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众人都被他这个决定惊呆了,密林之中,寂寞无声。
片刻之后,林枫首先反应过来,客气的说道:“怀远王殿下英勇神武,小女姿质浅陋,不堪侍执巾栉……”
康王心里那叫一个苦。同样的推辞话语,林枫跟他说的时候语气生硬的很,一脸憎恶,现在对着怀远王却是春风满面,态度亲呢,明显只是谦虚之词,例行推让。林枫他,一定是很愿把女儿嫁给怀远王的。
林枫客气,怀远王比他还更谦逊、客套、虚怀若谷,“林公廉洁正直,大公子温文尔雅,令爱定是清心玉映之闺英闱秀,本王若得令爱为妻,足慰平生。林公请放心,令郎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爱屋及乌,定会和令爱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携手一生、白头到老。”
康王气往上涌,怒冲冲的推了推冯国胜,“舅舅!”示意冯国胜为他出口气。冯国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打着官腔说道:“怀远王殿下,你的亲事好像自己当不得家做不得主吧?陛下不降旨不册封,林家姑娘她也做不成怀远王妃啊。唉,人家可是姑娘家,你这么当着大家的面儿先把话说满了,这万一陛下不许,又或者太后已在京中替你相看了别的姑娘,你不是误了林姑娘的终身么。怀远王殿下,你此举很不妥当啊。”
冯国胜这么一挑拨,还真有人点头叹息,“这话说的是。”
怀远王当着大家的面这么一说,以后陛下准许了当然是花好月圆,皆大欢喜,若是陛下不许,又或者陛下、太后已在京中为怀远王另聘了王妃,这事可如何了局?林家大姑娘可怎么办呢。
“取金披箭来。”怀远王命令邓合,邓合得令,很快取来一支锋利的长箭,箭身上镶了金,箭簇为精钢所铸,在阳光照射之下,晶光耀眼,极为醒目。
怀远王将金披箭高高举起。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金披箭上。
怀远王手持金箭,郑重发誓,“本王已决意求娶林公长女为王妃,无论今后世事如何变幻莫测,此心不改。若不得林公长女为王妃,本王宁愿终生不娶。今日本王在诸位面前立下誓言,若有违背,便如同此箭!”手上用力,毅然将金披箭折为两截。
“天呢。”周围响起阵阵惊呼声。
有人是惊讶于怀远王的决心,有人是惊讶于怀远王的臂力。
林枫热泪盈眶,“感君盛情!下官也代小女在此郑重立誓,不论陛下允准与否,不论将来情势如何,绝不另嫁他人。”
“林公高义。”徐州同、桑通判等人大声赞美。
一时之间,众人不是称颂怀远王深情重诺,就是赞扬林枫义薄云天,把这一对未来翁婿夸成了两朵花。
冯国胜哼了一声,很是不屑,“安定城这些官员都是些马屁精,还在这儿称赞林枫高义呢,也不想想,怀远王都当着大家的面发过誓了,林家的丫头还可能再嫁给别人么?马屁精,一群马屁精。”
他骂过人之后,身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觉得不对劲,转过头看了看,只见康王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思不知早跑到哪儿去了。
“出息。”冯国胜怒气冲冲的在心里骂了一声。
“嗷呜……嗷呜……”的虎啸声传过来,悠长绵延,不怒自威,响彻山林,听到这虎啸声,胆小的人先就软了,拉着身边的人想跑,“快跑,老虎来了!”可是,等到这虎啸声越来越近,才发现这老虎已是被人擒住了抗在肩上,叫虽然还能叫,却是已经被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心中恐惧稍减,继续留下来看热闹。
一个彪形大汉肩上抗着只斑斓猛虎,于清山绿水间豪迈走来,此情此景,简直是一幅画。
那彪形大汉走上前来,将斑斓猛虎掷于地下,旁边有人配合着他,将这猛虎五花大绑,牢牢缚住。收拾好了猛虎,彪形大汉在怀远王面前单膝跪倒,朗声道:“殿下,末将秦舞阳不辱使命!”怀远王微笑,“舞阳,你很好。”秦舞阳大喜,“不过是打了只老虎而已,却能得到殿下这般夸奖,末将荣幸之极,荣幸之极。”显然,得到怀远王的夸赞,对他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
怀远王从手上取下一只绿玉班指赏赐给秦舞阳,“这班指本王戴了将近十年,从今天起它要跟着你了。”秦舞阳道过谢,笑咪咪接过来戴在自己手上,飘飘然。
邓合打趣他,“老秦,你现在还知道自己姓啥不?”
秦舞阳乐,“依稀仿佛记得自己好像是姓秦。”
众人哈哈大笑。
棠曦过去看了看猛虎,发现它不光还活着,并且还精神着,不由的很是奇怪,“舞阳,你很爱惜这只虎么?舍不得打?”秦舞阳殷勤告诉他,“棠曦,是这样的,因为殿下和康王、林大少的赌约只说擒虎,没有提到是必须要射中还是怎样,我怕一个不小心把虎打死了,如果有人刁难说打死的方式不对,害得咱们殿下赢不了赌约,便把它活捉了。你想想,这样的话咱们殿下是赢定了,对不对?若是有人有异议,想射咱就射,想打咱就打,怎么着都行。”“原来是这样啊。”棠曦恍然大悟。
众人听的都是眼神呆滞,面目痴傻。
怀远王的侍卫……太可怕了……
怀远王下令,“去捉小狐狸、小兔子等物,要雪白雪白的,或是浅浅的灰色。除了白色和灰色,其余的不要。”邓合等人得令,兴致勃勃的抓捕猎物去了。
“他还想着答应阿沁的事。”林开眼角抽了抽。
怀远王指着那只斑斓猛虎笑道:“二弟,冯大人,咱们的赌约是我胜了,两位有异议否?”
康王和冯国胜勉强维持着风度,“自然是你胜了。”
秦舞阳抗着只活老虎回来,确实让他们连耍赖也耍不起来,只好承认怀远王赢了这场豪赌。
怀远王既然胜了,那么,怀远王府、康王府、林府所出的彩头,自然全部归了他。
“本王今日遇险,赖林大公子搭求,方幸免于难。这些彩头便赠予林大公子,请林大公子务必笑纳。”怀远王把这颇为可观的彩头送给了林开。
“好慷慨!”众人都是喝彩。
林开站在林枫身边小声唠叼,“爹,我怎么觉得怀远王这么会讨好咱家的人呢?阿沁的小狐狸小兔子他想得到,这个他也想得到。”林枫乐了乐,“他讨好咱家人,为的还不是阿昙么?阿开,你应该替妹妹高兴,她遇到了珍惜她、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林开叹了口气,“我和阿昙可是孪生,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很少会分开。爹,请您原谅,现在有人想从咱家把阿昙带走,虽然他对阿昙真的是很好,我心里还是不大喜欢他。”
“你便不喜欢他好了。”林枫无可无不可。
林枫目光已经不在林开身上了,而是不时慈爱的看着怀远王。
林开心中颇为失落,有腔有调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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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马上各自悬挂着猎物兴高采烈回城的时候,怀远王立誓向林枫长女求婚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安定城。
各家反应不一。
安平郡王府里,郡王妃陈氏发起狠,“好你个林昙,害了我闺女,害得她花一般的姑娘不能在郡王府安富尊荣,生生被撵到了既清冷又清苦的尼姑庵里,你却要做起皇子妃来了!呸,就凭你也配?你等着,我……我会写信到京里去,揭穿你的真面目!”
徐州同等人含混结了案之后,皇帝御笔朱批“好”字,安平郡王猜度着皇帝的心思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便不再像之前那样逼着越秀县主去死,可是安平郡王府也容不下她了,强逼着郡王妃把她送到寺庙修行,“那样的丑事已是尽人皆知,以后也别想嫁人生子了,青灯古佛,这就是她的一辈子了。”郡王妃哭得肝肠寸断,越秀县主更是百般哀求,无奈安平郡王十分狠心,不为所动,最后越秀县主还是被绑出郡王府,送到了山上。
郡王妃痛失爱女,思来想去,把一肚子气都撒到了林昙身上。
如果这世上没有林昙这个人,她的宝贝女儿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郡王妃不能让林昙有好日子过。她思之再三,给京城之中几位长公主、老王妃写了亲笔信,信中隐隐暗示,林昙在安定城的名声很不好,很不检点,若是皇室聘她为皇子妇,难免沦于笑柄。
山老夫人手中正拿着佛珠串含笑念佛,得知这个消息,抖了抖,手中的佛珠串落到了地上。
“罪过,罪过。”她一迭声的说道。
侍女忙替她把佛珠串捡起来,小心擦拭过,恭恭敬敬交回到她手里。
山老夫人重新数着佛珠,神情呆呆的。怀远王向林昙求婚了,嘉树这孩子便没了指望,他一向有些死心眼儿,不会……不会想不开吧?这可怎生安慰他方好?山老夫人苍老的面容上,愁云密布,愁眉不展。
林家却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罗夫人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发誓了啊?折了支金披箭?娶不到我家阿昙他便终身不娶,好,很好。”拉着林昙的手打趣,“阿昙,你比娘强多了,遇着怀远王这样的痴情郎君,说起来真是一段佳话。我当年是被父母之命许配给你爹的,成亲之前你爹连一句甜言蜜语也没对我说过,唉,和你不能比,不能比。”
林昙虽是落落大方的姑娘,也羞得粉面含春。
林沁一溜烟儿跑进来,口中嚷嚷道:“我的小狐狸呢,我的小兔子呢,还没回来呀?可真慢!”
罗夫人眉花眼笑的哄她,“阿沁乖,不着急,你大哥和你燿哥哥很快就回来了。”说到“你燿哥哥”,冲林昙眨了眨眼睛。
林昙更加害羞。
她害起羞来和普通姑娘也没什么两样,拿帕子掩着脸跑了。
林沁莫名其妙,“姐姐怎么了呀?”罗夫人忍笑抱起她,“乖,你姐姐没事。”一边哄林沁,一边笑得花枝乱颤,林沁仔细看看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是笑我吧?”她疑惑问道。
第032章
“不是,真的不是。”罗夫人虽是笑得软了,还是强装出认真的模样向她保证。
林沁板起小脸。
她是自尊心很强的孩子。
罗夫人正要柔声细语去哄她,李嬷嬷颤颤巍巍的来了。林沁一见到李嬷嬷,立即雨过天睛,“娘,李奶奶,我出去玩了啊。”从罗夫人身上滑下来,逃跑似的就出去了。
“阿沁你这么怕唠叼么。”罗夫人乐的不行,“敢情家里你是谁都不怕,就怕我奶娘啊。”
李嬷嬷满脸关切,“姑奶奶,我怎么听说,咱家大小姐要许给怀远王了?姑奶奶,这亲事还没最后落定,不能这么早早的吵吵出来啊,对姑娘家可不好,不过这门亲事倒是蛮好的,怀远王是陛下长子,配咱家大小姐很合适。”罗夫人拉了她的手细细告诉她,“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嘛,只好出此下策。奶娘您放心吧,阿昙的爹和我心里有数。”正说着话,谭慧一脸稀奇的来了,还带了珊姐儿,珊姐儿来了之后就惦记着找林沁,罗夫人便命侍女带她去了,留谭慧一起说话。
谭慧笑道:“我是来道恭喜的。”罗夫人抿嘴笑,“这话说的略早了些,过些时日再道喜不迟。”谭慧啧啧称奇,“我心里一直在想,阿昙这样的人品相貌,要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没想到竟是怀远王,皇帝陛下的长子。”
李嬷嬷在旁嘟囔,“不应该张扬开的,对姑娘家不好。”
罗夫人和谭慧异口同声,“您老人家说的对,不好。”很迁就的附和她,一点也不跟她拗着。
“怎么就张扬开了呢?”谭慧小声问。
罗夫人一脸骄傲,“我家阿开身手不错,这个我是听良栋说过的,却没想到他会在围场勇救怀远王,相是出乎我的意料!表姐,大概怀远王是位知恩图报之人,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阿开,才会想要娶阿昙的吧。虽说亲事还没定他就这么吵吵开了,确实有些不妥,不过,他不是发了誓么,若不得阿昙为王妃,便终身不娶。”
谭慧羡慕之极,“表妹,阿昙好福气。”
谭慧真是觉得林昙很有福气。你看,她好端端的在家里坐着,孪生哥哥救了怀远王,她便是怀远王妃了。而且,怀远王那样气壮山河的男子,能为她说出“若不得林公长女为王妃,本王宁愿终生不娶”的话,多么深情,多么感人啊。
罗夫人却撇撇嘴,“依我说,是怀远王有福气。”
罗夫人这也是真心话。林昙真嫁给了怀远王,罗夫人会觉得是怀远王沾了光,娶到她既美丽又聪慧又懂事又能干的好阿昙,而不是阿昙沾了光,做了王妃。
“对对对,是怀远王有福气。”谭慧笑道。
李嬷嬷又在旁嘟囔了一句,“不应该张扬开的,对姑娘家不好,对大小姐不好。”
罗夫人和谭慧又是异口同声,“您老人家说的对,不好。”罗夫人拿了块窝丝糖送到她手中,“奶娘,这个糖很甜的,您肯定爱吃,您尝尝,要是觉得味道好,我给您多块几块拿回去吃,再给您小孙子带些。”李嬷嬷细细品了品,“好吃。”罗夫人忙命人把窝丝糖包了一大半,“这些您带回去,剩下的给阿沁留着。家里如今除了阿沁,已是没人爱吃糖了。”林寒都已经不吃了,林开和林昙更加不会。
罗夫人命小丫头替李嬷嬷拿着食盒,好生送李嬷嬷回去。
李嬷嬷走到门口,还又回头啰嗦了一句,“不好。”罗夫人柔声道:“嗯,不好,很不好,您慢慢的啊,不许走快了。”看李嬷嬷慢悠悠走远了,才重新坐下,陪谭慧说话。
谭慧有些惊奇,“表妹,你对奶娘很有耐心啊。”
以前可不是的,罗夫人还在123言情侯府做姑娘的时候,李嬷嬷常爱管她,她常常不服管,动不动便冲李嬷嬷发脾气。
罗夫人笑了笑,“我原来脾气是不大好,自打生下这几个孩子,再亲手把他们养大,这耐性可就好多了。”她向窗外张望了下,看着李嬷嬷、弯着腰慢慢走远的背影,眼神很温柔,“她从小把我带大,对我比对她亲生孩儿还要好,如今她老了,便是啰嗦些、糊涂些,难道我还忍心对她使性子不成?”
谭慧大为感动,“表妹,你变了。”
林沁想带珊姐儿去看她的小灰,竭力推荐,“珊姐姐,小灰不咬人,很好玩的,它还很听说,你也可以说它,真的。”珊姐儿不好意思,“你的小驴,我也可以说呀?”林沁很慷慨,“你是我表姐呀,咱俩不用客气。”
林寒命人把小灰牵来,自己在旁边坐着,看着两个妹妹玩耍。
小灰呆呆的,样子很驯顺,见到林沁便“嗯昂---嗯昂---”的叫起来,林沁跑到它面前把它说了一通,小灰依旧“嗯昂---嗯昂---”的叫着,林沁便当它是答应了,心情愉悦。
“珊姐姐,你也来说它。”她笑咪咪的道。
珊姐儿壮着胆子走到小灰面前,先和它比了比个子,见自己比它还略高些,胆子立即大了不少,学着林沁的模样也训了小灰一番。训过小灰,两个小姑娘很高兴,牵起小灰在花丛中、林间小径上漫步,珊姐儿很快活,“小灰好,不咬人!”林沁点头,“要是换了大白可不行,大白架子很大的,除了我能训它,换别人是不行的。”
花朵般的小姑娘旁边走着头灰色的小毛驴,看上去居然有种奇异的和谐。
等到林枫、林开陪着怀远王一起回来,两个小姑娘可就高兴坏了。纯白色的小狐狸,浅灰色的小兔子,白色的山鸡,灰色的小野猪,白色的小山羊,灰色的小松鼠……形形色-色,品种齐全,每一样都很可爱。
林沁乐得眉毛弯弯,热心指挥着青竹等侍女,“白色的和大白放一起,灰色的和小灰放一起。”青竹瞅了几眼,柔声劝林沁,“二小姐,这小狐狸和小山羊,还有山鸡,白鹅,大概不适合放到一起,你看这么着好不好?先把它们分开养着,白天便让它们在一起玩,等它们玩的熟了,再放到一个笼子里养。”林沁想了想,“对呀,它们还不熟,放到一起会打架的!”高高兴兴的同意了。
青竹抿嘴笑,命令小丫头把小狐狸小兔子等分别关在笼子里,着人看养。
谭慧要走了,命人来唤珊姐儿,林沁笑咪咪和她的小表姐挥手告别,“珊姐姐,你有空再来玩啊。”珊姐儿答应着,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尚家的侍女走了。
怀远王冲林沁招手。
林沁屁颠儿屁颠儿的便跑过去了,甜甜的道谢,“燿哥哥,谢谢你,大白和小灰都有伴儿了。”
“你想让大白和小灰有伴么?”怀远王微笑,把她抱上高高的石台,和她面对面说话。
林沁很认真,“嗯,要有伴。我不陪它们的时候,它们便不难受了。”
林沁的孩子话,让怀远王心底软软的。
他抱起林沁,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低声跟林沁商量,“阿沁,这个盒子,你替燿哥哥送给姐姐好不好?”林沁好奇,“啥呀?”不等怀远王反对,已经利索的把盒子打开了。
“哇----”她发出一声惊呼。
盒子里是颗粉色石头,很纯粹的粉色,色泽纯净,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晶莹璀璨,流光溢彩。
“好看。”林沁羡慕说道。
怀远王脸微红,忐忑道:“阿沁,你姐姐会喜欢么?”林沁恋恋不舍的看了许久,把盒子合上,笑咪咪道:“这么好看,姐姐肯定会喜欢的。燿哥哥,我就去送。”让怀远王把她抱下来,拿着盒子,神气活现的走了。
“阿沁,你去哪?”林寒忙追上她。
“我是信使。”林沁得意洋洋。
她举了举手中的小盒子,表示自己正在做很重要的事。
怀远王脸红了,转身脉脉含情对着一丛两尺多高的玫瑰花丛,好像是在欣赏鲜花。
林枫对这一暮装作看不见,林开却是肚中暗乐。怀远王啊怀远王,你可以哄我家小阿沁充当信使,可是她实在太小了,还不懂事,不会偷偷摸摸背着人,只会光明正大的……哈哈,这下子林家人全知道了……
林沁昂首挺胸的到了林昙房里,把盒子交给姐姐,“燿哥哥送你的,问你喜不喜欢。”说完,熟门熟路的爬上美人榻,舒舒服服歪着,命令小丫头,“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小丫头忙问:“二小姐,要加蜂蜜么?”林沁点头,“要。”小丫头忙调蜂蜜水去了。
“阿沁,喝水要坐好了,不许歪着。”林昙柔声道。
林沁赖着没动,“姐姐,我是信使呀。”-----都给你和燿哥哥做信使了,还不能网开一面么?
林昙微笑走过来,把她抱到椅子上坐好,“听话,喝水的时候要坐好,不可以歪七扭八的。”林沁叹了口气,“好吧,我以为做了信使,便可以和从前不一样的。”坐端正了,接过小丫头调好的蜂蜜水呷了几口,白嫩小脸上露出惬意神色。
林昙笑的不行。
她打开盒子看了看,脸色顿时粉粉的。
林沁托起双颊,笑嘻嘻,“石头好看,姐姐也好看。”林昙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等姐姐一会儿。”拿着盒子回到内室,过了会儿重新走出来,手上换了一个盒子,也很小巧,“阿沁,烦你带回去给他。”
“他,谁呀?”林沁天真问道。
林昙脸上发烫,小声道:“便是你燿哥哥。”
“哦。”林沁明白了。
她自作主张打开盒子看了看,见也是颗石头,发着蓝幽幽的光,很漂亮。
“也是石头呀。”她小声嘀咕一句,拿起盒子,大模大样的走了。
等她把这个盒子交给怀远王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这盒子上。林开、林寒兄弟二人目光灼灼,以至于怀远王这久经沙场之人,心都有些发慌。
“也是石头。”林沁甜甜笑着,告诉他。
林开走过来,抱起林沁,“小阿沁,大哥来教你读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林沁大眼睛转来转去,终于想明白了,欢呼道:“投之以石头,报之以石头!”
她虽然听不懂林开所读的诗是什么意思,可她天性聪慧,竟能照着搬下来,凑成了一句不伦不类的诗。
众皆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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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王和康王一前一后奉旨查贪墨案,两人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怀远王呈报给皇帝的奏疏中肃州知州方德山是罪魁祸首,而康王的奏疏中却提出安定州知州林枫才是令人发指的贪官,皇帝对这两个儿子还真是不偏不倚,命肃州、安定州暂由州同负责一切事务,方德山、林枫押解进京,听侯审理。
林家上上下下顿时人心惶惶。
林开和林昙临危不惧,一边安抚罗夫人和家中仆从,一边命人收拾细软,打量启程进京-----林家人当然要陪着林枫一起,不能让他独自面对京城的惊涛骇浪。
怀远王亲来宽慰过罗夫人,又留下十几名侍卫在林府门前日夜值守,清楚表明了他的态度。
山家三夫人、向大太太本是隔一段时日便要带着自家小女儿和罗夫人、林泌母女聚上一聚的,到了这时也没有避嫌,依旧和从前一样,带着山溱溱、向攸宁上了门。
倒是谭慧和珊姐儿,一直没有露面。
林沁一脸快活,炫耀的说道:“溱溱,攸宁,我爹爹知道我想上京城玩,可是他是州官,离不开,便想出了一个好法子,你们猜猜是什么?”山溱溱和向攸宁这么大点儿的小姑娘哪能猜出这个,都是摇头。
林沁嘻嘻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哥和姐姐,还有燿哥哥,还有我二哥,还有我娘,都告诉我了,我爹会在京城等着我,到时候我便知道啦。”山溱溱露出向往的神色,“到时候你要写信告诉我们呀。”向攸宁霸道的命令,“对,写信告诉我们,要说的很详细!”
“好呀。”林沁愉快的答应。
颐宁十六年,林沁左手牵着大白,右手牵着小灰,随着她的母亲和哥哥姐姐,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第033章
一路之上要么罗夫人陪她在车里玩耍,要么林开、林昙轮流带她骑马,林沁很快活。
唯一不足之处便是父亲不在身边,林沁时不时的会闹上通小脾气,不过她是讲理的孩子,母亲和哥哥、姐姐哄哄她,她也就相信了,很快又是开开心心的。
京城在望。
看到宏伟的城门,林沁欢呼起来,“不愧是京城啊,这城门可比安定强多了,好壮观!”罗夫人和林昙都笑着夸她会用词,壮观这个词用的非常之贴切,林沁更是得意非凡。
123言情侯府两位世仆一直在路边张望,看到罗夫人的马车眼睛便亮了,忙迎上来行礼请安,道:“世子爷在那里等着姑奶奶呢。”指了指城门侧边一块空旷之处。
罗夫人的大哥罗简气冲冲的站在中间,旁边十几名侍从垂手站立,有一名童儿替罗简牵着马匹,模样很清秀。
“娘,世子爷是谁?”林沁攀到罗夫人膝上,殷勤的仰起小脸。
罗夫人眼神暗了暗,柔声告诉她,“阿沁,娘有位同母哥哥,便是123言情侯府的世子了。123言情侯府的侯爵爵位是世袭罔替的,你明白么?现在的侯爷是你外祖父,世子便是你的舅舅……”
“原来世子爷便是舅舅。”林沁喜滋滋,“我有舅舅了,又多了个亲戚呀。”
罗夫人和林昙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阿沁,你舅舅是不大喜欢我的,或许,他也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呀?”林沁不解。
她大眼睛瞪得溜圆,天真无邪的小脸蛋写满了惊奇。
要见到舅舅了,要多个亲戚了,舅舅居然很有可能会不喜欢她,这事太奇怪了,她理解不了。
罗夫人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年方四岁的宝贝小女儿解释这件事情。罗夫人出生的当天,她的亲生母亲、123言情侯的原配萧滢就去世了,所以罗夫人才落地便得了“克母”的恶名,很不受人待见。罗简当时也不大,还不到两周岁,受了小人的挑唆,从小便讨厌自己的胞妹;罗简这个人很爱冲动,罗夫人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罗简既讨厌她,她也就反感罗简,兄妹两个不见面还好,见了面准会吵架、争执,到最后不欢而散。从小感情就不好,现在林枫被以贪墨之名被押解回京,以罗简那个脾气,他见了罗夫人准会暴跳如雷,觉得妹妹、妹夫丢了他的脸,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罗夫人自然不受他的,定会和他理论,兄妹两人难免像从前一样,大吵一架。
“我和他见了面,说不定会闹场笑话出来。”罗夫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林昙宽慰道:“娘,您的脾气和从前相比已是温和多了,舅舅难道便会没有一点长进?他已是人到中年,涵养自是比年轻时候要强。”罗夫人苦笑,“便愿如此吧。唉,我和他是同母兄妹,本来应该是极为亲近的,却不知怎地,竟到了这个地步。”林昙淡笑,“还不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挑拨离间、中伤陷害么?娘,当年您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舅舅也不过是两岁孩童,想折腾你们,岂不是很容易?”罗夫人不由的恨恨,“我那位好继母,这些年来可真是没少出力气呢。”
林沁双手托腮,听的很认真。
罗夫人头疼,“我不想见他。我一见他准会和他大吵大闹,沦为众人的笑柄。阿昙,咱家现在这个情形,你爹被押解入京,你和怀远王的婚事也已是尽人皆知,娘说什么也不能再给你们添乱,可我见了罗简一定会和他闹翻的,他一吼我,我就想要吼回去……”
母女三人向外望去,只见林开和林寒兄弟俩先行过去了,罗简双眉倒竖,怒眼圆睁,大声斥责着林开,林开涵养极好,不管他如何咆哮,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毫无忤色。
“他怎么能这样。”罗夫人气得差点落泪,“阿开是他外甥,哪有舅舅见了外甥半分不亲呢,只想着训斥的?我……我真不想要他这样的哥哥……”
“我也不想要这样的舅舅。”林昙看着唾沫横飞的罗简,也极为反感。
她和林开是孪生兄妹,感情异常深厚,单凭着罗简对林开不慈爱这一点,已足够让林昙否定他了。
再理智的人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若和自己在意的人大有干系,很少有人能保持冷静。
林沁摇起小脑袋,表示不同意,“别呀,好歹也是个舅舅。”
罗夫人和林昙没想到林沁会这么说,同时看了她一眼。
林沁委屈的小声嘀咕,“本来亲戚就不多……”
林昙不由莞尔。
连罗夫人也笑了。
“那,依咱们小阿沁说,应该怎么办呀?”罗夫人和林昙亲切的问道。
林沁眼睛亮了,坐直小身子,正色庄容,“依我说,咱们应该好好说说舅舅,让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她说的太过一本正经,罗夫人和林昙本是想憋着笑的,可实在憋不住,先后笑出声来。
林沁疑惑的看着她们,“小灰都可以说好的呀。小灰嚼牡丹,我狠狠说了它一通,它都知道自己错了。”
小灰都能说好,难道舅舅不能?
林昙看到妹妹那纯真无邪的眼神,深受感动,柔声道:“咱们小阿沁说的不错,小灰都可以说好,舅舅自然也能。阿沁,咱们下去见见舅舅好不好?”林沁欣然点头。
林昙凑到罗夫人身边,在她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罗夫人有些犹豫,“这样,行么?”林昙微笑,“肯定行。娘,您就看我们的吧。”冲罗夫人鼓励的笑笑,伸手抱起林沁,轻盈的下了车。
罗简正在训斥林开:“你娘怎么不敢出来了,没脸见我了吧?整天就会给我丢人!你说说,好好的你父亲怎么会贪墨,还因为这个被康王殿下押解入京?因为你家这点儿破事,这几天我快被人笑话死了,知道么?都笑话我有一个贪墨的妹夫,坐牢的妹夫!”
“你胡说!”林沁气得小脸通红,挣开林昙的怀抱,下了地,咚咚咚跑到罗简面前,大声和他讲理,“我爹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是知道我想到京城来玩,才特地想的好办法!”
她一本正经的纠正着罗简,话都说完了,不知是觉得自己人太小不够有气势还是怎么着,又叉起小腰,做出幅威风模样,“我爹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罗简正骂得高兴,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跑过来奶声奶气的跟自己说话,不由的呆了呆。
小姑娘粉粉嫩嫩的,圆圆的小脸蛋上嵌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又漂亮又机灵,别提多可爱了。
“你爹爹是因为你想到京城来玩,才特地想的好办法?”他不可置信的问道。
林沁昂首挺胸,得意极了,“那当然,我爹爹很疼我的,我想来京城玩,他便想出这个办法了。”炫耀过后,林沁甜蜜的笑了,仰起小脸问罗简:“舅舅,你爹爹是不是也和我爹爹一样,很疼你呀?”
“我爹爹便是你外祖父。”罗简用训斥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林沁眨着大眼睛。
“那你为什么要说……?”
“我怕你听不懂。”
罗简脸都绿了,林开和林昙不约而同转过身偷笑。
林寒这小冬烘却还是原地站着,一脸严肃,不为所动。
罗简在林沁这儿碰了壁之后才觉出不对来,大声吼道:“罗纾呢?让罗纾给我出来!”他才吼出这一声,林开和林昙很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色,身姿洒脱,分别从左右两侧欺近身去,一边一个“扶”住了罗简,“舅舅,娘亲不大舒服,请您到车里和她说会子话。”不由分说,“扶”着罗简就往马车边走。罗简挣扎着想喊叫,林昙不耐烦,踩踩他的脚,“舅舅,您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别跟无知妇孺似的遇事只知哭喊。”把罗简气得都叫喊不出来了。
林开和林昙把罗简塞到了车厢里。
林沁拉着林寒往前跑,“二哥,我也要上去。”林寒很是溺爱的答应,“好,阿沁想上去,二哥便抱你上去好了。”和妹妹一起到车前,把她抱上了车。
林沁钻进车厢里,盘腿坐在席子上,嘻嘻笑。
罗简和罗夫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罗简气得直喘粗气,对罗夫人怒目而视,罗夫人哪能示弱?也狠狠的瞪了回去。
“罗纾你个臭丫头,因为你家的事我快嘲笑死了,你知道不知道?”罗简率先开吼。
罗夫人正要吼回去,却见林沁机灵的挪到她和罗简中间,仰起小脸笑得很甜,“舅舅,这句话说的不对,重说。”罗简没好气,“哪说的不对了?你娘没让我丢脸,没让我被人笑话?”林沁一脸无辜,“就是不对,太凶了。”
罗简愕然。
林沁见他还不醒悟,生气的推了推他,“你怎么还不如小灰呢?小灰都比你听说。”
“小,小灰是谁?”罗简颤抖着嘴唇问道。
罗夫人幸灾乐祸的笑笑,“小灰是我家阿沁养的一头小毛驴。”
……
许久之后,车厢里传出一声极为碜人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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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王和康王回京之后,一前一后进了宫。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庞得信笑容可掬的宣了皇帝口谕,“皇上有旨,方德山一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部会审,林枫一案由陛下亲自审理。”
康王头“嗡”的一声。
同样是这回查办贪墨案上奏的贪官,怀远王检举的方德山,皇帝交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部会审,他揭发的林枫却由皇帝亲审,这样的区别对待,让他如何能不多想。
“敢问公公,这是为什么呢?”康王定了定神,客气的问道。
庞得信虽然只是个太监,可是已经跟了皇帝多年,颇受宠信,康王对他一向礼遇。
庞得信满脸陪笑,“康王殿下,这个因由皇上真还交待了。皇上说,方德山不过是名普通贪官,可林枫却是怀远王殿下想要迎娶的那位姑娘的父亲,以后说不定便是怀远王殿下的岳父、皇上的亲家了。皇上说,既然或许是日后的亲家,那此人的身份便与众不同,故此皇上要亲自过问。”
第034章
“父皇英明。”怀远王马上为皇帝唱起赞歌。
“父皇,英明。”康王也忍气吞声说道。
和怀远王相比,他这一句就太不真诚,太言不由衷了。
庞得信脸上的笑容越发殷勤,“皇上说了,这怀远王殿下算是林枫亲戚,康王却是揭发林枫之人,做为主审官,现在皇上谁都不见,两位殿下请各回各的王府。明日巳正时分,皇上驾临长清殿亲审贪墨案,两位殿下务必到场。”
庞得信一直非常客气,可他传的是皇帝的话,不容违背。康王无奈,只好和怀远王一起在宫门前磕了头,之后便分别出宫。
康王的母亲是冯贵妃,冯贵妃算是这宫里的副皇后了,六宫事务多由她裁决。康王想进宫见她一面当然极为容易,可是庞得信传的话是“两位殿下请各回各的王府”,康王便没敢求见。
在皇帝眼皮下的时候,康王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只在他认为可以嚣张的时候嚣张,需要他谨言慎行的时候,他也很会夹起尾巴做人。
庞得信回去向皇帝复命,“两位殿下已离开了。”
皇帝正聚精会神看着一本奏疏,听到庞得信的话,不过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已人到中年,眉目俊朗,身材挺拨,气派非凡,身上穿着明黄色绣五爪龙袍服,周身上下自有股子尊贵气势,不怒而威。
内侍来禀报,“皇上,襄阳长公主求见。”
“宣。”皇帝放下手中朱笔。
皇帝的生母是周太后,周太后共育有两子两女,不幸夭折了一半,只剩下皇帝和襄阳长公主这一儿一女。襄阳长公主最年幼,周太后格外怜惜,皇帝对这位同母胞妹也一向优容。听说襄阳长公主求见,皇帝想都没想,便命内侍把她带进来。
一位年约三十许的美貌妇人,左手牵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右边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笑盈盈走了进来,“皇帝哥哥,多日未见,小妹是来请安的。”
两个小男孩儿进殿之后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参见陛下。”磕完头,也不等皇帝发话,便一骨碌爬起来,争先恐后的往皇帝身边跑,一个叫“舅舅”,一个叫“爹爹”。
这两个孩子,大点儿的是襄阳长公主的独养儿子梁纶,小点儿的是十四皇子高元煜。
皇帝笑着把他俩揽在身边,“纶儿,煜儿。”
梁纶年纪虽小,身材如郁郁青竹般秀劲挺拨,五官更是精致绝伦,翩然出众。高元煜白白的,圆圆的,遗传了他母亲柏妃那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是个很讨人喜欢的胖小子。
“朕一直觉得,纶儿这名字取得不大对。”皇帝笑道:“小妹,纶儿应该取名绝伦,才配得上他这幅容貌,你说呢?”
襄阳长公主看着高元煜笑,“纶儿若名绝伦,那煜儿可该叫什么呢?哥哥你瞅瞅,他小脸蛋这么大一点儿,眼睛倒占了一半大。”
皇帝粲然,“朕夸纶儿,你夸煜儿,咱们兄妹二人这是在互吹互擂么?”
襄阳长公主见皇帝很高兴的样子,抿嘴笑,“哥哥,我特地带纶儿和煜儿一起来的,为的就是他俩可以让你心情好可以逗你笑啊。你心情好的时候便特别好说话,小妹有事要求你。”
“你还耍起心眼儿来了。”皇帝笑得更开怀,“说吧,什么事。”
内侍呈上番邦进贡的龙珠果,果肉是漂亮的深紫红色,中间点缀着粒粒小小的黑子,看上去非常诱人。襄阳长公主取了半个,拿小银勺挖出果肉送入口中,清甜满口,“昨天晚上,高元燿那臭小子也不知在路上如何拼死拼活紧赶慢赶,一个人提前进城,暗中潜入我家。哥哥,你见了他得骂他一顿替我出出气,臭小子也不让人通报,偷偷摸摸的便进去了,自天而降似的,吓了我一跳……”
“有这等事?”皇帝吃惊。
襄阳长公主漫不经心的点头,“他总爱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哥哥,你猜这臭小子为了什么要偷偷去找我?敢情这臭小子,他是想娶媳妇了。”说到这儿,襄阳长公主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皇帝哼了一声,“自他十六岁起母后便催着他早日娶妻,他却半分不体谅老人家的心意,百般推托。现在他想取媳妇了?等着吧。”
梁纶站在皇帝膝前,高元煜趴在皇帝腿上,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方才已是跟母后说过了。”襄阳长公主觉得这龙珠果味道不错,吃完半个,又取了半个,“我可没有添油加醋哦,就是把高元燿那臭小子的话原样重复了一遍。结果母后一听,唉,差点晕过去。”
皇帝皱眉,从她手中取过龙珠果,不许她再吃了,“快说,怎么回事。”
他是孝顺儿子,听到周太后差点晕过去,没有不着急的道理。
襄阳长公主有些遗憾的看了那龙珠果一眼,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是高元燿那臭小子那我转告母后,说他一定要娶林公长女为妃,如果太后或陛下不答应,他便出家做和尚去。什么时候太后和陛下答允这门婚事,他再还俗。”
“和尚呀。”不懂事的高元煜惊叹。
“当和尚就是出家了,不能吃肉的。”梁纶比他大一点儿,知道的多一点儿,很难过的告诉他。
“不能吃肉可不行。”高元煜坚定的摇头。
这个漂亮的小胖子,他是很爱吃肉的。
皇帝脸上怒气隐现,“高元燿这臭小子他长本事了啊,会威胁他的祖母,会威胁朕了!”襄阳长公主忙冲梁纶和高元煜乱使眼色,示意他俩使出浑身解数哄皇帝开心,一边忙不迭的使眼色,一边忙不迭的劝说,“皇帝哥哥,他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有家室了,对不对?再者说了,他是老大,他不娶王妃,下面的弟弟们也不好越过他去,是不是?”
高元煜没看懂襄阳姑母冲他使的眼色,一脸的莫名其妙,梁纶却是明白的,仰起小脸央求,“舅舅,别生大表哥的气了好不好?不要大表哥出家,不要大表哥当和尚……”
“他敢出家当和尚,朕打断他的狗腿!”皇帝没好气的道。
“不要打断狗腿。”高元煜扁扁小嘴,想哭。
他捂住了自己的腿。
一会儿伸手捂这只腿,一会儿伸手捂那只腿,可把他给忙坏了。
皇帝终于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笑了就好办。”襄阳长公主小声嘀咕着,取过龙珠果,惬意的吃了起来。
吃着龙珠果,襄阳长公主问道:“皇帝哥哥,高元燿和林家女孩儿的婚事,您就算答应了吧?您不答应也不行是不是,高元燿那个倔脾气,您要是不答应,他真敢递了头发当和尚去。”
皇帝叹气,“小妹,如果你有一个儿子,自他十六岁起你便盼着他娶妻生子,结果他就是跟你拗着,哪家姑娘都看不上,死活不肯成亲。渐渐的什么风言风语都有了,说他不能人道的有,说他酷爱男风、不近女色的人也有,你说说,做父亲的心里苦不苦?当他有一天忽然说要娶妻了,你猜那个做父亲的人,会不会反对呢?”
“哥哥你的意思是……?”襄阳长公主惊喜。
“朕的意思是,只要高元燿肯成亲,只要他愿意迎娶的王妃是个姑娘,朕便一千个答应,一万个答应。”皇帝感慨道。
襄阳长公主乐得合不拢嘴。
好了,能交差了!高元燿不用出家当和尚,太后娘娘娘也不用晕过去,皆大欢喜!
“哥哥,您是挺欣慰的啊,高元燿总算没想娶个男王妃。”襄阳长公主打趣道。
皇帝瞪了她一眼。
高元煜拽梁纶,悄悄跟他商量,“表哥,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不要。”梁纶毫不犹豫的摇头。
“那,要不我娶你吧。”高元煜想了想,很慷慨的颠倒了过来。
“更不要!”梁纶恼火,一把甩开他。
“为啥?”高元煜不死心的追问。
梁纶板着脸不理他。
高元煜委屈的跟皇帝告状,“爹爹,表哥不娶我,也不让我娶他,呜呜呜……”
皇帝头疼不已,指着高元煜道:“这个臭小子也是,长大以后只要愿意娶的是个姑娘,不管是谁,朕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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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罗夫人气场全开,猛烈的冲罗简开火,“罗简啊罗简,你说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争气呢?你就不想想,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萧澜是你啥人,罗绬是你啥人,罗箴又是你啥人,能有我亲么?你个笨蛋,净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罗简正气得七窍生烟,却见林沁认真的制止,“娘,你说的也不对,重说。”
罗夫人陪笑脸,“小阿沁,娘说的也不对啊?”
“嗯,不对。”林沁大公无私,“你也太凶了。”
“那,娘态度好点儿?”罗夫人问林沁。
林沁点头。
罗夫人再看罗简的时候,努力装出幅笑脸,语气也温柔许多,“罗简,你做的全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你知道不?”
罗简正要拍案大怒,迎上林沁那纯净无瑕的眼眸,举起的手不自然的放下了,“罗纾,你就别狡辩了,从小到大你就是让我丢人,不停的让我丢人,除了让我丢人,你没别的本事。”
“舅舅,你要是让我丢人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是我的舅舅,是我的亲戚呀。”林沁天真说道。
罗简那颗人到中年、混浊不堪的心,竟然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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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闹翻,没闹笑话?”123言情侯府一个精致的花圃旁,一位年约五十许的贵妇手中拿着把银剪刀在修剪花枝,听到侍女的回报,她若有所思。
罗简和罗纾这对冤家兄妹见了面居然没闹起来?呵呵,这可是稀奇少见了。
“我总有办法让你们闹起来的,让你们至亲兄妹二人,反目成仇。”她伸手剪下一枝娇艳的芍药花,微笑说道。
“娘,罗纾一家人回来了!”123言情侯府二少夫人全氏匆匆过来了,脸色有些惊慌,“罗纾一下车就横得很呢,和以前一模一样!”
萧氏皱眉,“你说什么?罗纾难道不是你大姑姐么?”
萧氏脸色严厉,全氏吓了一跳,不顾花圃旁地下有泥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媳妇失言,求娘责罚。”萧氏脸色好了一点,淡淡道:“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言语行动也要尊重些,合你的身份。起来吧,以后不许如此。”
全氏又磕了几个头,才敢战战兢兢的站起身。
她这位婆婆又美丽又高贵又慈悲,美名广为流传,但是全氏面对她的时候,心中总有深深的、莫名的恐惧。
萧氏一皱眉,她就想跪下求饶了。
“娘,怎么办呢,大姑奶奶横的很……”全氏忐忑道。
萧氏温柔的、愉悦的笑了,“很好,咱们这便去前去见识一下,大姑奶奶究竟骄横到了什么地步了。”
第035章
罗简一路之上被林沁折磨得半分脾气也没有,回到123言情侯府之外他便想溜,却被林沁拉住了,不许他走,“舅舅,这里我第一次来,不熟。”仰起小脸,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下子罗简走也走不成了,只好认命的留了下来。
123言情侯府的大门竟然是紧闭着的。
做为一家侯爵府邸,123言情侯府的大门和京城其他的勋贵人家一样,平时是关着的,只有过年过节、办红白喜事和有贵客造访的时候才会敞开。罗纾是123言情侯府的大姑奶奶,她带着四名儿女回娘家,居然连大门也不给开,这可不合常规。
“是谁下令把大门关上的?是谁?”罗夫人下了车,见大门没开,马上发起脾气。
罗简没义气没担当的把头扭一边了-------其实侯夫人萧氏不管背地里怎样,明面上很会做人的,早就提出要把大门敞开迎接罗纾,罗简却嚷嚷道:“凭她也配让罗家开大门?还不够丢人么,她一个罪官家眷,罗家能收留她就应该感激涕零了,让她从角门进来!”他这么一吵吵,萧氏乐得不管,所以罗纾下了马车,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了。
林昙叫过青竹吩咐了几句话,青竹点头,带了另外两个丫头并几个婆子,坐车往123言情侯府后面一个幽静的巷子去了。
“去,把大门给我砸开!”罗夫人杀气腾腾的下了命令。
“是!”她身后便有人齐声答应。
其中包括良栋。
林开低声道:“良叔,您伤还没好,先歇歇。”良栋不肯,“不过是皮外伤,早好得差不多了。大郎,你不必心存顾虑,我虽是123言情侯府的家将,可侯爷早就吩咐过了,我既到了林家,便只听命于你父母。”林昙也不许良栋动手,“良叔,这点子小事用不着您,您可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兄妹两人和良栋磨着嘴皮子的功夫,罗夫人已指挥着其余的人开始砸门了。
“进攻!”罗夫人很有气派的挥手。
她还真不愧是将门之女,砸个大门而已,弄的那个架势跟攻城似的,十几名壮汉抬着根巨木冲着123言情侯府那扇既富贵又沉重的朱门不停撞击,声势极为骇人。
罗简被唬了一跳,“这也太过份了吧?”
林沁一脸不解,“不斯文,我不喜欢。”------她是被父母兄姐娇养大的宝宝,很不习惯眼下这种粗暴蛮横的场面。
罗夫人百忙之中还殷勤回头,“小阿沁不喜欢啊?”林昙声音却很坚定,“砸。”罗夫人容光焕发,“成啊,砸。”口中呼喝着,命人继续用力砸。
林昙蹲下身子,柔声告诉妹妹,“阿沁,在某些时候、对付某些人,就是要不斯文才可以,明白么?”林沁摇摇小脑袋,“姐姐,我不明白,不过,姐姐既然说砸,那便砸。”罗简听得眼角直抽抽。
他忍不住小声问林沁,“哎,你姐姐是不是许给怀远王了?她都有可能要当王妃了,还这么野蛮?”林沁纠正他,“不是有可能要当王妃,是肯定要当王妃,燿哥哥已经发过誓了,还给了石头。”罗简听的一头雾水。发过誓他能听懂,“还给了石头”是啥意思?
“这么野蛮。”罗简看看兴致勃勃指挥人砸门的罗夫人,再看看一脸镇定看着人砸门的林昙,大摇其头,“阿沁,你娘和你姐姐,一个比一个野蛮。”
林沁生气,“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都不会说话的?我娘才不野蛮,我姐姐才不野蛮。”
可怜罗简已是人到中年,却被个年方四岁的小姑娘这般训斥,还无话可说,真是狼狈极了。
他倒是很想冲着林沁大发脾气,可是每每迎上小姑娘那纯净的眼眸、无邪的神情,总是莫名心软。
有一个小乞丐远远的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热闹。
林昙冲他招了招手。
那小乞丐不过略一犹豫,便飞快的跑过来,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这位姑娘,您有什么吩咐?”林昙看他面相机灵,笑了笑,小声交待了他几句话,“……可记全了么?”小乞丐机灵的重复了一遍,林昙含笑点点头,命侍女抓了把铜钱给他,又给了他一包点心。小乞丐大喜,飞奔着去了。不久之后,便有闲人三三两两来看热闹,也不敢靠得太近,远远探着个头,议论纷纷,“砸门呢这是,敢砸123言情侯府的门,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什么人这么厉害?”“什么什么,是123言情侯府的大姑奶奶?够彪悍的啊。”“咳,谁愿回娘家砸门啊,这大姑奶奶也是可怜,丈夫被冤枉入了狱,回娘家便不让她进门了,她也是气不过。”“就是,这家可是后娘,大姑奶奶这肯定是被后娘逼的急了,要不然,侯门千金能这样?”
小乞丐把闲人们的议论听了听,还嫌不够,到隔壁巷子拉了个说书先生过来,“叔,你快听听,这就编出一段书来,包管听的人多,得的赏钱多!”说书先生四十多岁,身材瘦削,眼神却是精明的,仔细听了几耳朵,拍大腿道:“可不是么?这段书编出来,听的人准多!”小乞丐喜的直催他,“赶紧编词,赶紧编词!”说书先生笑着拍拍他,“你给叔出了这么个好主意,等叔赚了钱,请你吃馒头。”说完,两眼放光的走了。
小乞丐从怀里掏出块点心看了看,小声嘀咕,“谁稀罕你的馒头,我有这个。”看了看,没舍得吃,重又揣回怀里。
罗简看着砸门的事越闹越大,清了清嗓子,“阿开,阿昙,去劝劝你们的娘亲,别再闹了。再闹我可就恼了。”林开微晒,“舅舅,你还没看明白情势么?这不是闹。”林昙是姑娘家,心肠到底还是软的,见罗简尴尬又迷惑,便提醒道:“我爹如今被康王押解回京,我娘再被拦在罗家大门外,你说我们一家人该如何是好?如果忍着屈辱从角门进去,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我们一家人是灰溜溜回到123言情侯府的,颜面尽失;如果我们在外面叫门,或者在外面等着,去请罗家族中长辈来主持公道,也会沦为笑柄,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么?舅舅,我们进去也不是,在外面等着也不是,这根本就是有人要给林家出难题,让我们难堪。既然她存心要让我们难堪,我们便不客气了,给她迎头痛击。”
罗简吭吭吃吃,“这大门,这大门是我让关起来的……”林开轻笑,“舅舅,你只是提议了几句,对不对?做决定的却不是您。”林昙话说得更加直白,“123言情侯府的当家人是你么?”
什么叫你让关起来的,萧澜如果不拍板,难道便会这样了。
罗简被噎的够呛。
青竹等人回来了,车后面跟着三乘轿子。
轿子停下来后,从轿子中下来三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罗夫人看到这几位老太太,跟看到亲人似的,扑过去诉说委屈,“我十几年没回家,今天好容易回来了,大门紧闭!叔祖母,这没娘的孩子就是苦啊,要是我娘还在,我怎么也落不到这一步啊。叔祖母,我要娘,我要娘……”
“可怜的纾儿。”一位身材高大、衣着俭朴的老太太率先抱着罗夫人大哭。
另外两位老太太也抹起眼泪。
“谁在砸门,谁在砸门?”123言情侯次子、萧氏的儿子罗箴匆匆忙忙带着下人赶过来了。
罗夫人一砸门,门房就屁滚尿流的进去禀报,只说有人砸大门,却没敢说是大姑奶奶。罗箴听到有人敢砸123言情侯府的大门,如何不怒?气冲冲的就来了。
他赶来的时候,正是大门被砸开的时候,迎面一根巨木对着他,罗箴瞠目结舌。
罗夫人被三位老太太半扶半抱的往大门里走过来了,哭得哀哀欲绝,“……要是我娘还在,我便不会这样,呜呜呜……叔祖母,我十几年没回来了,头回带着儿女回娘家,便这般丢脸,我,我不活了,我要下去找我娘……”
三位老太太含着眼泪,不停安慰她。
把罗箴气的。好,罗纾,敢情是你吃里扒外砸123言情侯府的门;不光砸门,你还装可怜博同情,好像被欺负的人是你!
侯夫人萧氏带着她的儿媳妇、孙子孙女等人冉冉而来。
看到大门居然被砸开了,萧氏娥眉紧锁,很有几分头疼。
她想了很多遍罗纾会如何应对,却完全没料到罗纾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砸123言情侯府的大门。
罗夫人还在哭,一边哭一边指着被砸坏的大门,“这个不准修,原样留着,等我爹回来给他看,让他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萧氏眉头跳了跳,头更疼了。
罗纾不只敢砸门,还一幅有恃无恐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036章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打了萧氏一个措手不及。
萧氏之所以会在罗纾回到京城的这一天关闭123言情侯府的大门,是因为她了解罗简、罗纾这对兄妹,知道他们一个好面子,一个脾气急,可罗纾脾气再急也是顾念兄长的,如果知道关闭大门是罗简的主意,定会气得七窍生烟、怒骂罗简,但是怒骂过后,罗纾大约会忍气从角门进来------亲哥哥出的好主意,亲哥哥要对付她,她还能怎样?总不能真和罗简闹翻。退一步说,就算这口气实在不顺,也不过是在大门外头多耗一会儿,多丢丢脸,这是萧氏想到的最糟糕的局面了。
倒不是萧氏托大,而是有两件事在这儿摆着呢:一件事是林枫被康王押解入京,另一件事是怀远王没有得到太后和皇帝的允许,擅自向林昙求婚。这两件事单单拎出一件来已经是令人无法忽视的重大事件,更何况两桩事情赶到了一起呢?摊上了这样的事,按理说林家应该是要谨言慎行的,可是,他们竟完全不按照常理来行事!
萧氏数十年来在123言情侯府苦心经营,收获颇丰,可是这一回,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罗纾本来是冲着几位老太太哭诉的,见萧氏出来,马上转向了她,委屈说道:“姨母,你向来不是刻薄的人,今天怎恁地反常,竟这般小气。我早就写信回来了,定下日子今日回京,你把大门紧闭,这是不许我回娘家么?这是我爹的家,我娘的家,姨母,你需拦不得我!”
萧氏头疼欲裂,勉强堆起一脸笑,“我并没有要拦你的意思……”
“还说没有,我们全看见了!”三位老太太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替罗纾打前阵。
萧氏的儿媳妇全氏忙也站出来替婆婆说话,“三老太太,六老太太,九老太太,你们怕是误会了……”
“你婆婆在呢,没你说话的份儿。”大嗓门的九老太太虽然年老,声若洪钟,“你闪开,我们只和你婆婆讲理。”
全氏红了脸。
九老太太给罗纾打气,“你是123言情侯府的大姑奶奶,你要回娘家,谁敢拦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一边说,一边斜睇萧氏,眼神又是厌恶又是鄙夷。三老太太脾气好一点,和声细语劝萧氏,“侄媳妇,你不喜纾儿,我们都是知道的,可你也不能关着大门不许她进来啊,这不是待客的道理。”六老太太更温和了,“便是姑爷犯了事,姑奶奶还是姑奶奶,对不对?身为娘家长辈,不能这时候落井下石啊。”
三个老太太仗着自己年龄大、辈份高、耳朵不好,也不管萧氏、全氏等人做何反应,只管高谈阔论。她们三个说的高兴了,萧氏这位侯夫人却颇觉脸上下不来,笑容浮在脸上,越来越虚假。
萧氏自从嫁到123言情侯府后一直很会做人,得了很好的名声,也得了很大的实惠。可再怎么长袖善舞,她也不可能有精力把罗氏族中人人都照顾到、人人都打发得舒舒服服,族里还是有人和她不和睦的,譬如这三位不请自来的恶客,三老太太、六老太太和九老太太。这三位自恃是萧氏的婶婶辈,也不看看家里已经穷成什么样了,还敢在萧氏面前摆架子,萧氏便不大兜揽,和她们结了怨。这会儿,三位老太太显然是报仇来了,帮着罗纾,把萧氏好一通数落。
说的萧氏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林沁乐的要不得,伸出小手一一细数,“三,六,九。”-----她虽然年纪还小,不大识数,可是三、六、九,她一听就觉得很顺耳,很有趣。
“六是三的两部,九是三的三倍。”林寒是个好哥哥,不失时机的教给妹妹算数。
“不懂。”林沁眨着大眼睛。
林寒很有耐心的告诉给林沁,“阿沁你伸出左手,对,数上三个数……嗯,对了……这是三,明白么?你再同时伸出左手和右手,数上六个数……对了,这是六,阿沁你看,六是不是两个三……?”
林沁伸出指头按二哥教的法子一个一个卖力去数,兄妹两个一个教,一个学,专注又认真。
罗简看得稀奇极了,“阿寒,你平时也这么教阿沁么?”林寒点头,“那是自然,一有机会我便会教给她的。阿沁太小了,不大识数,可我教的多了,她或多或少总能学会点,积少成多,集腋成裘,那便不得了了。”罗简大为惊讶,“你这小子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挺疼阿沁。”林寒忍耐的看了他一眼,板起脸,“她是我妹妹,我是她哥哥,我能不疼她么?
林寒的眼光不大热络,冷冰冰的,罗简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罗简心中大为恼怒。这个罗纾,她是怎么管孩子的?怎么她管出来的孩子,一个一个都这么难对付?!
林沁喜孜孜的叫他,“舅舅,我会数了,你看你看,这是三,这是六,这是九。”罗简瞅着林沁伸出胖呼呼的小手指数来数去,打了个哈哈,“阿沁数的真好。”一边夸着林沁,一边留意着萧氏、罗箴等人,见萧氏眼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往这边扫过来,心里发虚,拉着林沁往路边躲了躲。
萧氏目光何等敏锐,罗简这一套小动作,她一点也没漏过,全部看在眼里。
“罗简什么时候改性子了,对小孩子会这么好?”萧氏看到罗简一脸不自然的往旁边躲,手上还忘不了拉林沁,不由的心中诧异。
她多看了林沁几眼。见林沁长的既玉雪可爱,小脸上又堆着笑,笑靥如花,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也难怪,是很讨人喜欢。不过,罗简若是喜欢罗纾的儿女,那却是不成的,我可不答应。”
罗箴去察看过被砸坏的大门,气冲斗牛,蹭蹭蹭几步到了罗纾面前,指着角落里的罗简大声说道:“你也不用在我家又是打砸又是哭闹的,你去问问咱们这位世子爷,是不是他一力主张不开大门的?是不是他大包大揽,说接你回家的事他一个人包了,不用我们这些人插手???”萧氏皱眉,慢悠悠的提醒罗箴,“这可是你大姐,不许无礼。”罗箴眼神闪了闪,忍下一口气,声音不觉低下来了,“大姐,你多年没有回京省亲,我和你弟媳妇、侄儿侄女都想念的紧,巴不得早日看到你,争先恐后想要出城去接你。是大哥不许我们出城,也不许我们管,才会是这样的。”语气也软和多了。
罗简先是装作和林沁说话,后来索性蹲下来教给林沁算术。林沁学得津津有味,他教得更是十分投入,对这边的争吵充耳不闻。
罗箴见他这样,气了个仰倒。
罗纾双手叉腰,气势万千,仰头笑了三声。
笑完之后她转过头,小声问自己的儿女,“阿开,阿昙,娘说些啥好?”
林开和林昙都不禁笑了。
林昙含笑走到了罗夫人身边。
萧氏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她身上,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简简单单的交领斜襟藕荷色杭罗大袖衫,下着黛紫底遍洒奇花异卉曳地贡缎长裙,袅袅婷婷,舒缓从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眼中都有了惊艳之意。
怪不得怀远王发誓要娶她。
林昙敛衽为礼,温声问道:“敢问二舅舅,现如今住在123言情侯府荣安堂的,是哪一位?”
罗箴微怔,道:“荣安堂是侯府正房,自然是侯爷、侯夫人居住了。”
林昙微晒,“原来二舅舅也知道,居住在荣安堂的,才是侯府的正经主人。”
罗箴不由的脸上一红。
萧氏语气温软,“这是阿昙么?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好孩子。阿昙,你不知道,我虽顶着个侯夫人的名,实则却有许多烦难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对不住,贵府的家务事我们不关心。”林昙彬彬有礼的打断她,“我们是客人,有事只和正经主人说。至于主人家里是否有不服管教的子弟,或者其他棘手情形,做客人的可是管不着。”
萧氏要诉苦,林昙偏不许她诉,把话堵得死死的。
三位老太太见林昙拿话堵住了萧氏,又来了劲,继续逮着萧氏一通好说,“你说说,纾儿才落地便没了娘,多可怜呢。娶你来家本是为了照看孩子的,你怎么挫磨起纾儿来了,明知道她要回娘家,不遣人去迎一迎也便罢了,连个大门也不给开?”“你这是故意的对不对?让纾儿灰溜溜的由角门进来,她今后在123言情侯府便抬不起头,以后便由着你搓圆揉扁了,对不对?唉,最毒继母心啊。”
九老太太的孙子曾经和萧氏的孙子在族学里打过架,吃过大亏,对萧氏痛恨的要命,这会儿她数落着萧氏,越说越上瘾,上前抓住萧氏的衣领嚷嚷道:“你个不贤良的!走,这便跟我到祠堂去,有话你去跟纾儿的娘说,跟你已经过世的姐姐说!”也不管萧氏浑身上下穿的是什么稀奇罕见的绫罗绸缎,扯着她硬往外头拽,粗暴之极。
萧氏哪见过这个?脸都绿了。
全氏等人哪能由得九老太太这样对萧氏呢,都上来劝架,“九老太太,您先放一放。”萧氏的嫡亲孙女、123言情侯府大姑娘罗文蔚心疼祖母,伸出留着长指甲的纤纤玉手死命掐了一下,“死老太婆,放开我祖母!”九老太太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松开了萧氏。罗文蔚啐了一口,“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便敢拉扯我祖母来了,你配么?”正得意着,却见九老太太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抡起胳膊,“啪---”的一声,重重给了罗文蔚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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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不送回来也行。”襄阳长公主笑盈盈,“我正好可以轻松轻松。”
梁纶幽怨的看了他娘亲一眼。
高元煜乐得找不着北,“大哥,姑母说不回来也行。”兴冲冲推推梁纶,“表哥,咱俩今晚跟大哥睡!”梁纶倒是不反对,“行啊,不过你睡觉爱蹬人,我不爱和你挨着。”高元煜忙保证,“我不尿床了,也不蹬人了,我都改了,真的。”
他俩热烈的讨论着今天晚上怎么睡觉这个问题,怀远王和襄阳长公主告辞了,一夹马肚子,宝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跑起来。
“真快,跟腾云驾雾似的。”高元煜眉花眼笑。
“我以后也要这么骑。”梁纶满眼羡慕。
到了一个僻静的路口,路边停着辆马车,车旁站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怀远王看到他便停了下来,却并未下马,“匡先生,情形如何了?”匡先生拈须微笑,“逾明的夫人及儿女早有防备,未落下风,殿下放心。”他似有私密话语要和怀远王说,看看怀远王马上的梁纶和高元煜,面有难色。怀远王道:“无妨。”匡先生便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怀远王凝神想了想,“便是这般办理。”匡先生得了怀远王的首肯,道:“下官这便去办。”和怀远王告辞,上了他的马车。
怀远王策马疾驰,真奔123言情侯府。
123言情侯府这会儿已是热闹的不行了,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胆小的只敢远远张望,胆大的都爬到树上了,伸长脖子往侯府里头看------一边看,一边还相互议论,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爬的最高、看得最远的一个闲人兴奋高呼。
一个小乞丐壮着胆子过去讨食,一名侍女模样的青年女子给了他几个钱,把他打发走了。
小乞丐重新回到人群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看清楚了没?里面怎样了?”小乞丐唾沫横飞,“哎呀,出大事了!123言情侯府的二爷、二少夫人,这会儿正打族里的一位老太太呢,亲自动的手!”闲人们大多不信,“罗家二爷很斯文的,怎会打人?更何况是族里的老太太。晚辈打长辈,还有没有规矩礼法了。”小乞丐拿人钱财,□□,忙道:“侯爷不在家,侯夫人关上大门不许大姑奶奶进去,族里的老太太气不过,便要替大姑奶奶出头。大概是老太太说话直了些,二爷恼羞成怒,便动上手了呗。”小乞丐这么一说,闲人们纷纷点头,“还别说,这乞儿说话有些意思,能自圆其说。”
“闲人让路!”顺天府的衙役呼喝着过来了,看热闹的百姓大多是怕官府的,忙往路边躲,给官差让出一条路来。
官差开路,两乘轿子一前一后到了123言情侯府门前。
马蹄声响,大队骑兵赶到的时候,闲人们更是避之不及。
怀远王在123言情侯府门前下马,一手抱梁纶,一手抱高元煜,大踏步往里走。
他雄伟的气势、隽美的容颜,把闲人们看得都是呆了。
知道了怀远王的身份,围观的人们一个一个眼睛放光,眉飞色舞,“知道这是谁不?怀远王殿下啊,大姑奶奶的女婿啊,知道岳母受了委屈,知道未来的王妃被人难为,他便英雄救美来了!”“真的,英雄救美啊。”-----凡事和桃色事件沾了边,总会更加吸引人的,古今中外皆是如此,说起来英雄救美,以美人自命的女子自是欣然向往,以英雄自命的男人又何尝不是热血沸腾呢。
怀远王才走进来,就被眼尖的林沁看见了,撇下罗简和林寒这两位临时的老师,林沁小姑娘口中甜甜叫着“燿哥哥”,颠儿颠儿的就冲怀远王跑过来了。
林寒拨腿就追,“阿沁,慢着点儿!”
罗简下意识的也跟着跑了几步,看到怀远王,看到怀远王抱着的梁纶和高元煜,才迟疑的停下脚步。他虽吊儿郎当的,到底也是123言情侯府世子,逢重大节日都要入宫朝贺的,眼前这三个人他虽不熟,却都认得。在123言情侯府忽然见到两位皇子、一位长公主之子,他有点不知所措。
怀远王蹲下身子,把梁纶和高元煜放到地上,“阿纶,阿煜,自己玩一会儿。”冲林沁张开手臂,一脸溺爱的问道:“阿沁,这拨人粗野的很,有没有吓到你?”林沁扑到他怀里,嘻笑摇头,“没有没有,舅舅和二哥教我算术来着。”她好不容易有一个舅舅了,当然要显摆一下,笑咪咪指指罗简,“燿哥哥,我舅舅。”炫耀她的亲戚。
怀远王淡淡的冲罗简点了点头。
罗简讪讪的挪过来,向怀远王等人问好。
林沁自自在在靠在怀远王宽阔温暖的怀抱中,笑靥如花,可爱极了。
怀远王的冷酷隽美和她的天真烂漫,相映成趣。
林寒站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妹妹,好像有怀远王在他还是不放心似的。
梁纶比林沁高一头,很有做哥哥的风度,彬彬有礼的介绍自己,“小妹妹,我是梁纶,你叫我纶哥哥便好了。你是林沁,对不对?我便叫你阿沁了。”林沁笑嘻嘻,“嗯,我是林沁,是沁人心脾的沁,不是林檎果的檎哦。”梁纶见她笑的甜蜜,不禁嘴角微翘,“令尊令堂一定是替你起错名字了,你应该是林檎果的檎方对。”多么甘美的小姑娘啊。
小胖子高元煜见怀远王把他放下,却把林沁抱起来了,气呼呼的推了林沁一把,“起开,这是我大哥!”林沁瞪眼睛,“这是我燿哥哥!”不肯吃亏,也推了高元煜一把。
“我大哥!”
“我燿哥哥!”
两人谁也不肯相让。
怀远王拉住高元煜,“阿煜,你比阿沁大一岁,要让着妹妹。”高元煜不服气的嚷嚷,“你明明是我大哥,不要我,要她!”扒拉着怀远王的膝盖,硬要往里挤,“不行,你是我大哥!”怀远王知道这小胖子弟弟是诸皇子之中年纪最小的,被太后和皇帝惯坏了,便微笑着把他也抱起来,高元煜才算是消停了。
虽然不闹腾了,他还是不大满意,冲林沁强调,“我大哥!”
林沁毫不示弱,两只手一起攀住怀远王的脖子,大声宣布,“我燿哥哥!”
高元煜也要过来搂脖子,林沁“啪”的打了他一下,声音很清脆。
这边两个孩子闹得不可开交,那边,罗箴、全氏这一房和九老太太的斗争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罗文蔚被打的那一巴掌实在太狠,不光萧氏心疼了,罗箴、全氏更是心疼的不行,罗箴爆跳如雷,全氏哭闹不已,弄的九老太太衣襟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狼狈之极。全氏还嫌不够,伸出戴着金戒子、玉戒子的手定要九老太太打她,“打我女儿算什么本事,你打我呀,打我呀。”三老太太和六老太太要过来拉架,都被全氏疯了一样给甩开了,九老太太急了,“你不服气是不是?好,那你打我!”抓过全氏戴满戒子的手,便往自己脸上划去!
九老太太脸上一下便有了血迹。
“不好了,孙媳妇打祖母了!”三老太太惊慌大叫。
“以下犯上,以下犯上。”六老太太声音都粗了。
顺天府的两名推官正好这时候赶到的,入耳便是九老太太的哭喊、三老太太和六老太太的大叫,当即大惊失色,“逆伦重案,逆伦重案。”命令衙役包围过来,要把罗箴和全氏拿下。罗箴打眼看了看,见那两名官员身穿绿色官服,便知他们官职不高,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冷笑道:“罗家的家务纠纷罢了,两位何需说得这般唬人。”123言情侯府的下人忖度着主人的意思,便拦住那些个衙役,不许他们上前。
双方僵持起来。
“逆伦重案”这四个字罗箴没当回事,萧氏听在耳中,却是心里咯登一下。
她一则是心疼罗文蔚,二则也有想教训教训九老太太的意思,便没拦着全氏撒泼,谁知这一个大意,便到了这一步,让她的儿子儿媳竟和“逆伦重案”都扯上边了-----九老太太和123言情侯府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罗箴和全氏就算真打了九老太太也算不上逆伦,族中的孙子而已,又不是嫡亲的,哪至于便这般严重了?可是,说起来总是难听的。
萧氏大半辈子苦心经营,赢得了纯洁无瑕的好名声,就在罗纾这位大姑奶奶回到京城的第一天,萧氏完美无缺的道德上终于有了污点,有了瑕疵。
顺天府的两位推官一位姓唐,一位姓姜,姓唐的那位官员斯斯文文和罗箴理论,姓姜的那位官员雷厉风行,立即盘问起周围的人,“林开,你方才看到了什么?”林开道:“在下也牵涉其中,恐怕不好多说。不瞒你说,我是陪着家母回娘家的,回来之后却大门紧闭,族中几位老太太古道热肠来替我们母子说话,便落到了这一步。唉,说来都是我家的过错。”走到九老太太面前恭敬一揖,“林开惭愧,您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却让您为了替我们母子主持公道,糟此横祸。您老人家的医药、养伤,林家一力承担。”九老太太怒,大声道:“做什么要你家出医出药的,谁打了我这老婆子的,谁承担!”抓住全氏不放,硬往两位推官面前扯,“大人,便是这女人打我的,她是我孙媳妇!”
“谁是你孙媳妇了?”萧氏、全氏等人都气得牙痒痒。
两位推官问着案情,觉得自己镇不住123言情侯府这拨人,一起去请怀远王主持局面。
怀远王把高元煜和林沁一起放下,“哥哥有要紧事,阿煜,阿沁,自己玩一会儿。”高元煜有些失望,“大哥你有事不能带着我啊?”林沁神气活现看了他一眼,“燿哥哥走了,我还有舅舅!”冲怀远王挥挥手,“燿哥哥你快去快回。”兴滴滴的冲罗简跑了过去。
高元煜气呼呼的跟在她后头,“有舅舅什么了不起,我也有!我舅舅,我舅舅可厉害了,是大学士,很大很大的学士!”
林沁冲他扮了个鬼脸,“我舅舅更厉害,他是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拉着罗简讨好的笑,“舅舅,你是很大很大的什么来着?”罗简叹了口气,无力的坐到路边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石凳上,“阿沁,舅舅是很大很大的……世子吧。”除了是世子,罗简真还是一点可夸耀的地方没有。
一直到了这一刻,罗简才觉得自己庸碌半生、一事无成是可耻的。
“我舅舅是世子!”林沁喜滋滋的大声宣布。
她刚才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这会儿底气足了,小脸蛋晶莹姣洁,光可映人。
“我舅舅是大学士,很大很大的学士!”
“我舅舅是世子,很大很大的世子!”
梁纶和林寒一起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梁纶慢吞吞道:“若是比别的还算了,比舅舅,两位都比不过我。”
“你舅舅是谁呀。”林沁好奇的问。
“你舅舅是谁呀。”高元煜也问。
梁纶无语看了高元煜好几眼,阿煜你傻呀,我娘是你姑母,我舅舅还能是谁?你爹啊。
“我舅舅是皇帝,很大很大的皇帝。”梁纶淡淡道。
“皇帝呀。”林沁眼珠转了转,两只小手不好意思的交叠在一起,慢慢退到罗简身边,顺势靠在他腿上,“舅舅,你能比过皇帝不?”罗简苦笑,“小阿沁,这个真比不了。舅舅就是再拼命,再争气,也是比不过的。”林沁小脸蛋上现出失望的神色,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安慰说道:“舅舅,我不嫌弃你。”
虽然你比不过人家的舅舅,不过,我还是以你为荣。
罗简眼泪差点掉出来。
他揉揉眼睛,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罗纾你是怎么教孩子的?阿沁小小年纪,便会招我哭!( )
第038章
123言情侯府三爷罗笠的妻子齐氏,四爷罗笛的妻子李氏,早在顺天府两位推官进来的时候便带着罗家其余的几位姑娘走到了影壁后。齐氏生的小巧玲珑,爱说笑,性情活泼,李氏脸形有点方,五官生的并不出色,可气质很沉静,带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两人带着姑娘们到了影壁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虽说躲起来了,外面的情形却是人人关心,均是侧耳倾听。
萧氏“带走吧”这三个字一出口,影壁后的少夫人、姑娘们都惊讶不已,罗箴这一房的两个庶女罗文娟、罗文琴更是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罗文娟顿足,“不行,我父亲不能就这么被带走了,我要去向祖母求情!”转身要往外走,却被李氏稳稳的抓住了,“外面既有顺天府的官员,还有怀远王殿下,文娟,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多有不便。”齐氏也很不赞同,“123言情侯府的家务事自有夫人做主,夫人想的难道不比你周到?”罗文娟向来不服这两个庶房的婶婶,梗着脖子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要被顺天府带走的是我亲生父亲!”用力掣开李氏,要往外面冲。
罗家二姑娘罗文茵傲慢的独自站着,美丽面容上带着丝疏离和冷淡,对于罗文娟和齐氏、李氏的这番争执仿若无闻。倒是五姑娘罗文秀好心劝了几句,“三姐姐的孝心我们自是知道的,可眼下你出去求情也是无用啊,夫人一旦做了决定,谁还让她改变主意?”罗文娟哪里肯听她。
罗文秀还想再劝,站在她身边的六姑娘罗文敏拉拉她的衣袖,小声说道:“理她呢,你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出去求情也没用啊?她出去不定想干嘛呢,咱们犯不着拦着她,做这个恶人。”罗文秀是三房庶女,罗文敏是四房庶女,两人身份差不多,平时走的也近,罗文秀素来信服罗文敏,听她这么一说,仔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也便不管了。
影壁外头,罗箴听到萧氏让唐推官和姜推官带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您让我跟他们走?让我去顺天府受审?”萧氏心里疼得跟刀割似的,面上却强装出淡定从容模样,“箴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罗箴眼中满满的失望失色。
全氏方才是心痛爱女被打,破天荒的撒起泼,现在听到丈夫要被带到顺天府,更是心慌不已,苦苦哀求两位推官,“是我的戒子不小心碰到九老太太的,和我家二爷无关,他并没有对九老太太对手。便是我,也是没有和九老太太动手的,只不过是小心碰到了……”
“呸,这叫不小心碰到了?”九老太太伸过还流着血的脸颊,啐了全氏一口。
她既年老,又失于保养,面上遍布皱纹和老年斑,把全氏吓了好大一跳。
罗文蔚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哭着说道:“是你先打我的,我爹娘才会和你理论,是你先打我的……”九老太太哼了一声,“我打你不过是教训你,你爹娘打我是什么?我虽穷了,也是你爹娘的叔祖母,辈份在这儿摆着呢,由不得你们不服气!”罗文蔚愈发气得七窍生烟。
罗文祒也在大吵大闹,不许带他父亲走。
萧氏沉下脸,“不过是到顺天府问个话罢了,咱们并没有理亏,问清楚了再回来,也便是了。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做什么?反了不成?”说到后来,语气渐渐严厉。
罗文蔚、罗文祒还真有几分怕她,被训斥过后,一个抹起眼泪,一个耷拉下脑袋,都不敢再闹了。
唐推官和姜推官带上罗箴,大模大样的往门口走去。
“爹。”罗文蔚哀哀哭泣,靠到了全氏身上。
全氏揽着罗文蔚,欲哭无泪。
她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九老太太脸上确实有伤,而这伤是她手上戒子的功劳。也就是说,是她害得罗箴要到顺天府衙的。( )
第039章
梁纶却对襄阳长公主说道:“娘,您这些天若要请客,给林家二小姐贴子,好不好?”襄阳长公主随口便答应了,“好。”答应过后才觉得奇怪,“纶儿,你说的林家二小姐是罗夫人的小女儿吧,她几岁了?娘记得她仿佛还很小。”梁纶点头,“娘记性真好,林家二小姐确实年纪很小,应该快四周岁了吧。”襄阳长公主不由的笑了,“这么大一点儿的小姑娘要什么贴子,和罗夫人一起来便是了。”梁纶也笑,“娘,还是单独给她吧,她人虽不大,主意却不小,很喜欢充大人的。”襄阳长公主头回见梁纶关心起一个小姑娘,嫣然而笑,“好,依我纶儿,单给林家二小姐贴子。”
“谢谢娘,娘真好。”梁纶高兴的笑了。
他一张面孔本就生得精致绝伦,笑起来更是容色照人,襄阳长公主看得呆了呆。
这位林家二小姐想必很可爱吧,所以纶儿才会这么惦记她。
想到自家宝贝儿子已是知慕少艾,襄阳长公主笑咪咪。
襄阳长公主不许怀远王走,要他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你个臭小子多久没回来了,还不多陪陪姑母。”怀远王微笑,“您不是总嫌我闷么?我可不想招您烦。”襄阳长公主嗔怪,“你就不会说说笑笑随随和和的么,总板着张脸。”嗔怪过怀远王,襄阳长公主便命侍女,“多摆一张椅子,怀远王也要留下。”侍女躬身领命。
怀远王自然一起留下吃晚饭。席间,襄阳长公主看到他闷头吃饭,少言寡语,叹了口气就把碗放下了,“高元燿,我真替林家大姑娘担心呢,你说说,她整天对着你这样的人,吃饭会不会没胃口啊,吃完饭会不会胃疼啊。”怀远王怔了怔,“姑母,和我一起吃饭真的很难受么?”襄阳长公主煞有其事,“那是自然。你埋头吃饭不理人,脸色又不好,吃的又快,唉,和你一起吃饭真是找罪受啊。”怀远王默默无语,若有所思。
高元煜赌气把碗推开,“不吃!”襄阳长公主淡定看看他,“这个臭小子今儿是怎么了,居然跟他钟爱的饭食较上了劲?来,把他喜欢的金银小馒头和酸甜**酪都摆到他面前,看他吃不吃。”侍女很听话,在高元煜面前摆满了各色美食。
“爱吃不吃。”摆好后,襄阳长公主便不管高元煜了。
高元煜白白胖胖的小脸上满是挣扎之色,一会儿伸手,一会儿又缩了回去,十分纠结。
梁纶体贴的劝他,“阿煜,你不吃晚饭是怕胖对不对?其实用不着这样的,你晚饭少吃两口便可以了,只用少吃两口。”高元煜眼前是各种各样香喷喷的食物,虽然决心很坚定,最后还是被梁纶说服了,“嗯,我少吃两口。”乖乖的吃起饭。
襄阳长公主不由的一笑。
高元煜你个臭小子居然声称不吃饭,鬼才信你。
晚饭后,襄阳长公主和怀远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才放他离开。梁纶和高元煜舍不得怀远王,要求他留下来同睡,怀远王拒绝了,“阿纶,阿煜,我还要事要处理,到子时才能歇下。”梁纶和高元煜很失望,“这样啊。”襄阳长公主不屑,“这两个倒霉孩子还想和怀远王殿下共寝呢,也不想想,怀远王殿下这快要娶亲的男人,还想和他们一起睡么?”怀远王被打趣得脸通红,匆匆告别,落荒而逃。
“大表哥,明天再来看我啊。”梁纶和他依依惜别。
“大哥,明天再带我骑马啊。”高元煜不停摆着手,殷切期盼。
襄阳长公主一手牵着一个,把他俩带回内室,“时候不早了,阿纶,阿煜,洗漱睡觉。今晚你俩有伴了,可以睡一张床。”梁纶和高元煜都很兴奋,被保姆带去洗漱过,欢呼着上了床,挤进同一个被窝。高元煜抱住梁纶蹭了蹭,一脸满足,“表哥,你好香。”梁纶笑着打他,“去,大男人别搂搂抱抱的,哎,你别抱我,热呼呼的。”两人打闹了好一阵,一起睡着了。襄阳长公主亲来看过,见两个孩子睡得很熟,命保姆,“小心陪着,不可睡太死,晚上要茶要水或是要起夜,你们警醒些。”保姆唯唯答应,襄阳长公主轻手轻脚出去了。
直到人定过后,驸马梁无病才回到襄阳长公主府。
“你还知道回来啊。”襄阳长公主倚在美人榻上,似笑非笑。
梁无病讪讪的,“没法子,娘的胃疼病又犯了,请医延药都无效,我给揉揉肚子,倒还略好些。”见襄阳长公主脸色尚可,梁无病慢慢挪到榻前,小心翼翼的跟她商量,“公主,娘病了,照理说做子女的应该侍疾……”襄阳长公主哧的一声笑了,“做子女的应该侍疾,做儿媳妇的当然也是,对不对?你当我跟那些傻子一样呢,贵为公主,还要到公婆面前做规矩装贤惠去?梁无病我告诉你,我不让你爹娘在我面前行臣子礼已是仁至义尽,让我装小媳妇,你休想。你也不想想,镇国公夫人哪里是真的病了,分明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无事生非。”
梁无病是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的小儿子,也是最为疼爱的儿子,镇国公夫人原本打算为他迎娶一位温柔顺从的淑女为妻的,没想到梁无病被皇帝看上了,选为妹婿,成了驸马。这真是镇国公夫人生平最不如意的一件事了,常常和镇国公唠叼,“普通人家都是妻子听从丈夫的,可驸马总是低公主一头,无病真可怜。”虽然襄阳长公主和梁无病婚后十分恩爱,镇国公夫人这想法一直没改,见了小儿子便觉得他被欺负、被压迫,可怜极了。既觉得小儿子可怜,做母亲的总要设法为他出头,镇国公夫人便隔三差五的病上一病,把梁无病从襄阳长公主叫走,叫回镇国公府去。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襄阳长公主一直也没理会。这不,今天镇国公夫人大概是出了新点子,梁无病回来之后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梁无病叹息了一声,翻身倒在了榻上,“唉,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男人,可怜啊。公主,请你可怜可怜我。”
襄阳长公主以手臂支头,笑吟吟看着他,“这可不怪我,你明知道做驸马可怜,为什么在要在阳春三月的宫后苑中,冲着我拈花微笑,卖弄风骚?”
梁无病躺在榻上,眉目间春意**,“我哪里有卖弄风骚。公主,那不过是因为你命宫女送了枝桃花给我,我心地仁善厚道,不忍辜负了你,遂投桃报李罢了。”
“我才没有让宫女送桃花给你。”
“送了。”
“没有。”
“送了。”
“没有……唔……”襄阳长公主的唇猝不及防被堵上了。
再分开时,两人眼眸中全是温柔。
“你不想回镇国公府便不回,我两头跑便是了。”梁无病柔声道。
“可是我舍不得。”襄阳长公主小声嘀咕,“你会累的。”
梁无病笑,“你心疼我,娘也是一样的,总有心软的一天。”
襄阳长公主笑笑,依偎在他怀里,漫不经心把白天的事一一说了说,“……高元燿带纶儿和煜儿去了123言情侯府,也不知怎么玩的,回来后一个要我送贴子给个四岁的小姑娘,一个便赌气不吃饭了……123言情侯府老二被带到顺天府,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我想想便觉有趣,无病你记得不?123言情侯府从前出丑的一直是老大,我听人说过,再这么下去,123言情侯府的世子迟早得换人。”
梁无病道:“萧夫人也算厉害的了,步步为营,原配留下的儿子被她养成废人,她还得了仁善的名声。今天她算是一脚踢到铁板上了,吃了个大大的闷亏。说来也是活该,谁让她遇上怀远王了呢。”襄阳长公主很同意,“对,谁让她遇到我家高元燿了呢,要和我家高元燿做对,哼,让她等着吧,好事都在后头呢。”又幸灾乐祸的笑道:“萧氏这个人我便不喜欢她,笑的很完美,很假,好像脸上浮着一层什么似的,伸手把上面的捋掉,下面才会露出真面目。她当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设法把原配的女儿嫁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谁知原配的外孙女太出色,被怀远王惦记上,要做王妃了呢。”
梁无病迟疑了下,道:“可是公主,萧夫人的外孙女,将来也是位王妃吧?”
襄阳长公主皱眉,“你说的是沈家那个沈明婳,对不对?冯贵妃和高元炜确实看上她了,迟早会求为康王妃的。”
梁无病不解,“那么,原配的外孙女和萧氏的外孙女都是王妃……”
襄阳长公主撇嘴,“二皇子妃和大皇子妃能比么?差远了。”
梁无病忖度着她话语中的意思,不解,“同样是侄子,公主似乎很偏爱怀远王。”襄阳长公主微笑,“你只需算算他们两个的年龄,便会明白了。高元燿今年二十二岁,高元炜只有十七岁,高元燿是老大,高元炜是老二,也就是说,在高元燿出生的前五年,他是我唯一的侄子。”
“如此。”梁无病恍然大悟。
怀远王曾有几年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之后康王高元炜、穆王高元焕、岐王高元炽、庄王高元烺、曹王高元烨相继出生,年纪都差不多,得到的关注度自然远远不如老大。虽然怀远王母妃不显,没有得力的外家相助,不过对于襄阳长公主这位并无功利心的姑母来说,他显然是最为亲近的侄子了。
“睡了睡了。”襄阳长公主笑吟吟牵起梁无病,“早睡早起,明儿个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梁无病问道。
襄阳长公主一乐,“明儿个皇帝哥哥要亲自审案,就是林枫贪墨一案。这哪是审林枫,这分明就是高元燿和高元炜之间的一次战争。无病,咱俩赌上一赌好不好,我赌高元燿赢。”梁无病声音弱弱的,“可是,我也想赌怀远王赢。”襄阳长公主很蛮横,“不行,你要赌高元炜赢!无病,咱们赌千两黄金,谁输了谁给钱,要是没有钱给……”上下打量梁无病,目光很是不怀好意。
梁无病脑子一热,挺胸道:“赌便赌!我若赌输了,又交不出钱,任由公主发落便是!”
“便是这么说定了。”襄阳长公主笑咪咪。( )
第040章
萧氏在咬牙切齿密谋盘算,罗纾却已经回到她出阁前居住的琳琅轩安顿了下来。她住了正房,林开和林寒住了东厢房,林昙住了西厢房,至于林沁,她还小着呢,离不开亲娘,和罗纾住在一起,由罗纾亲自照料饮食起居。
小憩过后,罗纾兴致勃勃带着林寒和小林沁一处一处游览,林开和林昙则和苏师爷等人商量事情去了。
林家向来是林枫和林开、林昙这三个人主事,剩下的三个人,罗纾、林寒、林沁只管吃好玩好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琳琅轩很大。
罗纾没出阁的时候是出了名的野性子,那时太夫人尚在,听到她的名字就头疼,也懒得去管教她;萧氏又要做“好”继母,由着她放肆撒野,从来不肯费心力去管束她。故此,她所居住的琳琅轩被她一扩再扩,竟然一直扩到了东南角的一个角门。琳琅轩很大,有多大呢?大到罗纾若犯了错,被太夫人下令禁足,她还可以在琳琅轩中骑马散心。她很霸道的在琳琅轩周围圈了一处花园,园中假山林立,奇石遍布,名贵稀罕的花草树木更是不知凡几。所以,琳琅轩不光大,风景还很美。
当年她名声在外,以至于到了适婚年龄,门当户对的人家无一向她求亲。1言情侯无奈之下,把她许配给了林枫-------皇帝钦点的状元郎,神仙般的人物,风头一时无两,可是他无父无母,说到底只是一名无依无靠的孤儿罢了。因为这桩婚事,罗纾没少被罗绬等人嘲笑,她是个急性子,被笑话过后提着马鞭子一路冲到1言情侯面前,谁敢拦她,便冲着谁的脸兜头一鞭子抽过去。1言情侯贴身近卫不少,且个个武功高强,但她真发起脾气来也没人敢认真拦她,就这么被她冲到了1言情侯面前。
罗纾和她父亲1言情侯罗起大吵一架。
吵架的结果,是她被关了起来,罗起勒令她在琳琅轩中绣嫁妆,成婚之前,不许出门。但是她也得了些好处,罗起给她增添了许多嫁妆,多的让萧氏心疼肚疼了数月之久,而且,琳琅轩给她留着,以便她随时回娘家小住,一草一木,都不得更改。萧氏曾经委婉的跟1言情侯讲过道理:若是家里的姑娘都像阿纾这样,罗家有多少地方也不够住的。出了阁的姑奶奶还要留着娘家的闺房,而且是圈了这么大一片花园的闺房,让下一辈的女孩儿们怎么办?
1言情侯却道:“罗家统共只得一个阿纾。”言下之意,罗纾是个例外,和其余的姑奶奶不一样。1言情侯是治兵之人,不懂温柔,不解风情,不会怜香惜玉,萧氏拿他这样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唯唯从命。于是,琳琅轩就这么完整无缺的保存了下来。
罗纾心情激荡难以自已,“阿寒,阿沁,娘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丫丫电子书。你们看,那边树上挂着靶子,是娘练箭用的,那边一大块空地,是娘跑马用的……”
“似乎有些奢侈。”林寒评价道。
“娘,您好阔气啊!”林沁眨着大眼睛,一脸崇拜敬仰的惊呼。
“阿沁真会讨娘欢心。”罗纾大乐,弯下腰,捏了捏林沁光滑娇嫩的小脸蛋。
林沁看一处喜欢一处,不过,琳琅轩真的很大,看了一半,她就累得走不动了,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罗纾。
“让青竹姐姐背着你好不好?”林沁是罗纾一手带大的孩子,罗纾哪里不知道她的?见她这个模样,就知道她累了,很善解人意的问道。
“不要。”林沁干干脆脆的摇头,“不要青竹姐姐背。”
罗纾在小女儿面前是很有耐心的,笑着问道:“那么,阿沁是要娘亲抱着了,是不是?”
“也不是。”林沁依旧摇头。
“那你要怎样啊。”罗纾纳闷了。
林沁笑嘻嘻的指了指林寒,“要二哥背。”
“这调皮孩子。”罗纾不由的一笑,“青竹背你还不行,定要你二哥。”
没等罗纾说话,林寒已蹲下身子,“阿沁,上来吧。”林沁欢呼一声扑过去,林寒任劳任怨的把她背了起来。
罗纾带着小儿子小女儿把琳琅轩差不多逛了个遍,林寒不过是随意看上几眼,林沁却看得津津有味。
前面是假山,假山上有黛色高亭,里面置有石桌石椅,萧然可爱。
“我要坐那个小石椅子。”林沁一眼就相中了这亭中的布置,雀跃说道。
“好啊,坐小石椅子。”罗纾自是依她。
母子三人到亭中坐下,青竹携带有茶壶、茶杯,斟上茶水,林沁如愿以偿坐到小石椅子上,呷口温蜜水,惬意的闭上眼睛。
“新家真好,要是爹爹和大哥大姐这会儿也在,就好了。”林沁快活的嘻笑。
罗纾心紧了紧。
一路上全家人都在骗林沁,告诉她到了京城之后便可以见到爹爹,现在可是到了啊,但是林枫……唉,也不知明天皇帝陛下亲自审案,能审出个什么来……罗纾眉头紧蹙。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林沁小石椅子也不坐了,扑到母亲怀里,两眼亮晶晶的问道。
罗纾眉头皱的更深。
林寒一本正经的拉过妹妹,“阿沁,你先跟二哥学九九歌,等你九九歌学的滚瓜烂熟了,爹爹便回来了。”林沁有些失望,“要先学会九九歌啊?好吧,那便先学九九歌。”林寒露出欣慰的笑意,“阿沁,晚上二哥便开始教你。”林沁不愿意,“干嘛等到晚上呀,二哥,现在学,我早点儿学会了,爹爹便早点儿回来。”
罗纾鼻子一酸,忙转过头,假装在看外面的风景。
林寒教给妹妹九九歌,林沁学得很认真。
“三九二十七”、“六八四十八”、“四八三十二”、“六六三十六”,奶声奶气的童音,悦耳动听。
“夫人,世子夫人来了。”侍女来禀报。
侍女所说的世子夫人,也就是罗简的妻子了丫丫电子书。
罗纾脸上现出不悦之色,勉强道:“请她进来。”侍女曲膝,“是,夫人。”出去把穰氏带了进来。
罗纾看到陪笑走来的穰氏,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从眼眸中一闪而过。
穰氏生的细眉秀目,斯文的很,脸色很白,却不是有光彩的莹白,而是带着些死气的那种,没有生机。罗纾每每看到她便觉有一股阴郁之气,让人很不愉快。
穰氏在1言情侯府虽然美其名曰世子夫人,但是她在萧氏面前既不受重视,罗简也不敬爱于她,她自己又一直没有生下儿女,故此地位是很有些尴尬的。见了罗纾,她满脸陪笑的问好,笑容中带着讨好和谄媚之意,对林寒和林沁也十分亲热。
“她的脸好吓人。”林沁一见她便不喜欢,见过礼问过好,便拉着林寒坐到一边,继续专心致致的学起九九歌,一点也不爱看穰氏。
林寒知道林沁不喜欢穰氏,有意挪了挪身子挡住穰氏,好让妹妹不要看到她。
穰氏跟罗纾倒着苦水,“你哥哥也真是的,事全是他惹出来的,大门他不让开的,也是他不让我们出面接你的,现在闹出事来了,他躲了个无影无踪!妹妹,他回回都是做下事便没了人影,大家只问着我……”很委屈的样子。
罗纾斜睇穰氏,“这1言情侯府如今当家的是姨母还是我大哥?”
穰氏呆了呆,“自然是夫人了,夫人才是1言情侯府的当家主母。”
罗纾哼了一声,“敢情你还知道1言情侯府的当家主母是她啊。既然知道这个,你抱怨我大哥算是怎么回事,我大哥只是世子,侯夫人若不点头,他说的话有人肯听么?有人肯照做么?哼,有些人虚伪惯了,敢做不敢当,遇事只会推责任;有些人呢,却是笨得像头猪,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回回给人当枪使!”
穰氏羞忿低下头,手中的帕子被她绞得没了形儿。
罗纾像是完全没有看到穰氏的难堪,端起茶盏,闲适的饮茶。
穰氏绞了会儿帕子,用力挤出丝微笑,“妹妹,夫人不只命我收拾了琳琅轩,还命我把外院的好问阁也拾掇的很是清爽,你也知道1言情侯府的规矩,男子八岁之后便要到外院居住的,不好再跟在母亲、姐姐身边。男子汉人家总跟女眷厮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了?阿开和阿寒还是莫在跟着你了,住到好问阁去吧。”罗纾嗤之以鼻,“你也说了,那是1言情侯府的规矩,若是1言情侯府的人,自然是该遵守的。可我是1言情侯府的人么?我早就已经出阁了,如今我是1言情侯府的客人,你好意思拿这些规矩来约束我?”穰氏被她说的越发没意思。
“其实我是来请妹妹去参加接风宴的……”穰氏忍气吞声的解释。
罗纾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接什么风,不知道我们远道而来很疲累,现在要歇息么?好没眼色!”
穰氏被抢白得面红耳赤。
她脸色白得有些异常,便是红起来也和常人不同,看起来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林沁一边学着九九歌,一边还忍不住扭过头瞅了她几眼,瞅过之后,嫌弃的揪揪小鼻子。林寒拿着本书挡住她的目光,“阿沁,不爱看的便别看了,省得看过之后,难受的是你自己。”林沁虚心的请教,“二哥,为啥我明明知道看了会难受,还是会很想看呢?”林寒年纪也不大,哪能解释得清楚这样的事情?只板着脸告诉妹妹,“不许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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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康王也知道前两条是很难将林枫入罪的,关键在于第三条。
最初康王要将林枫列到贪污官员名单当中,纯粹是赌气------高元燿你敢抓我的人,那我也抓你的人,就算最后证明林枫是清白的,我也要恶心恶心你们------后来冯国胜烧毁了方德山等人贪污的证据,康王就更加有恃无恐了。但是,最让康王欣喜的还是查到了林枫原来许多私人财产,数量惊人。
林枫是父母早亡的孤儿,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他娶了1言情侯的长女罗纾,罗纾妆奁丰厚,这个大家也是知道的。可是林枫的私产数目实在太大,康王和冯国胜商量再三,都觉得1言情侯不可能给罗纾这么多嫁妆,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看一下罗纾的嫁妆单子,再做道理。
康王和沈家过从甚密,沈家大少夫人是罗绬,他想要一份罗纾的嫁妆单子并不难。这份嫁妆单子康王真要了,罗绬真给了,把罗纾的嫁妆单子和林枫的私产清单一对比,康王真是喜上眉梢:第一,这两份产业完全不一样,罗纾的嫁妆多是常见的庄子、铺子,林枫的家产却是糖厂、丝绸厂、粮行等;第二,罗纾名下是一份丰厚的嫁妆,林枫名下却是一份巨大的家产,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也就是说,罗纾已经非常阔气了,可林枫比罗纾还要有钱的多。
没人能体会到康王看到林枫家产时候的那份狂喜。林枫他一个孤儿,哪来的这份家产?这份家产的来源他只要交待不清楚,贪墨的罪名便逃不掉,康王深知这一点,也对这一点抱着殷切的希望。
如果说金殿审案是一场豪赌,那么,康王的赌注便在于这里了:林枫的巨额家产来源不明。现在林枫就要答复这一条了,康王哪能不紧张?他全身上下都绷紧了,凝神静听,不敢漏过林枫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件事,说来话长。”林枫思虑片刻,缓缓道:“若要解释清楚这份家产,还要追本溯源,从一个孤儿的身世说起。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六皇子曹王才十五岁,体貌风流,耐性不佳,这时不禁哧笑了一声,“陛下亲审,诸皇子、丞相等人旁听,你竟要讲起故事来了,真够从容的。林枫,你还是废话少说,赶紧讲正题吧,休要耽误功夫!”
殿中有片刻沉寂。
皇帝在位已有十六年,如果说他刚刚登基的那些年还是比较随和的话,近年来却已经不是了。他在朝堂上喜怒不形于色,却甚有君威,鲜少有臣子敢于殿前失仪。像曹王这样敢在他面前轻佻的开口,是非常罕见的。
如果这出言轻佻的人是位臣子,可以预见他一定会倒霉,受到严厉的训斥和贬逐,可这却是位皇子,陛下的亲生儿子……曹王会有什么样的待遇,众人便不得而知了。
怀远王一直在军中,康王等诸皇子参与政事进入朝堂不过是近一两年的事,皇帝对他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态度,目前还不明显。
宝座上的皇帝神态威严,道:“庞得信,把这份单册给曹王看看。”庞得信躬身,“奴婢遵旨。”忙捧起单册,迈着轻巧又迅速的步子,将单册恭敬的呈给曹王。曹王有些摸不着头脑,拿在手中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一份家产,用三十年的时间去积累,长么?要解释清楚这样一份家产,从三十年前说起,有何不可?”皇帝不紧不慢的问道。
他问的虽然温和,曹王却很紧张,将单册交还给庞得信,出列拜倒,“臣失言,臣惶恐。”承认自己错了。
皇帝皱眉,“曹王,你的老师是谁?”
曹王心里更紧张了,战战兢兢的回道:“回陛下,是翰林院的孙侍读。”
皇帝默然片刻,“传朕口谕,孙得林教授皇子不力,降两级听用,罚俸一年丫丫电子书。”
庞得信恭敬的答应,“是,奴婢这便去传。”
曹王羞愧得满脸通红。
他自己出言不谨慎的结果,就是他的老师被降级、罚俸,这对于十五岁的他来说,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惩罚。
曹王灰头灰脸的退回到班列中,规规矩矩的低着头,不敢再随意的、轻佻的开口了。
皇帝命令林枫继续说下去。
林枫顿首,面色端庄,“三十年前,在常州有一个六岁的男孩儿遇到时疫,不幸父母双亡。他的父亲是姓林,在族中排行第十五,名讳上怀下瑾,是京城江阴侯府旁系旁支,已经出了五服,久不来往了;他的母亲却是江南一位冯姓粮商的独养女儿,这位粮商和原配妻子白手起家挣下了大笔家业,日子过得花团锦簇一般,可惜膝下只有一女,并没有儿子,粮商的族人见他无子,又家产丰厚,纷纷打起他的主意,要把儿子过继给他,他执意不肯,把独养女儿许配给了林十五爷,大半家产做了陪嫁。族人虽然不忿,但他们是平民,林十五爷却是官身,林家又是大族,并没人敢出面争论。林十五爷夫妇成婚后恩爱逾常,育有一子,真是一对神仙眷属,可惜一场瘟疫过后,双双去了,只留下一个六岁的小儿,和一份令人垂涎的产业。一个年方六岁、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小孩童守着坐宝山,会有多少人眼红觊觎,可想而知。从此以后,这个六岁小儿便危险了。”
殿上的众人都听得入了神。
康王却是暗暗叫苦。难不成他这份家产竟是祖传的?竟是他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若果真如此,岂不是白费了心机,空欢喜一场么。
林枫语气有些苦涩,“林家他本没有什么近支族人,这时却跑来许多不认识的人自称叔伯,要带走他,要抚养他,冯家也不甘落后,至少有七八人自称是他的舅舅,娘亲舅大,小孩子还是应该归舅舅。这个也来拉,那个也来扯,那六岁小儿的手臂险些被拉的脱了臼。当此之时,那六岁孩童没了父母双亲,又遭到这般哄抢,真是茫然失措,害怕极了。”
他风度出众,容色端庄,只到此时才流露出凄怆之意,令人心生同情。
皇帝温和问道:“那么,最后是叔伯赢了,还是舅舅赢了?”
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大的产业,他想一个人带着仆人过日子是不可能的,最终总有一方会占得上风,赢得抚养这小孩子的权利------抚养这孩子,当然也要替他照管产业,这么多的产业莫说侵吞强占了,便是只替他管管,也会获利良多。
林枫苦笑,“叔伯也不肯让步,舅舅也要争抢,林家人和冯家人吵吵闹闹了足足有大半个月,令得死者都不能按时下葬。最后,经过一轮又一轮的争抢、协商,林家和冯家公议,那六岁小儿被江阴侯爷林怀信收养,他名下所有的家产一一登记在册,族中耆老都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之后才交给了江阴侯,讲明这小儿若到长成十八岁、娶妻生子,江阴侯府便要将产业奉还。”
大家都想占便宜的结果,就是到最后谁也占不成。
把孩子交给江阴侯抚养,一则江阴侯林怀信是位侯爷,自有俸禄和家业,二则林家和冯家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林怀信就是想从中做些手脚,也颇为不易。
听到这里,任是谁也能想得到这父母双亡的六岁小儿便是林枫,想到林枫的巨额家产是母亲冯氏的嫁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贪污枉法才积下了可观家产的无稽之谈了。
康王预感到自己的一番心血要付诸流水了,脸上青筋直跳,暴怒不已。
户部尚书赵万程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相仁善,他出列奏道:“陛下,想必林知州接下来定会说他在江阴侯府安安稳稳长到了十八岁,娶妻生子,江阴侯府交家产发还,他便坐拥了一份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产业丫丫电子书。这个故事确实很动听,可是陛下,口说无凭啊。”
康王精神一振,也出列朗声道:“林知州文采过人,编的故事真是很能打动人心,臣听过之后,都对林知州的身世生出同情之心。可是,若因此便判定林知州家产是合法的,并没贪污,臣不服。”
林枫微晒,“林枫做官多年,审过不知多少起案子,难道不知一桩案件最重要的是证据么?赵大人,康王殿下,请稍安勿燥,林枫并非口说无凭,是有物证的。”
什么物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林枫这句话吸引过去了。
林枫从容道:“若陛下恩准,请命内官取出孝宗皇帝在位最后一年,也就是兴光十年七月初九的起居注,上面自有详细记录。”
啊?啊?啊?康王等诸皇子,沈相,两位尚书,脸上都现出痴傻的神色。
你是挺有钱的,不过,你一份产业而已,孝宗皇帝的起居注上竟然也有记录?
如果不是有曹王那倒霉蛋的例子在前面,恐怕已经有人要出言讽刺了。
康王冷笑出声,“孝宗皇帝起居注上居然记录过你的家产,林枫,你好大的面子啊。”一直沉默不语的怀远王忽然发了声,“起居注记录帝王言行,礼仪大事、圣旨、各部奏折题本、地方大官奏折等均会加以记载,林知州是孝宗皇帝钦点的状元郎,当年入值翰林院,任孝宗皇帝近侍,宠遇甚隆,起居注中有他的记载,又有什么稀奇的?康王你未免少见多怪。”康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且是一幅长兄教训小弟的口吻,气得白了脸。
他最恨怀远王摆大哥的派头。
他虽然不是皇后嫡子,却也是副皇后冯贵妃所出,和嫡子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前面有怀远王这个皇长子挡道,储君之位早就该是他的了。
他痛恨长子,痛恨要摆长子架势的人。
“听大哥这口气,仿佛这起居注你曾经见过似的。”康王面带挑衅。
怀远王说话很气人,“没见过不等于没有。你老实等着,若是找到了,若是记载的和林知州所说的一模一样,你开开眼界,知道自己从前是什么样的井底之蛙,也便是了。”
“若是找不到这一年的起居注呢?或是找到了,但起居注上没有记载这件事呢?”康王怒而追问。
怀远王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若是找不到,或是找到了但起居注上没有记载这件事,本王输给你城东一处宅子,并在宅前大书特书今日之事,让你美名远扬。”
也就是说,他会公开认输。
康王亢奋起来。
他要的就是怀远王公开认输,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历代帝王的起居注册数众多,查找起来颇为不易,如果说皇帝现在要一本某年某月某日的起居注,内侍能在第二天送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浩如烟海,哪是那么容易便找到的?更何况起居注若由不同的官员来记录,风格便有所不同,有的是按日期记载,有的却是按事件记载,那便更不好查到了。
“有一晚的时间已是足够,什么手脚都能做了!我母妃把持后宫,这点小事对她来说算什么!”康王信心满满。
他信心既足,便慨然道:“大哥若输了,自然这般办理。我若输了也是一样的,输给大哥一处宅子,宅前大书特书,以明今日的功过是非!”
他俩居然当着皇帝和沈相、两位尚书的面打起赌来了。
皇帝怒道:“怀远王,康王,竟敢拿朝廷政事当做赌注么?”
怀远王和康王都跪下认错,“过于儿戏,臣知错丫丫电子书。”
皇帝余怒未息,硬绑绑的道:“两个孽子竟敢拿朝廷政事当赌注,此风不可长。朕再给你们加一项,赢了的人每天到朕寝宫亲自服侍朕洗漱更衣,输了的人每天到奉先殿罚跪思过两个时辰,为期一个月,半天也不许减少!”
“遵旨。”怀远王和康王唯唯。
站起来退回到班列当中,康王迅速的、仇恨的暼了怀远王一眼。
这下子不只是输赢的问题了,也不只是颜面的问题了。赢了的人亲去服侍皇帝洗漱更衣,这看着像受罚,其实是美差,有机会多接近皇帝;输了的人就纯属倒霉,每天到奉先殿罚跪思过算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又受罪,又没有任何好处。
一定要赢,一定要赢,康王不停的告诉自己。
他打算散了朝立即设法和冯贵妃见面,求冯贵妃无论如何也要帮自己这一回。这一回,他是只许赢,不许输!
皇帝下旨,命内侍去取起居注。
吏部尚书杜鹏远委婉说道:“陛下,起居注查找不易,真要找出林知州所说的这本,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臣以为,还是请林知州再拿出别的证据来好些。”
“林卿,你说呢。”皇帝问林枫。
林枫道:“方才赵尚书的话语,令臣无限感慨。臣并非在江阴侯府安安稳稳长到了十八岁,那些年遇到的种种艰辛,实在一言难尽。臣在江阴侯府度过的前几年还算风平浪静,之后江阴侯府日渐败落,入不敷出,便把主意打到了臣的家产上,偷偷挪用不少。彼时林家族人大多在常州,江阴侯却在京城,冯家族人更是远在江南,对江阴侯这些行为俱是懵懂无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有人悄悄向我吹风告密。我当时不过十一二岁,尚不能自保,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只好装出幅呆傻模样罢了,一边刻苦读书,一边暗暗攒钱,攒了五六年,终于攒够了,便花钱捐了个监生,到了会试的时候,瞒着江阴侯下了场,就在那年,先是侥幸出贡,后被孝宗皇帝钦点为第一甲第一人。成为孝宗皇帝近侍之后,才敢向江阴侯府索回先父母留下的家产。”
林枫说的平静,众人听的却很是心惊。
小小年纪便这般能忍耐,这般沉得住气,人才啊,林枫绝对是个人才!
“林枫小时候便有这样的耐力,现在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么?”康王心中生出寒意。
林枫一直是温润的,令人如沐春风,康王之前并没把这个五品小官放在眼里,现在却蓦然自省:我是不是轻敌了?
林枫接着说道:“臣入值翰林院之后孝宗皇帝时常召臣入侍,某天孝宗皇帝问起臣的家务事,臣俯伏于地,诉说委屈,孝宗皇帝仁慈,当即便宣入江阴侯,命其还我家产。臣先是谢恩,继而忧心,说若臣的家产被公诸于世,该不会被视为贪官吧?孝宗皇帝便笑了,特地宣召侍读许承宗,命将此事记载于兴光十年七月初九的起居注。”
“林公深谋远虑。”赵万程闷闷的夸赞道。
----你兴光十年时便料到今天的事了对不对?你简直了不起啊。
诸皇子、沈相、两位尚书皆对林枫刮目相看。
康王这时也后悔低估了林枫这个五品小官,不过,他还是很有自信的,认为自己能在查找起居注这件事上给林枫使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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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康王只好俯首谢恩,“臣领旨,谢陛下恩典。”想到自己连着一个月,每天都要到奉先殿中对着祖宗牌位跪上两个时辰,又丢人,又受罪,死的心都有。
皇帝又命怀远王,“你虽赢了,也不许沾沾自喜,每天到寝宫服侍朕起居。”
怀远王当然不会违抗圣命,“臣遵旨。”
皇帝借机训斥他的几个儿子,“怀远王和康王便是你们的榜样,身为皇子,需行事谨慎,不可鲁莽,更不可视政事为儿戏,明白么?”诸皇子唯唯听命,“臣不敢。”看看康王的下场,他们还真不敢,奉先殿供奉的全是祖宗牌位,本来就肃穆庄严的很,地上金砖铺墁,硬的很,在那儿每天跪两个时辰,想想就不寒而栗。
皇帝和沈相、两位尚书商议了几件朝政,便命他们退下了,却留下了林枫,“林卿受冤屈了,朕赐午宴,以示安慰。”林枫推辞,“臣并没有受冤屈,康王殿下也是忠君为国,不过是年轻气盛思虑不周罢了。”------毫不客气的给康王扣上了两顶不大好的帽子。
“朕还有件家务事要和林卿细商。”皇帝道。
林枫心怦怦跳,顿首道:“臣遵旨。”
林昙和怀远王的婚事,虽然怀远王态度非常坚决,林枫到底还是悬着心的。现在怀远王的誓言已经尽人皆知,皇帝如果为自己儿子着想,是应该同意的,可他是皇帝啊,谁知道皇帝是怎样的父亲,对自己儿子的婚事又有怎样的考量?
皇帝命林枫和他同席坐了,又命怀远王在旁斟酒。林枫再三推辞,“和陛下同席,臣已是惶恐,哪敢让怀远王殿下斟酒呢。”皇帝这时便不像金殿上那般威严,笑道:“林卿往后和他干系或许非同一般,让他斟个酒,也没什么丫丫电子书。”说的怀远王满脸通红。
怀远王默默给皇帝斟了杯梨花白放到面前,给林枫斟的却是芙蓉酿,“畅之兄交待过,您酒量欠佳,不可多饮酒。这芙蓉酿香醇可口又不上头,您喝这个最好。”双手捧了过去。林枫微笑,“有劳怀远王殿下。”双手接过,客气的道谢。
皇帝看的有趣,“林卿,不瞒你说,朕这个儿子小时候还好,大了便别扭的很,服侍自己的父皇他都再三再四推脱,经常躲懒不肯干。不过,这会儿让他给你斟酒,他似乎乐意的很。唉,朕这做父亲的,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林枫这才发现,原来皇帝私下里也是一个挺随和的人,还颇好诙谐。
他并不是只有金殿上那一张脸。
林枫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怀远王殿下是看上臣家里一颗明珠,想让臣忍痛割爱,等到摘走了明珠,便不知会怎样了。”也是开玩笑的口吻。
怀远王道:“会更好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很坚定,低沉浑厚,非常动听。
皇帝和林枫一起笑了。
皇帝命令,“高元燿,说老实话,你是怎么认识林卿的女儿的?朕要听实话,什么林开救了你,你便要报恩娶王妃的胡话少来糊弄人。”怀远王本是跪坐在一边斟酒的,听了皇帝的话,踌躇片刻,挪到皇帝身边,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声音很低,连坐在对面的林枫都听不清楚。
模模糊糊听到有“十岁”“阿衡”等几个字,大概是在说他和林昙的第一回见面。
皇帝脸色变幻不定。
林枫心里紧张极了。
怀远王当时妹妹身故,自己也中了毒,不知是什么样的宫廷内-幕啊。怀远王重提当年事,皇帝陛下会不会……态度大改呢?
皇帝沉默许久,拍拍怀远王的肩,示意他坐回去。
怀远王重新跪坐回原处,还替皇帝和林枫斟酒。
皇帝温声道:“按理说高元燿的婚事在定下来之前,应该先命令爱拜见太后,得到太后的许可。不过,高元燿和令爱的相识确是天意,天意不容违背,林卿,两个孩子的婚事,这便定下来吧。”
林枫按捺着心中的喜悦,离席拜倒,“臣,遵旨。”
从康王强行提亲开始,林枫这做父亲的就一直担着心,到了此时此刻方才尘埃落定。
皇帝命庞得信扶起林枫,面带微笑,“林卿,朕还是头一回替儿子办婚事,不大熟练,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你多包涵啊。”非常的平易近人。
林枫受宠若惊,忙道:“陛下,臣也是头一回嫁女儿……”
皇帝和林枫对视片刻,同时放声大笑。
林枫重新入席,皇帝正想命怀远王倒酒,转过头看看,才发现怀远王捧着个酒壶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高元燿,高元燿。”皇帝叫了他好几声,他一点反应没有。
“这是被神仙施了定身术不成。”皇帝试着推了推他,“听说被施了定身术的人,推一推会倒,但是姿势保持不变。”
庞得信等内侍都掩口偷笑。
他们服侍皇帝时间长了,知道皇帝高兴的时候他们越是偷笑,皇帝便越高兴,是不会怪罪的。
怀远王身材高大,皇帝推了好几下,他都纹丝不动丫丫电子书。
“有个练过武功的儿子就是这点不好。”皇帝向林枫诉苦。
林枫深有同感,“陛下说的对极了。”
他也帮着皇帝伸手推了怀远王几下,也没推动。
怀远王眼前闪过林枫的面庞,好像才从梦中醒来似的,“大人,您喝酒,喝酒。”举着硕大的酒壶送到林枫面前,脸色非常殷勤。
“敢情不是施了定身术,是高兴傻了。”皇帝啧啧。
林枫不觉微笑。
怀远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红着脸站起身,“对不住,我要……我要更衣。”转身溜了。
“你跑什么?这才斟了几杯酒你就不耐烦,是服侍长辈的态度么?小心你岳父反悔,不嫁女儿了。”皇帝在他身后打趣。
怀远王跑的更快,一会儿功夫就没人影了。
等到他再次回来,皇帝已是喝的有点高了,醉态可掬的跟林枫说着话,“……你想想,做爹的到了这会儿急不急?高元燿这小子只要他肯成亲,朕便心满意足了,只要是个姑娘……”怀远王唬了一跳,跃过去捂住皇帝的嘴,“您喝多了,我扶您醒醒酒去。”一边对林枫说着抱歉,“大人,失陪片刻。”一边半抱着皇帝,把他抱到了绘着飞龙图的屏风后。
“怎么能说是个姑娘就行,林大人听见会误会的。”怀远王气急败坏,小声跟皇帝讲理。
皇帝脑子晕晕的,“谁让你一直不肯娶妻的?朕等的急死了,太后也急死了……急死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话。”怀远王绷着个脸。
皇帝笑的不行,“臭小子急成这样,看来……看来太后很快能抱上重孙子了。”
庞得信取了盏浓茶送过来,怀远王慢慢喂皇帝喝了,见他略清醒些,便扶他回去了。重新回到席上,皇帝好了很多,没再说什么是个姑娘就行这样的话,而是夸奖起林昙的知礼懂事,落落大方-----好像他见过林昙似的。
席终,怀远王把林枫送出宫,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自我十六岁起太后和陛下便有意为我选妃,到现在已经六年了……”六年之后才达成心愿,难免有些喜过头了,请您体谅一二。
林枫也喝了几杯酒,微醺,拍拍怀远王道:“一家人,没事!”怀远王大喜。
宫里急匆匆出来个身穿红袍的内侍,看样子品阶不低,见了怀远王他满脸陪笑,“大殿下,太后娘娘正发脾气呢,您赶紧去看看吧,再不去全养宁宫的奴婢们全得遭殃。”怀远王道:“本王这便过去。”内侍很高兴,“奴婢便在这里等着您。”怀远王无奈,送林枫上了车,命秦舞阳等人护送林枫回1言情侯府,自己跟随内侍到养宁宫见周太后去了。
周太后年过六十,精神头还很好,看到怀远王跟着内侍进来,腾的一下子便站起身,“你还知道回来啊。”怀远王下拜行礼,“孙儿给祖母请安。”周太后哼了一声,不由分说便揪住怀远王的耳朵,气呼呼质问,“臭小子快说,知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知不知道祖母为什么生气?”怀远王疼的直咧嘴,“祖母您轻着点儿,我是您亲孙子,不是您仇人。”周太后咬牙,“前儿个便回来了,今天直到这会儿我才见着人!说,知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知道。”怀远王十足乖孙子模样。
“错哪儿了?”周太后气势汹汹。
“我……我不该长耳朵……”怀远王可怜巴巴的说道丫丫电子书。
“噗……”一屋子的内侍宫女都笑了。
周太后也笑得没了力气,揪着怀远王耳朵的手终于放下了。
“不该长耳朵,臭小子,我看你是长本事了!”周太后笑骂。
怀远王逗得周太后笑了,趁机提要求,“祖母,我年纪不小,该娶王妃了。”周太后眉花眼笑,“娶啊娶啊,早点儿娶回来才好,今年娶王妃,年底……不行,年底来不及了,再快也到明年了。明年你给祖母添个小重孙子!”
“小重孙女行不行?”怀远王问。
“行啊。”周太后非常好说话,“怀中有可抱,祖母不挑男女。”
说了两句话,周太后又抱怨道:“你姑母昨儿个来了,把你去找她的事都告诉我了,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你昨天有正经事、今天也有正经事,让我不必急着见你。我就想了,你有正经事,我这不正经的人就多等等呗,谁知这一等便等到现在!”说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怀远王告状,“父皇中午宴请我岳父了,但是,没提下旨意的事。”周太后拍桌子,“我孙子好不容易想娶王妃了,他敢不下旨?乖孙子你放心,祖母这便催他去,让他今天便下旨,把我的孙媳妇定下来!”
“多谢祖母。”怀远王心花怒放。
周太后差内侍催皇帝去了。
内侍都已经差走了,周太后才想起来问怀远王,“耀灵,你小媳妇长啥样啊,有柏妃好看么?有桑充容好看么?有于昭容好看么?”皇帝的后宫美人众多,在太后看来,其中相貌最美的要数柏妃了,其次是桑充容,再其次是于昭容,周太后还没见过孙媳妇呢,这会儿心里痒痒,想知道怀远王看中的姑娘到底美到了何等程度。
“她是无与伦比的。”怀远王郑重说道。
周太后乐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线,“真的么。”听出来怀远王对林家的姑娘实在满意,于是她这位做祖母的也满意的不行了。
“太后娘娘,柏妃、贤妃等几位娘娘带了小殿下、小公主来给您请安。”内侍来报。
怀远王站起身,“祖母,我避避嫌,这便走了。”
他是成年皇子,和皇帝年轻美丽的妃嫔们见面多有不便。
周太后不大乐意,“才来多大会儿便要走,不如让柏妃她们回去吧。”怀远王道:“不单有她们,还有弟弟妹妹们呢,祖母不想见十四弟和九妹妹么?”周太后倒也想念小孙子小孙女,叹了口气,“那好,你回避吧。耀灵啊,得了闲便来看祖母,知道么?”
怀远王正答应了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俯身和周太后细细商量。周太后似笑非笑瞅了他几眼,终于还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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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到了1言情侯府大门前,只见府门大开,两边站着长长两排衣着整齐的仆役、侍女,树上结着彩,地上铺着喜气的红毡,有点莫名其妙,“知道我要回来么?这么大阵仗?”仔细看了看,越看越不像是迎接自己的。
林枫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在1言情侯府没这么重要。
另一辆车也到了府门前。
小厮放下脚踏,殷勤扶着车里的人走下来。
是罗箴。
“敢情是迎接罗箴的。”林枫这才明白了。( )
第043章
罗箴也见到了林枫。
他才在顺天府呆了一晚,满心满肚都是气,便没有好脸色给林枫,连声姐夫也懒得叫。
林枫向来不和人争一时之气,既知道1言情侯府这是在迎接罗箴,他便不凑热闹了,吩咐车夫,“到东南角门。”琳琅轩有角门通街,到了东南角门,林枫可以直接进琳琅轩见妻儿。
如果是别人护送他回来的,大概也便听了他的吩咐,转去角门了。可这次护送他回来的是秦舞阳,就是怀远王麾下那名能打虎的壮士,他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劝林枫道:“林大人,您都已经到了大门,何不就从这里进去呢?”林枫微笑,“我是客人,本想先到大门投贴子,拜会下主人的,可眼下主人看样子有要事,不方便,那便改日再拜访吧丫丫电子书。”秦舞阳满脸的不乐意,“林大人,您是我家王爷的长辈,您如果有吩咐,属下不敢不听。可这到了1言情侯府大门口再折回去,属下实在是心里憋气啊。”林枫有些歉意,“会让你很窝火么?”秦舞阳点头,“不只会很憋气,很窝火,属下还觉得堕了我家王爷的威名。”林枫不觉粲然。
他今天心情格外开朗愉快,就连秦舞阳的坦率直白和意气用事,在他看来也是可爱的。
“我并不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你家王爷也不会在意的,走吧。”林枫笑道。
秦舞阳虽然不明白林枫的用意,但是见林枫文质彬彬,胸有成竹,并不是一幅怕事躲事的胆小模样,便不再劝林枫,慨然道:“您既然这么决定,一定有您的道理,属下不懂,只管听您的便是。”
1言情侯府中跑出两队仆人,为首的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急匆匆的,“快,夫人、少夫人要出来了,门前若有闲杂人等,全部驱散。”见到林枫、秦舞阳等人,那管事犹豫了下,陪笑叫了声“大姑爷”,却没停留,带着手下快步走了。
林枫正要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个带着讽刺的女子声音,“哟,这不是咱们罗家的大姑爷么?怎么着,你这么快便从牢里出来了?”声音扬得高高的,带着几分尖利和张扬,听到耳中很不受用。
这女子声音还没落,秦舞阳已是腰刀出鞘。
他奉命护送林枫回1言情侯府,保护林枫的安全便是他的职责。现在林枫被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女子出言侮辱,以秦舞阳的性子,怎么忍耐得住呢?
秦舞阳身材高大魁梧,相貌粗豪,像个铁塔似的站在1言情侯府门前,颇为醒目,也颇为吓人。
“秦侍卫,大可不必。”林枫不赞成的摇头,指指刀鞘,示意秦舞阳收回去。
林枫温和而坚定,虽然不会任何功夫,却自有折服人的力量,秦舞阳不敢违拗,躬身道:“是,林大人。”干脆利落的收刀回鞘,站姿笔挺。
“哎,有长进啊,这连护卫都有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从大门里走出来,面上含着讥诮之色,“林知州今时不同往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这女子上身穿朱红色杭罗绣花褙子,下身着孔雀蓝织金马面裙,头上高高挽着瑶台望仙髻,五官生的很漂亮,脸色也红润,却露着尖酸刻薄之态,令人不喜。
林枫客气的称呼了一声,“沈少夫人,你好。”
这女子便是萧氏的女儿,罗纾的异母妹妹罗绬了。
罗绬上下打量着林枫,见林枫不难毫发无伤,而且也没有狼狈之态,心里很不舒服,哼了一声,“林知州大才,犯下的贪墨案要由陛下亲审,面子可大得很呢。林知州,御前听审,滋味如何啊,不如说出来,让我们这些没见识的闺中妇人听上一听,开开眼界?”
萧氏也从1言情侯府出来了,见到从容站在门前的林枫,脑子嗡的一声,脚步不稳,伸手扶住了门框。林枫居然回来了么,全须全尾、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罗绬很是刻薄,“林知州怎么只笑不说话,是不屑和我这无知妇人说话么?是,我比起你确实差远了,没被人告过贪污,没打过官司,没被皇帝陛下亲自审问过。林知州,我的见识比起你实在是大大不如啊。”
秦舞阳怒目而视,手又按到了腰刀柄上。
林枫涵养极好,含笑拱拱手,“沈少夫人,在下官职已经变了,请叫我林侍讲。”
“林侍讲?”罗绬大吃一惊。
她是沈相的儿媳妇,对文官的官职还是很了解的,侍讲是翰林院中的清贵职位,正四品,可以经常见到皇帝,为皇帝讲解经书、史籍,她当然是知道的丫丫电子书。
“你,你从五品知州,升任为四品侍讲?”罗绬不能置信,啰嗦着嘴唇问道。
林枫笑的温文,“正是。”
萧氏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她身后的穰氏、全氏、罗文蔚等人都慌了,争着抢着上前搀扶,“您怎么了?”萧氏心中一阵恶烦,伸手将她们全部打开去,“走开,休来烦我!”穰氏等人更加惊慌,不知所措。
“你居然没事。”罗绬喃喃。
她原本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这时却显得很呆滞,很没有灵气。
秦舞阳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高声说道:“沈少夫人消息怎地这般不灵通,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么,不光林大人升任侍讲,诬告他的康王还输了栋宅子给我家王爷,皇帝陛下还命他每日到奉先殿罚跪思过。这会儿啊,康王说不定正在奉先殿跪的膝盖生疼呢。”秦舞阳本是对罗绬的嚣张、讥讽很恼火的,这些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终于出了口恶气,登时神清气爽,斗志昂扬。
罗绬脸色雪白,失声叫道:“什么?康王殿下被罚?不,不会的,你这武夫一定是在撒谎,一定是!”秦舞阳一脸不屑,“秦某并非自生下娘胎便只说真话,需要的时候我也撒谎的,不过我骗你做什么呢,有何必要?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这是赤-裸-裸的蔑视,罗绬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秦舞阳声音很大,他的话不只罗绬听见了,罗箴、萧氏等人也一一听在耳中,都变了脸色。康王和沈明婳的婚事虽然还没宣布,可沈家、罗家、冯贵妃、康王尽皆有意,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知道康王被皇帝罚了,还罚的这么重,罗箴和萧氏母子哪能不心惊呢?
林枫风度儒雅,向萧氏请安问好,“拙荆想念姨母已久,重回京城,再次见到姨母,愚夫妇不胜欣喜安慰。”
萧氏死死盯住林枫,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个昨天她发狠要置于死地的人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他还这般的从容淡定,云淡风轻……
“爹爹!”大门里响起小女孩儿的欢呼声。
“阿沁。”林枫听到宝贝小女儿的声音,胸中一热,忙快步几步,迎上前去。
罗夫人带着林开、林昙、林寒、林沁四兄妹一起过来了,林沁蹦蹦跳跳跑在最前面。
她欢笑着扑向林枫,林枫弯腰抱起她,不觉红了眼圈。
自从他被康王带走,已是多日不曾见过妻子、儿女,这会儿再次把小女儿抱在怀里,恍如隔世。
林沁兴高采烈和父亲说着话,“你说为了让我到京城来玩想了好法子,是什么好法子呀?我猜来猜去,总是猜不到。对了爹爹,我刚刚把大白和小灰搁一起蹓,他俩吵架了呢,吵的可凶了!”叽叽咕咕,没完没了,琐碎的日常小事一股脑全告诉了父亲。
林开、林昙和林寒过来拜见父亲,罗夫人鼻子发酸,“你瘦了。”和林枫两两相望,目光中是浓浓的情意。
林沁忽然想起一件事,扳过林枫的脸颊,认真问道:“爹爹,我还没有背会九九歌,你怎地便回来了?”
林枫呆了呆。
我家小阿沁这是嫌我回来的早了么?
林昙抿嘴笑,把林寒哄妹妹的话跟父亲说了说,“……爹,咱们小阿沁背九九歌背的可上心了,就想快点学会了,好让您早点回家丫丫电子书。她这不是还没完全背会嘛,您便回来了……”
林枫恍然大悟,自责的笑道:“怪爹,怪爹,小阿沁,都怪爹回来的早了。”
“不早。”林沁捧着父亲的脸颊嘻笑,“一点也不早。你是该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想不起你长啥样了。”
顽皮可爱的小模样,令得她的父母、兄姐都笑意盈盈。
萧氏看看罗纾这和谐快活的一家,再看看面色灰败的罗箴,一脸讥诮的罗绬,捂住了胸口。
怎么会呢?那么费心的想要毁了罗纾,倾尽全力栽培自己的亲生子女,怎么竟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呢?
林枫和罗夫人正是一家六口和和乐乐的时候,罗绬忿忿的走过来,“哟,这不是闻名京师的林昙林姑娘么?林姑娘,你虽然才回京城,这名声可大得很呢,连王妃公主都知道你的芳名,知道你巾帼不让须眉,时常男装出行,作风豪放,根本不同于庸脂俗粉凡桃俗李。听说你因为这个名声很不好?哎呀,这可真是可怜见的,一个姑娘家名声若不好,唉……”口中讽刺着林昙,目光却斜向罗纾,很是鄙夷。
罗纾不由的一笑。
她这个异母妹妹打小便不服她,总想和她较劲,总想压着她一头。罗纾当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名声很不好,到了适婚年龄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来求亲,因为这个,罗绬没少讽刺挖苦她。
现在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罗绬还记得当年的事,还拿当年的事来激怒她。
“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我么?”罗纾嫣然。
有可爱的儿女,有林枫温柔对待,罗纾早已不是那冲动易怒的1言情侯府大小姐了。
林昙不羞不恼,依旧一幅落落大方的模样,微笑看着罗绬,神态间是和她年龄不相称的从容和镇定。
罗绬那些挑衅的话语,她好像根本不在意。
罗绬不由的有些没趣,恼怒挑眉,“林昙啊,唉,你年纪小不懂事,在安定的时候没少得罪人吧?有人特地写信进京,把你在安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公之于众了,收信的人身份可高着呢,不是王妃便是公主,你的名声……唉,那是没法提了。女孩儿家没个好名声,哪有人家敢要?你这终身大事也堪忧,和我家明婳没法比……”
罗夫人开始撸袖子。
秦舞阳扬起腰刀。
林开和林寒目光不善。
林枫伸手制止他们,温和的道:“沈少夫人,康王不仅输给怀远王一套宅子,还承诺会在宅前大书特书他的失败,公之于众。你对名声这么感兴趣,到时候可以亲自看一看。”
罗绬脸色发白。
她才炫耀了沈明婳一句,林枫就提康王的丑事了,目的当然便是让她难堪。
林沁搂着林枫的脖子,暼了罗绬一眼,和她父亲说悄悄话,“爹爹,她好丑。”
虽然是说悄悄话,可是大家也都听见了。
罗绬又羞又气,脸色红了青,青了白,变幻不定。
“名声坏了,嫁不出去!”她气急败坏,指着林昙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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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林枫恭敬的接过圣旨,向内侍道谢,“庞内官,有劳了。”这前来宣旨的内侍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庞得信,庞得信何等的有眼力劲儿,对林枫这位朝中新贵、皇帝的亲家自然殷勤的很,笑道:“大殿下和令爱这是多大的喜事,我正想来沾沾喜气呢。”语气十分谦和、亲热。
林枫见宝贝小女儿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便柔声讲给她听,“乖女儿,你姐姐被皇帝陛下赐婚给大皇子了,也就是你燿哥哥。”
“这样啊。”林沁白皙细腻的小脸蛋上现出失望的神色,“都没见媒人上门提亲。”
她虽然小,也知道成亲是要媒人的,和小伙伴玩过家家的时候还扮过媒人呢。
林枫不忍心坏了她的兴致,忙向她解释,“提亲了,没请媒人,皇帝陛下亲自向爹提的亲。”
“真的呀。”林沁快活起来。
庞得信多看了林沁几眼,笑道:“林大人,这是您家二小姐么?小小年纪,真是聪明伶俐。”林枫少不了谦虚几句,“孩子太小,常说些痴话傻话,让您见笑了。”庞得信道:“哪里,令爱可爱得紧。”低头看着林沁,风趣的告诉她,“皇上真的向林大人提亲了,我亲耳听到的,可以做证。”
林沁甜甜笑,“这样我便放心了。”
小女孩儿那发自内心的纯净笑容格外有感染力,连庞得信这久在宫廷沉沉浮浮的大太监心都柔软了,下意识的陪她笑起来。
林家人就不用提了,见小林沁这般替姐姐着想,都感动的不行。
萧氏和罗箴、罗绬本来就堵的慌,见林家这么和谐友爱,庞得信这皇帝身边的红人又对林枫、林沁这么明打明的示好,心里那份难受,就别提了。
“庞内官辛苦了,请到厅中待茶。”罗箴打起精神,陪笑说道。
他虽然是被萧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萧氏却不像纵容世子罗简似的纵容他,该管的还是管,该教的还是教,人情世故罗箴还是很熟练的。庞得信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他自然是不会怠慢的,要盛情款待。
“杂家还要回宫向皇上复命,就不叼扰了。”庞得信笑着拒绝了他。
庞得信拒绝的话语很委婉,可罗箴的脸还是红了。
还要回宫向皇上复命那肯定是真的,但是,庞得信这会儿还悠闲的站在这儿和林枫、林沁说话呢,分明是不急着走。不急着走,却拒绝他的邀请,只能说明他不重要罢了。
庞得信笑容可掬的告诉林枫,“请尊夫人、令爱准备准备,这两天怕是太后便会召见了。”林枫一一答应,“庞内官放心,下官省得。”庞得信便要告辞了,林枫抱起林沁往外送他,林沁笑嘻嘻向他挥挥小手,“慢走呀。”庞得信看的眼热,笑道:“林大人,你家二小姐怕是也要准备准备了,十四殿下方才还和皇上念叼二小姐来着。”林枫有些迷糊,“十四殿下?”他还不知道怀远王曾带着梁纶和高元煜这对表兄弟到过1言情侯府。
林沁板起小脸,“是那个小胖子么?小胖子总爱和我闹别扭,我不爱理他,不爱和他玩。”
庞得信不由的发了会儿呆丫丫电子书。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叫高元煜“小胖子”,也是头一回听到有小姑娘说不爱理高元煜,不爱和他一起玩耍。
“女儿,不许无礼。”林枫摸摸林沁的小脑袋,温和说道。
他语气太柔软了,与其说是训斥,倒不如说是劝说。
林沁委屈的看了她父亲一会儿,小脑袋无力的贴到了他怀里。
林枫心疼的不行,自然不会再训斥她,反倒抱着她轻轻拍了拍,“乖女儿,没事了。”
林开和林寒也来哄妹妹。
庞得信算是开了眼界。林家这位二小姐娇惯的很呢,十四殿下,小胖子,你以后要想和她一起玩,怕是费劲了吧。想到高元煜方才在皇帝面前满口“林沁”“林沁”的模样,不由的对高元煜很是同情。
“二小姐,你进宫会见到太后娘娘的,她老人家最喜欢小孩子了。”庞得信也帮着哄起林沁。
林沁喜孜孜的笑了,“我稀罕太后娘娘,我没有祖母呀,也没有外祖母。”
林枫唯恐小女儿这些痴话外人听不懂,忙替林沁解释,“庞内官,小女的意思是她祖母早亡,外祖母早亡,无福得见,故此她见了慈祥的老人家便觉得可亲……”庞得信眼角抽了抽,敢情这林二小姐说句话,身边还得有个人随时替她解释么,唉,林家这小姑娘养的娇啊。
辞别林枫,庞得信出门上马。
罗箴强忍着不满和尴尬,也满面笑容的送出来。
庞得信性情圆滑,对林枫固然殷勤,对罗箴也非常客气。和两人作别之后,带着他的小内侍纵马疾驰,没多大会儿,背影便消失在街角。
罗箴和林枫站在门前,彼此都很疏远。
罗箴好几回想开口向林枫道恭喜,话都快到嗓子眼儿了,却一直张不开嘴-----如果没有昨天的事还好,昨天他才因为罗简、罗纾这对兄妹去了趟顺天府,现在要他陪着笑脸向林枫道喜,他实在是不服气。就算理智上他知道应该表现得落落大方的,可实际上就是做不到。
“我来了,我来了。”罗简慌慌张张、一脸激动的跑了出来,“听说宫里有人来宣旨了?我外甥女被册为皇长子妃了?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兴奋的搓着手,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罗箴看到他,眼里快要冒出火来。
就是眼前这个没担当的人,罗纾一家人没来之前他大包大揽,“全交给我了,你们别管!”罗纾一家人来了之后又是砸大门又是借机闹事的,他倒好,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哥,你好啊。”罗箴咬牙道。
“好,好。”罗简有些讪讪的,“二弟,大哥蛮好的。”
罗箴本来就气,罗简这样,更是火上浇油。
林枫也算有涵养有城府的人了,这会儿却忍不住转过身,偷偷笑起来。
罗箴那句“大哥,你好啊。”是咬牙切齿的,深恶痛绝的,罗简却当成字面意思去理解,说“二弟,大哥蛮好的”,不行,忍不住,这实在太好笑了。
林沁没看明白,见她父亲这样,便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询问,“爹爹,怎么了呀。”林枫忍笑,“没事,你大舅舅说了个特别好笑的笑话,故此爹爹便笑上一笑。”林沁不由的纳闷,“舅舅说笑话了么?我没听到呀丫丫电子书。”林枫越发觉得好笑,小声告诉女儿,“阿沁乖,这会儿不方便说,回家爹爹细细说给你听,好不好?”林沁快活点头,“好呀。”
罗简和罗箴面对面站着,罗箴恨的咬碎钢牙,罗简却是懵懂无知,看上去颇有几分喜感。
林枫笑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满面春风的和罗简打招呼,“大舅兄,多年没见,小弟想念的紧。”罗简虽然迟钝,也觉得罗箴和平时不大一样,正不自在呢,见林枫过来打招呼,怀里还抱着小林沁,大喜,“妹夫,你回来了?大哥也想念你啊。小阿沁,快来快来,舅舅抱你。”伸手要抱林沁。
林沁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搂着林枫的脖子不放,“才不要你,要我爹。”
林枫今天心情实在太好了,笑着替林沁做翻译,“大舅兄,阿沁的意思是她现在有爹爹了,哪还会要舅舅呢?”罗简不由的黑了脸。
“没良心的小丫头。”他恨恨骂了一声。
林沁冲他扮了个鬼脸。
林昙接过旨意之后便回房了,罗纾却没走,得意洋洋的过去跟萧氏、罗绬等人炫耀,“我家大丫头喜事近了,诸位,到时候一定要光临寒舍喝杯喜酒啊。”萧氏皮笑肉不笑的向她道喜,“恭喜你,阿纾,你家大丫头结了头好亲事,天赐良缘。”萧氏到底年纪大了,她内心的失望其实比谁都大,表面上还能勉强维持着,罗绬就不行了,她也是被萧氏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耐性极为不好,这时见她看不惯的罗纾得意了,便阴阳怪气的“哎哟”了一声,“哎哟,不得了呢,以后你女儿要做怀远王妃了呢,恭喜恭喜。你说,这二皇子都康王了,三皇子都穆王了,大皇子怎么还是怀远王呢,还没有自己的弟弟爵位高?他爵位低了不要紧,害的你女儿也只能做位郡王妃,真是可惜啊,可惜。”
“可惜只是位郡王妃。”萧氏和全氏婆媳二人异口同声。
“是啊,可惜只是位郡王妃。”穰氏、罗文蔚等人也都做出遗憾模样,嘴角却挂着讥讽的笑。
罗纾气势如虹,“这个你们就不懂了,皇上的旨意提到怀远王妃四个字了么?没有啊,圣旨上写的很清楚,是皇长子妃。皇长子妃你们明白什么意思不?”神气活现的一个一个挨着问过去,“姨母你明白么?世子夫人你明白不?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四少夫人,你们呢,明白不?”
萧氏心里咯登一下。
是啊,圣旨上说的是皇长子妃,而不是怀远王妃……
罗纾一个一个把1言情侯府的女眷问住了,十分得意,特地拉住罗绬,推心置腹,“这皇长子册妃的诏命是这样的,到了皇次子、皇三子,你说说,又会是什么情形?我猜诏书上肯定会写‘册为皇次子妃’‘册为皇三子妃’,你说对不对?哎,长子和次子可是差远了呢,沈大少夫人,你说是不是?”
罗绬恼火的甩开了她。
罗纾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罗绬啊罗绬,我说到你的痛处了吧?别口口声声提你的沈明婳了,她再神气,将来也不过是皇次子妃罢了。
“别这样啊,皇次子妃也蛮好的。”罗纾好心好意的、一脸诚恳的说道。
罗绬气得柳眉倒竖,罗纾却笑得更为开怀。
这天罗纾大展奇才,把罗绬说得气冲冲离开了1言情侯府,把萧氏说得捂着胸口差点软软倒下,把为数众多的1言情侯府女眷说得灰头土脸面无人色,方才得意洋洋的携了夫婿儿女,回到琳琅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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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感情很纯粹,高兴便是真高兴,生气便是真生气,若陶醉起来呢,那也是真的陶陶然沉浸在欢愉和快乐之中,非常忘我,非常入迷。偏偏她生的又可爱极了,那自我陶醉的小模样,看的人心都要融化了。
罗夫人是最喜欢小女儿的,把她从林枫怀里接过来,笑咪咪亲了两口。
林沁也在罗夫人脸上快活的啄了两下,“娘,亲戚。”罗夫人不由的抿嘴笑,“咱家二小姐芳龄四岁,小日子一直过得无忧无虑的,唯一的烦恼似乎便是亲戚少了些?这下子可好,不光有亲戚了,亲戚还为数众多,一个比一个阔气,小阿沁再也不用发愁了!”林沁兴奋点头,“嗯,不愁了。”
林枫笑道:“阿沁放心,咱家亲戚肯定会越来越多的。不光你姐姐要出嫁,你大哥也该娶媳妇儿了。到时候你有了大嫂,亲戚岂不是又多了?”林沁眼睛亮了,冲林开笑得格外殷勤,“大哥,靠你了呀。”
她热情的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可爱的小米牙,小模样非常之讨喜丫丫电子书。虽然眼下她会词的还不够多,语言不够丰富,可她的表情已经把她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大哥,我想要更多的亲戚,更多的热闹,可全靠你了,你要努力啊!
林枫和罗夫人忍不住开怀大笑,林昙莞尔,连平时很严肃认真的林寒都笑出了泪花。
阿沁,你太可乐了。
林开嘴角翘起,谦虚的向妹妹保证,“阿沁,大哥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林沁很高兴,两只小胳膊用力张开,“到时候我便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亲戚了,比溱溱和攸宁还要多!”提到溱溱和攸宁,她亮晶晶的小眼神有些暗淡了,难过的说道:“我想溱溱和攸宁了,好想好想。”
她的父母、哥哥姐姐都见不得她伤心难受,纷纷出言安慰,“暂时见不着而已,往后肯定还有机会见面的。”罗夫人的想法偶尔是会有些天马行空的,宽解林沁道:“阿沁,虽然你见不到溱溱和攸宁,可是你有大白和小灰,对不对?”林开、林昙听的都晕,这好朋友和宠物能相提并论么,您可真行,谁知罗夫人还没说完呢,继续热切的告诉给小女儿,“还有还有,阿沁,你不是想说一个两岁的人么?娘告诉你啊,你外祖母去世的时候你舅舅才两岁,他没人照管、教养,人便有些糊涂,阿沁往后多说说他,好不好?”这下子不光林开和林昙了,连林枫和林寒这父子二人也一起晕,好嘛,敢情在您眼里,两岁失母的1言情侯府世子、您的亲大哥,他才两岁啊?他是阿沁可以“说”的人啊?您……您为了哄阿沁,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沁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嗯,往后我可以说舅舅!他两岁便没人管了,我管他!”
“对呀对呀。”罗夫人喜悦的连连点头。
林枫顺势坐在了一旁的罗汉榻上,林寒跟着一起坐下,头靠到他腿上;林开施施然走到一张四出头官帽椅旁,胳膊支在了椅背上;林昙是最为镇定的,原地站着没动,可她美眸之中也是笑意闪动。
罗夫人和林沁这一对活宝,给林家带来了极大的欢乐。
琳琅轩中时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1言情侯府其他的地方却不是的。1言情侯府内宅位于中轴线上、最为轩昂壮丽的院落名荣安堂,是侯夫人萧氏的居所,这时候的荣安堂中死气沉沉,像暴雨前的天空似的,乌云密布,灰暗闷热,气压低得让人快要窒息了。
萧氏端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气息恹然。
罗箴、全氏小心翼翼在旁陪侍。
罗文礼、罗文蔚也在。
“祖母,您多少吃一点吧。”罗文蔚孝顺体贴的亲手捧过一个精巧的托盘,托盘上放着汝窑小盖碗,悦目的青色,如雨过天睛。
“没胃口。”萧氏疲惫的摆手。
她哪里吃得下东西,气都气饱了。
罗文蔚平时在萧氏面前是很得宠的,这时被祖母拒绝,便撅起了嘴。罗箴和全氏见萧氏连粥也不肯喝,再三苦劝,“不吃东西怎么行呢?您好歹吃两口,我们也放心。”萧氏恹恹的,“不吃东西,你们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你们有功夫劝我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怎么替我出了这口气,还是件正经事。”
她顺当了这么些年,这两天接二连三受到重创,已经受不了,快要崩溃了。
罗箴有些为难,“娘,莫说咱们意外了,便是沈相也没料到今天的事,对不对?林枫的贪墨案他老人家本以为今天只是初审,谁知陛下干干脆脆的把案子给结了。还有,林昙和怀远王的婚事今天能下旨,那真是让人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怀远王虽然不得宠,也是陛下的长子,谁能想得到陛下和太后都没有召见,就把亲事给定下来了?本来宫里已经安排下人了,林昙的流言也传过去了,太后娘娘都不用派人打听,自会有好事之徒到她面前进言,把安定那边的消息讲给她听,必要的时候冯贵妃还可以亲自出面丫丫电子书。事情真是安排的天衣无缝,可今天真是邪了,全不按规矩来……”
初审就定案,人还没见着就赐婚,完全不全常理。
“娘,真的是事出突然啊。”全氏也劝道。
见罗箴和全氏夫妇二人都是一幅“天之亡我也,非战之罪”的模样,萧氏不由的冷笑,“什么叫事出突然,其实每件事都有预兆,咱们没有留意罢了!林枫其实是一个有巨额家产的人,这件事由来已久,可是咱们谁知道?1言情侯府怕是除了咱们的好侯爷,剩下的人全都蒙在鼓里吧!”她目光变的阴冷,咬牙切齿,“罗纾生下来便克母,侯爷对她也一直不管不问的,谁知大了大了,背着我给罗纾挑了这么个女婿!原来林枫不只才华横溢,还很有钱!好,好,这么多年了,他瞒得我好!”
罗箴见萧氏脸上涌起一阵潮红,心中一惊,忙过来替萧氏顺气,“娘,有事咱们慢慢商量,您千万莫要气着自己。”全氏也过来献殷勤,替萧氏拍着背,道:“是啊,娘,林枫其实很有钱这件事咱们全都一无所知,说不定爹也不知道呢。”罗箴附和,“对,说不定爹也不知道呢,是林枫藏奸。您想想,林枫六岁的时候便被寄养在江阴侯府,直到考上状元、功成名就才向江阴侯索还家产,他该是一个多有心计、多沉得住气的人啊,爹未必知道内情。”
萧氏面沉似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内情?林枫这个女婿是他自己挑好才告诉我的,别的话都没有,只说让我替罗纾筹办婚事。还说什么罗纾出门了,才好办绬儿的事,我那时候真是太傻了,还以为他这是替绬儿着想,谁知他竟是……”气得发抖,说不下去了。
罗纾到了适婚年龄却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提亲,1言情侯心里着急,萧氏心里当然是知道的。她当时的打算是让1言情侯先急上一阵子,等火侯到了,她随便挑户人家出来,1言情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有女孩儿总是不出阁老死在娘家的道理,罗纾名声不好,好人家不愿要,只好拣次一等的人家嫁人呗,还能怎样。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1言情侯回家后会扔给她一句话,“阿纾许给状元林枫了,林枫无父无母,族中也无近支亲人,你操办婚事吧,多费心。”萧氏那时见林枫相貌出众,才华横溢,觉得太便宜罗纾了,可是仔细再想想,林枫是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心里又舒服了些,毕竟罗绬要嫁的可是沈家,名门大族,根深叶茂,不是林枫所能比的。
萧氏还真就又充了回好继母,替罗纾和林枫把婚事给操办了,很尽心尽力。
直到十几年后,萧氏才知道林枫不仅才貌双全,还是个大财主,这让她如何不恼。
“这您就别生气了吧。”罗箴还是很孝顺的,见萧氏气成这样,一心想劝好她,忙道:“您也不想想,罗纾的婚事和阿绬的婚事如何能比。林枫就算是有钱,也不及妹夫出身名门,前途无量。罗纾和阿绬的婚事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不对?再说了,您当初夺了罗纾的婚事给阿绬,补偿给罗纾一个还算不错的女婿,也算对得起她了……”
“什么意思?”罗文蔚和罗文礼在旁侧耳静听,听到这儿不由的愕然,你看我,我看我,都是不能置信。他们的姑母罗绬嫁到了沈相府,贵为沈家的大少夫人,难道这个位置……原本是罗纾的么?
“什么叫我夺了罗纾的婚事。”萧氏恶狠狠的瞪了罗箴一眼,*的道:“罗家的老侯爷和沈家的老相爷确实早年间便约定了孙儿孙女要联姻,可究竟是哪个孙儿孙女,老人家又没指定!罗纾是罗家的女孩儿,绬儿难道不是,怎么便叫我夺了她的?”
“是,是,孩儿失言,失言。”罗箴陪着笑脸,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是哄萧氏开心的,当然不会打的太重,就是做个样子。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萧氏还是心疼,“少装相了丫丫电子书。”口中这么说,语气却已是柔和的多。
罗箴再接再厉,“说真的,您别再生气了。您想想,罗纾和阿绬比,自然是阿绬嫁的更好。便是林昙如今被册为皇长子妃,明婳将来是弟媳妇,可这所谓的皇长子现在还只是位郡王呢,前途能和康王殿下比么?康王殿下可是冯家的外孙,又和郑家是姻亲,有冯、郑两家人的支持,将来娶了明婳,再加上沈、罗两家的支持,诸皇子哪个人能和他相比?将来鹿死谁手,想也能想到了。娘,是哪位皇子的王妃不重要,将来谁能坐得最高,才是要紧的,您说对不对?”
萧氏脸上有了笑模样。
是啊,将来谁能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才算是真的赢了。
被罗箴这么劝着,萧氏还真就没那么气了。
罗文蔚听到她的祖母、父亲把沈明婳捧得那么高,脸上却现出忿忿之色,发作道:“沈明婳真有那么好么?祖母,我才是您亲孙女!爹,我才是您亲生女儿!”罗箴头疼,“蔚儿,你看看你这脾气,你若能和明婳一样安静幽娴,你也可以……唉,你脾气急,嫁到皇家不合适,明白么?”全氏心里也和罗文蔚一样是不服气的,当着婆婆和丈夫的面却不肯多说多话,柔声劝道:“蔚儿,听你祖母的,祖母难道会害你不成?”罗文蔚气呼呼的,哪里听得进去。
萧氏叹了口气,招手叫过罗文蔚安慰了几句,“蔚儿放心,你的未来,祖母替你谋划着呢,绝不会差的。”罗文蔚委屈,“沈明婳都是最高的位子了,我怎么样也比不过她呀。”萧氏苦笑,“傻孩子,最高的位子只有一个啊,这是没办法的事。蔚儿,你先回去,祖母改天再把其中的道理细细讲给你听。蔚儿,礼儿,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
罗文蔚、罗文礼虽心中不满,可是听到萧氏语气坚决,不敢违背,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孙子孙女走后,萧氏微笑道:“我只知道罗纾嫁了位状元郎,不知道她的状元郎原来这般有城府,也不知道她的儿女个个不随娘,倒随了她的状元郎君。罢了,林家人看样子是挺难对付的,那么,咱们便不硬碰硬,换个人吧。”
“您的意思是……?”罗箴和全氏同时开口问道。
萧氏笑得越发得意,语气越发温柔,“自然是咱们1言情侯府的世子爷了。咱们这位世子爷自幼被太夫人惯坏了,简直浑身都是毛病,浑身都是弱点,我都不大好意思了呢,随随便便即能捉到他的痛处,唉,我这是在恃强凌弱啊。”
她语气越温柔,全氏心中便越恐惧,冲她笑得格外顺从、谄媚。
“从哪里下手?”罗箴请示。
萧氏舒服的靠到了椅子后背上,咪起眼睛,眸光如暗夜中正伺机而动要捕获老鼠的猫儿一般,明亮、残忍、狡诈、无情,“不必再跟从前一样弄些个不疼不痒的罪名给他,那是没用的,这回要放大招!陛下既已下了册皇子妃的诏命,想必罗纾和林昙母女不日后便要进宫拜见太后,这个大招,便留到她们母女二人进宫之时再放吧,到时候,那便是致命一击,罗纾母女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狼狈不堪。”
语气轻描淡写的,却蕴涵着无限杀机。
罗箴和全氏又是胆寒,又是欣喜,低声应道:“娘说的是。”
萧氏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罗箴和全氏摒声敛气在旁服侍,没敢再说话。
每逢这个时候,夫妻二人都是有些惧怕萧氏的。
不出萧氏所料,养宁宫果然来了太监宣周太后的懿旨,召罗纾母女进养宁宫。不过,周太后要召见的并非只有罗纾和林昙,还特地提到了林沁,“二小姐也请一起过去,太后娘娘要见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