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老头,你眼神不好?
丞相府的夫人是许济后娶的,出生于江户商业世家的梅氏,当时的梅老爷一心想要跻身于盛京,这才将女儿嫁给了一穷二白的许济,帮着支撑起了许府这么一大家子顺便在盛京城内站稳了脚跟。
只是梅氏毕竟是商户出生,比不得盛京城内大户人家有教养的闺女,虽入了这么个空壳子的豪门,身上暴发户的气质却少不了。
再加上许济早前皇帝登基的时候还算得上托孤大臣,如今皇位上的处处仰仗着他,梅夫人还时常入宫去瞧瞧,便也有些无法无天的认为自己是见了世面的人。
如今这说起话来,免不了夹杂着几分嚣张气焰,这不,一听说许济竟然亲自去接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了,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
许济是什么人,她心中虽有爱慕,却也知道这人不过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风流浪子罢了。
“见过靖王,大小姐回来了啊。”梅月衫站在门边,吩咐着下人上好酒好菜,看到云承泽后倒是不敢再端架子了。
丞相府是皇帝的爪牙,若非因为许秋影进了靖王府,云承泽这辈子都不会和这里有过多的交集。
大厅里氛围冷淡,没人说话,过了许久许济才咳了咳嗓子。
“老头,你嗓子不好么?”许秋影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许济这时候吹胡子瞪眼的,不认他这个爹也就算了,好歹喊声叔叔伯伯也行啊,叫什么老头,这多下不来台。
紧接着这个女儿又问,“找医师看了么?”
“……”
“影儿听人说嗓子不好要多喝热水。”她嘟囔一句。
鱼星早就忍不住了,他头埋的更低了一些,念白有些紧张的在一侧绞着帕子。
先前云承泽说配合的时候她就想过王妃和丞相府这个母家的关系不好,再一联想之前外界传说王妃是傻子,现在看来以前的傻子只是表现,而且很有可能是装给丞相府的人看的。
可笑的是满府上下竟然没一个人瞧出傻子的真伪,想来王妃也是没人在意的主,她在府上的日子应当不好过吧!
念白有些心疼的朝许秋影瞅着,这目光在许济眼里则是变了味,连她身边的丫鬟听着都揪心,想来许秋影也是病入膏肓了。
这一刻他难得心软了一些,在许秋影身上下手几次都没叫人得手,也是这么些年来的事了,许是她命不该绝呢?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血啊!可是做都做了……
许济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许秋影又煞风景了,“老头,你眼神也不好?”
“……”
许济脸色黑了。
“阿姨,你身子也不舒服啊!”她这回说的是梅月衫,虽然许济先前做了介绍说这位是自己母亲,可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现在又出言不逊的找了许济几句不快,梅月衫脸色自然青着,可是碍于云承泽这个靖王在场她却无所作为。
“影儿认识一个大夫,之前夫君眼疾的时候开了几副方子,效果还不错。
老头,你们若是需要,影儿叫小哥哥拿给你们啊!”
“呵呵呵,秋影说笑了。”
“影儿是靖王的影儿,不是土里爬的蚯蚓。”说完她还傻兮兮的乐了两声。
云承泽受不了她这样,靖王威严的表象快要破功了,“影儿,你不是想要去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么?”
“这……”许济有些为难。
他很想找一个单独的机会和许秋影聊聊,瞧瞧她能否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可她和靖王却跟连体婴似的缠着。
梅月衫是知道宫里旨意的,她已经给自己使了几次眼神了,他就算心软也只是片刻的迟疑,剩下的事为了丞相府他还是回继续做下去。
“怎么?”云承泽笑了笑,“难不成去不得?”
“院子没收拾出来。”许济扯着老脸笑得很牵强,“最近府上换了批人,再加上前些阵子也没说要回来,这……”
“哦,是本王的不是了。”他冷笑着,“影儿,走,咱们回家!丞相没想着咱们回来看看。”
“啊?就走啊?可是影儿还没玩好呢!”云承泽唱红脸说要回去她便唱白脸的在一侧小声嘀咕,“好吧好吧!回去就回去,那影儿要吃来月楼的酥油葱花饼。”
“回去路上给你买。”云承泽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副宠溺的模样。
对于靖王府的人来说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那时候的许秋影根本不是现在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可是丞相府的众人还是一阵心惊。
云承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投怀送抱的多得是,可这些年却没见他带谁回府,也没见他对哪个女人有几分好脸色,这许秋影怎么一小子就得到恩宠了呢?
难不成云承泽就喜欢这类傻乎乎的?
许济心中是有些欢喜的,作为人父能见着女儿有个好去处他能不高兴么?他甚至于在想,倘若云承泽只是普通人家男子便好了,如此一来倒是能保证许秋影下辈子平安喜乐。
可许秋影又是他亲手推出去的,这个姑爷也是他选的。
世上本没有后悔药,或许,从他逼死糟糠妻的那瞬间一切都晚了。
“老爷,妾身听说大小姐回府上了。”身后突然传来妇人清秀的声音。
许济正拦着去处,拦云承泽的路他胆子小额头上已是出了层细微的冷汗,后背衣衫也有些潮湿了,听见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他更是一个哆嗦。
那人看上去只有二十余岁,皮肤保养得很好,眉眼处没有梅氏身上的凌厉,一双杏眼正停留在许秋影脸上。
若非头上发髻是妇人所梳,倒是看不出以为人妇。岁月在她身上多了一丝温婉,她对着云承泽行了一礼。
“你来做什么?”许济愣了愣。
江氏不问世事许多年,她性子不温不喜,自从梅氏入府了许济没个好脸色,自请入了后山佛堂,整日里便是礼佛参拜。
虽然都在一个府上生活,可若不是她今日主动现身,许济都要以为她早就被梅氏折腾死了,故而正挡着云承泽去路的他听见声音便愣住了。
对于江氏,他心中多少是怀着一分歉疚的,也因此对她膝下的女儿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有个好儿子,也是丞相府里他唯一的儿子。
至于那胡乱生事的二女儿许秋英,她这个做亲娘的都不管,他管着做什么,反正丞相府已经有个名动盛京的许秋妍了。
只是她现在出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许秋影?当年苏氏和江氏感情似乎不错……
第一百二十二章江氏
“影儿怕是不认得我了吧?”江氏走上前来握住了许秋影的手,许秋影没抵触情绪任她握着。
这人是她二娘,她的娘亲错了,在许济眼里只有能给自己带来效益的女人才会宠着。
江氏性子冷清,更不喜欢这大宅院里的纷争,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在院子里祈福保护好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孩子。
江氏是家道中落大户小姐,来盛京寻亲路上正碰上娘回娘家归来,两人便作伴入了盛京城。她的亲戚是娘帮着寻的,多年过去人早就搬走了,见着两人想谈甚欢娘便约着江氏在丞相府小住一段时日。
那时候老夫人还在,老太太和她儿子一般不念旧情,入了盛京城见得人多了便觉得娘这个糟糠妻配不上他儿子了,便撺掇着许济将生米煮成熟饭。
江氏不喜欢许济,许济知道,娘也知道,可却还是被设计被关在了许府。之后害了喜,在老夫人的劝说下这才留了下来。
那孩子便是许秋桐,许秋桐和她同一天出生,早她两个时辰。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老夫人在世时一直看在眼皮子底下生怕磕着碰着了,老夫人死后许秋影又失踪,江氏便打通关系偷偷放他出了府。
如今说是在军营里当差,至于从前的记忆许秋影还零星记得一些,这个大哥在府上会偷摸着照顾自己,想来是江氏的主意。
至于许秋英这个二女儿江氏没怎么管束,倒是任由她在丞相府野蛮生长,整日里惹得许济不痛快,却没发法发作。
不过她今日怎就凑到许秋影跟前来了呢?
许济不解,梅月衫更是糊涂,就连一直不服气的许秋妍都诧异了。
她虽然平日里和许秋英不对付却也从来没在她那讨到好过,而且就算和自己亲娘梅月衫说了许秋英的坏话,这对母女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江氏就是团软棉花,虽然爹爹不怎么待见,可整个府上除了她院落里的丫鬟却也是谁都没将她放在眼里的。
这个女人,大概从她记事起就很少出现在家里,甚至于性子温吞的叫人找不出错处来,差不多是自主被软禁在丞相府后院了。
“老爷,影儿这才刚回府要不先去拜拜列祖列宗吧!”江氏在边上提议。
许济现在正愁没法留下靖王府的各位,毕竟许秋影是个傻子不在乎面子,可若是叫外人知道靖王入府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离开了,他这张老脸还真没处去搁。
“也罢!你带她去吧,给她娘上柱香。”他见云承泽没反感这才摆摆手。
“靖王请喝茶。”等许秋影走了之后许济亲自给热了茶盏推到云承泽面前,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哪有半点见女婿的样子,反倒是像在见什么恶魔一般。
“主子,先生说了最近不宜喝茶。”鱼星见他将茶揣在手里转着以为他是要喝下去。
梅夫人母女都还未离开,对于江氏她心中虽然不满可也知晓当年是自己男人做出来的错事,就算给了休书依照许秋桐那性子到时候肯定是要跟着走的。
谁叫她生不出来儿子呢!这份气便只能受着。
更何况江氏的心不在许济身上,不跟她抢男人又不在跟前闹事,她没必要上杆子的去找麻烦。
“是,是,看臣忘记靖王还病着这件事了。”许济拍着自己大腿讪讪着,“是下臣考虑不周,那,那……”
“不想说话可以闭嘴。”云承泽提了一句,位置也没坐他的,他那张轮椅上铺着软垫子身上还盖着毯子,将茶放在桌上他就闭目养神了。
许济大气也不敢出,总以为自己得罪云承泽了。
他这时候是进退两难,早知道就不要什么面子了,就像夜晚睡觉时手搁在了胸上,一口气憋着叫他分外难受。
云承泽知道这次回门该是有凶险的,就算许秋影不提一同回来他也会跟着,媳妇太厉害了,他也不想自己没用。
能护着一点是一点,那位江夫人和面前站着的一家三口不一样。从她眼神里云承泽见到了爱,像是当初他被封王要入京受礼时母亲站在门前送别一样。
再加上许秋影没反对他便没有帮着阻止,只不过现在一想到许秋影回府之后的总总表现,他倒是觉得她可能不只是银光楼里长大的影儿了。
丞相府,或许和她还有些渊源。
“二娘。”
后院这边的祠堂江氏显然是经常来,轻车熟路绕过重重叠叠的假山密林便到了,而再远处便是她礼佛参拜的小佛堂,想来这边也是她经常在打理。
江氏没说话,默默点了三支香,又将香炉之类的摆好放到一块牌位前,黑色的木牌上写着“许苏氏之灵位”。
许秋影知道,那是她娘。
“大小姐上柱香吧!”江氏没将她当作傻子一样看,念白在外守着祠堂里就她们两人。
“二娘不问我什么?”
江氏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今夜要留下么?二娘想同你说说话。”
“我得问问王爷。”
“瞧见你过的好二娘也就放心了。”江氏沉默一阵后揉了揉她的脑袋,“二娘没用。当初你娘将你托付给二娘,可二娘护不住你,只能叫桐儿多照顾你。
一晃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影儿,恨二娘么?”
“二娘有三个孩子,想要护住也不容易。”许秋影叹息一声同她相拥着。
在江氏出面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这人不同于被世俗熏染的许济与梅氏,她眼中一片清明甚至能瞧见一丝厌世情绪,可看见自己却还是欣喜的。
“好孩子。”江氏深吸口气,“你娘一直在天上看着呢!你现在好好的,她定然会高兴。”
“谢二娘。”
“孩子,这个给你。”说着她从身上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荷包来,“这里面的东西是你娘留给你的,好好收着。”
“二娘不是还有话对影儿说的么?”许秋影皱了皱眉头,现在就给她这个有点像在逐客了。
江氏摇了摇头眼中迷蒙起些许水雾,似是在回忆。
“你娘当年找到我的时候告诉我,若是你成家了生活得好便将整个荷包交给你,若是过得不好便只将玉佩给你叫你当了,若你一去不回我便守在丞相府等你回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都过去了
许秋影将那巴掌大的荷包打开来,记忆也慢慢涌入了脑海里。
握着那块红色枫叶状的玉佩她的手微微颤抖,这块玉不该是被自己弄丢了么?
她记得自己弄丢之后娘亲的脸色很不好看,难道这块玉从始至终就没丢过,只是娘亲善意的谎言,实际上是帮自己收着呢?
“你娘说过这玉佩少在人前显摆。”见她神色异常江氏在边上说着,“想必该是有深意的吧!”
“嗯。”
江氏帮着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你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张,里面的信二娘没看过。
当年她交给我的时候便说了信上该交代的都告诉你了,有什么想问的以后再来问二娘吧,二娘能说的都告诉你。”
江氏伸手抚摸着那块灵牌,“其实,当年若是没有你爹她或许会走得更远,没有我,你娘或许会带着你们兄妹早早离开。”
“兄妹?”许秋影将玉佩揣进了怀里,“二娘的意思是大哥真的是我亲哥?”
“嗯。”她点了点头,“当年你娘留在许府有一大半是因为我,我和许济没有肌肤之亲。”
“怎么可能,那秋英?”许秋影有些不可思议,可江氏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江氏冲她摆摆手叫她继续听自己说下去,“说我怀上了是你娘的主意,替我诊脉的大夫和给你娘诊脉的大夫是同一个人。”
“我们三一起瞒住了许府上下,你娘原本的打算是生下来了算在我头上,你娘难产。哪成想会是双生子呢,你娘生产的时候许济在外面忙,老夫人还在千佛寺里祈福。”
“产婆是自己人,这事也就一直瞒着没叫人发现。”
许秋影皱着眉头,这些年生成的直觉告诉她娘亲的身份不会简单。
可是为什么上辈子为什么没这个插曲呢?
对,娘交代二娘自己成家之后才能说的,当时代替自己嫁人的是念白,而念白死了。
“为,为什么要这样?”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时候她知道自己和许济的感情断了,可是她要强放不下来脸面,又害怕自己若是真的去了两个孩子都保不住。”
江氏顿了顿,“我那时正巧缺个正经身份隐藏自己,于是你哥放在我这边养着,你则继续跟着你娘。”
“你娘死后我一直按照她的遗愿行事,可惜事与愿违,有些人终究是没有来。若非如此,你也不会一直在府上受累。”
“什么意思?”
“或许你应当叫我一声舅母。”她的声音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沧桑,语气也添了一分哽咽,“你失踪那年你舅舅,也就是丞相府上最开始的管家出去找过你,之后再也没回来。”
许秋影脑子里像是一劈过一道惊雷,不过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稳定了情绪,“那秋英是?”
“你表妹。”江氏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还是称呼您为二娘?”许秋影怔愣片刻见她没反对才道,“二娘明明可以带着我们离开可是为什么?难道是在等舅舅?”
对于从前的管家她还有点印象,大部分时候许秋桐来找他,那管家都会跟在身后,时不时的给自己带些小玩意回来。
只是和娘亲比起来,两人长得好像并不相像。
皎月阁和银光楼都有路问梅的影子,那时候买张人皮面具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一点她倒是没问。
“傻孩子,二娘若是能离开何至于等到今日呢?”江氏眼眸中隐隐含着泪光,“当年你娘若不是因为我这个罪人,也不至于至于流落在外,更不至于会认识许济。”
“什么意思?”
“你娘不是什么山野村妇而是和你舅舅一起出来寻我的,不过路上中了奸人的计谋俩人走散了,你娘被一户好心人收养了。
你爹第一年去赶考的路上发了大水,他那时就住在收养你娘的家里,最后只救出来你娘和一个老妇人,之后老妇人将你娘托付给了许济。
不过这事老夫人不知道,一直以为你娘只是穷人家的女儿,白瞎了一张好脸扯着她儿子了。
再后许济官拜丞相到了盛京,你舅舅发现你娘失忆了有些担心她在丞相府的处境,那时恰逢丞相府缺个管家便入府陪她。
你娘回去看救命恩人无意间撞见了我,她觉得我眼熟便抓了我,这也叫她慢慢记起事来。
按理来说你娘的婚事应当由家族内部的人做主,可那时候她发现自己怀上了,她这样有身份的人就算回去了孩子也是不能要的,便和想要隐藏身份的我商量了这个计策。
再加上抛除我罪人的身份你舅舅本该是我未婚夫,我们一商量就干脆都没给家里通报,在你二岁时我和你舅舅有了秋英。
那时候家里人便发现了你娘是丞相府夫人的事,好几次想要将她接回去,可她若是回去等着你和秋桐的大概是死路,还有我这个罪人也会死。
影儿,许济给的药她是不得不喝下去,再加上梅氏想要入府,早前生下你们兄妹二人的时候她身子便不怎么大好了,她那时已经病入膏肓了。”
许秋影好久没这般哭过了,她靠在江氏肩膀上小声啜泣着,江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个怀抱很暖和。
“二娘,我娘是因为艳萤死的么?”
江氏身子微微一震,忽而苦笑一声,“二娘早该想到的,我当他为什么不来寻我了,原来是艳萤啊。”
“舅舅么?”
“嗯,苏家的人都逃不掉的,只是时间的早晚。
小时候你娘同我说我竟然还给她打包票说天下没我治不了的病。长大了我也就将这事忘了。”
她嘴里呵呵呵呵的笑着,这一刻她释然了:“你舅舅没负我,现在想想我倒是宁愿他将我带回去领罪了,至少也是落叶归根啊。”
“二娘的罪?”
“过去的事了,二娘杀了人。”江氏不在乎的说着,“二娘年少时和秋英现在一般冲动,大多数时候都是你舅舅帮着收尾。”
“都过去了。”许秋影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听江氏这些话她也能分析出她多半是治死了什么大人物,却不承认自己错了,这才从家里逃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大胆贱婢
“是啊,都过去了。”江氏悠悠一叹。
“二娘可有什么打算?”许秋影问,“如果想要出府我能帮忙。”
江氏摇了摇头,拽着许秋影的手关切的问,“影儿,给二娘说说靖王待你好么?”
“非常好。”这是事实,甚至于许秋影在想自己要是真把云承泽杀了,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不可思议?
就算自报家门了,他好像也没怀疑过自己留在他身边是否还是别有用心。
这有点不像她夜孤影收集到的情报了。
“影儿。”江氏拍着她的手背将她思绪扯回来了,“你知道你名字是什么意思么?”
“不是许济起的么?”
她皱了下眉头,她记忆中的娘亲是个温婉大气的女子,只是性子生得太过柔弱了一些,若非如此上辈子的自己也不会受此影响一直在丞相府内忍气吞声。
名讳这种事一般都是父亲在做主的,不过二娘现在这么说也必然是有缘由的。
“你娘喜欢秋天。”江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讽刺,因为许家后人的辈都是秋。
那人明明是害死了她娘,却在自己后人的名讳里都藏着这个字,这事二娘不说这世上怕只有她和许济知晓了。
“影是你娘定的,苏家女人当权,所以你娘偏爱你一些。影子是黑色的,无处不在,会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变化。主人在,影子便在,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不该是影子的影,而是隐忍的隐。忍无可忍了便要将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你娘不拦着你找丞相府的麻烦。
这些都是许济欠你的,在你娘被逼着喝下那碗毒药的时候丞相府和你们母女的感情便断了,你不用顾忌着她。”
许秋影一阵愕然,她发现自己看不明白江氏,她好像在利用自己为娘报仇可又不像,这种感觉很奇怪,不过她并不反感。
“老夫人是怎么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当年她被迫跳崖的时候老夫人身子还硬朗,自己在丞相府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嫡长女,老夫人可是有事没事就找自己麻烦的。
那个咄咄逼人的老者,怎么会突然染上恶疾就死了呢?这之后就是许秋桐去了军营,这一切发生得太巧妙了。
“我杀的。”江氏没有隐瞒她只是冷笑一声,“若非老夫人纵容,你也不会出事,我答应过你娘不再伤人,但总是事与愿违。”
她吸了吸鼻子,“影儿,其实丞相府二娘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我怕你念着你娘,回来找不着地方了便一直留着它。
我几度想动手,可想到你娘的话都停手了。她说得对,这些都是你要经历的,这些年你也成长了不是么?报仇这种事也是自己来做比较好。”
许秋影没说话,她很想问问,如果没有重生呢?
会否像上辈子一样永远欠着云承泽一个恩情,而自己的仇恨只报复了一半人就没呢?
她的娘亲可有想过若她没有另一种选择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妃。”念白的手在门上敲了敲,“有人来了。”
许秋影擦了擦眼角的泪,可眼圈还是有些红,江氏依旧抱着她没松手。
“姐姐,影儿可是已经见过各位列祖列宗呢?”
“夫人说笑了,这声姐姐可使不得。”江氏仍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语调,“夫人是正室,贱妾这声姐姐可受不得,休要再折煞了。”
“倒是个实相的。”
江氏这话算是撕破脸皮了,梅氏也懒得继续和她装下去,望向许秋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怨毒,现在没有靖王撑腰她便大胆起来了。
“哟,秋影怎么哭了呢?”
“二娘说影儿没有娘。”说着她不满的瞪了一眼江氏,江氏本就知晓她在演戏自然是配合的低着头,“说影儿娘亲不在了。”
“呵。”梅氏冷笑一声,一把抓过许秋影的手,狠狠掐着恨不得要将她腕子掐断了,许秋影扭了一下脖子她却抓得更紧了。
“秋影啊,王爷可是在找你呢?”梅氏在她耳边道,“你想不想去见见他呢?”
眼见江氏有所动作,她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江氏会意便带着自家丫鬟告辞离开了。
许秋影不喊疼,梅氏毕竟是养在后院里的女人这力道跟蚂蚁咬人似的,只能膈应她。
她只是偷偷转运了一下功法,从指尖开始慢慢转化出寒气。梅氏想要同她亲近她便任她握着,反正到时候倒霉的不是自己。
果然没多久梅氏便摔了她的手,将手背在了衣服后面,许秋影则是一脸懵的转过头来,“阿姨,你不喜欢我么?为什么不牵着影儿的手了。”
梅氏脸上讪讪的,如今江氏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这路上的外人也就念白和许秋影了,她想这时候找人的不快应当是没人在意的。
这些年在丞相府上许济虽然对她好,可总是隔着疏离,虽然这十多年的生活早就叫她看清楚了许济的为人,可一想到许秋影过的好她就气了。
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二房的江氏虽然不争不抢甚至于许济从不进她院子可人毕竟有个儿子,而其他几房许济纳的妾都是她入门后。
那些女子风尘味十足本是上不得台面的,可许济却总是留宿在那边,也因着这个原因她心态渐渐扭曲起来,可毕竟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总不好叫下人们嚼了舌根去。
如今许秋影的出现对她而言只是个引子,凭什么这傻啦吧唧的人过的要比自己女儿好呢?她明明就该死了的。
她心态不好,“啪”,一掌扇到了许秋影脸上,念白正要阻挡却没能拦住。
“王妃?”见着她家王妃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念白懵了。
她家王妃并不傻,这一巴掌躲过去了就成,为什么要生生挨下来?
王妃脸上挂着金豆子,好不可怜的嘟着小嘴,念白一过去就被抱住了,“白白,阿姨欺负我。”
“别怕别怕。”念白还是头次遇上这样的状况。
她家的主子平日里脾气还可以,脑子也灵光,她怕坏了主子的事也只好配合,可她这么想并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
“大胆贱婢!”梅夫人身边跟着的丫鬟推搡了念白一把。
第一百二十五章可是有什么委屈
念白被推到了一边的花丛里,好在她是抱着许秋影的,许秋影一个巧劲过去她只是脚崴了一下,倒是没被花丛里的枝杈划破脸。
“夫人也是你能冲撞的?”
“我……”
许秋影之所以带念白出来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苍寻绿说过上辈子念白是为自己死的,她信任她,另一部分则是这人比院子里那两个老实。
念白嘴里说了几个我字,这被诬陷了一时间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词汇来。
又或许她知道这时候反驳什么都没用处,可她主子是许秋影,她不能叫许秋影受伤,这是做丫鬟的本份。
现在她倒真觉得许秋影就是个傻子了,想都没想就直接跪在了地上,“还请夫人责罚。”
“可是。”许秋影上气不接下气的吸了吸鼻子,“可是夫君说白白只要跪夫君就可以了啊!”
梅夫人身边的丫鬟狐假虎威,在梅夫人还有顾忌的时候就踹了许秋影一脚,按着许秋影的胳膊就要让人跪下。
可许秋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这一踹没将人踹到自己反倒还差点摔在了地上。
“你动不动就叫人跪,你又不是那坟里的死人?”许秋影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可那一瞬间眼神里迸发出来的怒意却是叫梅夫人打了个寒颤。
不等她再看许秋影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梅月衫怀疑自己眼花了。
“好大的胆子啊!”鱼星的声音叫四人都是一怔,许秋影的膝盖半弯不弯的像是被绊倒一般手按在了念白胳膊上,她脸上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
梅月衫知晓鱼星在靖王府的地位,虽然如今靖王失势,可朝廷中的事也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参与的,因此见了鱼星还有些慌张。
不过很快她就为这份慌张找到了说辞,她忍住手心的不适再度抓紧了许秋影的手,“这不是替秋影教训她身边的蠢丫鬟的么?”
“秋影这身子金贵着,你刚才没瞧见,这蠢丫鬟将她主子挤到花坛里去了。
若非是如虹帮了一把也不知道秋影这张脸还能否保住呢?这样笨手笨脚的丫鬟怎么能留在秋影身边呢?往后若是出去了岂不是叫人笑话的?”
梅月衫想的很好可惜事与愿违,尚且不论许秋影原本是个睚眦必报,没有仇就上杆子制造点仇恨也要报仇的人,就鱼星在这,难道会放任他主子靖王一个人待着么?
“念白是靖王府的人。”
“是是是,这点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知道。”
梅月衫回答之后却又觉得有点不对,等她转头回去的时候只觉得恐惧刺得心痛,她竟然是说不出话来了。
“靖王……”
“据本王所知,梅夫人不是影儿母亲吧?”
“……”梅月衫如坐针毡,指尖泛滥而出的寒意使得得她有些麻木。
她只希望靖王和鱼星都是刚到,没看见先前她故意找许秋影麻烦的那一幕。
许秋影出乎她意料的地方很多,她没想过靖王会这么护着她。
“不是。”梅月衫一直都是低着头的,靖王身后站着许济。
她不敢同这个同床共枕的人对视,那双眼睛虽只是匆匆一别她也瞧见了失望。
“丞相夫人是想补齐嫁妆?既然是母亲,应当有为女儿准备的吧?”
“啊?”梅月衫愣愣的。
当时许秋影已经死了,嫁妆根本就没有,何况苏氏出生贫农根本就没什么,难不成要她掏光丞相府?
“下臣去找管家商量商量。”
“丞相,这种事难道不该家中女眷在打理么?本王看丞相夫人和影儿关系不错啊!”云承泽皮笑肉不笑的朝许秋影招招手。
许济摸了把冷汗,见找借口溜走不成只好在一侧作陪。
许秋影没应云承泽的,嚅了嚅嘴,“夫君,我家白白很乖的你不要她跪了好不好?”
“不,不敢。”梅月衫哪里见过这阵仗,只好叫如虹去将人扶起来。
可谁能想过叫人下跪容易,扶人起来那么难呢?
靖王来的时候念白原就打算起来的,可早就获得自由的许秋影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可主子叫自己跪着她就跪着了。
如虹觉得这人太重了有些,动了几下手她就恼火了,而偏偏这么多大人物在场,她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
没一会一张脸就憋得通红,念白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念白,你可是有什么委屈?”
鱼星他们其实是一早就在这后花园里待着了,他家主子找的借口是晒太阳,许济又被下了闭口令,三人就这么杵在王妃会走的必经之路上。
先前发生的一切主子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动作,只不过云淡风轻的对许济说了一句,“看着。”
他那时候还在疑惑他们家王妃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现在竟然叫人打脸了还不还手,就算是装傻这对自己也太狠了一些。
如今这戏唱了一大半他也算是明白了,王妃是来讨债的,至于王爷则是来找丞相不快的。
得!两口子都腹黑。
鱼星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是靖王府的人,现在他也打起了混水摸鱼的主意,看戏嘛,越乱越精彩。
鱼星这话一说,一直丧着脸的许济总算是回了神。
“这位念白姑娘,你可是有什么委屈?”
至于什么委屈许济看了那么半天定然是早就知道了的,但是他不明白这好好的回门怎么成了煎熬。
靖王这神神叨叨的性子他吼不住啊!
鬼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今天闹这么一出多半是云承泽在来时就给那丫鬟交代了的。
许丞相一心扑倒在官场的大事上,根本没想到堂堂靖王真的只是和他女儿一起来完成敲诈的,而他想得太过复杂了一些。
“先前是夫人先动手的。”念白听到委屈二字果真是委屈起来。
在瞧见了自家王妃眼里闪耀着的诡异光芒时,她将实话实说的心压下了,转而变成了不要脸的戏精。
她知道,王妃乐得看她演戏,王爷也会给她撑腰。
第一百二十六章丞相夫人觉得这脸打的爽快么
“求王爷原谅奴婢照顾王妃不周,奴婢并不知晓边上的花丛里藏着铁棘,更不知道若是稍有不慎会划伤王妃的脸。”
许济原先见这丫鬟还算实相,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只是很快他的打击又来了。
念白先是一通言说自己和王妃跟着江氏后不久就被梅氏带来这边了,而后又说了梅氏路上的小动作。
当时路上只有她们四个,现在她就算是白的说成黑的王爷也会给她撑腰。
毕竟梅氏刚才欺负王妃和自己的画面许济可是没法抵赖的,就算知道其中有不真实的部分,可云承泽不会承认。
念白跪在地上,双手蜷在袖子里互相掐着,没几下的功夫她就疼得流下了眼泪。
“奴婢不知道夫人对王妃是否有什么误解,在奴婢眼里王妃虽然有些孩子气,可王妃很乖,不会胡乱生事。”
“可是丞相夫人呢?却是处处针对王妃。王爷,不止王妃的脸王妃的手也被夫人掐成青紫色了。”念白哭丧着,“是念白没用,护不住王妃,求王爷责罚。”
许济脸色越发苍白,可也只能在心里将梅月衫骂了上百遍,先前花园里发生的一切靖王都亲眼目睹,他帮不上忙。
只不过他原本以为靖王不提这茬就能过去了,却没想到靖王府的丫鬟这么护主,根本不顾及他这张老脸。
“你受伤呢?”云承泽难得体恤一回下人。
“奴婢这点小伤同王妃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呢?奴婢只想要个公道,下次,下次夫人若是心中想起些什么陈年旧事了要对王妃发火还请夫人提前告知。”
“叫念白好将王妃推到一边,夫人想罚便罚念白吧!念白无话可说,可是,王妃不通人事就已经够可怜的了,丞相夫人为何还这样待我家王妃?”
念白这番话倒是将梅月衫堵了个结实,现在的许秋影不过是个傻子,就算当年有什么恩怨现在都应当过去了,可她却偏偏抓着这点不放过。
这样想来,她这个丞相夫人确实是太小家子气了些。
“……”
云承泽不怀好意的挑眉:“本王看丞相夫人好像有话要说?”
“臣妇没有。”
梅月衫抓着袖子不自在的朝许济看了一眼,可许济显然没有打算帮她,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又避开。
她后背上湿了一层冷汗,心觉自己不正常,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忽然和个傻子计较起来呢?
梅月衫已经在心里算好了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如虹身上,如虹跟了她这些年早就知晓她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也做好了认命的打算。
“既然没有,那想必念白说的都是真的?”
梅月衫愣在原地,开口辩解不是不辩解也不妥,“是,是臣妇一时间受了下人的挑拨,先前是在气头上。”
“丞相夫人称呼本王为靖王,呼影儿为秋影?”
梅月衫一愣,知晓自己是碰上硬钉子了。原先她还以为云承泽维护许秋影只是为了还许济的下马威,现在却发现自己想多了。
“是臣妇不是,臣妇不该如此对王妃。”
“那丞相夫人觉得这过错应当如何解决呢?若是心情不爽快了,一个下臣夫人便可以打一个王妃了么?”他抬着下颚示意念白先起来再说。
“臣妇……”
“念白。”云承泽指着站在自己身侧的许秋影,“这是你家王妃吧?”
“是。”念白心疼的给她脸上涂着药,“是靖王妃,据说还是当今圣上赐婚。”
“丞相夫人觉得这脸打得爽快么?”
这话一出许济同梅月衫一样都腿软了,当初他们便是因为嫌弃许秋影是个没用的傻子才将人推出去的。
那时候的她甚至于连府上下人都能欺凌,如今谁也没想到这嫁出去的废物竟然找了个强大的靠山,且是自己送给靠山的。
“臣妇有罪。”梅月衫跪在地上磕头。
许秋影扬了扬唇角,几个跪地的人都没见到她嘴角上讽刺的笑意。
想想先前,如虹可是非要她和念白一起跪下的,只是现在这要下跪的人却是变了。
“那是丞相夫人的陪嫁丫鬟吧!按照丞相夫人所言,是她扇了影儿耳光?”
他的话还未落下如虹已经自觉的扇了自己几巴掌,“奴婢错了奴婢有罪。”
“靖王现在同你说话了么?”鱼星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敢羞辱皇家人,怕不是嫌脖子太细搁不住这脑袋了吧?你们将天子的威严至于何地?”
“靖王爷。”许济颤颤巍巍的接过小厮手中的账册,“这是秋影该有的嫁妆,这……”
“影儿。”云承泽唤了一声正在神游的人,“看看?”
“看什么看?”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许济,“他还没这个胆找我这个死人的麻烦吧?”
“嗯?”云承泽有些诧异。
因为许秋影已经不装了,他糊涂了,早知道不装了还凭白挨打做什么,害得他心疼。
“你……”许济也被吓住了。
他所听见的声音里带着冷意不像那痴痴傻傻看上去连话都说不通的模样,这,这还是他的女儿么?
“丞相大人别来无恙啊!”她挥开念白要涂药的手将她推到了身后,耳后蹲在了梅月衫跟前,“丞相夫人那一掌可真是疼呢。”
“你,你不是许秋影?”梅月衫跪在地上的身子往一侧歪去,她在许秋影的眼里瞧见了一抹狠厉还有恨,那是许秋影混沌的眼神中没有的神采。
许秋影当初之所以会被埋葬,是她下的药,本来这两个将死之人都活过来就已经够叫人诧异了。
若是许秋影还傻着,她尚且能放松下来,可若她什么都想起来了,那岂不是专门回来找自己报仇的?
梅月衫从来没有哪一刻是这么慌。
“许秋影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不是的。”
“我当然不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我也很好奇母亲眼里的我到底该是怎样的。”她呵呵笑着,那目光中有着探究,梅月衫撞见她的眼眸,瞧见自己散了珠钗,发饰都被撞得有些乱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前尘往事
可偏生就在她迟疑的时候许秋影又忽然变作柔弱,抱着双臂蹲在她跟前嘴里小声啜泣起来:“母亲,别打我,秋影认错秋影认错,秋影不想饿肚子,母亲不要把饭菜收回去。”
“秋影会乖的,母亲不要叫他们在欺负秋影了好不好,好痛,打得好痛。”
梅月衫愕然的看着她,忽然朝身后跌去。
见她坐在地上许秋影也跟着她赶,梅月衫那张脸都被吓得有些扭曲了,她一步步往后挪着身子,陡然尖叫的啊了一声,像是身后有野兽追着疯狂的跑远了。
“不经吓!”许秋影见人跑远也没要追的兴致,理了理衣服没事人一样的站回云承泽身边。
“想笑就笑。”许秋影白了抖着胳膊的鱼星一眼,又见云承泽还看着自己皱眉,“你不会真觉得我疯了吧?”
“有点。”云承泽不置可否。
许济已经被许秋影这精湛的演技给震住了,“你,你是?”
“苏影。”许秋影对他没有好脸色,“这应当是丞相期望的吧!我算不得许家人不是么?”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什么叫怎么会这么想?”她冷冷的笑着,“我今日本没打算撕破脸皮的,这一巴掌你也瞧见是怎么回事了,也省的得说我不懂事故意在你面前说梅月衫坏话。”
“当初娘亲没走多久,你便叫梅月衫入府,她对我不好我来找你,我记得当时你骂我胡说便罚我在院子里跪了三天。”
“好像是乳娘见我晕倒了才将我扶回去的吧?之后那乳娘便被辞退了。”
“还有娘亲那碗药是我亲眼见着她喝下去的,喝完之后七窍流血,我看见她在我面前痛苦的争扎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一张脸全是血我还以为她在和我开玩笑,我怎么唤她都唤不醒……”她深吸口气,眼眶中已经隐隐有些泪水,可她并未哭出来。
“那时候我才四岁,还那么小,许济,你怎么这么狠心?那是陪你一路走上来的结发妻子,难道夫妻间的那些情谊还比不过梅氏一族的钱么?那时候这段情算是完了吧?”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凄美的笑,将隐忍的泪憋了回去。
许济早就一脸震惊,这件事不该有人知道的。当时院子里早就清场了,就连有可能涉及到的人也被处理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苏影像是看出了许济的困惑,反正她也算是撕破脸了。
“你去之前娘亲将我藏在一侧的柜子里,叫我记住你是怎样的嘴脸,你走后她当着我的面喝下了药。我还记得你那时的承诺,你说会好好照顾我的,结果却是叫我和娘亲走了一条同样的路。”
“呵呵,这件事我本来早就忘记了,多亏了梅月衫送我的药。你们谁都没想过我还能活着回来吧,当初你们要是补一刀就好了,下药对我没用的。”
许济听着这一切,感觉像是被人扎了一把无形的刀,正在胸口处翻搅着,他一口血铺在了地上。
“一切才刚刚开始。”
许秋影,不,苏影,像是从幽冥界归来的鬼使。
许济知道她是来复仇的。
前尘往事算起来,终究是他欠她们母女太多。
这一刻云承泽也算是明白了,先前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着的时候许秋影就有些不正常了,想是触景生情将以前的一切都记起来了。
只是这记起来的时机不太好,她这样的人心里藏不下太多事了,如今更是一点就着的爆发了。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宫里会出什么状况,现在她是爽快了,可那深宫宅院里的人会放过她么?她现在不傻了。
“你,你什么时候好的?”许济缓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了。
她拍了拍云承泽握着自己的手,像是在告诉他自己没事:“我本来就从没傻过,只不过你们不配见到我聪明的样子。”
“那你为何还将药喝下去?”如果他没记错那碗药是梅月衫遣了如虹逼着她喝下去的,许济从未觉得哪个人有这么可怕过。
而面前这个人,还是个孩子,竟然是他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的。
“你可真搞笑,只许你下毒不准我解毒的?”
“不可能,那,那是?”
“我今天来没打算要你命,原先也还没想着要将关系挑开的,是你们逼我的。”她耸了耸肩,“那是宫里送来的药吧?”
许济身子一震,他本来也只是被她想要复仇的心给吓到了,可现在他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她那黝黑的眸子只剩下平静,他发现自己看不透她。
“看来是了。”苏影一点也不意外,“他们对我赶尽杀绝的原因你应当不知道吧?”
“宣太后在世时曾给未来的储君定了一门婚约,被选中的女子会是未来的皇后,只有新王登基后才能娶这位女子为后。”她看着许济的眼神无比讽刺。
“如果没有意外女子的夫君本该是三年前被处死的前太子,可是大概七年前的一次偶遇两人结拜成了兄妹,宣太后只好为前太子另选妃。”
“至于那女子宣太后可怜她生世凄惨又无人垂怜,在几位皇子中间选中了皇后膝下的老四,可惜天不遂人愿,五年前那女子在去归元寺祈福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山匪,而后失踪了。”
“你,你……”许济脑子里轰隆轰隆的响着,似乎有根线叫他将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十岁以前的许秋影确实是挺招人喜欢的,那时候的宣太后逢年过节便会接她去宫里玩玩,她也因为多彩的表现而名声大噪。
甚至于在失踪后宣太后还特别召他入宫过,就是专门问许秋影找着了没有,看样子是颇有遗憾。
他现在将这些都联系起来,背后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娘……”
“我的嫁妆就不必了。”她将册子扔到他身侧,“我长这么大养我最多的也不是你,反倒是中舟皇室里那几个已经不在的人教会了我很多。”
“你……”他张了张嘴,这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要的很少,娘亲那根玉如意你整日摆在桌案上也不觉慎得慌?还给我吧!你不配!”她深吸口气等心情平复下来了又道:“听说先帝曾多次出入过你书房?”
第一百二十八章我心悦你
许济怔愣的坐在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先帝曾多次说那玉如何如何的好,说宣太后喜欢美玉想要换了他的玉如意拿回去送太后,每次他都是以亡妻所赠之物又找了别的玉送去宫里。
可关于玉如意这件事,一直到先帝身子开始不好,他都记挂着。
能有什么东西能叫一代帝王一直惦念着,原来他所嫌弃苏越不能给他带来的荣华富贵,到头来一切的荣华富贵实则是苏越送给他的。
多么讽刺的事?
“为什么?”他念叨着,“你娘到底是谁?”
他清楚的知道中舟皇室中没有这个人,倘若苏越真是皇族中人,那他头次见苏越的时候她又怎会那么落魄?
像是知晓他在想什么苏影倒是毫不避讳:“我娘遇见你之前是因为要忙活一件事,在路上出了点事故才导致失忆了。之后到盛京是因你高中,先帝特许你带夫人参加宴会,那时宣太后一眼便认出了娘亲。”
“宣太后是娘亲小姨,外祖母与宣太后是双生姐妹,宣太后无后人只收养了先帝和——”她看向云承泽,“长公主。先帝对宣太后也很是尊敬,基本上也算是有求必应,只是那玉如意你以那样的理由拿着,他也没办法将之带回给宣太后,这事倒也成了他的心结。”
“呵呵呵……”许济有些麻木的朝她看着,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流泪了,却没想到……是他错了。
如若不是梅氏家大业大,又正巧差个在盛京的引路人,或许也不会挑中那时两袖清风的自己。
而自己的命运,或许又不同了。
难怪就算先帝给自己太多的权利,自己做得再多,他也没赏过自己。
他那时候时常惴惴不安,总以为是哪处犯事得罪了先帝,却没想到竟然是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那样对苏越的。
喝下毒药的苏越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她是怎么喝得下去的?许济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是这个么?”鱼星早就跑了一趟许济的书房,将那玉如意拿了过来。
她握着翠绿色的如意柄,抚摸着上面的云纹,看着许济红了的眼冷笑道:“丞相觉得人血馒头的滋味如何?踏着我娘的尸骨身居在这高位上,丞相可有过寒心的时候?”
“……”
“想必那时只能瞧着这玉如意以求良心上的安宁吧?”她堵住了许济想要说出来的话,“我与丞相府两清了,自然,不要轻易去找我麻烦。”
“你今日对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宫里那几位?”许济想要将玉如意抢回来,却是被鱼星挡住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云承泽,“你确定他能护着你?”
“那你就给我带句话,问问他们:先帝是怎么死的,前太子又是怎么没的,还有……八王爷是怎么疯的?”
许济一时间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依稀间能看见苏影嘴上的笑,那浅浅的笑像是带毒的刀,快要将他的心割裂了。
他知道苏影说的多半是真的,皇宫里那对母子坐上如今的位置,手上染着的血不比他少多少。
只是想想这皇位来历不正,苏影又说得这么肯定,而面前又坐着云承泽,他心慌了。
靖王爷和皇上的不对付在皇上登基之时他便知道,只是那时候的皇上需要靖王帮助才能坐稳皇位也因此一直在压抑,却没想到现在苏影竟然将一切埋藏在幕后的真相都剖解了,就这样血淋淋的摆在面前叫他不适应。
“说说我同他的恩怨吧。”她的口气只想在闲聊,可聊的内容都是惊心动魄,那是她活了两世才总算理清的线索。
“前太子是我阿哥,宣太后在知道这事后给我选的第一个夫君是八王爷,那时候的八王爷还算正常可没多久就疯了。后来找上了五王爷,五王爷以好男风为由拒绝了太后,之后才挑中的他。”
“他不服气自己没用便找了想要将我除掉的梅月衫联手,两人一起设计将我推下了山崖,然后将这笔账记在了山匪头上。可惜的是这件事被人提前告知了我,于是将计就计我在江湖上浪荡了将近三年。”
“这三年时间。”她笑了笑,“也包括现在,我都有很多次机会杀掉他。可是我没有,也没有对付你们,因为我觉得你们都很可怜,都……自以为是。”
是自以为是,谁都没想到三年前被找到的傻女竟然是装傻,而且将所有人都瞒住了。
许济心惊的背后是一阵庆幸,还好她并没有对自己动杀心,这样可怕的人想要弄死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给你。”许济看着她将玉如意塞到了一直充当着背景墙的云承泽。
“你想起来了多少?”云承泽抓着她的手指捏了捏,先前看着她好几度失控,在听她毫不犹豫的说出那些事,他的心也跟着一阵起伏。
不过他知道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人痛快的死去,而是一天天的活在她想要报复的恐惧里。
“很多。”她叹息一声指了指云承泽腿上放着的玉如意,“收好它。”
“你不要?”他一阵愣。
昨天夜里他们就商量好了今天是来敲诈的,结果她现在想起了往事,竟然只要玉如意未免有些亏了。
不过要钱是她自己的事,云承泽也不催她。
“宣太后说过那边的习俗,若是女子有了心怡的男子便会将家里传下来的玉如意送给男子,男子若是收下了就代表两人是夫妻了。”
她瞥了一眼许济,声音却是冷的,“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为我选的好夫君,云承泽,我心悦你。”
云承泽心口狂跳着,有些不敢相信的朝她看着:“你,你在说什么?”
“夫君,我心悦你。”说着便贴着脸在他额上轻轻一吻,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早前不是说了么,你不弃我不离。”
“我,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
云承泽很早以前就知道在这人面前的时候,虽不是他本意,可他却总是会不自觉的变得卑微,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逼迫他那样做,叫他很没安全感。
因此,现在听得这段话,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开心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狭路相逢
在知晓玉如意的作用后许济早就悔不当初,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一直留着的东西竟然是这等含义,可是现在……
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了,那人早就被自己害死了。
现在他和她共同的女儿都反目成仇了,甚至于他不怀疑苏影所说的,她想怎样真的就能把自己怎样。
只是,她不屑。
“你当初为什么要喝那碗药,还记得原因么?”
“几件事都与你有关。”她冲云承泽神秘的一笑,“在知道这件事后明知是个火坑我也会往里跳,因为我知道你死不了,那种情况下也只有我能救你。”
“这么说你早有准备?”云承泽一愣。
“不然你以为计城能这么容易出面?”她冷哼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他还有别的打算,再加上我失忆,叫天医府的人钻了空子。”
“是啊,他不该那么早就在我面前露馅的。”云承泽喃喃自语,“回去吧!”
“嗯。”
这次苏影看也没看许济,推了轮椅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却是许济突然顿悟过来。
“秋影。”
她站在原地,“虽然娘亲喜欢这个名字,可我不喜欢带着你们丞相府的东西走。以后再见我会尽量念着你对我的好,不过提醒一下你最好叫云天逸少打我主意。”
他一阵苦笑,“皇上早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那你告诉他,倘若坐在那个位置的是我跟前这位我还忌惮几分,中舟皇室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他不过傀儡而已,换了总有新人接替。”
许济瞧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翻起的巨浪早就叫他没了分寸,恍惚间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摸到了当年苏越住过的院子。
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的院子早就看不出半分当年的影子,苏越应当是恨他吧,不然怎么会叫那么小的孩子看着自己死呢?
一切的苦果,都是他种下的,也都该他尝。
“困了?”
上了马车之后她便一句话也没说,回了靖王府也没出去用晚膳,只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床上发愣。
“嗯。”她点了点头,“我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
“没有,你看不上云天逸,我也没将许济放在眼里。”他语气淡漠,只像是在谈着无关紧要的人一般,“现在有什么打算?”
“嗯?”反倒是苏影有些诧异了,“你在想什么?”
“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还在想宣太后来自哪。”
“呵。”她轻笑一声,“怕我将你卖呢?”
“倒不是这个。”他将她抱在怀中,“以后有什么委屈可以先给我说,玉如意我会好好带着不会辜负了它于你的含义,记住我是你夫君。”
“真煽情。”她缩进了被子里,依稀间他像是看见了她的眼泪。
“我说过我和天医府有仇,是世仇。”被子里发出的声音显得不真实,“在差不多一百年前天医府几方势力为了争夺府主之位乱了,一支分支不想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就被逼入了鬼谷群山。”
“那里有天然的屏障,进去的人本该是死路一条却没人能想到鬼谷内部别有洞天,再加上没有活人敢随意进入,分支经过几十年的开拓将鬼谷变作了桃花源。”
“他们的血脉得以延续下来,却也因为鬼谷那边特有的环境,那条血脉的后人体内都带着艳萤的毒素。
正因如此鬼谷每隔五年都会派人去找寻更多关于艳萤的线索,外祖母和宣太后就是当年被送出来找解毒之法的一对姐妹。”
“毒发的时间不准,正常情况下可以平安度过前二十多年,宣太后一生都没有子嗣是因为她不想要自己的后人饱受这种痛苦,更不想叫世人因为膝下孩子的异样发现鬼谷的存在。”
“那你?”他已经见过她发病几次了。
“娘亲也不过是在有了我之后体内艳萤才开始显现的,是被许济忘恩负义给气的,至于我……我在许府受的这些算不得正常成长吧?
哪个孩子会有我这么丰富精彩的人生呢?我现在还能活着都挺不正常了,拿冰蚕蛊当普通药材用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影儿,以后有我。”云承泽连人带被子的将她抱在怀里,“先帝……”
“他们改了圣旨,原本是给老八,叫老五和你做摄政王的,根本没这老四半点事。”
“天柘……”
“他是个人才。”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也不知道是褒奖还是事实,“至少写的字给我的感觉是这样。”
山里的夜晚有些冷,苍寻绿提着豹子的腿往身上送了送,豹子被弄醒了还有些不乐意的咕囔了一会,他跟撸猫似的在它后颈上抓了两抓,豹子也跟着在他身上蹭了蹭这才消停下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只猫呢!”苍寻绿叹息一声,目光深深的望向远处的密林。
他的感觉没错,打出了盛京开始便有人追着自己了,不过不是他想象中的东石人,而是天医府的人。
盛京的事够多了,他不想叫那人难做,只好又偷了点银票这才敢上路,这样臭丫头才不会起疑心。
山野里跟丢的人逐渐点燃了火把,想来也是他之前扮作蒋生时惹下的祸患,这次还真叫那丫头说准了,丰白谷这个老窝迟早要被端掉的。
如今算是里应外合的都埋了天医府的人,他知道自己插翅难逃了。
早知道,他和丫头断绝师徒情好了,自己死了她怕是会伤心很久吧!
“阿狼,你说我们能活着出去么?”
阿狼低低的呜咽一声,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它的目光正对着远处。
“你说你要是只雪狼就好了,那多漂亮啊。”
阿狼不满的用爪子拍了他的袖子,而后上嘴了。
“尽是口水。”他啧了两声将袖子扯了出来,“你们俩走吧,我送死总不可能叫你们跟着啊!以后……帮我好好照顾影儿。”
火把快要燃到跟前,可一狼一豹却没动分毫,他苦笑一声:“这是想要和我一起走啊!娘当初也是好心救你们,不用对我以身相许的。”
“是你!”苍元良看着火光下的脸一阵诧异,“真没想到你这孽种竟然还活着。”
第一百三十章你说谁是东西
“大哥都没死我怎么能这么快去见爹呢?”苍寻绿冷冷笑着。
且不论他长得和他老子一点也不像,就连天医府那块地他也看不上,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人为何这些年了都没放弃过对他赶尽杀绝。
“你住嘴!”苍元良冲他吼着,他不希望苍寻绿提到任何关于过去的事。
跟何况这里还站着那么多不想干的人。
在苍元良看来他这个弟弟在三年前就该和那个女人一起死去,就连如今被他抓到也是老天爷看不下去,都是活该,谁叫他们觊觎了不该碰的。
若非这对母子的出现,为何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娘亲又怎会含恨而去。
“呵。”苍寻绿讽刺的笑了。
瞧瞧,这就是他的好哥哥啊。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动怒了。
这些年来他背负的一切大多拜这人所赐,现在只要苍元良不高兴了他也就开心了。
“你笑什么?”当初将他赶出天医府的时候苍元良就做好了他要死在外面的准备,可最后却生了变故。
面对这样的苍寻绿,他不确定自己一早得到的消息是否准确。
万一呢?
万一苍寻绿身后还有后手呢?
从前这人在他面前一贯是胆小怕事的,出山的时候他尚且不将苍寻绿放在眼里,却是叫他逃了十多年,这人越是越发厉害了。
他也不过是偶然得到这个弟弟的踪迹,最近又接到了蒋生的消息,看来这十多年来两人是搅和在一处了。
苍寻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对着火光上方那人斜睨着一双眼:“笑你想得美。”
“你!”苍元良只当他是死鸭子嘴硬。
“我很好,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提醒。”
“你找死!”活人尚且有三分脾气,苍元良见他硬气,扬起身侧人手中的火把就朝他身上挥去。
两匹野兽本就怕火,这火把来的时候它们也只是稍稍朝后退一步,之后又继续挡在了苍寻绿跟前。
“把这畜牲给我拖走!”
两只野兽都是通人性的,如今没奋起反抗也只是因为苍寻绿不想叫他们伤人,自己这一趟本就差不多是来赴死的,如何能再拖累两条生命呢?
在东青山范围内或许还没有它们的天敌,可若是自己死了这一切也就说不定了,到时候那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两个小崽子么?
可小崽子到底也是兽性十足,听得这挑衅的话语当即吼了起来。
狼王一吼群山中便亮起了一丛丛的绿灯笼,豹子半伏在苍寻绿跟前,炸了毛的朝四周的人群怒吼着。
本是黑夜,本该万籁寂静,整座山脉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还愣着做什么?”苍元良吼了一声,“难不成你们怕呢?”
他们里里外外得有着数百人,在苍寻绿面前本该是百分百的胜算,能将这人带回去也能问出蒋生的下落,可现在局势却斗转了。
人和狼本就不能比,可群山中像萤火虫一般绿莹莹的颜色却足足上百对,一人对一匹狼尚且不对等。
如今没退路的倒是成了他们。
“苍寻绿,管好你的畜牲。”
阿狼听得这话又是一声嚎,接到命令的群狼也跟着叫喊起来,顺便围得他们更近了一些。
“苍寻绿!”苍元良有些急了。
“我可命令不了它们。”苍寻绿无奈的嘀咕一句:“臭丫头。”
“你说什么?”苍元良时刻警惕着就防他搞小动作,后半句话没听到,正打算上前来揪人却没想到那豹子也跟着上前一步了。
苍寻绿苦笑一声:“可你知道它俩主人唤它们什么?”
“我又不认识这畜牲!”苍元良怒瞪他一眼,不等他有所动作豹子便将他扑倒在地上。
苍元良狼狈的朝一边躲去却没讨到好,豹子没想着吃掉这人只是好玩的用爪子在他脸上挠了两下。
豹子的爪子比不得其他物种,跟把铁钳似的就这么一下,苍元良脸上便渗出了血。
血液对任何兽类都有独特的吸引,就算是豹子这类受过训练的也是耐不住这诱惑,还差点就上了舌头。
“祖宗。”苍寻绿的手在它后背上拍了拍,“这个人吃不得。”
豹子似乎是听懂了,嘴里呜咽几声这才凝视了一圈周围拿着武器瞄准它的,苍元良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豹子还没放过自己的原因:“放下,混帐!”
“嗷呜。”豹子的脸又凑近了一些,有些腥臭的气息吐在他脸上,见他似乎是怕了这才重新回到苍寻绿身边。
“我滴个祖宗啊,你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好不?”
“你说什么?”劫后余生并不能叫苍元良对这个弟弟心怀感激,反而是觉得面前这小子更可恶。
他服了药就定定的站在苍寻绿面前,“你再说一遍!”
苍寻绿跟看疯子似的瞥了他一眼就将眼睛挪开了。
“你说谁是东西?”
“你难道不是个东西?”他白了苍元良一眼。
简直没事找事。
“……”
见他不语苍寻绿又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蠢”。
反正他现在也走不了了,傻丫头变成臭丫头的结果就是他任何一点小算盘都蛮不过去了。
现在不是他不跑,而是跑也跑不出傻丫头的五指山。
阿狼和豹子是他娘和臭丫头一起养的,娘不在了心思就都在臭丫头那去了,只要这两只不听话了多半是臭丫头提前做了什么。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和苍元良吵嘴,而是静静的等下去。
瞧瞧这苍元良这么多年光长了个,看上去不像主事的反倒像跑腿的,臭丫头这么布置到底想挖什么?
“你给我老实点!”
苍寻绿继续白眼。
估摸着是瞧他不跑,苍元良没让人散去,而是自己往后去了。
这时山谷里也隐隐传来了悠扬的琴声,苍寻绿心头一颤,面色发白的朝苍元良就要消失的背影看过去,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这时苍元良也定住了脚,他气急败坏的飞了过来拧着苍寻绿衣领问,“你的人?”
苍寻绿狠狠抓着他的腕子,手背上青筋立现,声音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我劝你不要随意招惹不相干的人!”
说完这话的他颤栗着跪在了地上,接着便是抱着脑袋在地上滚了起来。
苍元良连询问的心思都没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做生意
“敢问阁下是何人?”
依稀间还是能看见远处山头上立着的一紫色女子,观女子一身打扮倒不像是中舟人,头上未有发髻,两边的头发微微卷曲,用玉带拢到了一边,一双蓝色的眸子正看着阴冷的扫着下方的人群。
她怀中抱着一柄琴,在苍元良听起来那琴声只是难听罢了,可苍寻绿却只觉魔音深入肺腑。
“他是吾的货物。”女子用不太熟练的中舟话道。
“你的?”苍元良笑了笑。
他不知道这女人拿什么和他争,女子身侧站着两个带着面具的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皆是一身玄衣,同这异域特色的女子的打扮比起来倒像是中舟人。
也只有这两人给苍元良的感觉不同,像是难以对付的人。
至于紫衣女子身后跟着的十多个随从,在苍元良眼里则什么都不是,他此次带上山的这处就有三十多人,还不包括远处的。
先不说这人什么来路,在他和苍寻绿的事没解决之前,是没人敢来截胡的。
“对,就是吾的。”女子朝身侧的黑衣女人看去,“你们说过会帮吾的是吧?”
“必要时候。”两位黑衣人显然和紫衣女不是同等路数,“若是您不想暴露身份。”
“嗯,吾的身份确实不太好。”她懵懂的点头,又将手放置在手中的琴弦上,“那你们捂住耳朵,待吾弹奏一曲。”
这次的曲子就比先前正常多了,至少原本在地上要死要活的苍寻绿总算是停歇了,倒是其余人等都有些遭受不住的跪在了地上。
苍元良愣愣的看着自己就要跪下去的腿,心说自己怕是中邪了。
他这时候还不大信是这琴声在捣鬼,直到已经缓和的差不多的苍寻绿吼了一嗓子:“捂住耳朵!”
他诧异的看着苍寻绿,感觉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他慢慢的抬起头来朝对面山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女子身后的一干人等都捂住了耳朵。
“她是谁?”
“呵。”苍寻绿讽刺道:“你不该清楚的么?”
上辈子他回天医府和拿了冰蚕蛊的靖王府一干人等同时离去,便是这道琴声的主人将他们拦住,现在苍元良竟然不知道是谁?
他记得清清楚楚,更是知晓这琴声代表了什么,难不成上辈子他白死一次了,两次都要陷在同样的死法里?
“我知道什么?你把话说清楚。”苍元良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这次不是你招惹的?”苍寻绿有些不自然。
这辈子和上辈子好些地方都不一样了,许是蝴蝶效应,他见这辈子的苍元良倒真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百五这才说:“总之,你最好别把我交出去!”
“那你先老实告诉我!”苍元良扯着他的领子,“你对她知道多少?”
“只要她想,琴声便是武器,人便会死。”苍寻绿一字一顿的回:“我离开天医府的时候便告诉过你,我对你那破地方不感兴趣,但是你也别随意给我招惹惹不起的人。”
“说得好像现在的天医府和你有什么关系似的!”苍元良还是面色铁青的跪在了地上,他根本无法同这琴声对抗,“你怎么,会没事的?”
“最开始可是我有事的。”苍寻绿不满意的抬头望着远去,“我不认识你。”
“那你该认识吾这琴。”女子轻笑一声,将琴抛向空中:“可是花了吾好大价钱买来得。”
“怎,怎么会?”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琴,怎么会是扶夷琴?
这琴不是被卖出去了么?卖给的是……
那不应当在东石郡主手中么?郡主又不是异色瞳,这女子到底是谁?
“怎的?你忘了吾?”女子轻笑一声,“呵,吾真替自己可怜,竟然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苍寻绿你是不是男人!”苍元良这时很恼火的跪在一侧骂了声,“你惹出来的风流债怪在老子头上?”
“可我根本不认识她。”苍寻绿耸了耸肩小声嘀咕,“你信么?”
原先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苍元良现在也不找苍寻绿麻烦了,而是和他团结起来:“老子不信还能咋滴!你见过的都是些什么人,哪能扯上这等贵人。”
虽然他说的话还是那样不好听,但苍寻绿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哥哥。
他对于天医府的感情少之又少,只是想到那到底是自己老子的人临终前的遗言,才一直像看智障一样的躲着这人。
就连母亲的死,虽和这二愣子脱不了干系,可他知道苍元良不过是一把刀。
至于执刀人是谁,他不能打乱影儿的计划,得从长计议。
“你们出面吧!”紫衣女子端着琴坐回原地,“吾若再弹奏下去,怕是其他人便要没了,吾答应过银尊不要妄开杀戒的。”
“是。”
“喂!”两人正要上前去带人紫衣女子却出声制止:“吾认识银尊。”
“放心,不收费。”黑衣男子笑了笑,“这是楼里的差事,咱们给银尊人情。”
“那还差不多。”女子嘟囔一句,而后软若无骨的趴在了琴上。
黑衣女子见她这般放心又说:“楼主言这琴含了这次的事,往后您还可去楼里提两件事。”
“谢了,还算厚道。”
“你们想干什么?”苍元良难得做了一次哥哥该做的事,那便是跪在坐在地上的苍寻绿面前。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他是惹不起的,但若是将苍寻绿交给他们了,自己的下场或许好不到哪去。
那琴声能迷人心智,这里三十多人都陷入了这等困境。这武器比不得其他的,声音是会传播的。来得人越多越无用,最后只剩下绝望,人也就废了。
“和他捋捋。”女子同男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掀开了脸上带着的面具。
那古怪的面具下还有一张面具,银色的,狐狸形状的,遮住了半张脸。
“银光楼?”苍元良咽了口唾沫。
没人会找死的去扮银光楼的人,他想不明白苍寻绿是怎么得罪银光楼的,竟然叫四君子之二来对付他。
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长本事了。
“是,在下春萝。”
“在下夏云。”
“你们……”苍元良先问了。
“做生意。”两人皆是一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疯子
苍寻绿感觉手指和脚都不会动弹了,好歹他也是顶了夜孤影师父的名号,自是知晓这两人就是真正的春萝和夏云。
可,可对面那是什么人?
琴魔在世,那是上辈子害他死的人,怎么会和影儿搅和在一块的。
“我倒是不知银光楼的生意开到中舟以外的地方去了。”
“你不知道事情很多。”夏云面无表情的说。
“至于你身边这人,现在已经被逐出银光楼了。”他似乎是在故意打击苍元良,就差直言:看吧看吧,你也不知道你弟弟还是我银光楼的人。
果然,原本气结的苍元良瞪大了眼,就要抡着拳头往苍寻绿身上去。
“吾不要打坏的人。”紫衣女子一直趴在琴上看这边的状况,见苍寻绿要挨打了就出言提醒。
“是。”春萝对着身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小算盘来计算一二:“算了一下少去的银钱,这些年你拿走的一共是九十六万银币,和那位合作很划算,师父便说将你卖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苍寻绿捏紧了拳头。
这小丫头还算是自己看到大的,现在人多不叫师公也就算了,怎么她师父一句便是顶了自己两句?
说把自己卖了就卖了,不带一点感情的公事公办。
“自然是知道的,为银光楼多谋一条生路啊!”夏云同他对视一眼,眼里也有些许笑意,“这生意不亏。”
“是不亏,师父说九十六万银币去换银尊的人情很划算。”
这话骗骗其他人还有可能,他是谁,他是夜孤影失忆时求着认的师父。
以前夜孤影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她娘,那时候别人之知晓银光楼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没人知道她姓甚名谁,连手下的生意都是其余人去做的,她只需要主持大局就好。
也正因为如此,在他的影儿以夜孤影名号入局后,竟然无人知道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因为夜孤影早就换了人,甚至有时候还是他在扮演这个角色。
在她成为夜孤影之前,江湖上有一人也好带面具,那人带着恶鬼面具出现在前两界的武林大会,那人才是真正的苏影,也是现在的武林盟主。
若非是他娘去了,现今银光楼也不会到苏影手中,她该有的身份正是银尊,掌管着天下奇珍异宝的皎月阁阁主。
银光楼会欠下银尊的人情?
万事阁放出的武林榜是银尊武功天下第一,却难见其人,夜孤影武功天下第二,其人踪迹难寻,却独独喜好找银尊切磋。
实际在上一届的武林大会上银尊是苏影,他是夜孤影,也只有这两人都在人前出现过,才不会有人将他们联想成同一人。
“那你可知道对面是何人?”
他的影儿很聪明,他相信将自己卖了一定是有苦衷的,定然是识人不清,他一定要在被卖掉之前给春萝和夏云先洗脑一番。
“知道,你也认识。”春萝很同情,“而且还得罪得不清。”
“我不认识。”苍寻绿抓着脑袋,“我认识的人没有蓝眼睛的,更不用说还是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了。”
“其实……”春萝还想说下去却是被夏云一声咳嗽打断了,“师姐,那是师父的事。”
“什么?”他的影儿怎么呢?
“你今日是去还是不去那边都没法改变你已经不是银光楼的人了。”春萝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在苍元良脸上,“倒是这位天医府的府主,莫要在识人不清了。”
“你什么时候和银光楼扯上关系的?”苍元良脸色不虞的看着这个人,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苍寻绿一般。
从前的苍寻绿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可如今先是那出场的异瞳琴魔,现在又告知他眼前这两个不起眼的黑衣人竟然是四君子之二,他一直认为苍寻绿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土包子。
哪能想到他竟然会认识到这么可怕的组织。
“很早,被你逐出天医府的时候。”
是了,那时候的苍寻绿按理来说是活不下去的,天医府所在的地方分外隐秘,府门外面才狼虎豹横行,他就这么将他扔进了山谷里自生自灭。
能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自然不是他能做到的,那时候的天医府丢了冰蚕蛊。
“你们?”苍元良早就缓和过来了,“咻”的一声他拔出了剑:“当年天医府内丢失的冰蚕蛊是你们拿走的对么?”
“你想要我们可以去找银尊用和师父比试的机会换一条回来给你。”夏云说:“反正在皎月阁这东西也不稀奇,不过是银尊养来织布的小玩意。”
“苍寻绿,你当年就和银光楼认识呢?”
“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认识啊!”苍寻绿无奈道:“还多亏了你在那时候扔我出去,不然碰不上银光楼我就死了。”也就见不到我娘亲了。
那时候正是苏影身上的艳萤有所征兆之时,蒋生说怕是需要冰蚕蛊一用,路问梅这才按照蒋生给的图纸带人去了天医府,也就这时看见了被群狼围困的苍寻绿。
狼王死了,那狼崽子便被路问梅带了回去,至于豹子,是更早前蒋生被逐出天医府的时候他捡回去的。
“我量你也没这个胆子!”苍元良放心了一些。
倘若他真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那想要将他带回天医府慢慢折磨的心思就要收起来了,这样的罪人是没资格在天医府内处决的。
显然,自大的苍元良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何等的处境。
“府主是要还是不要呢?”春萝腆着脸问,夏云已经上前将坐在地上的苍寻绿拧了起来。
“您也知道皎月阁这东西虽然有价,寻常人想买人也是不卖的。”
“……”
“这样吧,我给打八折。”
“……”
“一条冰蚕蛊九万银币,我抹个零,就收您七万?”
苍元良都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自信就认准了自己一定会买的道理,他不做声,凭什么当初银光楼什么也没付出就能拿走冰蚕蛊,而他却要花费这么一大笔开销。
春萝淡淡一笑,像是早就知晓他的心思。
“若不然你打我?”
“……”
“赢了不要钱白送你一条也是的,我师弟手下的惊蛰这阵子回来了,正缺个对手。”
“……”
疯子,疯子,一楼的武疯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吾不信你
他是个大夫,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苍元良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这么重,也第一次明白了天医府的正事是干嘛的。
虽然他会武功,在他眼中对付个苍寻绿是没什么的,再加上天医府出去的医者结交的人中也有些出自武学世家,只要天医府想要那些人必然会前来。
可那是出于道义上的帮助,而不是对上银光楼把命搭进去的自损。
“哦,看来府主是想通了的。”春萝皮笑肉不笑。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苍寻绿被夏云捏住腕子,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人对于会伤害自己的一切总是充满着畏惧,更别提对面那位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女子还是上辈子将自己弄死的,他这一颗心就更慌了。
“知道的。”夏云的声音变得只两人间能听见,“东石郡主,苍先生很熟悉的。”
苍寻绿心说这还不如不知道,“她眼睛?”
“师父也是异色瞳,只有特殊时候才能看出来。”夏云又道,“方才人多不好说给苍先生听。”
“她真不认我这个师父呢?”苍寻绿很绝望。
现在这时候把他交给东石郡主能有什么好事啊!招惹她的不是自己,而是之前没恢复记忆的自己啊,两辈子都栽在同一个人头上他也是够倒霉了的。
“能,能打个商量么?”
“不能。”夏云淡淡一笑:“师父说,不去的话和银尊打个平手也行。”
几年前的武林大会他就打不过苏影,更别提这个时候体内还有两条虫子封住记忆的苏影了,万一又受什么刺激了,他可不是丰白谷内那些生命力旺盛的花花草草,今年死了明年还能再生的。
“……”
“当初做得太过的苍先生,现在可不是后悔的时候哦!”
“……”苍寻绿想打人。
“你还是没变,虽然吾已经不怎么喜欢你了。”紫衣女子打量他一眼,又扫了眼身后的人,立刻有人掏出个麻袋将他套了进去。
苍寻绿自然是要争扎一二的,袋子封口之后他就被人堆到在了地上,“你该知道,吾本不想为难你的,是你自己先跑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吾那喜欢谁便要给他最好的,可你却毁吾心意,送吾东西给了那位楼主,你心中没有吾。”
“所以呢?”
没有预料中的拳头落下,苍寻绿松了口气,他又开始为已经将自己逐出师门的好徒弟着想了。
盛京这时候的局势还未明朗,天医府的计城现在这时候不知所踪,偏偏跟在身侧伺候了十多年的哑奴却突然去劫囚,她到底还是给自己面子的。
这是想要将自己转移到东石去么?
那边是银尊的主场,有皎月阁这么大一个牌面在外面挂着,再加上郡主是东石皇最宠爱的后人,若他跟了郡主倒也没人再打他主意了。
“所以,吾要同你成亲,你不喜吾,吾便召面首三千。”
“……”苍寻绿被雷住了。
“用你们中舟的话来说,吾要给你带三千顶绿帽子。”
“……”还雷得不轻。
“吾要给你娶妻,也要给她们养面首。”
夏云嘴角微抽,颇为同情的朝麻袋里的人看去,不知是不是吓着了,里面的人已经放弃了反抗。
“我……”过了许久才传来不甚明朗的声音,“我娶你还不成么?”
若非是怕当初记忆不全的苏影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倘若这世间真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女子,他是一定会娶的,只是苏影在他想起前世种种前就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东西,这条路他怎么都不能叫苏影一个人走下去。
如今她像是看开了一般的将自己踢出局,苍寻绿明白她这是不想再拖累自己了,既如此,他也不是什么放不开的人。
若是真有难事,以他的了解来看,那丫头开口时是绝对不会嘴软的。
“你说什么?”东石郡主不大确信的又问了一句:“你再同吾说一遍。”
“我娶你。”
“上次你便是这般同吾说的,结果转头就将吾送你的定情信物给了别的男子。”
“定情信物?”
“那蝴蝶坠子是吾最喜欢的,吾给了你,你给了你们楼主。”
天杀的冰蚕蛊!果然是坏事了,天地良心,那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所谓的定情信物,只以为是女儿家喜欢的玩意就随手扔给了苏影。
还好苏影不知出于什么恶趣味,竟然没扔,不然到时候她问起来自己可就惨了。
“只是保管。”
“吾不管,你们楼主喜欢,吾就当送给他好了,可你要给吾补一份定情信物。”
“好好好。”你是我祖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吧!
躲灾躲出个成亲对象来,苍寻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吾不信你,你上次也说过什么都依吾,结果你就跑了。”
“……”
“吾曾写信请教过银尊此事,他同吾讲,男人的话骗人的鬼。对付你这种人就得用强。”
“喂喂喂,你们干嘛?”苍寻绿什么也看不见,身子忽然被腾空叫他又开始争扎起来,“不是,我答应娶你了,咱好好说话好不?”
“不好,吾说了不信你。”
“主子,姑爷怎么办?”下人找到苍寻绿脖子所在一记手刀劈了过去,世界安静了。
东石郡主沉吟一阵:“抬回家,一路上就让他在麻袋里待着,不要喂太多吃食,这次让他没力气跑。”
“是。”
“要请我们楼主么?”任务算是完成了,夏云仍旧一脸恭敬。
“吾倒是想见他,可他不一定有这个时间吧?”
“只要是您想要的,楼主都会尽量变现。”
“为什么,我认识你们楼主么?”东石郡主在东石虽然是以蛮横娇纵出名的,可实际上却也是有自己资本的,并不是无脑的仗着自己地位行事。
银尊将这两人领给她的时候,她便发现这四君子之二对她的态度和传闻中截然不同,她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值得夜孤影欣赏一二。
“师父说您面善,愿与您交好。”夏云帮着她掀开轿帘,“郡主走好。”
“剩下的你们会处理好的吧?”她看着还在下方的春萝隐隐有些担忧。
“是,不会有人知道您来了中舟。”
“嗯。”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不科学
“我能选择别的么?”当苍元良看见抬轿人乘风而起的步伐时便知道这局他是搬不回来了。
那些跟在少女身后的人是他没见识了,竟然各个轻功都在上层,就算肩上抬着轿子也能步伐稳妥的朝远方飘去。
苍寻绿他是带不走了,可人家都这么说了,若是他还不要下这冰蚕蛊的话,回了天医府那些老顽固们知晓此事了会放过自己?
就算这冰蚕蛊是买回来的,可也算是全了他父亲的名声,也算是告畏祖宗亡灵了。
“虽然我们做的是杀业,可断手断臂于我们而言也不算钱,是吧,二师弟。”
“是。”夏云捏了捏鼻子。
他们这是完全在按照师父所说的行事,给天医府一点颜色瞧瞧,毕竟若没有眼前这位府主他们师父也不会阴差阳错的给他们找了个德行不一的师公。
一切,都是这位的错。
这些年来师公没少压榨他们,虽然那人现在已经被师父逐出师门了,可人家的背后靠着东石皇室,天医府和东石比起来不够看啊。
因此,只能从罪魁祸首身上讨回来了。
至于讨什么,银光楼最喜欢的不过钱和武力,天医府能给的也不过是钱罢了。
七十万银币于银光楼而言不值当什么,那是因为银光楼背后纠缠的利益是这天下没哪个门派可以想象出来的,同样的还有皎月阁背后的产业也是。
“没别的路呢?”
“没有。”夏云很认真的回了一句。
“我现在没钱。”苍元良是真的没钱了,若是有钱的话他堂堂天医府府主根本用不着自己出府跑一趟的。
“哦,可以打借条。”说着夏云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桃木盒,里面放着一只鹅毛笔和一张早就写好的欠条,“看好了就签个字,按一下墨。”
“……”
春萝嘴角微抽,没想到二师弟比她更做的出来,竟然连这些都准备好了。
苍元良看着纸张上写着的利率皱了皱眉头,“这是借的天资堂的钱?利率0.4?”
“挺便宜了,他们那还有1.4的,还有利滚利。”
“想不到夏君子还找天资堂借钱。”苍元良咬着牙,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貌似他被天资堂的二堂主坑了,上回天医府需要钱的时候他去借了,就是那1.4的,他用了半年卖了天医府库房中存着的药材才还清。
早知道他就选择这个0.4的了,虽然要还三年以上,但是便宜多了好么。
这事自然瞒不过银光楼里其他人,此刻听得夏云的详细说明,她背在身后的手早就互掐了起来,再不走她是真的要笑场了。
做杀手真的没有比在银光楼更招人记恨了,还好师父有先见之明还未出师时就给他们准备好了面具。
“最近手头紧嘛!”他却是不以为意的撩了下发梢。
“……”苍元良吃瘪,只好不情不愿的在纸条上签下自己的大名,顺便按下了手印。
“刚才带走苍寻绿的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销魂门。”春萝将借条拿过去看了看,又扫了眼苍元良笑意更深了。
这是份阴阳合同,也只有四君子有这个一眼就看穿的能耐,苍元良怕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将天医府卖了吧!
“你,你笑什么?”苍元良头皮发麻,虽然这两人是不怀好意,可哪哪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府主是个爽快人。”春萝又说。
“所以我和师姐的意思是,府主想知道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说,只是……”
苍元良看着他俩撵着手指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明白了心头上也堵得慌。
这都叫什么事,“多少钱?”
“这次不要钱,要药材。”夏云同春萝打了个招呼,“我们也知道天医府所在地物产丰富,药材更是上苍赐予天医府的宝贝,所以……”
“多,多少?”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买卖做不得,可从天医府售出的药材也都是府上的陈货,再加上今年收益格外好。
若是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药材换取自己的心安,苍元良觉得这买卖做的划算。
可是当这一切看在两位四君子严重则全然变了味道。
[看来这真的是个做傀儡的土皇帝。]
[师父说的没错,试探结束,传信给小泗儿。]
两人双眼一对视就已经很默契的将彼此想要表达的信息都知道了,夏云悠悠然看着这位可怜的小肥羊:“不多,只是两层药材便可。”
天医府的药材虽然是他们府中的陈货,可在外人眼中却不是这般认为的,两层的药材远远没有一个消息那么重要啊!
“毕竟他是我银光楼不要的人,万一日后兴风作浪什么的同我师父也不好交代。”夏云是个不正经的生意人,“所以……这两成的药材是包含了往后苍先生的消息的。”
这么一说他果然是心动了,“两成便两成。”
“这是合同。”夏云面无表情的将纸张递到苍元良跟前,“师姐,火折子。”
春萝无奈的摇了摇头,心说先前那张借据不用火折子,如今这合同却用火折子了,苍元良的心算是被她师弟吃死了。
“你和那女子真是来做生意的?”苍元良这才信了。
“自然,无利不起早。”
“……”苍元良怄死。
“欢迎下次合作。”夏云将合同揣进了怀里,“我们的服务是一次一句话。”
“我看清楚了。”他显得很不耐烦。
“所以,那人是东石那边来的。”
“……”苍元良凌乱于风中,远远的只能瞧见两位黑衣人身后跟着一狼一豹走远了。
东石,怎么能扯上东石呢?
东石皇室底蕴九百年,现在国运还是壮年时期,国内国人富庶。
再反观中舟,虽然地理位置好,可也不过建国三百年,民间有人吃不饱穿不暖,现今皇位上坐着的只顾着稳固朝政。
一个皇帝连站稳脚跟都有些困难,而另一个国家皇位虽也是世袭传承,人却根本没为了权利争得你死我活的地步。
因为国力雄厚,就连普通人家里的碗筷都是用银做的,瓷器于他们而言只是艺术品。
苍寻绿是如何惹得一个东石有身份的姑娘,硬是要嫁给他的?
这不科学。
第一百三十五章有些事做了就永远洗不白了
“你今日要出府?”天才只是蒙蒙亮,床上早就是冰冷一片。
他这才看清楚进来的人不是苏影,而是苏影的贴身婢女念白。
“奴婢伺候王爷洗漱,或者……等王爷自己起来用?”
王府上新进的女子都只有她们仨,念白早就猜想过是否这府上的贵人都不喜欢人伺候,因此天还没亮的时候王妃找她过来看看,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放这吧!”
云承泽见念白在自己身侧跟着还有些害怕自己,全然没有苏影在时的恭敬,他心道那位也是个会看人的。
“有说——”
“王妃——”
“你先说。”
“王妃说她有要事要出府一趟,并言说此事只能告诉王爷,还叫,叫王爷今日约束好府上下人。”
“下人。”
“是。”
“她有说自己要去哪么?”
“没有。王妃叫奴婢天亮了再来这边伺候,王爷现在想吃么?王妃走时在小厨房那边热了莲子羹,可以先压压。”
“不了,去把鱼尧给我叫过来。”
“是。”
“慢着。”
念白愣在原地,又听他说:“何时走的?”
“寅时三刻。”
“主子,您找我?”看着王妃回来只有主子一天比一天还的身体说不感谢那都是假的,再加上前日鱼星回来之后说了一通苏影从前的事,他心中更是过意不去了。
“云天舒回来了么?”
“咱们的人还没收到消息。”
“管好鱼星和左汀,外面可能有事发生。”
“你们王妃出去的相当早,怕是银光楼那边有所动作,青冥这几日可有传信之类?”
“未曾。”
“……”
主仆二人都愣在原地,夜孤影的背景太过深厚了,如今靖王府倒是施展不开了。
“倒是山里有消息。”
“什么消息?”
“秦将军或许要回来了。”
“秦洛回来了又能怎样呢?鱼星应当告诉你关于苏影的事了吧?秦洛忠心的是中舟皇室,可实际上他和前太子的关系要好。”
“属下当初也只觉得太子被废有所蹊跷,却不想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恩怨。”他语气一顿,“主子,您说王妃是回来复仇的么?”
“一家三口,还有钟家满门。”他叹息一声:“她的心很大,三年间很多种方式弄垮许家可是却一直没动,若不是她主动招了咱们怕是要被一辈子蒙在鼓里了。”
“是,王妃很可怕。”鱼尧还想要在说些什么却是硬生生止住了,“她失忆的事?”
“失忆是不可能作假的,或许本王的梦境是真的,她经历的事太多对危险有天生的直觉。她永远知道谁是对谁是错,不然也站不到我们这边。”
“……”
“鱼尧,本王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本王配不上的女子,越是相处,越是能发现她身后藏着的事比本王想的要多。”
“那……”
“你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再确定一下北疆那边的布局。”
“是,主子注意身体。”
全然不知道靖王府上发生了什么的苏影正坐在春雨楼喝茶,桌边带着恶鬼面具的老头子手中捏着烟袋,“老头子不来找你,你就一辈子都不来找老头子呢?”
“您这说的什么话呢?”苏影笑了笑,“当初我隐瞒身份是我的不对,难道我现在叫您一声义父您就不搭理我呢?”
“我倒是没想过你这小娃娃的本事那么高!”老头子叹息一声:“到底是你哥哥大意了,竟然将那块血玉拿了出来。”
她皮笑肉不笑的调侃着:“是啊,我也没想过您是我义兄的舅父。”
“呸!”那人敲了一下烟袋,“早知道有你这么厉害我当初就不救你了。”
“当初我还是个可怜的小女孩呢?”
“可怜?”那人掀了棋盘:“是我南天河眼瞎了,竟然救了你这么个毒丫头。”
“毒丫头可不会用毒。”
“你心思歹毒!若阿姊有你半分心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自阿姊入宫后便和家里断了关系,我就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迟早得死在那深宫宅院里。”
“嗯。”苏影静静的听着,老头很少对她提起自己的身世。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先死去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孩子。那孩子我偷偷去看过好多次,长得一表人才,我早就想带着黑风山投诚了,哪晓得竟然惹出什么巫蛊之祸来。”
“人还没救出来,他竟然就死了。娘俩都是这个死性子,一个上吊,一个服毒,还剩下两个小的。钟家那丫头也是个榆木脑袋,将孩子换出来之后就叫他自生自灭去了,自己倒是赴死。我的人刚进去就一场大火烧起来了,她自己也是可以找个人代替的啊!”
“大哥怎么知道银子就是……”
“那日你在春雨楼打架问他要面具,他见那孩子眉眼有些像他,便同我说了。玉是南家的传家之物,南家都没了好些年,我只是没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认得。”
“我和银尊不打不相识,他喜欢这些东西。”
南天河像是听出了什么秘密好奇道:“那你和靖王?”
“他和先帝留下来的几个不一样,太弱了。”
“呵呵呵呵。”他狂笑起来:“人家可是中舟的战神,你这话说出去不晓得多少人想要揍死你了。”
“我天下第二啊!”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自信,“他再厉害还不是被自己侄子给埋了。”
南天河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泪水褪下:“也是。影儿啊!皇家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我爹那样的老古板他尊崇礼数,可我上黑风山落草的时候他却只是将血玉给了我。断绝父子情是我大肆张扬做的,阿姊进宫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南家的将来了。”
“我知道,南家不过是先帝博弈的牺牲品,南家背后没有人,那时在位的那位绝对放心。现在的许家同样是先帝留给云天逸的牺牲品,且是不得已才留下的,因为他知道太子没有做可为了保命却不得不斡旋于两对各怀心思的母子。”
“你知道?”
“万事阁自然知晓万事。”苏影神秘一笑,“有些事做了就永远洗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