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章 香吻摇心
“也不用特别介意啦，红鱼姑娘。”谷辰苦笑着劝慰道。
毕竟雷剑使飞燕本人就在格物坊常驻，而依谷辰和左安组的交情，想见水剑使也好想见封号武使也好，都可以帮忙安排。不过当谷辰这样提出来时，却遭到女炎使的莫名瞪视。
“什、什么？”
“就是这个称呼！”红鱼伸手指着坊师，柳眉微竖。“红鱼姑娘什么的太生疏了。难道你叫飞燕时也会加上‘姑娘’吗？不会吧？所以直接叫我‘红鱼’就好了，相对的，我也叫你谷辰。没问题吧？”
女炎使双手抱在胸前，以不容回绝的气势地掷出了提案。而至于谷辰那边，倒也没有非得拒绝的理由。尽管和女剑士的类型截然不同，但女炎使也是谷辰欣赏且信任的女性，能和她拉近距离当然是极好的。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今后还请多关照，红……红鱼。”
谷辰苦笑着点点头，端起炖汤喝了几口，随即突然想起般的拍拍脑袋，拿起手边的炎娲杖递给了女炎使。“先试试看，有什么不对的我再调整。”
“什么？已经维护好了？”
面露惊喜的红鱼接过法杖，拿在手里打量。
炎娲杖是上造灵武，谷辰在其身上花费了返击盾和啸风枪加起来还多的时间，至于效果也相当不错。红鱼虽无法直观看到缠绕杖身的缕缕灵涌，但再怎么说炎娲杖也是她形同半身的灵武，一入手便察觉到其变化。
“这是！？”
法杖是武使赖以行使梵法的装备，从类型上分成炎属、凛属、风属和岩属，从规格上则有笔杖、手杖和长杖的划分。好比左文君的法杖是风属笔杖，而红鱼的法杖则算是炎属手杖。不过炎娲杖尽管在规格上算是手杖，但输出威力却已触及长杖的领域。其超高的转化率能把红鱼自身的充沛蕴力变成战略层级的恐怖摧毁力，也令其成为郭备组当之无愧的火力炮台。
只是，炎娲杖虽是如此破格的灵武，但也有着必须定期维护保养、否则威力就会急剧衰降的缺点。交给谷辰保养前，炎娲杖其实已踏进衰降期，蕴力流转迟滞严重，施放同样梵法要比以往多消耗两三成的蕴力。这点大大削弱了女炎使的持续战力，那迟滞手感也着实让红鱼憋屈不已。
踏入衰降期的灵武，也就意味着正往损毁期靠拢。而灵武一旦坠入损毁期，那也意味着不管何时损毁都不稀奇。对把炎娲杖当成半身的女炎使来说，这绝对是无法接受的际遇，因而每次上战场红鱼都是战战兢兢，生怕用力过猛让炎娲杖踏过那条看不见的界限。
不过此时此刻，那段提心吊胆的恐慌时光已然成为过去。
在谷辰重新保养的炎娲杖身上，那恼人的迟滞感早已消失无踪，蕴力流转畅通无碍。法杖灵梵跟自身蕴力水乳交融，气络内一股股灵涌如游鱼般跃动着，从头到尾满溢出生猛的活力。
那难以言喻的舒畅感，让红鱼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
“怎么样？需要调整吗？”
谷辰略担忧的望过来，手里还端着冒汽的汤碗。看着那斯文脸颊上沾着的油灰，红鱼禁不住心头一颤，回过神来时已俯身吻在那人脸颊。
“嗄？”
冷不防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
对着男人投来的呆然目光，女炎使的反应也称不上镇定。
“这、这是保养炎娲的谢礼。”
“保养的谢礼……”
谷辰茫然摸着脸颊，而红鱼则像想起般的耸肩强调着。
“是独一份的哦？好好感谢本姑娘。”
独一份的思就是，哪怕有其他人帮忙保养炎娲杖，也得不到这般待遇？谷辰的左半脑敏捷分析着红鱼的话意，而右半脑却因骤增的情感负荷而麻痹当机。在坊师的呆愕注目下，女炎使的脸蛋也迅速变得跟头发一样红。
“我、我去叫他们来拿装备。”
丢下这句话后，女炎使逃也般的奔出了杂物室。
被留下的谷辰持续注目着其消失的背影，好半晌才把目光移手里的汤碗上。谷辰紧抿着嘴唇，想笑又不好笑，随即烦躁般的站起来，在杂物室里转圈着。连续踢翻杂物室内三件摆设物后，谷辰最终决定放弃继续作业的念头，到外面转转。
……………………
好歹谷辰也是踏进职场的社会人，当然不至于连恋爱都没谈过。
不过事到如今回想起来，那算不算恋爱其实也很难说。
那妹子是经友人介绍认识的。虽然当时并没感到特别魅力，但也说不上哪儿有差，只是觉得身为男子至少该展露诚意，于是便照着想法去跟妹子交往。从电影约会到请客料理，从生日送礼到假日出游，谷辰竭尽努力去做那些以往没做过的事情，而大体上也还是没出什么差错。
虽然也不是想特别得到什么回报，不过明明自己都这样努力了，对方却像理所当然般的接受下来。几乎听不到感谢的满足的话语，时不时还拿出别的有出息男人来类比，每次谷辰都苦笑着忍过去，然而心里面的热度却日渐衰减。
终于到心灰意冷的那天，谷辰提出分手。
对方满脸错愕、不知哪里出了错的模样，令他更加无语。
在那以后，谷辰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从那段情感余波中摆脱出来。这番不知道算不算恋爱的经历带给他的唯一启示，就是他的天赋点当初太多分配到机械理工上，以至于在如何讨姑娘们欢心上全无能力。
当然从理智上讲，谷辰也清楚妹子们性格千差万别，自己遇上的也并非典型。但在感性上，就是再怎么样都很难提起劲儿来。
地球侧时不论职场或社交，谷辰都刻意和妹子们保持着距离，尤其在得到宅男的评价后，妹子们就更加淡出了他的生活。这样情况一直持续到穿越乘黄为止。
穿越乘黄后状况骤变，为取得立足之地谷辰不得不跟周围人物频频互动。从精打细算的女商主到义气相托的女剑士，从贤才淑丽的女司书到野心勃然的女掌府，过程中谷辰结识了诸多奇女子，然而如女炎使这般直接呈露好感的姑娘，却是绝无仅有。
那股赤裸裸的热情，让谷辰本能感到畏缩，同时又不禁觉得爽快。
243章 集落后山
“伤脑筋，这下要怎么弄啊……”
像这般烦躁的心情，谷辰已是许久没有过。
郭备组跟自己义气相投这点，这点谷辰确信无疑。不过要说到女炎使对自己抱有好意的话，他却未必敢肯定。毕竟红鱼是因他帮忙保养炎娲杖才感激献吻，虽然不太清楚乘黄侧的风俗，但这搞不好是像打招呼般的行为？
当然红鱼是很魅力的姑娘，那犀利气场和爽直性格都让谷辰相当欣赏。被这样的姑娘喜欢上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仅仅是亲吻脸颊就擅自解释成对方抱有好意，在某种程度也算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典型吧？
不管怎么说，在地球时谷辰就很不擅长解读姑娘们的心思，而乘黄侧的姑娘又和地球截然不同，这等情形下期待他去主动做点啥几乎是不可能的。在烦躁徘徊地纠结半晌后，谷辰决定还是采用一如既往的态度对待郭备组。
“没错，不要自乱阵脚，保持平常心，平常心……”
谷辰以深呼吸稳定情绪，慢慢把注意力转稳到前方集落处。
木野集是自上而下依着山势建筑的山寨格局，集会所被建在山寨中偏上的位置，因而视野相当良好。从集会所门前岩台往下望去，可以俯瞰集落广场和周围建筑，另外还有那堵半数垮塌的集落山门。
象征着匠人骄傲的山门被坊师以伐木斧给轻松劈倒，这项事实彻底摧毁了集落民的顽固认知，也从物理上断绝了他们想死守山寨的念想。此刻离昨天打赌已过了整整一天，并未看到有人来修复倒塌的山门木墙，倒是集落广场多出好几辆笼车。
笼车旁，一些集落民开始往笼车上装载物资，而另一些集落民则在犹豫观望。
“嚯，开始动了吗？”
谷辰举目望过去，现场并没看到顽固老匠人的身影，倒是胖墩墩的集正带着几名府兵在广场上跑来跑去，边维持秩序边竭力劝说着观望的集落民早些报名。那不断擦汗的狼狈模样让谷辰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虽然胖集正其貌不扬，但做起事来倒是相当卖力。倘若当初不是被派到匠人风的木野集而是别的温和集落的话，情况大概会截然不同吧？这样想着，谷辰决定回去跟女掌府汇报时，替这位胖墩仁兄说两句好话。
“说起来，张济呢？”
谷辰想起般的弹下手指。
传令使张济是今次领务的主事官，当然不可能把事情推给集正而自己袖手旁观。谷辰朝广场寻望，很快在铠车旁搭设的临时案桌处找到了传令使。看来张济接下了集落民登记的职务，正拿着笔在名册上书写画押。
尽管隔得太远看不清张济的神情，但从集落民们战战兢兢靠过去的光景来看，这位精英官吏此刻八成是板着脸，一副每人欠他三百块的神情。
不过既然有集正跟传令使在现场主持，那少监司也就不需要再去凑热闹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去集落去转转？”
谷辰烦恼着，不过到得出结论也没花多少时间。
木野集是匠人风的集落，而这座山寨则是匠人们手艺的结晶。胖集正住的那幢破落木屋姑且不论，除此以外的集落建筑，从雕花门廊到浮雕立柱，从吊索木梯到悬空阁楼，几乎都算是精雕细琢的手艺品。倘若放到地球的话，绝对有资格成为热门打卡地。
“不愧是匠人集落，真是花了相当心血，难怪他们舍不得搬走。”
谷辰顺着木道往山寨慢慢逛悠，边逛边赞叹着木野匠人们的精湛手笔。
“哇哇啊！是、是怪物坊师！？”
“小心！抓住的话会被装上怪东西的！”
木道前突然传来惊慌叫声，那称呼让谷辰听得直挑眉毛。
不知是否昨天几斧砍塌山门的事情被传开，遇到的集落民看到谷辰时都是当场吓愣，随即就跟见着鬼般的惊叫着往回跑。其中甚至还有那天惹事的瓜皮头，叫得还特别大声，让谷辰又好气又好笑。
“哼哼，以为躲远了我就抓不到吗？真是愚蠢。”
谷辰冷哼着，干脆扮出凶神恶煞的反派模样，抽出鹿王匕插进旁边木桩上。
伴随着啪啪脆响，木桩扭曲变形并聚集成雄鹿形貌的光景，让熊孩子们为之骇然。
“口桀口桀口桀！有没有，不听话的熊孩子啊！？”
谷辰翻身骑上鹿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瓜皮头及其小伙伴。
“呀啊啊！大、大伙儿快逃啊！”
原本半惹事儿的熊孩子们，这时候真的被鹿王的雄昂魄力所压倒，一个个被吓得脸色惨白、哇哇叫着拼命往后奔逃。另一方面，谷辰则是相当开心地驱逐鹿王，一路撵着熊孩子们追。
虽然这幕光景不管落到谁眼里都是大欺小的恶行，不过自从昨天那幕后，集落里便再无人敢站出来跟怪物坊师作对。当然谷辰也只是开玩笑，并没真的想对小鬼们做什么。而且那些小鬼个个都是地头蛇，哇哇叫着上窜下跳几下就跑没影了。
倒是谷辰只顾着追逐小鬼，没去记山寨那些盘旋迂回的复杂木道，结果等眼前没人影时再想找回去路已不知道方向。
“伤脑筋，要怎么回去啊……”
骑在鹿王背上，谷辰略尬尴地搔着头。
当然以木野集的规模，其实在山寨里迷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要实在不行的话谷辰可以用炎飙从天上走，只是考虑到稍后要跟女炎使解释的麻烦，这项方案还是尽可能备用的好。
木野山寨的结构有点类似金字塔，而谷辰判断他此刻应该是在金字塔的后半截，附近有好几幢废弃木屋的残骸。那些木屋连同周围地基都东倒西歪，还有好几块突兀的石头，看上去像是被暴雨泥石流给冲毁的模样，并且已经有相当的年头。
“咦？”
谷辰目光顺着木屋废墟往上移，发现废墟更上面点的位置似乎有些可疑。谷辰轻拍鹿王脖颈，鹿王随即踏泥石流形成的斜坡，几个纵越便攀上那处可疑地点。
可疑地点是一处洞窟。洞窟应该是泥石流塌方形成的，其洞口宽度大概只能塞进辆笼车。谷辰骑着鹿王往里望去，只见洞窟里深不见底，并且隐隐散发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混沌气息。
244章 黑幕初现
“木野集领民共一百三十七户，截止日落时已有六十五户在名簿上登记。另外为方便撒离，以领府名义往集落征调了十二辆笼车。登记好的领民开始往笼车上装载资产，每户都有固定的装载限额。只是考虑到剩下会领民陆续报名的情况，整体撒离准备估计会花上三到五天。”
日落后，隶属黎阳府的三名官使在集正宅邸里进行碰头会，传令使张济先就今天的领务情况做了介绍。因集正温恢由始自终都跟张济在领务前线奔走，当然熟悉情况，所以这番介绍实际针对谁也不用再提了。
“听起来，进展很顺利呢。”
谷辰搔搔下巴。
虽说集落撒离的具体事务用不着技术官僚插手，但像这般的碰头会却让他多少涌出怀念的感觉。以前在地球侧做工程时，也是像这般每天收班前和同僚们碰头商讨当日问题，有什么麻缠当场提出解决，忙碌却也过得充实。
穿越乘黄后被黎阳府聘任为少监司，此刻则与同僚合作解决木野集领务。环视着同桌的传令使跟集正，一股置身新职场的实感令谷辰情绪为之高扬。这种好比郊游前睡不着觉的小鬼般的表现，让谷辰多少有害羞，为掩饰情绪低头喝了口涩味的茶水，顿了顿才继续着。
“说起来，那叫方良的老匠人，没再出来添乱吗？”
“毕竟他在众目睽睽下打赌输给你了，而吹嘘的坚固山寨也轻易垮塌。在其话语失去权威的时候，拒绝配合恐怕就是底限了吧？”张济把询问目光投向旁边的胖集正。
“是，是的。”温恢就像被戳到般的抖了下，随即恭声应答着。“早先下官曾前往方良家想说服他跟着撒离，但任凭下官在门外说得口干舌燥，他却始终闭门不出……呃，看来好像并没有跟领府配合的打算。”
“哼，冥顽不化。”张济冷哼了声。“如此顽劣刁民，就算带去本城也只会成为麻烦祸因。既然他不想离来集落，那就任他自生自灭去好了。”
“额，这样好吗？”温恢额头冒汗。
“我觉得不太妥当。”谷辰摇摇头。“抵触领府的态度姑且不论，但修筑山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搞定的事情。那老匠人是难得的工程人材，其技术是领邦可用的重宝，不可草率舍弃。”
在传令使的皱眉注目下，谷辰坦然解说着。
虽然那看似坚固的山门被他几斧砍塌，但那是动用风触回波作弊才能做到的结果。容易损腐是木材的天然缺陷，倒不如说，在山门腐朽垮塌后山寨依旧能发挥出相当程度的防御机能，这本身就是一项工程奇观。
木野集那依山建筑的层层防御的山寨结构，是在老匠人统筹指挥下修筑起来。政务官吏的张济对此没啥概念，但倘若放到地球侧的建筑项目里，老匠人至少也是项目总工程师级别的人物。在乘黄侧这样的人材只会更少不会更多，仅仅因其态度不佳就放弃治疗，那就好比宝石沾了点灰尘就立即丢掉般的奢侈。
“……原来如此。”
张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毕竟传令使是形同掌府左膀右臂般的人材，着眼领邦的大局观和某种程度的柔软思考至少是具备的。既然谷辰提到老匠人的工程技术能为领邦造福，那张济也理所当然要重估其价值。
“确实如少监司所言，是敝人考量欠妥。”张济坦然承认自己疏失，稍稍思考后重新确定对策。“既然如此，那温恢你还是继续去说服那老匠人，必要时可陈明领府对其手艺的看重。倘若这样都还无法说服他，那等撒离那天只好先把他强行绑走。像这样安排，少监司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谷辰欣然点头。以前地球侧做工程时，他曾遇到过不少哪怕明知有问题也死不悔改的合作方。相比起来，眼前传令使的做事态度就真是堪称端正了。
“既然木野集已着手准备撒离，那运输援兵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张济随即把会议推进到下一话题。“能否请少监司明日出发，用铠车从本城运输援兵过来？敝人会留在集落继续主持，等少监司返回时应该也差不多了。”
“运输援兵没有问题，但发出日我想往后挪一天。”谷辰想想后提出。
“怎么？”莫非铠车有问题？张济惊讶望过来。
“不，铠车随时都能动，但我想稍稍调查些东西。”谷辰摆摆手，随即把白天游逛到山寨后方，在那里发现疑似被泥石流冲损的山寨建筑以及露出洞窟的事情说了出来。
“啊，那确实是被泥石流冲毁的。下官记得在地方志上有记载，请稍等。”集正温恢对谷辰推测予以肯定，随即蹬蹬噔跑到角落的置物架上，从堆叠文书里翻出一本被灰尘掩埋的册子来。
“木野集留下记载的事本就不多，因此下官记得很清楚……啊，有了有了。”温恢翻着地方志跟谷辰报告着。“依上面记载那是在三年前的夏季暴雨时节，山洪引发泥石流。共有七幢建筑被冲毁，并十数人死伤，是木野集近年来少有的灾害。”
“关于洞窟的事，有记载吗？”
“呃，上面并没提到有洞窟呢。”温恢在地方志上努力翻找着。“只提到那里地盘很不稳定，因而在泥石流事故后从安全考虑就放弃了那块地盘。据下官所知，这里的人平常也不会靠过去。”
“是吗……”谷辰沉吟着。
那洞窟确定是在泥石流后露出来的，到现场稍稍抬头就能注意到其存在，却没在地方志中记载颇奇怪。不过要说地方志毕竟只是供领府统治参考的史料文书，要是上任集正觉得那洞窟没啥大不了的，不记下也正常。
“说起来，温集正你是两年前才到木野集赴任的吧？上任集正怎么了？”
“呃，好像是突发疾病惊风，在转回本城途中匆匆过世了……”温恢回忆道。
“匆匆过世？”谷辰闻言不禁皱眉。
原本他只是想到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扯出如此关键的信息。从地方志记载和温恢赴任的时间来看，前任集正突发疾病过世正是在那场泥石流后不久。当然要说偶然也可以说是偶然，但若非如此的话，其中黑幕就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245章 煌石地窟
“少监司，那洞窟有什么不对吗？”
胖集正还没摸到状况，旁边传令使却已肃声问出来。
从诸般阴谋诡计里摸爬滚打一路做到掌府女杰的左膀右臂，张济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从谷辰问题里已想到其中蕴含的骇人可能，脸上当即罩上了层寒霜。
荒怪暴乱在黎阳领是如同自然灾害般的事物，因而今次木野集撒离也只是领务上的例行公事。但倘若其中牵扯到谋害领官此类恶性事件的话，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黎阳府可以忍受“天灾”的损失，但“人祸”的话却非得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现在还不好说有没有关系。”在张济注目下，谷辰摇摇头暂时保留意见。“不过白日勘察洞窟时我发现那里的氛围不太寻常。那股灵梵沉淤的感觉，和当初昏侯离宫时很相似。”
“昏侯离宫？”哪怕敏锐如传令使，也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沌墟吗！？”
“咦咦？沌墟？在木野集吗？”温恢也跟着慌神了。
沌墟是灵梵大规模积淤而形成的荒蚀魔境，也是足以动摇领邦统治的天灾。对领府派遣的地方官来说，自己辖区内出现沌墟的情形犹如最深远的噩梦具现。尤其前不久黎阳府才以举国之力攻略了离宫沌墟，当时的窘迫情形令领府众官吏到现在都还是惊弓之鸟的状态。
“洞窟里确实有灵梵淤积，但应该还没到沌墟的规模。”谷辰的话让张济温恢明显松了口气。“灵梵淤积通常都会伴随着荒怪蕴生，但我稍稍调查了下，发现木野集近年来并无此类情况。所以我有点介意洞窘里面的情况，明天打算去探索下。”
“探、探索沌墟？”
“您打算独自去吗？”
谷辰的话让传令使和胖集正面面相觑。
说到沌墟的话，那绝对是生人勿近的魔境。哪怕只是灵梵淤积的荒域，寻常人也是有多远就躲多远，更不要说在民生社稷中扮演要职的坊师了。像某人这般明明是坊师却硬是往荒域沌墟上凑的例子，寻遍乘黄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例。
不过，坊师本身是摆弄灵梵的专家。倘若洞窟里真有灵梵淤积生出的事相，在场也确实没有比谷辰更适合前往的人选。
“不行，我不能认同。哪怕那洞窟真存有疑点，也没重要到需要少监司亲自前往勘察的程度。”张济想想后还是摇头。“恕我直言，哪怕以木野集全体领民来衡量，在领府眼里您的安全也还是更优先的事项。因此请多少有点领府要人的自觉。”
“呃，不用担心啦。”谷辰略汗颜地搔搔头。所谓“领府要人的自觉”对他来说还真相当新鲜的名词，但也不能否认传令使主张的正当性。“那洞窟毕竟不是沌墟，再说我也会带厉害保镖同行的，风险不会太高的。”
……………………
在普通人的概念里，一提到“灵梵淤积的洞窟”往往会下意识地联想到幽暗无光且荒怪蛰伏的漆黑地洞。尽管对不曾踏足荒域的寻常百姓来说，有这般的阴森映像无可厚非，不过实际情形却绝非如此。
首先灵梵淤积的荒域，不仅仅是荒怪蕴生的温床，同时还是富藏煌石的矿脉。
煌石是灵梵凝聚的物质结晶，仅从其得名的“煌”字上便可看出，煌石具备“放射光辉”的物理特性。灵梵淤积的荒域中往往有诸多煌石丛生，故而哪怕在阳光无法触及的洞窟深处，煌石放射的辉光也足以营造出媲满月之夜的氛围来。
洞窟深处，一丛丛煌石晶簇从各处岩壁中冒出，有如镶嵌洞窟的水晶灯般烁烁生辉。煌石晶族放出时青时白的异彩光煌，光煌照映着岩壁上的厚厚苔藓，也引来许多半透明的小飞虫追逐。小飞虫的鳞粉在空中飞舞，在煌石晶簇形成彩虹般的光带，形成一幕足以刺激诗人灵感的幻想美景。
不过，对早已司空见惯的拓荒者们来说，眼前美景更具备着现实意味的价值。
“喝，这些煌石纯度真他娘的高啊，采回去能卖不少钱。”
小人沙祖用枪尖敲着岩壁上的煌石晶簇，满脸的赞叹。
“回来时再说吧，老沙，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啥的。”
旁边的甲士郭备笑着提醒道，但没否定稍后顺手捞金的机会。
要知道，煌石可是乘黄诸国普遍于生产生活的消耗素材。对农民来说，煌石碾碎埋进田里就能增升地肥，确保丰收。对铁匠来说，只要把煌石按比例融进铁水里，打出来的器具就能变得更加结实耐用。当然高品质的煌石更是为坊师所钟爱，成为造物铸器不可或缺的基层素材。
因煌石只出产在灵梵浓郁的荒域，也只有来往荒域的拓荒者能批量采集，故而煌石市场始终都处于供不应求的饥渴状态。在执行委托时顺便采掘煌石赚取外快，对拓荒者们来说已是一种确保收益的习惯。
也有少数拓荒者为确保稳定收益而蜕化成专门采集煌石的“掘石组”，但对大多数拓荒者来说，还是以确保契约委托为优先，采集煌石最多只能在业务闲暇时进行。
“知道知道。”小人枪使怏怏收回枪杆，偏头望向身后几步远处的委托人。“不过俺真是越来越佩服谷少了。俺们还是拓荒者呢，在集落待了好几周，居然都没发现眼皮子底下还藏着这样的宝地？而谷少才来两天就把山寨摸得清清楚楚，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可以的话，能不能传授下经验啊？
小人枪使的语气充满钦佩，并以恳切目光朝谷辰传达着如此讯息。
那边谷辰正在笔记册上绘制着洞窟的简易地图，听到沙祖的话不禁苦笑出来。
“这个嘛，其实也算运气吧？木野的地方志上记载着这里三年前发生泥石流的事，我好奇来看看才意外发现洞窟的。”
“地方志？那是什么？”沙祖问着。
“是官府用来记载地方历史变故的资料册。战祸也好荒灾也好，丰收也好建城也好，地方上曾发生过的重要事件在上面都会留下记录，有些地方志甚至能追溯到黎阳领建立的时候。”谷辰朝拓荒者们给出诚恳的建议。“如果你们有兴趣寻宝的话，多翻翻地方志说不定会有意料的收获。”
246章 岩鬼小敌
“哦哦！不愧是谷少，俺记住了！”
小人枪使满脸兴奋地点着头，而旁边甲士摸着下巴想想后，给出冷静的意见。
“不过，地方志应该都在集正城守那里保管着吧？平民百姓可以随便翻看吗？”
“对哦，还有这个问题……”小人枪使闻言顿时泄了气。
“这个嘛，至少领府并没规定地方志要对百姓保密。以拓荒者身份请求协助的话，我想多少还是有交涉的余地吧？”谷辰耸耸肩膀道。
“听到了吗？老沙，想得到情报就要和领府搞好关系耶？今后别再时不时犯二啦。”
“混帐！那次能怪俺吗？谁知道那铠车是格物坊的啊？”
“不不，哪怕不是格物坊的也不能随便乱踢吧？”
“什么话！你以为俺会向谷少以外的家伙低头吗！？”
“可问题是，就算你昂着头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幸福啊？”
“哼哼，俺们小人族就是这般顶天立地的性子，谁不服就怼谁！”
“你、你这家伙，知道‘作死’这个词是怎么写的吗？”
甲士郭备满头黑线地想纠正小人枪使的观念，因负责喝止的女炎使不在，两人随即便就小人族的种族天赋展开了一场相当无谓的争论。旁边谷辰相当无语地看了片刻，然后默默把注意力扯回到手里的笔记册上——
这本皮革装订的笔记册和不用沾墨水的圆珠笔，不用说都是从地球侧带来的物件。因当初谷辰是连同登山背包一并穿越到乘黄，故而这类这般小物件还有很多，但其中最稀罕的笔记本和登山表等已交给日升昌当了抵押品，至于何时能取回来还遥遥无期。
“……地图的话，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在笔记册上，谷辰以惯用的个人标识绘制着洞窟地图。地图上除了迄今为止走过的地方外，一半以上都是尚未前往的区域。未曾前往却能准确把握住该区域的地形，这点当然是靠梵能“风触”的妙用。
风触是以无形的风来扩展触觉，风触能反映物体的形状材质温湿度等诸多信息，但其敏锐度会随着范围扩大而急剧降低。当初在离宫沌墟时，谷辰曾见着风使左文君以风触覆盖方圆两三公里的惊人范围，但他在扩展领域似乎缺乏天赋，顶多也就能感应到一两百米的范围，差了好几个量级。
幸好这座洞窟规模有限，结构也不甚复杂，用风触来探索勉强够用。
“左右两边都是死路，笔直往前吗……”
在笔记册上绘制地图，实际上也是对风触反馈信息进行梳理的过程。谷辰低头审视着地图，确定着探索洞窟的理想道路。洞窟里弥散着沉淤的灵涌，不过结构却要比沌墟离宫简单许多。
谷辰皱眉眺望着洞窟前方。从这距离上虽看不到什么，但风触传来的反馈里却有着蠢蠢欲动的敌意。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灵梵淤积的荒域是凝结煌石的矿脉，同时也是荒怪蕴生的温床。
“怎么？谷少。”
注意到谷辰的神情，甲士郭备也停下和枪使沙祖扯皮。
“貌似有东西过来了，要不要把红鱼叫回来？”
谷辰如此建议着。
炎使红鱼在郭备组中担任后卫，照理说该在队伍最后方待机才是，不过自打拿到焕然一新的炎娲杖后，这位火爆妞儿便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今次探索洞窟时更是把护卫职责丢给甲士和枪使，自己跑去打前哨。
当然考虑到红鱼的非凡实力，倒也不需要为她的安全担忧。
“没用的，谷少，变成那样的红鱼是不会听人话的。”甲士郭备摇摇头说着。
“没错没错。别说她，就连俺也想试试这枪呢！”枪使沙祖挥枪朝向前方，摆出准备随进突进的架势。
注意到郭备脸上浮现的虚弱苦笑，谷辰不禁涌出由衷的同情。无论小人枪使或是女炎使都不是省油的灯，迄今为止郭备组能发挥出组织机能，可以说全是甲士一路呕心沥血、忍辱负重换来的。
对这般堪称的勇者行径，谷辰以言语致上敬意。
“……你也真是辛苦呢。”
“哈哈，习惯就好。”
甲士郭备干笑几声，转而撤下背后大盾，改为左手持盾、右手握剑的战斗姿态。
“来吧来吧，荒怪崽子们！”
荒怪应该没有理解挑衅的智能，但先前察觉到的影子们却明显加快了速度。
到对方接近到二三十步的距离时，谷辰总算看清了那些影子的模样。影子是由洞窟石材构成的粗矮人形，高度大概只到谷辰腰间，但头胸四肢上都生着凸起的尖锐石棘。常人没穿护具的话，哪怕被稍稍擦到也会皮开肉绽吧。
“哦哦，居然是小石鬼？”
“看材质似乎蛮硬的，搞不好有点棘手哦。”
甲士郭备和枪使沙祖交换着情报，并熟练摆出迎击的阵形。
荒怪是从自然物质中蕴生出的精怪，而根据蕴生的物质种属不同，其威胁程度也相差甚远。好比说从沼池泥泽中蕴生的泥怪种属，因身躯柔软又行动缓慢，故而被普遍视为低威胁的荒怪。反过来说，从岩体矿脉中蕴生出的石怪种属，其身躯坚硬又行动迅速，因而威胁度要远远超过前者。
也难怪就算郭备组这般的老练拓荒者，也摆出不敢大意的模样。
“谷少，不好意思后卫就拜托你啦？”
“嗯，我会尽量援护你们的。”
谷辰点点头。虽并非头次对付荒怪，但心里还是下意识涌出些许紧张来。
以目前阵形来说，甲士郭备当前卫，枪使沙祖为辅佐，而谷辰则退后数步站到了后卫的位置。论输出，谷辰当然不具备女炎使那般摧毁性的火力，但却能诸多储备灵药来维持战线稳定。这样的临时组合虽缺乏攻击力，但就算对上小石鬼也不会轻易出现阵形崩坏的险情，只要将其击溃恐怕得花上相当时间就是了——
在谷辰作出这番判断时，前卫的甲士已先踏步迎了上前。
“此路不通！统统站住！”
郭备大喝声猛然挥出右手，纯钢打造的钝头大剑随即扯着呼啸横掠过前方。
甲士的手臂加上剑身长度，令这剑的攻击范围扩展到骇人的地步。最先踏进剑击圈的两头小石鬼，与其说被砍飞，不如说是被硬生生给拍飞出去。
247章 实战教典
“喝啊！”
甲士郭备以豪快的大横斩摧毁两头小石鬼，随即便低喝着竖起左臂的大盾，一举转入防守态势。
“什么？”
那熟练的战法切换让谷辰看得惊讶，但仔细一想也是理所当然。
由蕴力驱动的灵武姑且不论，但郭备那把钢剑只是打造精良的凡铁。纯粹靠着臂力和气魄一剑斩灭两头石怪，确实可证实其非凡实力，但那种大开大阖的刚猛剑技会急剧消耗自身的体力气力，因而在遭遇战中难以持续使用。
前卫的职责是维持战线，而郭备那套全身铠和返击盾便是为此目的而配置的装备。因此一击得手把荒怪群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郭备便转而以大盾抗起小石鬼的猛攻。
小石鬼的身躯由坚硬岩块构成，那生着石棘的胳膊本身便是有如狼牙棒般的凶器。两头小石鬼举起胳膊从左右砸向甲士，但郭备巧妙移动着身位躲开挟击，并以大盾挡下了另一头小石鬼的重击。
小石鬼在大盾上砸出沉闷钝响，但布满划痕的大盾却稳稳承下石臂的重击，并在低喝声里猛撞出去。两头小石鬼被撞得踉跄后退，而同时一道白光从甲士身侧射出。
“鬼崽子们！尝尝俺的啸风枪！”
那白光如离弦之箭般瞬射穿了失去平衡的小石鬼，将其击飞到半空。乘着枪势飞出的小人枪使，把浮空的小石鬼当踏板踩着，抽枪横扫向更后方的几头小石鬼。
“嘎吱！？”
小石鬼反应远比泥怪敏捷，当即交叉双臂在胸前防御。
刻意防御下，沙祖的枪势结果只削掉了小石鬼胳膊上的些许石棘。在快节奏战斗中，进攻方在攻击不奏效的当口通常就会即刻遭受苛烈的反击，然而啸风枪的强劲风力却扯着小人枪使如天马行空般横越战阵，落向石怪群的后方。
“哇哈哈！要抓得住大爷就试试看吧！”
一击脱离的华丽战法，不仅帮沙祖摆脱险境，也令得小石鬼们陷入混乱。
在小石鬼们嘎吱叫着往后方看去时，前方持盾的甲士却冷不防挥起钢剑，再次放出了格外气魄的大横斩，一头猝不及防的小石鬼被钢剑斩飞出去。
察觉到己方被愚弄的小石鬼们愤怒得发狂，并当即改变了战术。五头小石鬼转头扑向甲士，而剩下的三头则朝小人枪使围去。
但郭备再次竖起大盾转为守势，而沙祖亦借着啸风枪的突刺转移了站位。小石鬼既难以突破甲士的防御，也无法追上枪使的身影，在战阵中沦为被牵着鼻子走的存在。
“嚯哦，拓荒者是这样的打法啊……”
后卫的谷辰眯起眼睛。
拓荒者VS荒怪，宛如实战教典般的情景在眼前上演，令他看得大呼过瘾。
要说此前谷辰也不是没见拓荒者战斗，但不管是飞燕斩倒泥泽主，还是红鱼摧毁石蚁群，基本都是靠自身超规格的武力来实施的强操作。论战术论配合，都不如此时的甲士和枪使来得精妙。
由前卫、后卫跟辅佐组成的三人组，是拓荒者最常用的组织单位。郭备组中，甲士郭备抗伤害，后卫红鱼管输出，而辅佐的枪使则是呼应战势进行灵活调整的关键。
面对绝不算弱鸡的小岩鬼群，光靠前卫加辅佐就能打得如此风生水起，倘若再加上红鱼那的确会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谷辰在脑海里稍稍模拟了下那光景，不禁为之砸舌。
郭备组尽管只有三人，但彼此分工明确且配合默契，以综合战力来看恐怕已不输给有封号武使坐镇的左安组。谷辰在暗暗赞叹之余，也不禁想着自家格物坊什么时候能拉起这般威风的队伍就好了。
在谷辰观摩下，郭备和沙祖熟练配合，很快把剩余的几头小石鬼也一一解决掉。从岩脉中蕴生的小石鬼，被摧毁后化成满地石砾，洞窟随即安静下来。
“呼，小鬼崽子们，知……知道俺的厉害了吧？”
“别蹦啦，老沙，省点力气。”
小石鬼可不是泥怪草怪之流的小怪，一头小石鬼少说也要三名武装步卒才能应付得过来，而郭备沙祖仅以两人迎战十头以上的小石鬼。哪怕再怎么精悍的拓荒者，一场激战打下来也消耗了相当的气力。
换成平时的话拓荒者们只有边喘气边等待体力自己恢复，但队组中配置着补师的好处却在这时候显现了出来。
“郭备兄，接着。”
后卫的谷辰朝甲士枪使各丢出两支灵药。
“呃？居然是涤尘水！？”
“不愧是谷少！出手真是阔绰！”
接过灵药的郭备沙祖纷纷赞叹着。
涤尘水是消除疲劳、恢复气力的灵药，也能在相当程度上弥补蕴力。因其炼制不易，故而价格要比治愈伤势的小愈水贵上不少，通常会被拓荒者们当成保命用的底牌。像这般小规模遭遇战后便用涤尘水来恢复气力的待遇，恐怕也只有队伍里有坊师时才能享受到。
也难怪拿着涤尘水的甲士枪使，都露出相当舍不得的纠结神情。
虽然两人看来比较想把涤尘水收为储备，但真这样做未免太对不起谷辰的好意。彼此交换过惋惜的视线，郭备和沙祖还是拔开塞子，把珍贵灵药仰头饮尽。
“哦哦，这感觉！？”
“好赞，感觉全身气息都在鼓动似的。”
氤氲灵梵随着气络流转，草谷精华融进四肢百骸，拓荒者们瞪圆眼睛感受着充盈体内的澎湃灵涌，小人枪使更禁不住蹦起来。注目两名拓荒者欢呼雀跃的模样，谷辰在肯定灵药功效的同时也冒出别样的感想。
（这样补给未免太缺乏效率了……也不对，应该说这样才算正常吧？）
谷辰摇摇头，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离。
对拓荒者来说，除去疗愈外伤的情形，灵药用喝的可谓理所当然的常识。把容易破损的珍贵灵药交给补师收纳保管，有需要时便从补师处取得灵药饮下，这也是踏荒活动中的惯常做法。
这般做法没什么不妥，但所导致的结果是，遭遇战时补师除了呆在后方干瞪眼外便再无事可干。
248章 坊师顿悟
对仅仅三四人的拓荒组来说，这显然是人力资源的莫大浪费。而且对付小石鬼还好说，但倘若在更严苛的遭遇战里出现伤者，到时候还有没有饮用灵药的余裕也个问题。
在伤者无法移动的情况下，补师必须冲到前线才能实施救援。但对缺乏武力的补师来说，横越激烈战阵却是格外考验人品和气魄的事情。让具备自保武力的人物担任补师倒是能降低风险，但这样却等于令珍贵战力白白闲置。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把灵药分配给前卫辅佐等来得方便。
综上所述，正因为补师运用起来太过麻烦，故而拓荒组中才甚少配置此职业。
不过补师面临的麻烦跟风险，其实都是建立在“灵药用喝的”的基础上。倘若能找到别的法子令灵药生效，那说不定可以赋予补师职业以全新的可能性——
这样的想法让谷辰为之兴奋。身为坊师的他，没法像甲士枪使那般操持灵武去冲锋陷阵，相较起来后卫的补师大概是唯一适合他的职业。既然有机会发掘此职业的潜力，那对谷辰来说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沿着“用别的法子令灵药生效”的思路，谷辰把思考继续深入了下去。
（也不一定要用喝的才行，毕竟小愈水治愈外伤时就是直接抹在伤口上……就算非得要进到体内才能起效，那也有很多方法可以代替……）
谷辰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注射器的模样。在地球侧，注射针剂确实常用在战场救护上，对那些重伤濒死的伤者来说能起到奇效。但那也必须要靠近到援护目标的身边才行，依旧存在着风险。
比较理想的情况是，能在既不打断前卫的战斗节奏，又能确保后卫安全的距离进行投药。这样的感觉倒有点类似动物园装备的麻醉枪，用高压气流推动灵药针剂射击援护目标，理论上是可以起到不输给饮用的援护效果。
问题在于，当前乘黄诸国既无枪械也无火药。至于制造灵药针剂所需要的精密加工技术，也至少要跨过好几个文明阶段后才有可能具备。要克服以上种种障碍从无到有地去做一把麻醉枪出来，对谷辰来说倒也不是做不做，但与其耗费那样的精力，还不如直接上祖鲁人的吹箭更合适。
上吹箭的话，那灵药浓度和淬取媒介就需要好好斟酌了。虽然谷辰很难想象自己举着吹箭给队友加援护的模样，但这无疑是个值得尝试的方向……
为摸索自身职业的崭新可能性，谷辰在思考的海洋中畅快遨游着。与此同时，被海洋排除在外的两拓荒者，却是看着突然沉默下去的雇主，摸不着头脑。
“喂喂，谷少在干嘛呢？从刚刚起就没动静，莫非在心痛涤尘水？”
“没见识了吧？人家自己炼灵药要多少有多少，才不稀罕这点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在干嘛？啊，突然蹲下来开始写东西了。”
“唔，听说坊师参悟天地奥理时，有时候会突然像这样顿悟……”
“顿、顿悟？听起来好厉害的感觉，顿悟什么？”
“妈蛋，我要知道我也成坊师了好不好……”
甲士郭备和小人枪使窃窃私语着。
要知道，坊师制做的灵药蕴器是当前乘黄诸国构筑文明的基石，而拓荒者更是其中最直接的受益者，因而对坊师怀着天然的敬畏。当谷辰显露出坊师的特质时，就连暴脾气的小人枪使都不敢造次，乖乖压低了音量。
坊师并非任何人能随意亲近的职业，而坊师顿悟的光景更是罕见之至。倘若放到拓荒者常去的城坊酒馆，足以成为彰显身份的话题。在这样的期许下，甲士枪使怀着满满感动的视线注目着那边时而低头写东西、时而仰头看天顶的坊师。
这样的时间，莫约持续了一柱香。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小人枪使。
“呼啊……”
看着谷辰那边写写画画，觉得无聊的沙祖于是打着哈欠把目光投向周围。
荒怪中貌似也有类似地盘的概念。虽然贸然踏入地盘会立即遭到荒怪群的猛攻，但将地域主的荒怪群摧毁后，短期内不会再出现别的荒怪。依经验来看，那群小石鬼应该就盘据洞窟的地域主，把它们击倒后洞窟应该就没啥危险了。
“……咦？”
沙祖打第二个哈欠时愣了下，随即迅速调整着目光焦距。
只见地上那些小石怪崩解掉落的石砾，仿佛地颤般的微微摇晃着。沙祖看看脚底的坚硬岩盘，并不觉得有任何动晃的感觉。当他再把目光移过去时，满地石砾已纷纷动了起来。就像被无形力量所牵扯般的，朝着前方某一点聚集过去。
“那是！？”
“是融变！”
迟一拍，旁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注意到石砾异常聚集的甲士郭备，当即撒出大盾和钢剑。差不多跟他同步，沙祖也诅骂着架起了长枪。两人都是老练的拓荒者，但脸上却露出掩不住的紧张神情。
所谓“融变”是荒怪集群时的特有现象。即由复数的下位小怪聚集融合，进而变生成单一上位大怪。融变生成的大怪，其实力由参与融变的小怪决定。倘若是泥怪草怪等较弱种属，那就算变成大怪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然而小石鬼本身便是荒怪中的强种属，由它们融变出的大怪，用膝盖想也知道会相当棘手，难怪郭备沙祖会紧张如期。不过通常发生“融变”的概率相当小，今次郭备组会撞上也算是水逆了。
在拓荒者们咬牙切齿的瞪视下，石砾聚集成两米多高的粗犷人形。和布满石棘的小石鬼不同，石头人形的左右手皆是螃蟹钳子般的模样，其脸上则浮现出类似人形的五官轮廊。当最后一搓石砾聚集成形，石头人形动了下钳子，其体表颜色顿时由泥岩的灰褐色变成了青刚石的灰白色。
“刚、刚岩种！？”
从甲士口里漏出倒抽凉气的声音。
249章 炎蝶翩舞
“咦？刚岩种？”
沉浸思考的谷辰被骚乱声响所惊醒，抬头发现赫然发现眼前的石巨人。
“谷少，快退后！”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头石巨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旁边已传来甲士郭备的紧张吼声。反应过来的谷辰急忙后退，为避免石巨人袭向契约主，小人枪使咒骂着抢先刺出了手里的长枪。
“呔！刚岩崽子，吃俺一枪！”
啸风枪以凌厉枪势戳中石巨人的胸口，随即在叮地脆响里被弹飞去。
“好硬！？”
小人枪使露出错愕神情。
要说起来，石怪的强度很大程度上和其硬度直接挂钩。像眼前小石鬼融变生成的“刚岩种”，正以其媲美钢铁的硬度而得名，乃石怪中最受拓荒者们忌惮的类型。不过刚岩种本身是相当罕见的存在，在集落后山洞窟里遇上的情形，恐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咦？不好！”
在沙祖稍稍疏神的当口，刚岩种却冷不防动了起来，只见那蟹钳般的右手猛然挟住失控的长枪，而左手则朝抓着长枪的沙祖横扫过来。
应该说不愧是石怪中的上位种，刚岩种尽管身躯庞大，但动作却比小石鬼还敏捷。眼见着石钳横挟过来，沙祖要不撒手放枪的话就只被一钳两断的下场。
这时候弃枪保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但习惯硬怼的小人族却很不情愿。
“娘的，有种放开……”
“蠢货！躲开！”
关键时刻，甲士郭备撞开沙祖并竖起大盾。
刚岩种的左钳重重砸上大盾。大盾默然承受冲击，次瞬间一股气波反弹回去。只见刚岩种的左钳在气波冲击中寸寸崩裂，而甲士郭备则是蹬蹬蹬地退后数步，脸色转白。
他的大盾名为“返击盾”，具备把对手攻击反弹回去的“弹返”机能。对手攻击力道越猛，弹返施放的威力就越强。因此尽管有着每日仅能发动两次的限制，但弹返却是郭备用来扭转战局的底牌。
事实上，弹返施加的冲击也确实成功废掉了刚岩种的左钳。
不过刚岩种的力道非同寻常，发动弹返的郭备也承受了足以震荡五脏六腑的反冲。从甲士此刻的苍白脸色可看出来，至少短时间内是没法再次发动弹返了，而其战斗力大概也衰降不少。
相比起来，那边的刚岩种还剩下右钳可以用。
而且因左钳崩碎的刺激，仇恨明显飙升到愤怒狂暴的水准。
前卫甲士的防御力减半，辅佐枪使的破坏力又不足，再加上后卫补师没法直接参战。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踏荒组，眨眼间就遭遇到了致命的危机——当然，这样的说法略有夸张。毕竟谷辰只要发动炎飙就能随时转进，再唤出鹿王的话，带上甲士枪使一并撒出战阵也不是难事。
在谷辰伸手摸向腰间的鹿王匕时，那边气势汹汹的刚岩种却骤然停了下来。
令狂怒刚岩种骤停的，是一只徐徐飞来的炎蝶。
“咦？”
谷辰发出讶异声音并抬头望去。
那炎蝶莫约巴掌大，翅膀触须等皆由绯红火焰构成，外形甚是美艳。炎蝶拍打翅膀在空中翩翩飞舞，在沿途留下点点火粉，看上去是有如梦幻般的美妙光景，但刚岩种却一改先前嚣张，明显畏缩地往后退去，并挥手拍向炎蝶。
被石钳划过的炎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数息间洞窟中便分化成上百只炎蝶，拍打翅膀围聚在刚岩种周围。炎蝶群放射出足以蛰痛肌肤的骇人高温，别说身处包围中的刚岩种了，就连远远看着的谷辰等人都惊愕得说出不话来。
这时候，冷不防响起一清脆弹指声。
呼应着那弹指声，空中飞舞的炎蝶群开始接连降落到刚岩种身上。每只炎蝶都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焰体，当上百只炎蝶齐聚一堂时，那炎堆中心的热量真的是连钢铁都会融化！
在众人注目下，原本两米多高的刚岩种如同烈日灼烤的冰雕般飞快变矮，硬愈钢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流淌熔岩。刚岩种挣扎着抬起右钳时，其支撑的右臂同时熔断。右钳重重摔到地上，而这也是刚岩种最后的动作。
由小石鬼融变成的强悍石怪，在炎蝶拥簇下化成了地上流淌的熔岩。
看着那些在熔岩浆上拍打翅膀的妖艳炎蝶，在场男人们禁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
散发着骇人高温的熔岩在洞窟内缓缓流淌，炎蝶群则是陡然飞了起来，朝着左侧洞窟纷纷聚集过去。那里走来一位红发如焰、气焰迫人的女法使，炎蝶如倦鸟归巢般纷纷投向其手中的炎法杖，霎那间便消失无影。
炎蝶消失后，洞窟重新变回满月夜般的光景。
男人们不约而同地舒出口气，随即却听到女炎使不快的哼声。
“什么嘛！人家在那边辛苦探路，你们却在这边打得爽快，太不够意思了吧？”
“话是这么说，我们可没发出邀请啊……咳咳！”
甲士郭备苦笑着回答，但却因牵动伤势而一阵猛烈咳嗽，幸好走来的谷辰及时递上一支小愈水。郭备接过灵药，点头答谢的同时也用眼神向坊师求助，请他帮忙摆平这位姑奶奶。
“红鱼，你刚刚那招是‘炎蝶’吗？”
谷辰苦笑着接过话题。“记得以前没那么大威力，你对它改进过了？”
红鱼的炎法多以蜂蝶等命名。以前地底蚁穴时探险时，谷辰曾见过红鱼放出炎蝶。那时候炎蝶只是用作照明及预警的设置，并无先前那般直接融化刚岩种的骇人威力。如果不是红鱼那时候留了一手，那就是女炎使在短短数周内又再度提升实力。
瞅着斗志昂扬的女炎使，谷辰直觉是后一种情形。
“你还记得啊，谷辰。”红鱼闻言高兴地点点头。“其实‘炎蝶翩舞’的法式我前阵子就想好了。正好炎娲杖今天的状态绝佳，于是就想着放出来试试看。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确实，相当不错。”
看着地上逐渐凝固的岩浆，谷辰无语地点点头。
250章 拓展业务
倘若用这招来对付小石鬼，大概就是一瞬间的包围和二瞬间的团灭而已吧？红鱼在郭备组中确实是担任火力输出的炮台没错，但这股火力太过威猛，几乎已到了把友方贡献彻底压制的地步。倘若伙伴不是好脾气的甲士和心大的小人枪使，那郭备组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
“谷辰，我需要付你报酬吧？”
在想着这些时，红鱼拿着炎涡杖喜滋滋地靠过来。
“从师父那里继承炎娲杖以来，它的状态从来没像这样好过！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说起来，俺的啸风枪貌似也是猛得不要不要的？”
“没错，弹返的威力至少增加两成，那瞬间我感觉像被犀牛撞到……”
小人枪使和甲士也纷纷加入到讨论中来。蕴器灵武是拓荒者赖以踏荒的武器装备，其状态好坏直接决定拓荒者能否在不可预测的荒怪袭击中存活下来。消耗的灵药可以比较容易地补充，但损耗的灵武却往往很难找到坊组来保养。
今次谷辰帮郭备组保养灵武原本是出于好意，没提到报酬，但结果从炎娲杖到返击盾，其性能都焕然一新。这样哪怕郭备组再厚脸皮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一致提到支付报酬的问题。
当然站在格物坊主的角度，比起短期赚取的金钱报酬来，和郭备组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无疑会带来更长远的利益。于是谷辰想想后提议着。
“报酬的话，姑且就算今次护卫的酬劳如何？毕竟探索洞窟也是我的任性要求。”
“呃，这样好吗？感觉好像在占谷少你便宜似的。”甲士郭备摸着胡子。
“不用介意，就当成开业酬宾的优惠好了。”谷辰笑着摆摆手。“今后格物坊说不定会尝试蕴器维修的业务，暂时只考虑对熟人开放，到时候欢迎惠顾。”
……………………
格物坊维护灵武的关键在于弥补蕴器损耗的万金油，而炼制万金油所需的素材红石，已被郭备组从地下蚁穴采集出来，目前正囤积在石松林的某处，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搬运到格物坊交差。
有了那数以吨计的红石打底，谷辰用起万金油来也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抓襟见肘，尝试经营蕴器维修的副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当然，红石就算再多也是消耗品。从保守核心机密的角度考虑，谷辰也不打算对太多人公开此项业务，其业务目标顶多就是像郭备组或左安组这样相熟的拓荒组。
不过格物坊开启蕴器维修的业务，对郭备组来说却是有如开启无限续命外挂般的惊喜。报酬姑且不论，光是今后灵武损耗能随时找到地方维护这点，就足以让拓荒者们感激涕零。
从甲士到枪使到女炎使，郭备组的士气顿时飙升到顶点。
此后往洞窟深处探索时又遭遇好几轮的石怪袭击，其中既有小石怪也有刚岩种，但却都被郭备组摧枯拉朽般的给突破过去。
看着意气昂扬的拓荒者们，谷辰也情不自禁也感到羡慕。身为补师的他虽没法冲锋陷阵，但更加坚定了要把补师职业的潜力挖掘出来的决心。
“……有点不对劲。”
前进到洞窟相当深的位置，郭备组暂时停下来休整。在岩壁煌石放射的柔光中，甲士郭备皱眉提出开始介意着的问题。
“红鱼，你还记得沿途打倒了多少头刚岩种吗？”
“算上融变的那头，共有五头吧。怎么？”
“小石鬼姑且不论，刚岩种可是相当罕见的上位怪哦？五头刚岩种，哪怕放到大型城塞都是足以动摇城防的威胁，却聚集在小山寨的洞窟里，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回答他的是小人枪使。沙祖手撑着长枪，边耸动鼻头边望向周围。“前面那段还好，这越往后面走俺鼻子就越痒。你知俺对瘴气特敏感，能让俺鼻子痒到这等地步……啧啧，里面肯定没啥好东西。”
“瘴气？”沙祖的话让甲士郭备脸色微变。
需要说明的是，“瘴气”并非物质上存在的事物，而是拓荒者专用的概念名词，用来描述某地灵梵过度淤积而形成格外压抑的氛围。有“瘴气”的地方更容易蕴生出荒怪，这也间接解释了众人此前遭遇众多石怪的缘由，但却还是没法解释为何集落洞窟里会出现瘴气的现象。
谷辰在旁默然听着拓荒者们的谈话。虽然从泥泽主算起他已来往荒域多次，但谷辰却不会狂妄到以专家自居。洞窟里出现刚岩种也好出现瘴气也好，是否称得上异常都是只有职业拓荒者才有资格做出的论断。
因而谷辰耐心等着郭备红鱼等人的讨论，顺手拿出水壶来润了润喉。当视线转向斜前方的岔道时谷辰不禁咦了声，随即好奇地举步走向前去。
走近岔道时谷辰眼前的视界急速变暗，这让他稍稍慌乱了下，但随即镇定下来。仔细想想，这里已经是位于集落地下的极深洞窟中，阳光射不进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倒不如说，此前无需举着火把艰难前行，都是多亏沿途都有煌石发光照明的缘故。
此刻岔道下方漆黑一片，也就意味着那里全无半点煌石。
通常来说，越是灵梵淤积的地域越会出现煌石结晶，而眼前的深沉黑暗则无疑推翻了此项定律。谷辰皱眉望着岔道前方，与此同时，那边没讨论出结果的拓荒者们也都纷纷好奇凑了过来。
“谷少，你在这里看什……唔哇！好黑？”
“什么？一点煌石都没有？怎么可能？”
“麻烦这边点个灯，谢谢。”
“笨蛋，不许把我的炎蝶当成灯笼用。”
抱怨归抱怨，但红鱼还是从炎娲杖里放出若干炎蝶。炎蝶们拍打着翅膀朝岔道前方飞去，其蝶翅散发的火光驱逐了洞窟深处的黑暗，众人也渐渐看清楚那前方是比想象中来得更宽敞的空间。
以地球侧的概念来比喻，那空间莫约有学校篮球馆大小，其岩壁质地和洞窟别处并无二致，但空间中央却趴着一巨物。那巨物莫约两到三个集装箱的大小，外形似龟壳却布满棱刺，其材质黝黑无光，哪怕炎蝶映照也没半点亮起。
“鬼、鬼岩种？”
251章 沉睡鬼岩
“什么？”
谷辰皱皱眉，瞥瞥旁边还在商讨的拓荒者们，随即举步走向前方岔道。
靠近岔道时眼前视界冷不防变暗，这让谷辰慌乱了两拍，但很快镇定下来。
仔细想想，这里已经是位于集落地下极深处的洞窟中，阳光射不进来是理所当然的。倒不如说，此前无需举着火把艰难前行，都是多亏沿途都有煌石发光照明的缘故。
此刻岔道前方漆黑一片，也就意味着，那里全无半点煌石。常识中越是灵梵淤积的地域越会出现煌石结晶，而眼前的深沉黑暗则无疑推翻了此项定律。
灵涌停滞，不生煌石，光是这两点就足以明确前方空间的异常。
谷辰皱眉眺望着前方漆黑空间，背后不禁升出一股罕有的凉意。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总觉得有股莫名压迫感从那前方如浪潮般过来，等察觉到时手心已满是冷汗。
“谷辰，你在这里看什……咦？好黑！？”
背后响起红鱼的声音。见着他在岔道前愣住，那边拓荒者们纷纷好奇地凑过来。
“这啥？那里面一点煌石都没有？”
“怎么可能？俺鼻子可是痒到快到喷嚏了！”
“那边的，麻烦点个灯，谢谢。”
“去你的！不许把本姑娘当成灯笼用！”
拓荒者们带来的喧哗驱散了黑暗中盘桓的恐惧，谷辰如释重负般的松口气。
往复奔流的灵梵塑造出荒域多姿多彩的地貌。踏足其中，既有机会见识到超乎言语的瑰丽玄奇，也有可能遭遇想象以外的凶险。倘若独自一人的话，有些障碍恐怕怎么都迈不过去吧？但有了相携并肩的同袍，那就能去到以往去不到的地方。
拓荒者们之所以会坚持组队踏荒的缘由，谷辰也多少有了体悟。
这样想着的谷辰，朝甲士枪使等投去感激的视线，随即转向女炎使。
“红鱼，能帮忙照明下前面吗？你的炎蝶很方便呢。”
“哼，真拿你们没办法。”
“喂喂，态度差别不要太明显哦？”
“少啰嗦，再吵赏你一发炎蝶看看。”
红鱼朝出言抗议的小人枪使投以恫吓目光，随即挥杖唤出若干炎蝶。
随着炎娲杖指向，炎蝶们拍打着翅膀朝岔道前方飞去。其蝶翅散发的火光驱走了笼罩洞窟的黑暗，众人也渐渐看清楚岔道前方竟是比想象中来得更宽敞的空间。
“哦哦，好宽敞。”
“等等？快看，那是什么？”
以地球侧的概念来比喻，那空间莫约有学校篮球馆大小，周围岩壁除缺少煌石外，其质地和洞窟别处并无二致，而在其中央趴着一巨物。那巨物莫约有两到三个集装箱的大小，外形颇似龟壳但浑身却满是棱刺，其材质似石非石，通体黝黑，哪怕炎蝶从旁边飞过也没泛起半点光亮。
或许是其庞大体积赋予的威慑，那黝黑巨物上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悚的暴戾气息，光是远远看着就让谷辰禁不住心惊肉跳。
“鬼、鬼岩种！？”
“妈蛋！为啥这破地方会有鬼岩种！？”
“退后！快退后！”
在谷辰把心中疑问付诸言语前，旁边拓荒者们已先失声叫了出来。甲士郭备竖起大盾，枪使沙祖抓起长枪，就连炎使红鱼也下意识地熄灭了炎蝶，摆出准备放大招的紧张架势来。
谷辰不知道该做啥，总之先把鹿王匕给拔了出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清晰听到复数以上的激烈心跳声。满溢紧张的沉默持续好半晌，那边被称为“鬼岩种”的巨物却始终没动静，众人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没动静耶？那货该不会挂掉了吧？”
“先来点光吧，这样什么都看不到反而更危险。”
“嗯，有什么情况谷辰你先往后撤。”
几只炎蝶再次飞出来充当浮游火把的角色。红鱼仔细控制着炎蝶远离静默的鬼岩种，但这份谨慎或许是多余的。在其余人反应过来前，不怕惹事儿的小人枪使已悄悄凑到鬼岩种跟前，倒转枪柄戳着那黝黑岩块。
虽然此举让众人心脏齐齐骤停，但鬼岩种却依旧保持着死般的静默。
“唔，这家伙好像在沉眠的样子。”
“废话！要是没沉眠的话，我们可就跟你陪葬了啊。”
“死矮子！快给姑奶奶滚回来！”
“哇啊啊啊！臭婆娘，居、居然敢用炎蝶烧俺？”
到红鱼用炎蝶把小人枪使给逼回来为止，众人总算得以松了口气，再度把注意力放到前面的庞然巨物上。穿越来的谷辰自然不用说，哪怕精锐拓荒者的郭备组，如此近距离打量鬼岩种也还是第一次。
“说、说到鬼岩种的话，就是踩死邬家三公子的那货？”
“没错，黎阳公年年在剑关要塞励兵秣马，就是为了防它们。”
“木野集和剑关隔着好远距离，为什么会出现鬼岩种？”
拓荒者们以压抑着紧张和困惑的声音讨论着，而那话语也唤起了谷辰的印象。
与其说是刻意去回忆，不如说只要对黎阳领稍有了解，那不管怎么样都会知道“鬼岩种”的名字。
鬼岩种是荒怪的上位种。荒怪从自然万物中蕴生，并且根据蕴生物不同而形成不同的种属。虽然不同种属的荒怪能力习性都截然不同，但就算同一种属的荒怪，也有着格别高低的差异。
好比小石鬼和小石蚁都是石怪中的低位种，但因石怪本身是强种属，故而其威胁要远胜过泥怪草怪等弱种属。像先前洞窟中遭遇的刚岩种，在石怪种属中要比小石鬼要高一阶。哪怕郭备沙祖这般的老练拓荒者，在缺乏摧毁火力下也很难对付得了刚岩种。五六头刚岩种聚集的话，甚至足以对大中城寨构成威胁。
不过在已知的强种属石怪中，若按威胁度来排名的话刚岩种大概连前五都进不了，而鬼岩种却是毫无疑问地位居榜首。
鬼岩种的黝黑岩体有着媲美陨铁的硬度，而在那庞然巨躯前，哪怕厚重城墙也会变得跟纸糊的般。事实上，寻常城寨根本在鬼岩种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而整个黎阳境内能抵挡鬼岩种的城池也只有两座。其中一座是掌府女杰坐镇的黎阳本城，另一座是黎阳公驻守的剑关要塞。
252章 人的因素
如果说刚岩种勉强还在拓荒者们能讨伐的范畴内，那鬼岩种却是远远超出了民间武装的界限，到了非得倾国之力方可加以抗衡的地步。以武勇闻名的黎阳公，率领名震诸邦的悍旅武卒营，以剑关要塞为坚盾日夜奋战，才勉强把鬼岩种抑制在了黎阳西南角，没让灾害波及到黎阳全境。
黎阳子民几乎是从娘胎起便听说着鬼岩种摧城毁寨的诸般暴虐事迹，对其恐惧跟憎恶可以说刻进了骨子里。
然而常识中，鬼岩种从黎阳西南角的山脉秘境中蕴生，被黎阳公死死挡在剑关要塞前。而木野集在黎阳领西偏北的位置，离剑关要塞和西南山脉都有相当距离，这里会出现鬼岩种实在匪夷所思。
“难道剑关要塞被攻破了？”
小人枪使的提问让众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要是真的话那黎阳早就天下大乱了！”
“哼，那你倒是说说看，这货为何会在洞里啊？”
“剑关要塞应该没事。”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拓荒者的争执。众人惊讶回头，只见谷辰蹲在鬼岩种旁边，仔细观察着脚下岩面的沉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剑关要塞从前前代黎阳公建立至今不过六十余年。”多亏当初女司书当辅导时曾把黎阳领的历史通篇教授给新人，谷辰边回忆边编织着思路。“剑关要塞建立前，鬼岩种曾在黎阳领横行霸道、到处为灾。前前代黎阳公建立要塞挡住鬼岩种东侵，随即几代黎阳公都致力于讨伐领邦内的残余鬼岩种，这才让其灾害在要塞以外渐渐平息的。”
“也就是说，这头鬼岩种在要塞建立前便在这里了？”甲士郭备敏锐捕捉到谷辰话意。
“是的。要塞建立前黎阳军也曾频频跟鬼岩种交战，其中一两头遭重创后销声匿迹的记录也是能查到的。”谷辰点点头，指向鬼岩种身上已然风化的岩盘。“从迹象上来看，这头鬼岩种恐怕已沉睡了百年以上，所以应该不是从剑关过来的。”
“原来如此。”郭备闻言长舒口气，随头回头瞪向枪使沙祖。“听到谷少说的了吗？这才是真正有见识的人。不要随便张口打胡说，老子差点被你吓死。”
“俺、俺只是说可能啊可能！你也不是吓得脸色煞白煞白的？”
甲士跟枪使互相吐嘈着，召来旁边女炎使的鄙夷视线。红鱼目光炯炯地望向谷辰，脸上则浮现出难以言说的欣喜神采。谷辰假装没察觉到姑娘的灼热视线，咳嗽一声抬头望向洞窟周围。
“另外，洞窟里灵梵淤积的原因，我想大概也在这头鬼岩种身上。”
谷辰如此断言着。
受在六翼虹船的驱使，乘黄星上灵梵沿着类似磁力线的轨迹在星球上往复奔涌。以河流来比喻的话，当出现暗礁时就会导致水流减缓乃至停滞淤积。鬼岩种乃是石怪的上位种，其体内的混沌蕴力是足以扰乱局部灵涌，在洞窟内制造出类似沌墟那般的淤积区的。
至于先前众人遭遇的小石鬼和刚岩种等，大概也是从洞窟灵淤中蕴生出的石怪。只是其位阶天生便在鬼岩种之下，因而自然担任起了类似护卫的角色。
“不愧是谷少啊！经你这么一说，所有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甲士郭备欣然点着头，抬头望向前方的鬼岩种。谷辰想调察洞窟隐秘而雇佣他们担任护卫，现在洞窟隐秘已然真相大白，而接下来该做什么却是问题。
“谷少，接下来怎么办？既然发现这货，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唔，这个嘛……”
被询问的谷辰不禁面露难色。
鬼岩种是导致灵淤的暗礁不假，从理论上说只要摧毁鬼岩种，那灵涌自然会徐徐恢复常态。这点大概就跟当初摆平铠巨人后，沌墟离宫就土崩瓦解的感觉类似。
不过和无人荒野的昏侯离宫不同，此刻洞窟上方却是木野集的山寨，摧毁鬼岩种会导致何种结果根本无法预测。再说了，鬼岩种的体积跟硬度摆在那里，一时间谷辰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法子可以确保摧毁得掉的。
看着皱眉苦思的坊师，旁边女炎使跃跃欲试地提议着。
“要不我用炎鸦试试看？”
“算了，至少在集落民撒离前，别轻举妄动比较好。”
谷辰摇摇头。这下洞窟灵涌淤积的真相算是解开了，但不知为何，恍惚中谷辰总有种好像有什么没挖透的感觉。为确保自己没有疏忽掉任何细节，谷辰转而沿沉眠的鬼岩种绕行数圈，同时发动风触扫瞄着周围。
“……咦？”
无孔不入的风能去到目光所不极的地方，也能挖出黑暗掩不住的真貌。谷辰的知觉随着风触延伸到鬼岩种身上风化龟裂的岩盘，在岩盘正中发现奇妙的人造物——
之所以能肯定是人造物，因其形状太过方正所致。感知中那物件莫约背包大小，形状呈四方形，材质貌似木头，但表面却有防腐防潮用的厚厚漆层。那物件位于鬼岩种的正下方，因而不论怎么看都很难用巧合来形容。
（有人放在那里的？为什么？）
荒怪蛰伏的话只是单纯天灾，但扯上人造物那复杂程度就会呈指数飙升。
谷辰弯腰观察着岩盘，感觉似乎没法从鬼岩种腹下将其取出，而单靠风触也无法判断那人造物具体为何。找不到线索的话，就连推测对方动机也做不到。
谷辰搔搔脸颊。相比起已然风化的岩盘来，那人造物保存得相当完好，因而可以确定其并被未放置太久时间。谷辰推测对方应该是先发现洞窟内沉睡的鬼岩种，再做出放置物件的处置。这样的话，搞不好周围还留有别的线索。
谷辰抬头望向洞窟四周。
尽管有炎蝶提供照明，但黑暗中视界依旧相当糟糕。幸好洞窟本身面积有限，谷辰再次发动风触。洞窟里泛起阵阵蕴含灵涌的微风，有如涟漪般朝周围扩散出去，被风吹拂的炎蝶在空中摇晃着。
那边红鱼露出诧异神情，而谷辰却冷不防抬头望向斜上方的天顶。
“怎么了？谷辰。”
“唔，能让炎蝶飞到那里看看吗？”
253章 神秘处女
对常年踏荒的拓荒者来说，蕴器灵武当然是其不可或缺的臂膀，但要问除此以外最得力的道具装备为何物时，那答案恐怕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能绑行李，能做陷阱，能攀高崖，能探深穴，具备诸如此类的方便之物，唯有绳索而已。
拓荒者常用的索具是以树藤加兽筋鞣制而成，在保证结实轻便的同时也具备相当的韧性。平常盘起来圈在腰后，需要时在绳索顶端检拴上倒钩，就能在攀登断崖山壁时作为垂直移动的助力。
今次既然是探索洞窟，郭备组也自然准备好了相应索具。而且比起别的拓荒组来，郭备组还一项独特优势，那就是炎使红鱼的特殊天赋技“炎飙”。以消耗蕴力为代价，炎飙可帮红鱼实现无视高低差的垂直机动，需要攀岩时也不用大费周折地上倒钩等，让红鱼直接带着绳索升上去固定即可。
当然固定绳索归固定绳索，最后攀爬还是要甲士枪使自己动手。
并且相比起身轻矮小且有啸风枪加持的沙祖来，甲士郭备却装备着沉重全身铠外加纯钢大盾，这令得攀爬高崖成为畏途。花了足足比沙祖多出五倍的时间，甲士郭备才在众人连拖带拽下攀上那处隐藏在天顶阴角的暗道。
“呼……呼……”
甲士郭备半跪在地上辛苦喘气着，旁边谷辰不禁投以同情的注目。
他是被红鱼用炎飙带上来的，这大概算是对坊师兼雇主的特别优待。此举虽再度招来了小人枪使“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啊”的吐嘈，但被恼怒的红鱼踹下去后便再不敢说第二句，只在女炎使看不到的地方扮鬼脸了事。
从甲士枪使那里收回视线，谷辰把目光移到周围暗道上。
暗道莫约只能容下两人并列，炎蝶映照下可见其岩壁颇为光滑，明显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让谷辰更好奇其通往何处。片刻后甲士郭备喘过气来，随即拓荒者们再度排出警哨阵形，一路护着谷辰往暗道前行。
鬼岩种沉睡的洞窟深处居然有人工开凿的暗道，这项事实让郭备组惊愕之余也暗自提高戒备，生怕再蹦出比鬼岩种更骇人的事物。
所幸暗道并不长，在谷辰默数到约三十步时便走到尽头。
暗道尽头是一扇简陋木门。郭备先附在门上侧耳听听，随即偏头朝背后使了个眼色，再猛然发力撞冲木门。
简陋木门在咔嚓声里碎裂飞散，摔进去的郭备一个前滚翻后架起大盾，与此同时，沙祖的突刺和红鱼的炎蜂也射进门后。拓荒者们配合默契且精湛，倘若门后有任何可疑人物的话，应该会在第一时间被压制下来。
但可惜这番谨慎并未派上用场。
“咦？空、空的？”
“没有人耶，这里好像被废弃了。”
“与其说被废弃，不如说被搬空吧？”
木门后是一处宽敞石室，其靠墙处摆着好几排置物用的木架，另一侧还有木桌椅和陶罐等器物。石室看起来好像被不知何人用作某些用途，但现在已找不到任何人影。除了那些简陋木架木桌外，石室里似乎连半张纸片都没留下。
也难怪红鱼皱眉打量后，说出是被搬空了的评价。
“感觉好像来迟了一步呢。”郭备遗憾地搔搔头。
“有人在背后鬼鬼祟祟搞怪，感觉真讨厌。”红鱼在眉间刻出数条皱纹。
谷辰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举步往石室转悠着。
从物器陈设来看，石室明显被走道区隔成几个功能区，好比那些木架子是储存备品用的，那桌椅是书写资料用的，另外还有放置工具的格栅等。整体布局看上去有点类似工坊，但谷辰却想不出能在这里做什么东西。
往前走几步，两口和木架子相邻的石池引起了谷辰的注意。
石池是直接在岩体里凿出来的，每口石池莫约有两三个寻常澡盆大小。石池里沉淀着已凝固的漆黑胶状体，隐隐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谷辰拿出鹿王匕往石池里面戳了下，挑起一点漆黑胶体观察。以他的工程经验来看，匕尖上漆黑胶体有点像沥青，但性质上似乎和谷辰知晓的有所不同。
（刻意保留着原状吗……还是说……）
谷辰揉着眉间，略诧异地环顾着四周。
营造这间石室的人物，明明带走了所有能当线索的物件，却偏偏把石室的布置给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如此矛盾的情形非常令人费解，然而谷辰却能多少揣摩出其中缘由。
（那家伙绝对是处女座的……）
装电脑时非要把线材整理得井井有序，做模型时连看不到的水口也要打磨光滑，对自己做的事情非常引以为傲，不允许任何有碍完美的瑕疵。谷辰本身也多少有类似处女座的强迫症，故而对眼前明明被废弃却又格外规整的石室，生出心有戚戚的感受来。
话说回来，姑且不论石室主人是否处女座，他在这里做的事情恐怕跟促进社会的繁荣安定没啥关系。谷辰直觉着。
（按时间线来梳理，首先肯定是鬼岩种在此沉睡，导致洞窟的灵梵淤积……然后泥石流崩塌山体让洞窟露出来，是那时候建造的石室吗？地方志上对此全无记载，莫非也是被动了手脚的？目的是什么呢……）
谷辰尝试梳理目前为止获得的线索，想从中找出此番异常事态背后的真相。本以为今次来木野集只是简单粗暴的载具转运，却没想到居然牵扯出前集正遇难、沉睡鬼岩种和神秘幕后客等骇人听闻的事头，而其中关联更是黑幕重重。
哪怕谷辰是天生心大的主儿，这时也不禁为之呆然。
“喂，快来这边看看。”
就在谷辰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被扫把星给扫到时，那边陡然传来小人枪使的招呼。
惊讶的众人交换着视线，随即纷纷跑向枪使沙祖处。这时候沙祖已转到石室的另一头，满脸兴奋地按着一扇木门。见着众人靠过来，沙祖嘿笑着把门推开，随即耀眼的阳光从木门后倾泻进来。
254章 超级载具
石室出口是被一处巧妙掩藏在土丘和灌木中的低矮地穴。从踏进集落后寨的洞窟算起，先后击破小石鬼跟刚岩种，到抵达深处发现沉睡鬼岩种和神秘石室为止，众人已在洞窟中度过了半日以上的光阴。
期间紧张自不必多说，此刻走出地穴重见天日，连精悍拓荒者们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唉唉，总算在骨头散架前，离开那要命的洞窟了……”
甲士郭备放下大盾，故作辛苦地揉着肩膀。
“就算离开洞窟问题也没减少吧？不如说情况反而变得比探索前更糟糕了。”
红鱼皱眉指出。“情况变得更糟糕”除了有沉睡鬼岩种的威胁外，那间满溢疑点的石室背恐怕后也潜藏着重重黑幕。一想到自己在木野集留驻数周竟对此全无察觉，红鱼心中便涌出一股近乎被愚弄的怒气。不清楚这股怒气矛头该指向何方的事实，更让女炎使为之郁怒。
“反正那些问题有大人物去处理啦，重点是咱们的护卫委托算是告一段落了吧？”小人枪使把长枪扛在肩上，略好奇地左右探望着。“话说回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猜错的话，这里大概是木野集的后山。”
谷辰抬头仰望着土丘后方的陡峭山崖，如此断言着。
“木野集后山？”
拓荒者们闻言面面相觑，随即抬头望去。
土丘后的山崖有着近乎九十度的垂直倾角，在山崖顶端则可隐约看到几幢悬空架设、似曾相识的木造建筑物。像这类最大限度利用陡峭山势而修筑的特殊建筑，正是木野集的特色。而从空间地理上来说，众人当初进去时是在集落后侧的洞窟，而出来时是在集落后山的地穴，逻辑上也不存在矛盾的地方。
只是众人在洞窟里上下转悠半日，空间感上不可避免地会有轻度混乱。
“也就是说，俺们先前其实都在山肚皮里瞎转悠？”
“说得没错，但重点不是这个。”
“唔？那重点是啥？”小人枪使诧疑问着。
“用脑袋想想看啊，笨蛋。”甲士郭备脸上浮出罕见的阴云。“这里是木野集后山，往前再绕绕就是集落的山门。石室出口设置得如此隐蔽，建造石室的人肯定对周围地理格外清楚，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做的呢？”
“是木野集建的？”红鱼咬着银牙道。
“不，现在下结论还早了点。”谷辰深吸口气冷静道。确实从目前得到线索来看，木野集的水比想象中要深得多，但要推导出明确结论还缺了许多关键。而且不论鬼岩种也好还是那神秘石室，都不像是寻常匠人玩得转的事物，这令谷辰相当怀疑。
考虑片刻后，谷辰把目光移回山寨。
“总之，先回集落看看。”
……………………
从后山转回集落正门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木野集沿着山势修筑了数重防御工事。虽然最里层的山门早先打赌时被谷辰破坏，但除此以外的门户依旧保留着完好的防御机能。谷辰等人来到最初的山门前，并由熟面孔的郭备组上前招呼开门。
和领府差官来时不同，帮忙守护集落的拓荒者应该们深得集落住民的信赖才是，然而甲士郭备仰头喊了好半晌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怎么回事啊？平常都是立即答应的。”郭备苦恼地搔着头。
“感觉情况不太妙的样子呢，要不强行突破？”这样说的红鱼已在炎杖前端聚起熊熊炎球，并询问般的望向谷辰。看样子只要谷辰稍稍点头，木野集的防御工事就会立即迎来爆裂瓦解的命运。
虽然充满诱惑的提议，但考虑到木野集的迁移准备尚未完成，这时候防御瓦解的风险太大，谷辰还是慎重摇头。
“……不，这里还是直翻过去吧。”
“翻过去？怎么翻啊？”沙祖瞪圆眼睛，看着那比自己高出若干身位的护墙。
……………………
“俺的娘耶！这、这货太特么给力了！”
“哎哎，谷少你要早点把它祭出来，我们在洞窟里至少能省一半的力气。”
“抱歉，不过召唤鹿王每天是有限制次数的。”
“卧槽！这么牛的骑兽，居然每天都能召唤！？”
由木头构成的巨大鹿王，撒开四蹄在陡峭山壁上疾驰着。原本鹿就是擅长爬坡攀岩的走兽，而上造巽真做化形器时又针对其越野性能进行特别强化，结果相当于赋予了鹿王足以踏破任何地形的非凡机动力。
算上甲士郭备和枪使沙祖，被召唤出的鹿王哪怕驮载着三名成年男子，依旧在近乎九十度的陡峭岩壁上健步如飞。那宛如云霄飞车般惊心动魄的光景，不仅让小人枪使连呼俺的娘亲，就连甲士郭备也罕见兴奋地吹起口哨来。
“哇噢，这也太夸张了吧？感觉简直都像腾云驾雾了！”
“就、就是！俺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在天上飞的一天。”
“这个嘛，毕竟论机动力的话，哪怕羽骑营也拿它没办法呢。”
谷辰略得意的说着。当初在离宫挖出来时鹿王匕已严重损毁，谷辰消耗掉大半万金油才把它修复如初，因而要说是谷辰赋予了这件蕴器新生也不为过。
谷辰一手把着鹿王，抬头瞥向斜后方。
原本鹿王就是为骑乘优化的特殊蕴器，以其壮硕块头来说哪怕再多乘一人也不啥问题，不过女炎使讨厌跟三个臭男人挤一块，因而改用炎飙独自踏越山壁。此刻在半空遥遥看着地上跟随鹿王一路咋呼闹腾的男人们，似乎露出既不屑又略羡慕的神情。
“快到了，大家做好准备。”
在谷辰提醒下，鹿王以简单粗暴的机动力突破了山寨防御，一路冲到那处半边崩塌山门前。崩塌的山门虽已失去防御机能，但为避免引发集落民把鹿王误当成来袭荒怪的骚乱，谷辰等人先在门外下鹿，待回收鹿王匕后再从山门进去集落。
“不对劲，居然连哨塔上都没人了？”
眼尖的小人枪使提出的疑问让众人心头一紧，而踏进集落后更大喧哗却迎面扑来。
255章 集落之乱
得益于胖集正格外勤勉的群众工作，一半以上的集落民在名簿上登了记。尽管还有方良为首的少数匠人顽固拒绝着撒离，但木野集事实上已遵照领府安排在准备撒离了。
撒离作业由传令使张济主导。十多辆征调来的重载笼车被移到广场左侧，集落民们按照每户分配限额往笼车上装载自家资产。拖拽笼车的驮兽也被驱赶到广场上，一辆笼车装载好后便立即套上驮兽稳到广场右侧，如此忙碌却有序地运作着。
谷辰早上出发前看到的光景便是如此，当时还暗暗赞传令使的执政力。然而隔了半日再回到集落时，那秩序井然的光景却已不复存在——
“喂喂，我家那头也开始吐血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诅咒啊！就因为你们这些家伙想舍弃木野集，所以老祖宗才会降下诅咒！”
“啊啊啊！领府也好谁也好，快出来想想办法啊！”
不明所以的哀鸣和掺杂恐惧的怒号，在广场上奏出杂乱无章的灾障音色。聚集广场的集落民中，有的人惊惶奔走，有的人跪地哀嚎，还有的抱着肩膀瑟瑟发抖。谷辰在混乱人群中看到几名府兵，正拼命吼叫着想维持秩序，但其努力却像扔进洪水的稻草般不起作用。
倒是精熟战阵的拓荒者们，早一步稳住阵脚。
“乱糟糟的，出事了？”
“有血腥味，在那边！”
顺着小人枪使的手，谷辰瞥向左前方的一辆笼车。那辆满载物资的笼车不知何故倾倒旁边，不少集落民满脸忿然地围在笼车旁。有暴躁的匠人在推揉着某人，那被推揉的矮胖身影看来颇为眼熟。
“温恢！”
谷辰叫着胖集正的名字匆匆走去，甲士枪使等理所当然般的护在其左右。
就算民风彪悍的木野集，也不会有人有胆量敢跟拓荒者对上。被驱赶的集落民纷纷让出来路来，在那揪着温恢领子的暴躁匠人也在红鱼瞪视下，畏缩般的松开手。随即甲士郭备冷哼着，取出大盾重重磕在地上。由沉重钢盾传出震荡，让集落民们不约而同地退后数步，空出一块地方来。
郭备持盾屹立，沙祖摩挲枪柄，红鱼弹指唤出数只炎蝶，在空地周围划出不可逾越的禁区。拓荒者们散发出的魄力压倒了十倍人数的集落民，把后方交给郭备组的谷辰，快步走过去扶起喘气的胖集正。
“温恢，你还好吧？”
“谷、谷少！”
胖集正身上倒没啥明显外伤，但貌似被吓得不轻。看到谷辰时当即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随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着。
“幸好你回来了！唉唉，本来到中午都还好好的，但突然间全乱套了……到处乱糟糟的，我请使令大人先回铠车避难，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大家都被吓坏了，结果不管我说什么都没人听得进去……”
“出了什么事？简洁说明。”谷辰打断了胖集正。
“呃……”受到少监司那冷澈语调的影响，集正温恢的情绪稳了少许。在跟着连喘好几口大气后，终于勉强恢复到能镇定说话的水平。
“那个，您看看这个。”温恢小心翼翼侧着身子，让出背后倾倒的笼车来。
谷辰皱眉望过去，只见倾倒笼车被绑在一头驮兽上。那头体格足以媲美成年犀牛的草食驮兽，本是集落民垦荒运载的贵重畜力，此刻却是四蹄僵硬的横卧在地，嘴角和眼睛都流出污血。青紫色的舌头从口中掉出来，看来已没了呼吸。
“这是，驮兽暴毙？”谷辰愕然着。
“是的。”温恢以颤抖的手擦着额头冷汗。“木野集总共二十三头驮兽，在今天正午时突然齐齐暴毙。”
……………………
数世纪前，商离帝国的七世皇帝达成了把乘黄东大陆全土纳入其统治的伟业，继而把帝国疆土划分成中央皇领和围绕皇领的十二诸侯领来管辖。皇领成汤当然是帝国最富庶的地域，但其余十二诸侯领也有着各自优越的经济产业和社会风貌。
作为帝国版图最南端的诸侯领，黎阳领以诸侯领中首屈一指的自然资源而闻名。坐拥丰沛自然的同时，和南蛮诸部的交流也带给黎阳社会以中原未有的文明元素，并从中诞生出许多引以为傲的事物。
要说其中最有名的话，则非常夏宫莫属。
常夏宫既是统治黎阳的行政中枢，同时也是为诸侯邬氏生活起居服务的华丽宫殿。历代黎阳公所雇佣的能工巧匠们，以百年单位持续倾注精力在宫殿修筑上，结果令得常夏宫不光成为黎阳首屈一指的雄奇建筑，哪怕中原诸邦也很少有能在造物匠心与其匹敌的建筑。
比较遗憾的是，和胜名远播的常夏宫相比，坐拥常夏宫的黎阳邬氏却自前代黎阳公起便步入日渐衰微的泥途。当前邬氏本家，除了常年驻留剑关要塞的黎阳公外便再无男丁，子女也只剩下长女邬言和次女邬真二人，有不少好嚼舌根的家伙在暗地预言常夏宫早晚会落到他姓手里，而这点亦常成为邬氏家臣们的椎心之痛。
常夏宫依照机能划分成前落和后落。其中前落是黎阳府的行枢中枢，而后落则是邬氏本家起居生活的宫殿。依邬氏当前人丁零落的现况，其中前落的使用频率相比起后落来占据了压倒性的多数。内务总管的执事芭芭拉整日愁眉苦脸，但今天却是笑逐颜开。
常夏宫的主人，掌府邬言罕见地提前结束领务，从前落回到后落休憩了。而次女邬真也久违地暂时离开工作岗位，回常夏宫跟姐姐小聚。
本家三分之二的成员回到常夏宫，单是这点就足以让侍从们热烈忙碌起来。
听着芭芭拉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在窗外响起，邬氏姐妹脸上都忍不住浮现笑意。
“芭姨，还是这样干劲满满呢。”
“没错，前阵子还嚷要跟我介绍她家侄子当女婿呢。”
“诶？”初次听闻的女司书，满脸惊愕地望向姐姐。
“结、结果呢？”掌府女杰的婚姻，按理说可是事关诸侯家运和领邦安泰的严肃话题，然而此时驱动女司书提问的，很明显则是偏向了八卦跟好奇。
256章 姐妹相谈
“因为芭姨再三提起，总之先见了个面。”邬言端起杯里花草茶先抿了口，然后在妹妹关注下继续着话题。“给人感觉是诚实又认真的青年，家世清白，相貌端正，貌似也累积了相当的武技修为，不过紧张到连寻常交谈都做不到的话，果然还是没办法当成对象呢……姑且安排给兵曹司录用，锻练几年后应该能胜任兵曹尉的辅佐吧？大概就是这类感觉。”
“……姐姐，那不是相亲，而是招聘吧？”邬真无言吐嘈着。
“当时感觉就是如此，就算我觉得不对劲也没办法吧？”
邬言的声音里渗挟着无奈的味道，左手则有意无意摸着脸上的眼罩。
虽然只比邬真大上两岁，但邬言却是以掌府身份统治领邦的女杰，并且在战场上留下威震诸邦的勇名。黎阳领里仰慕掌府女杰的士子将少不少，然而气场上能与其匹敌的至少也得是十二诸侯公级别的人物，倘若仅仅只是“学有所长的良家子弟”的程度，那就算邬言再怎么克制也必然会演变成“英才投效”的感觉。
邬言也当然清楚这点，因而早已对解决个人问题不抱指望。
“……真可怜。”
为那注定无果的悲恋青年，女司书低声寄予同情。
“别光说我，芭姨也时常问起你。今后有空多回常夏宫看看吧，大家都蛮想你的。”
“什么嘛，姐姐你不也是常在紫辰阁里留宿吗？”
自觉形势不利的掌府女杰把话题抛回到妹妹身上，但邬真也不甘示弱地反击着。
被妹妹戳到痛处的邬言露出苦笑，而邬真也轻叹着端起茶盏。
黎阳领近年来荒灾频繁，而邬氏本家又人丁凋零，家主黎阳公长年镇守剑关脱不了身，结果诺大家业全靠两女儿撑着。其中长女邬言以掌府身份执掌领务，而次女邬真则在坊造司协调坊务。姐妹俩合力守下邬氏江山的事迹在民间传为美谈，甚至还有诸如“邬氏有好女，黎阳臣民幸”的歌谣在流传。
得益于姐妹俩的勤勉努力，黎阳领的状况总算从当初的“濒临崩溃”扭转到了此刻的“勉强安定”。不过作为代价，姐妹俩也都在各自领域忙得不可开交，像这般姐妹俩凑一块儿喝茶闲聊的光景，大概一两月才有一次。
把难得的光阴用来斗嘴就太无趣了，这样想着的邬言，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格物坊的情况如何？听说那里聚集的都是非常有个性的人物，每天都过得相当热闹吧？”
“确实如此。光是补齐缺乏的人力配置就花了不少功夫，对商馆的修缮整顿也差点超出预算，到最近坊组运营总算是上轨道了，大家原本都干劲满满的……”
“原本？”邬言敏锐捕捉到话意。
“没错。托姐姐你叫走我家坊主的福，格物坊目前处于半歇业的状态。”
女司书的声音里蕴含着不像玩笑的怨念。
这里提到“我家坊主”，不用说当然是被掌府女杰派去木野集处置领务的谷辰。坊组是生产灵药蕴器的组织机构，而谷辰既是格物坊主又是坊组中唯一能炼药铸器的人物。当其在时，坊组众人能围绕其周围自然运转起来，而一旦其不在，那格物坊就像没了灵魂的躯壳般只能僵在那里。
当然邬真也清楚领务处置的必要，但站在辅佐官的立场还是没法欣然接受。
“是这么回事啊……”邬言苦笑着点头。毕竟当初派邬真去格物坊的就是女掌府本人，所以她也多少能理解妹妹的心情。以掌府之尊自然不需要对区区司书有啥客气，然而是自己妹妹的话，就连邬言也不得不低头致歉。“抱歉呢，不过当时羽骑营都被调去津波那边了，确实没更好办法。老实说，谷卿能挺身而出帮领府分忧解难，我很感激的。”
“比起少监司的职务来，我倒希望他能更多点格物坊主的自觉呢。”邬真吐出口气。没有人比她更理解邬言的辛苦，因而并没在此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所以姐姐就派张济跟着去？”
“嗯，张济识人断事相当犀利，有他去处置领务应该不会出问题。对了，把那个拿过来。”邬言抬头朝旁边侍立的灰发侍女看去，灰发侍女微微点头，从旁边矮桌处取出一封短笺，恭敬呈了上来。
“这是，信鸢书？”邬真诧异拿起短笺。一介司书的她当然无权阅览领府的机要文件，但若以本家公主的身份，那黎阳府里能对她保密的还真找不出多少来。
“是张济从木野信寄出来的。”邬言点点头，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那叫‘铠车’的蕴器相当了得呢，从本城到木野集乘笼车要花三天到五天，而他们只用半天就到了，沿途荒怪也根本构不成威胁。连张济也在信里对铠车赞誉有加，说本来为稳妥起见只带了最低限的人力，但看起来就算再载上五六十人也还相当有余的样子，真是太了不起了！”
“哦……哦。”拿着信笺的女司书，略僵硬地点着头。
铠车是格物坊的造物，身为辅佐官的她应该最了解自家坊组的造物才是，但此刻却是听到别人解说才知晓自家铠车的优秀机能，感觉相当别扭。当然别扭归别扭，自家坊组的表现连那“冷面”张济都为之惊艳，这项事实也让邬真相当骄傲。
“泥泽坞也好铠车也好，格物坊的造物对黎阳领来说都是千金难求的珍宝。聘请谷卿为少监司，是我任掌府以来做的最好决定。”邬言的语气尽管还保持平静，但那话语的份量却让旁边灰发侍女都惊诧地瞥来。
平心而论，邬言说的这番话并无夸张。
泥泽坞对石怪种属的天赋克制就不用说了，猎狩骑仅靠五十骑便遏制住了领都周边的暴虐荒灾，其战略效能差不多已抵得上半支羽骑营。至于铠车，那无视荒怪的突破力和近乎妖孽的机动力，可以成为领府调度救急的重宝。加以活用的话，更能在关键时刻发挥扭转局势的作用。
只可惜泥泽坞目前还无法量产，至于铠车还不清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