你无关!”
说着,他又看了身后的绿甲青年一眼,“我儿鲁莽,都怪本王督导不严.......”
梁王瞥了绿甲青年一眼,他赶紧将地上的草帽捡起,但已经碎成了两半。
梁王对着世子冷冷哼了一声,接过草帽转头又和颜悦色道,“去亲王府找总管换一顶新的!”
那汉子接过草帽,连忙鞠躬,口中不停道着“谢王爷”。
待大部队又出发,梁王将绿甲青年召到轿前,一脸不悦道,“虬牙笃,你刚刚为何要对那人对刀子?为父是怎么教你的?”
绿甲青年正是当朝皇帝的同胞兄弟梁王的世子,蒙名虬牙笃·扩阔帖木儿,汉名叫做王保保。
王保保嘴角一抽,直接道,“那汉人惊扰了王驾,我杀他不冤枉。”
话刚说完,只见梁王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
王保保刚将头伸过去,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我看你是跟着你师父练武练傻了!”
梁王叹了口气,徐徐道,“我大元朝廷不到百年,如今却已经是乱象四起,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险啊......”
“父王,哪里有如此严重。”王保保不以为然道。
“我大元统治之下的人民,你以为如何?”梁王忽地问道。
王保保道,“人分四等,汉人第三、南人最低,这些人死不足惜,不足取之。”
“嗯。”梁王点了点头,“你这想法同朝廷中大多数人一样,甚至皇兄也是如此,所以我才对大元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梁王看着王保保又说道,“如今你的武功已超过大多数王府武士了,是该好好学文了,文武兼备,将来你才能成大事。”
提起学文,王保保就有些头疼,但又不敢忤逆梁王的意思。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你是否想过,今日你杀那汉子固然解气,但却在汉人间埋下了仇恨和恐惧的种子。这些东西,假以时日都是非常可怕的。”梁王意味深长地说着,“行霸道杀戮,只能使人口服;唯有王道仁政,才能使人心服。要想长久地统治中原大地,非得王道不可。”
说话间,队伍已到了汝阳王府门前。梁王便不再继续训话,王保保心想终于解脱了。
还未进入府门,便见到了带人前来恭迎的汝阳王。梁王哈哈一笑,同汝阳王来了个熊抱,二人似是多年的故交好友一般。
寒暄中,众人已进入会客厅。
梁王直言道,“我就先将公事拣来说了。此次前来主要还是带皇兄口谕......近来,河南江南一带叛乱不息,皇兄甚是头疼,决定委派你到南方平乱。”
汝阳王听了梁王这话,拱垂而立,斩铁截铁道,“承蒙皇上旨意,臣定然全力以赴,不负皇上。”
说罢,他又对梁王拱手道,“还要谢过王爷举荐的美意。”
汝阳王知道,梁王虽然从不参与朝政,但他的话却极具分量。朝臣都说自己是皇上最信任之人,实际上自己又哪里比得过眼前这位梁亲王?
宫中甚至有传闻,说皇上欲立梁王为皇太弟......
“唉!”梁王压下汝阳王的手,一脸笑意道,“我俩谁跟谁啊,什么关系,何必客气。”
梁王拍了拍汝阳王的肩膀,指着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小子,挤眉弄眼道,“虬牙笃从国师那里一回来就嚷着要见自己未来媳妇儿......”
汝阳王嘴角一抽,梁王就是这个性子,他们相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汝阳王从一个普通的达鲁花赤,成为今天的一方郡王,都是梁王的提携所致。二人早年也曾立下指腹为婚的誓言。
“来人,带世子去后花园。”汝阳王刚喊话,就听见王保保迫不及待地道,“世叔不必劳烦了,我自己去后花园找敏敏就好。”
话刚说完,王保保便出了会议厅。
梁王看着跑出去的儿子一笑,又拉着汝阳王坐下叙旧。
汝阳王府的后花园,名为后花园,其实是一片草场。这草场是仿造塞北草原而建造的,操场上也牧马。
在这片迷你草原中间有一座比武台,此时正发出激烈的打斗声。
苦头陀和铁掌无情尉迟锋正合力进攻一明眉善眸、貌若天仙的粉衣女子。这二人都是一流境界的高手,合力却只能同那女子斗个旗鼓相当。
“我都说了,叫你们不要让我嘛!”赵敏樱唇微微嘟起,一脸不悦道。
“我二人并未想让,只是郡主武功精通百家所长,我二人实在不是对手......”说话的是尉迟锋,苦头陀是个哑巴,自然不会说话。
“没意思,不和你们玩了。”赵敏挥了挥手,转过身便看见了在台下望着自己微笑的王保保。
赵敏眉毛一蹙,嘴角一撇,“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王保保微笑道。
赵敏不再回话,看了王保保一眼,又歪了歪嘴,把头别向了一边。
二人走在汉白玉桥上,王保保跟在赵敏身后,开心道,“敏敏,几年未见,你也长高了不少。我跟着国师学艺四年了,无时无刻不再思念你。”
赵敏听着王保保这话,却是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没有答话。
“对了,我还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赵强。”
赵敏顿了脚步,转过身指着王保保道,“喂,你干嘛跟我学啊?”
王保保笑嘻嘻道,“妻规夫随嘛!”
赵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什么‘妻’啊‘夫’的。”
“敏敏,我们从小就定了亲的!”
赵敏白了他一眼,“那是梁王跟我爹定的亲,我又没答应。”
“敏敏......”王保保弱弱地看着赵敏。
“不谈行不行啊!”赵敏转身背着手便往湖边去。
王保保赶紧追了上去,温柔地道,“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又一路提醒她“当心石头”。
至正十一年十月,汝阳王率重骑南下镇压河朔地区民变。在颍州起义的韩山童义军陷入困境,韩山童被捕杀。刘福通率其子韩林儿杀出重围,率残部逃至亳州,并获得了安徽地区义军的支持,一时同元廷剿匪大军陷入僵持状态。
同样在这一个月,少室山除魔卫道大会落幕。在此期间,全国各地陆续出现“明教”弟子主动袭击各大门派的情况。少林亲元派最终占据主导,号召正道为首的六大门派发起了对明教的围剿反攻,一场“正邪”之战在神州大地各处不断上演,愈演愈烈。
至正十三年十二月十二日,峨眉派掌门灭绝师太亲自出山,邀请少林、武当、华山三大门派,约定来年春天,共聚昆仑山光明顶,一举歼灭魔教总坛!
少林、华山相继响应,并在派内厉兵秣马,准备远赴西域征讨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