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下战书
“是……”
“是我。”
夜孤影走的不是正门而是窗子,她这人随性惯了,除了几个徒儿和师父她很难对其他人产生信任之类的东西,不过,云承泽是个例外。
无间生既然老门主当初有那么一说,不管现门主宗献表现得如何优异,她都会对他的居心心存疑虑。
“夜前辈好。”
夜孤影没做声,钻进了屋子也不坐下,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这两主仆想要耍什么把戏。
“夜前辈请坐。”宗献将窗子关上后便引着夜孤影入座,“晚辈能知道夜前辈来盛京做什么么?晚辈也知道唐突了,只是……”
“你先说你的事。”夜孤影晃着茶盏并未饮下,普通的毒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只是她还有别的地方等着去故而显得有些心急。
“前段日子,风刃舫给无间生下了战书。前辈也是知道的,自从家父去世之后,无间生基本就只卖情报了。战书,不应当下给无间生的。”
夜孤影来了兴致,给无间生下战书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但是银光楼同样也被风刃舫下战书了。
早知道她这时候应当去找找乌羽荫这个倒霉孩子的,吓唬一顿总能告诉她点消息,若是销魂门也被风刃舫下战书那就好玩了。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五王爷的事的。”夜孤影趁着声音,将茶盏递到嘴边抿了抿,“想要我做什么?”
“前辈手眼通天……”
“还没到这程度。”夜孤影瞥了他一眼,“真不巧,风刃舫也找银光楼下战书了,但这战书我不打算接,还没到我跟前就被我那四个徒儿给撕毁了。”
“……”
候在一侧的左寻一阵汗颜,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能这般大呢?
直接就撕毁了,撕毁了,毁了,了……
宗献听得也是一阵肉疼,他也想撕,可是不敢。
“你父亲在世时是怎么提起我的?”夜孤影不确定是否是那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候她确信自己未曾露出破绽来,老门主不会联想到自己就是夜孤影。
“就说您看着有些胡闹,实际上心里明着,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若是无间生倒下来,对您来说或许有短时间内的好处,但往后后起门派多了,这行或许就乱了。
父亲说夜前辈怕麻烦,且又是个通透人,若是无间生撑不下去了找到夜前辈或许能撑一段时间。晚辈,晚辈也是无奈之举才暗中打探您的消息。
您……”
“他当真这么说的?”夜孤影迟疑着一挑眉,这话还真不像一个急着想要脱离这行的人能说得出口的。
无间生……
“你知道银光楼的出价吧?”她抿了口茶水,“价格可是不菲,有银子么?”
“多少都可以……”左寻在边上急切的说。
几家都相安无事这么些年了,风刃舫向来也低调行事,外界对风刃舫和银光楼的事都知之甚少,现在突然约战,只要能将银光楼和自己绑在一块,风刃舫也就没救了。
“我要你无间生也行?”夜孤影闷笑一声,饶有趣味的盯着左寻看了一会,“宗门主,这位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吧?”
宗献心中一怔,左寻跟了他这些年,大抵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他身份是什么,为什么夜孤影会突然这么提起?
他神色收敛的快,夜孤影这类的老江湖看人的眼睛更厉,目光早就在这主仆二人身上转悠了好几圈,无疑传到她耳朵的这消息是准的。
“夜前辈怎么知道的?”左寻看了他哥一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夜孤影悄然站起身来,将袖子里的东西收了回去。
老实说她来的时候还以为老门主胡乱编排了她点什么的,本来是打算将无间生的家族令还给这两人的,却没想到这两人是想扯着自己往坑里跳。
“夜前辈?”左寻糊涂的看看他哥忽然跪了下来,“夜前辈难道真的要见死不救?”
“想我出手就先将你们宗家那些破烂事处理干净,我这人最怕麻烦,你们也是知道的。至于老门主为什么不娶你娘,而让你在你哥身边做个仆役的原因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寻儿,起来。”宗献对着夜孤影鞠了一躬,“谢夜前辈提点。”
左寻的母亲并非什么见不得台面的女子,相反还是个大家闺秀,老门主和她好上的时候宗献的母亲早就病逝了,之所以不娶进门是因为宗家有些人觊觎门主的位置许久。
在老门主接手无间生的时候,无间生还是排在销魂门前面的第二杀手门派,那时候还没风刃舫。老门主根本无心思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无间生渐渐转为情报收集,这也叫宗家的很多人对这个家主心怀不满。
老门主在宗献小时候他更多的心思都在转变无间生上,对这个儿子的关心很少,因此宗献也一直被人惦记着。再后来老门主在外和左寻的母亲好上了,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儿子被人下药了。
好在发现及时才没和他母亲一样死亡,也因为这件事叫宗献知道了母亲真正的死因他也一直对宗家有恨。后来他被老门主带出山修养,便是养在父亲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家里。
没几年意外再度发生了,在左寻五六岁的时候,要杀宗献这个小门主的人杀死了替宗献挡刀的左寻母亲。
在这之后左寻和宗献一起回了宗家,明面上两人是奴仆,实际上是亲兄弟。这件事父亲没告诉过任何人,知道的应当就是当初想要杀他的人。
显然,夜孤影的嘲讽也叫他想到了这点。
没有什么事比后院起火更难为人了,这件事或许从始至终就是家里那些老人的想法,和风刃舫硬碰硬的后果就是无间生再也无法退出这个圈子,他宗家永远要做别人的刀。
“哥。”被点破关系之后,左寻也不再避讳夜孤影,“夜前辈真的不肯帮忙?”
傻孩子,因为我不是夜前辈啊!夜孤影在心中嘀咕一声,我比你哥还小呢!
不过有面具挡着,她脸上的神色无人能知晓,“若真是找我帮忙,就按兵不动。”
“夜前辈……”宗献顿了顿,“是有法子呢?”
“没。”
第七十六章后院起火
“那……”
“我听闻你和销魂门最近走得很近?”
“在丰白谷撞见过,那位二十四使应当是知道的吧?”既然要找人帮忙,宗献对夜孤影的话算得上是有问必答了,“也就和王景同能聊下去几句,他们身上的戾气太重,不好惹。
往后无间生若是不做这事了,多少得仰仗着以前的兄弟关照,几辈子的生意下来结仇也不少了。
夜前辈……这么问是何意?”
“五王爷的事你知道多少?”
“知道得不多。”宗献看着夜孤影重新坐回位置,也知道她是感兴趣了。
自己的事没办成搁谁心里都有些不舒服但他不可以不说,银光楼想要知道一个消息太容易了,夜孤影这般已经是在卖他面子了。
“就说你知道的。”
“在盛京算是最闲散的王爷,不瘟不火的,一般不与人交恶。”宗献看了他一眼又道,“这次好像说是城郊那边的玉石商人弄了一波石头叫他过去看看的,至于后来是怎么出事的我的人去的时候现场就乱了。
毕竟是五王爷,朝廷的人在那我也不好再过去,就权当是看热闹了。”
“你说不会与人交恶?”
“是。”宗献肯定道,“他生母死得早,先帝的子嗣还活着的算多,但大多都不靠谱,除了皇位上的那位也就他算得上是个正常人。
七王爷那就是不学无术的混子,八王爷在他母妃死后就疯疯癫癫了。也就这五王爷闲散好学通古博今的,不是在这吟诗作赋就是在那下棋赏玉的,再加上没母家倒是能叫上面那位放心。
别人对他的评价是翩翩君子,陌上如玉。他这人没什么脾气。以前听说有人参他折子说他奢靡,两任皇帝都当着朝臣的面拿东西扔过他,他都没气,收拾干净了就继续回去听曲。”
“倒是个趣人。”夜孤影给了个中肯的评价,“知道谁动得手么?”
两人摇了摇头皆是一脸迷惑,还是宗献开口问,“前辈知道?”
“销魂门,我家泗儿撞见了。”
左寻讳莫如深的看了自己哥一眼,“前辈是否还有深意?”
“我就想问问你们知道销魂门最近是在为谁办事么?”
“不知道。”宗献摇头,他将左寻挡在身后,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若是前辈对于上次围困二十四使的事有问题,可以直说,无间生经不起风浪了。”
“呵呵呵呵……”夜孤影无奈的笑了起来,知道他必然是想到了销魂门门主现在那不人不鬼的样子,“自宫的事不是我做的,是我师父,他嫌我名声不够亮帮我吹了一番。”
“……”
两兄弟对视一眼,这才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夜孤影就已经够变态了,上面竟然还有个大魔头,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那上次你们的单……”
“无间生缺钱。”宗献面色有些难看,犹豫一二道,“原本不是找的我们,是转手之后的黑单,我们不知道雇主是谁。但……只是找人这样的任务对我而言没风险,且价格高……就,就接了。”
“好了,我知道了。”夜孤影起身扯开了窗子,“盛京事多,要是不想被牵连,你二人最好别留在盛京。
我只能说,像宗家这样的世家太不干净了,门前那棵树瞧见了么?”
左寻郁闷的看了夜孤影一眼,他不知道这时候夜孤影忽然说春雨楼的树是怎么个意思。不过刚才开窗的时候夜孤影就将屋子里的灯灭了,他还紧张的戒备着,以为是怎么惹怒她了。
现在一说树,宗献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谢夜前辈提醒。”
“互利互惠的事,不客气。”
“嗯?”
“如果我的想法是对的,风刃舫应当很忙。”
“他们也和无间生一样后院起火了么?”左寻皱了皱眉头。
“不确定,不过很有意思就是了。”
说完,夜孤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哥,咱们?”左寻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而宗献还盯着夜孤影消失的背影发呆,刚才夜孤影走的时候刻意朝树的另一边走的。
树隐约动了一下,人还挺多的。
“回无间生,咱们被盯上了。”
“那左汀的任务呢?”
“不接了,二十四使在靖王府做任务,你觉得左汀的命咱们还能要么?夜孤影已经来提醒过了,再执迷不悟,无间生怕是要完了。”
“哥,咱,咱们不用这么紧张吧?”
“银光楼可能不只是银光楼。”宗献嘀咕一声,“我忽然记起来夜孤影身上的料子我去东石的时候见过,是献给皇室的贡品,只可惜被一伙土匪截了。”
“啊?那夜孤影是?”
“不知道,光是东石人咱们就得罪不得,东石的奇珍异宝比中舟多得多,咱们没钱。”
宗献关上窗子,卷了个包袱,将两人东西收拾好,又留了一块银币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带着左寻跳了窗沿着夜孤影刚才的路走了。
芜街。
再次走在这条街上的时候夜孤影有些恍然,不好的地方各有各的乱,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前面的一堵墙就塌了,墙缝中还钻出一根生命力极强的草。
像是这里的人一样,就算再怎么废,也要努力的向上生长起来。
绝处逢生。
飞跃几处睡了人的窝棚,她总算是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燕三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院落,院门外面落了锁,看起来有几日没住人了。
她没撬锁,直接飞进了院子里,推开门便是几只苍蝇飞扑出来。
屋子里的气味并不好闻,似乎是她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开门的瞬间屋子里就传来几分慌乱的声音。
“出来吧!”
苍蝇应当是那小家伙身上带的,屋子里的酸臭味也仅仅局限于某个地方,她知道那柜子里藏人了,因为床上的被子是刚掀开的,上面还有几个脏兮兮的手印。
“你认识燕三吧!”
“你,你是谁?”当夜孤影将剑插入柜子里的时候那可怜兮兮的小孩子总算是抬起他那双仅能看见眼睛的脸了。
“你是谁?”夜孤影问他,“是燕三叫你留下的么?”
“不是的。”孩子抽抽噎噎像是被她吓哭了。
“他给了我银子,可是银子被抢了。我不敢回去,只能躲这来,可是我没看见他。只能,只能吃了他的饭,在,在这等他。”
第七十七章楼主眼光不好
“吃了他的饭?”
夜孤影吹出了火折子,叫小孩在前面带入,厨房那边的碗筷已经洗干净了,正堆在桌子上。
“你的意思是你来的时候桌上还有饭菜?”
“嗯,就是,有,有点馊味了。”小孩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这人脸上虽然带着面具但看上去确实是对他没敌意的。
“你家人呢?”夜孤影沉着声音,她没功夫搭理这孩子,今天晚上的事很多,如果不是燕三叫他留下的那她就得去别处转转了。
“没有,就,燕三以前叫我帮忙打酒给我点银子。”
“他走的时候你知道么?”
“不知道,我是去给他打酒的。打完酒了他让我睡在他院子里,这样我不至于在外面被那群人欺负。
可是,可是他给我的打酒钱被抢了,酒葫芦也没了,我,我没办法才回来的。
我躲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我才敢出来,可是门锁了,我就只能翻墙了。我等他两天了,夜里太冷才去床上睡的,他说了那床被子冬天的时候会送给我的。”
听着这孩子的碎碎念夜孤影有些头疼,偏偏她带过的那四个除了冬泗偶尔哼哼几声,其他三个都少言寡语的,这孩子太能说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我,我忘记了。”孩子摇摇头,“每年燕三都要在这院子里住上一段时间的,我认识他三年了,我记得我好像是和我娘走丢了。
哥哥,你,你能给我点吃的么?”
“我现在想把你踹河里去。”夜孤影挠着头发。
那孩子听见缩了缩身子,有些害怕的离她远了一些,眼睛委屈巴巴的冒着光,声音染上些哭腔问,“为什么?我就是弄丢葫芦了啊!我,我会掏的,等我做好了我赔给他好不好?”
“……”
夜孤影头皮发麻的跺着脚,她深吸口气,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夜孤影怔怔地看了他许久,伸出剑来三五下就给他全身衣服搅成了碎片,那男孩像是吓傻了,捂着身子哭得更厉害了。
“多大呢?”
“七,七岁吧?”他抽抽噎噎的巴着嘴,“我,我没衣服了。”
刚才有衣服裹着许秋影还没觉得,现在这衣服一没,那味道就更大了,“多少天没洗澡呢?”
皮肤倒是不像脸那么黑不溜秋的,还挺白,就是一双手一双脚黑的不正常。
夜孤影捏着鼻子指着床上的被子,“滚进去。”
小孩哆嗦着身子一蹦一跳的躺在了被子上,真将自己滚成了个蚕宝宝,夜孤影没再管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才看被子里冒出脑袋的人,“葫芦谁抢的?”
“强子,他,他有刀,抢了。”
“燕三要你去打酒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早上。”小孩眨巴着眼睛,这人凶巴巴的,他一点都不喜欢。
“做饭了么?”
“婶子在做,那个小弟还叫我给他带块糖的,呜呜呜,钱丢了……”
“……”
夜孤影摸摸拔出了剑,“你再吵我再削你一次。”
小孩果断闭上了嘴,强子,小乞丐,这种事她还是找个小乞丐去弄吧!小孩子的事当然在小孩子之间解决比较好。
夜孤影伸手揽着被子,将人扛在了肩上,那肩膀上的小孩一抖,差点就又要哭出声来。
“再哭我摔死你!”
“……”他只好滴滴答答的流着泪,泪水顺着夜孤影的脖子滑进衣服里,叫她一阵哆嗦。
“以后你叫银子。”
“嗯?”银子不明白自己这是要去哪,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别人嘴里的没名字的小乞丐,他有名字,叫银子。
“楼主。”刚回到春宵楼后院便有人候在那,这后半夜的时候还活跃在春宵楼后院的多半是银光楼分出去的探子。
“找我做什么?”
巧兮有些惊悚的看着她背上的人,“今天开坛的账单清点好了,请,请您过目。这,这是哪家的姑娘啊!您,您是要……”
“你什么时候结巴的?”夜孤影白了她一眼,将被子拉开露出张小脸,“这是姑娘?”
“就,就是有点黑啊!”巧兮忍住没说楼主你眼光不好。
“那你给他洗澡去吧!洗完了叫我,最好搓层皮下来。”说着她将人往巧兮怀里一塞,“反正是姑娘,我去清账。”
“唉!洗完了送哪?”
巧兮揉了揉脑袋,直觉告诉她楼主生气了,可他们楼主又不喜欢屋子里有外人,就算是找的姑娘也不可以,这送哪啊!
等巧兮回到房间准备好香汤将那个所谓的姑娘从被子里解放出来时她愣住了。难怪,难怪楼主会生气的,这,这是个孩子啊!
是个小乞丐吧?
被子外面都还好,被子里面都黑了,一散开跟着她的几个丫鬟都怔住了。
“姑娘,这,这是……谁,谁的客人啊!”
“这么小可能是客人么?”巧兮白了两个丫头一眼,将夜孤影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道:“搓!使劲点,搓层皮下来!”
“那被子?”另一个丫头看着那被子,总觉得这样脏的东西留在姑娘房子里不好。
“烧了吧!楼主不会想要的。”
“真搓层皮?”
“搓吧!搓红是要的,不知道多少年没洗了,我再去吩咐厨房准备水。”巧兮叹息一声出了屋子匆匆忙忙的去拿了几盒香膏。
楼主那边她要怎么解释啊,现在就过去的话,肯定要被奚落一顿的。
那小孩估计是被楼主喂药了还是怎么的,睡的相当死,等都洗了一遍之后她才蹑手蹑脚的去账房。
“什么事?”夜孤影咳嗽一声,“要是不说事,我今晚就叫你卖身的。”
“别,别,别,属下只,只卖艺的。”巧兮笑哼哼的看着他,“洗,洗好了。”
“人呢?”
巧兮垂着脑袋,“还在浴桶里,不知道送哪,肯定不能送楼主房里的。”
“浴桶?”
“干,洗干净了,放进去的。”巧兮深吸口气,他们楼主话少的时候太可怕了。
“账单没错。”夜孤影将桌上收拾一二道,“你怎么不跟他一起睡得了,反正也是个姑娘。”
“呵呵呵呵呵,楼主哪里的话啊!不,不是姑娘啊!是,是属下眼拙,眼拙。”
第七十八章银子
洗干净澡的银子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皮肤也搓红了,先前路上的时候夜孤影嫌吵便喂他吃了药,因此人也没醒。
“我总觉得你把我带回来的人煮了,跟泡软的葫芦卜似的,都缩成一团了。”
“楼主真会开玩笑。”巧兮只希望这两人快些从自己房间出去,她脸上挂着讪讪的笑。
“好看么?”夜孤影微笑着看巧兮。
“好看好看,非常好看,是送清河馆的好苗子。”巧兮跟着点点头。
“我也觉得。”
“啊?”
“你啊什么啊?”
“呃,今天,天气不错,楼主,你看这月亮……”
“还是月芽呢!”夜孤影哼了一声,拿了她床上的一床小被子,将小孩一裹,“算了,早点休息吧!不逗你了。”
“谢谢楼主抬爱!”人出去的时候巧兮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她好像又揣摩错意思了。
这小孩是谁啊!为什么楼主要带回来?洗了整整三桶的黑水,要不是她对楼主的眼光很怀疑,她早就给那孩子扔出去了。
巧兮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我……”冬泗睁开眼睛的时候被抱着自己胳膊的小手吓了一跳,而边上的始作俑者正笑眯眯的喝着碗里的汤。
“师父。”冬泗拧开被子连滚带爬的坐到了地上,等看到床上昏睡着的是个小孩时他缓了口气,“什,什么时候来的?”
“好看么?”夜孤影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喝汤。
冬泗给小孩盖好被子,掰着他的脸看了一会道,“他谁啊?干嘛不穿衣服跑我被子里来啊!”
“叫银子,送你的礼物,喜欢么?”夜孤影冲他眨了眨眼睛。
冬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我,我真不好男风,那是师公放的传言。再说,都没,没长开呢!”
“哦!”夜孤影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长开了就要啊?”
“别,别,别。”冬泗脑子有些乱,“师父!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嗯,我知道我的好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冬泗盯着他师父的脸看了一会,可是怎么看都觉得是这个意思,而且这越解释吧他感觉就越奇怪了。
“行了,不逗你了,起来吃东西。”夜孤影敲着碗见他还在捏小孩的耳朵玩便道,“都说送你了,还能收回来不?给小屁孩找件衣服,自己给弄醒。”
“送给我做什么的?”冬泗一脸茫然的往自己身上套衣服,洗了把脸才去柜子里翻要给小孩的衣服,“当徒弟?我大师姐都没出师,我不当的。”
“给你玩,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小孩挺有意思的,就是爱哭。”夜孤影啧了一声,“记得带面具,练练心。心里好受点了么?”
“好多了,不堵得慌了。”冬泗冲她笑了笑,给小孩穿好衣服后才给人喂了解药。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少碰。”夜孤影盯着靠在他身上的小孩,那小孩瞧见对面坐着他之后抖了抖身子,然后又发现自己靠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他身子一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冬泗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忽然明白他师父说的好玩是怎么一回事了。
真的是,挺好玩的。
他冲师父笑了笑,“燕三那来的?”
他知道师父要去找燕三要结果,这孩子只能是和燕三有渊源才会被师父带回来。
“别,别杀我……”银子看着桌上的吃的咽了口唾沫,可是瞧见两个带了面具的人之后他胆子又缩了起来,“哥哥,我没钱。”
“你这手若是脏了我就给你剁了。”夜孤影瞥了他一眼就继续吃自己的。
“去那边自己洗手洗脸。”冬泗指了指一边的壶,小孩哆哆嗦嗦的走过去,一边洗脸一边看这两位坐在桌边吃早点的面具人。
“师父,你还回那里去么?”
“等个消息。”
“嗯?”
“燕三走的匆忙,连菜碗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走了,现场又没打斗痕迹,偏偏这人抑郁不得志喜欢喝酒。
酒葫芦都没要,多半是销魂门的带着他走的。我等你师姐的小乞丐给我把葫芦抢回来,说不定我要的消息就在里面。
销魂门这次有点铤而走险,它背后的人是个疯子,偏偏燕三是个有家的正常人。”
“那……”冬泗瞅了一眼眼巴巴愣在原地咽了无数口唾沫就是不敢过来的银子,“师父,你给我找的小玩意不会是个傻子吧!”
“别让我看见他哭就是了。”夜孤影晃了晃脑袋,“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
哭和血。
冬泗目光幽深的看了自家师父一眼,这两样,都是能乱师父心的东西,她若是烦躁了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的。
“过来!”冬泗将银子牵到了桌边,“师父,我要教他什么?还是送他去……我看他资质不错,教养一段时日倒是可以。”
“无父无母的,人都这么可怜了算了吧!”夜孤影摇了摇头,“银子过来。”
小孩有些不乐意,可看到夜孤影手上拿着的包子还是跟了过去,“以后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叫他哥哥知道么?”
“那叫你什么?”银子将包子抱在怀里,“我不能也叫你哥哥的对不对?”
“就叫师父吧!”夜孤影站起身来,“往后若是说错了话,我就送你去做小倌。”
银子拼命摇头,“不,不去那种地方,娘说不能去那的。”
“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冬泗好奇的看着这孩子。
“就,就记得这么一句了,不能去那种地方,要快,快跑。”
“师父,要查么?”冬泗见这孩子突然空荡起来的眼睛也跟着眯了眯眼,他是不会将自己和师父陷于险地的。
“两三年了,不用查,我大概知道是谁家的。”夜孤影摇头,“陈年旧事,不该由我们翻,江湖人就管江湖的事好了。扯上身了再去处理。”
“你知道我娘?”银子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人的话好像是这么个意思,“我娘,娘在哪?”
“死了。”夜孤影给了两个字,“你再也见不着他了。”
“师父……”冬泗看了他师父一眼,这样的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未免也太难受了一些。
“我知道了,谢,谢谢你。”这一次他没哭出声只是抹了抹止不住的眼泪。
第七十九章可能是在引你出去
燕三的酒葫芦回来得很快,就是秋彦养的两个小乞丐身上都受伤了,要在别院里养上一段时间了。
三师徒坐在院子里看着那葫芦愣神,“你说我若是劈了燕三会找我麻烦么?”
“不敢的。”秋彦肯定道,“他应该知道能救他出苦海的就只有师父,或者是风刃舫。”
“嗯,那听彦儿的,我劈了。”
葫芦被破开,在一侧的内壁上果然是黏着东西的,秋彦有些庆幸道,“还好是贴着的,不然那群小的将葫芦当球踢,这东西怕是没到师父手上就没了。”
“是啊!”
“燕三不识字?”夜孤影怔了怔,“一副简图,一个人脑袋上插着一把剑?什么玩意?”
师徒三人都脸僵着,面面相觑一会左汀道,“师父,你说这信会是什么意思?求救?”
“不应该,销魂门也就他拿得出手了,他们门主被你师公弄成那样,现在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我去拿显形水来?”
“不用。”夜孤影摇头,“燕三没本事知道这些。”
“师父,你说这到底是剑还是木头,我怎么感觉像行刑的时候那个签子?”
夜孤影皱了下眉头再去看那张图纸的时候眼神果然是变了,“不是像,就是。”
“皇室中人?”
“上面那位?秋彦接着问。”
“许是的。”夜孤影接着点头,“先是云承泽,现在是云天舒,这事不该是云天逸做的。这人我在靖王府上的时候见过,现在还有些印象,他心不够硬,不是他。”
“太后么?”
“可能是。”夜孤影朝两弟子看了一会,“彦儿,晚上去趟靖王府,上次我说的地方知道么?”
“师父要带什么话?”
“什么话也别带,就去墙边转悠转悠,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应当会有人跟着你,引人到春雨楼。”
“万一不是师父要等的人呢?”冬泗显得有些担忧。
“那就叫夜孤影和他聊聊也是一样的,这段日子里想找我的人应当挺多的,只是我谁都不想见。
但要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没道理还叫别人走。不是我要的人,自然有的是法子玩。”
“是。”秋彦看着师父嘴角的弧度也跟着扬了扬嘴唇。
盛京最近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三教九流的混杂在一处,他们平日里做事不得不拘谨。想要打听个消息都还要再三斟酌,眼下确实是个该清理的好时机。
是夜,左汀蹲在墙角数着地上的蚂蚁,对鱼星道,“你确定是这地方?”
“确定啊!你是不是瞎啊,墙上凹了个口子,那里少了块砖,自己看不见啊!”鱼星打了个哈欠,“你别跟我说话,我先睡一会。”
“嘿!是你哥叫你来的,又不是我!你对我黑着个脸起什么作用?”左汀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小孩,越长大就越不好玩了。
“人是我跟丢的啊!”鱼星挠着头发显得不耐烦,“我哪能知道她跑得那么快,明明也大不了我多少的好不?
你酒呢?给我点,我不同我哥说你偷藏着。”
“呵呵。”左汀白了他一眼,就在鱼星要同他打闹的时候他一把按住了鱼星的手,“听到什么没?”
“什么?”鱼星莫名其妙的瞪着左汀,瞪了一会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脑袋贴在了地上,“像是鼓声?”
“鼓声不是这样的。”左汀很肯定,“哪有这样的?”
“小鼓,小孩子手里的拨浪鼓。”鱼星肯定,“我和我哥一人一个,来这边的时候我娘给我们的,我经常拿在手上玩。是,是小孩。”
“不对啊!”左汀推了鱼星一把,“你,你快去我哥那找青冥,我在这继续听。他们不应当这么缺人手找小孩来盯的,这声音还越来越近了。”
“姐姐,我们要去哪?”银子握着秋彦的手晃着手里的拨浪鼓,看着她是一脸的茫然。
早上的时候这些人给他穿的还是锦绣绸缎,到了晚上他就和这位穿得跟仙女似的姐姐一样换上了乞丐的衣服,只是这衣服没他原来的衣服臭也没他原来的衣服脏,穿着也比原来的舒服。
带面具的师父和哥哥说,要跟这个带面纱的姐姐出去走一趟,等会回去就会给他吃的。他信了,因为白天的时候他和带面具的哥哥在一起吃的很好,只是没让他多吃。
“不该问的别问,不然就送你去做小倌。”秋彦冲他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真的很好用,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娘是谁,竟然在最走散的时候告诉孩子的是这句话。
“不,不要。”银子摇了摇头试探着辩解,“哥哥说我名字叫银子,只能放在跟前,放远了就亏钱了。”
“嗯。泗儿长大了。”秋彦会心的笑了。
许是他们的动静太大,在走到那缺角的院墙边时,秋彦便隐约察觉到了附近的不正常。
小孩子对危险的直觉往往是很敏感的,特别是他以前还吃不饱睡不暖的,现在骤然得到了好处,可危险一降临他还是免不了要将自己缩在墙角。
而现在,秋彦就是那堵能替他挡住危害的墙。
他贴近了秋彦,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姐姐,我们回去好不好?银子怕。”
“不怕,不就走个夜路么?”秋彦不以为意的蹲下身子,拽紧了银子的小手,她的手替他擦干净眼角无声滴落下来的泪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水做的,干什么都哭哭啼啼的。就算是真银子,我都想把你送去做小倌了。”
“别。”银子现在已经顾不上白天时候冬泗对他说的那些宽慰的话了,他整个人都乱做了一团,就想快些回去,他不敢再往前走了。
“胆小鬼。”秋彦捏着他手里的拨浪鼓,一手将人抱在怀里,“你不走了,姐姐抱你走,就是想偷懒。”
银子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眼睛看着四处的草丛里,他看到草丛里亮晶晶的,可他不敢说话,只能咬着自己的手指不叫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
左汀已经听出了这人的声音,这分明就是秋彦,只是明明可以直接过来的为什么还要敲个拨浪鼓将人都引过来?
“怎么呢?”青冥见他靠在墙上,眼睛侧着拨浪鼓远去的方向发呆,以为是两人已经传了什么信息的。
“她可能在引你出去。”左汀有些忌讳的说出了实情。
第八十章是故人不是朋友
“引我?”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
“不然她白白来一趟做什么?我能确定我听见的声音就是秋彦。”
“那你确定这个秋彦是你想的那个么?”青冥有些犹豫,倘若这个秋彦真的是四君子之一,他是该一道随行而去。
可眼下这关口,云承泽身子不好,老圣医又没在府上,对云承泽的安全他根本不敢假他人之手。
“我去?”
“你去顶什么用?”青冥将他按住,“照顾好王爷,我走了。”
“哎!你!”后半句话小心之类的话左汀没法说出口,因为这不是他叫小心人就真能小心得好的。
对面那位可是银光楼,在这片大陆上邪神一样存在的银光楼,更何况现在这次那邪神还带了两位小邪神。
这边青冥跟着跟着也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处方,跟着的人有些出乎他意料,甚至于他只能潜藏在末尾远远的瞧着前方抱着小孩的身影。
秋彦似乎把靖王府外面的势力引去了一大半,他隐约觉得四君子这次来没见什么好事。
“姐姐。”银子缩在秋彦怀里声音微微发颤。
“我都知道。”秋彦道,“别怕,等会哥哥会在里面接你走的。”
银子应了一声过了许久等快要落到春雨楼门前的时候,银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悄声问,“你们是要杀人么?”
秋彦怔愣住了,这孩子她问过手下养着的乞儿们,大概是和亲娘走丢之后就一直在芜街那里歪着,最开始还有个老乞丐护着他。去年冬天老乞丐死了他也没了能护着的人,消失在芜街有段日子了,直到燕三大概要回来了他才现身。
“你在说什么?”
“姐姐,我想起你们是谁了。”
秋彦面色变了,将人抱进了屋里,那掌柜的见她穿得破破烂烂的原本还想将人赶出去的,直到看见桌上放着的几块银币他才将人领上了屋子。
“你们是银光楼的对不对?”银子缩在桌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什么都没见过的,不要杀我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银光楼的。”
“他知道银光楼不难。”夜孤影从屏风后面走出,将小孩身上的外衫褪去给他换回了白天的华服,她看着自己的弟子,“银子的事你不用再继续查了,他父亲和我有过交易,那时候我没法脱身是你师公代我去的。
若是他母亲在故意和他走散的时候有所交代倒也正常,只是难为他这些年还能记得当初的话,也难为这根苗子还没长歪。”
银子没能听懂夜孤影在说什么,只是这人提到了自己父亲,“我父亲现在怎么呢?你知道么?我只记得好像是被人带走的,我们住在在一所很大的房子里。”
“死了。”夜孤影生性凉薄,说出来的话犹如利刃一般,可也只让银子抓了抓手里的拳头,他咬着牙问,“那你是我父亲的敌人还是朋友?”
“是敌人你又能翻起什么浪?只会哭的小玩意!”夜孤影捏着他的鼻子笑,见他正看着自己发愣,像是想要迫切的知道那个答案,她无奈的摇头,声音也落得几分哀伤,“不是朋友,只是故人。”
“故人?”银子拽紧了夜孤影的袖子,似乎是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哭所以就算忍得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也没叫自己落下一滴泪来,“为什么不是朋友?”
“因为他没听我的话,便只有死路一条,救或不救都一样的结果。”夜孤影拍拍他的脑袋,“我和他的交易就是在他死后能叫你们母子平安活着,可你母亲……”
说到这夜孤影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她目光对着窗外,朝屋中两个弟子看了一眼,“泗儿,你想去便去,不可勉强。”
“我没事了。”他的目光和秋彦一般都是疑惑的在银子身上扫过,各自拿了武器从窗户那跳了下去,而楼下春雨楼的掌柜正大声和那群不速之客争执着。
“吃了这颗药,睡一觉。”夜孤影摊开手心,眼神平静的看着银子,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有胆子吃下去么?”
银子本是胆小怕事的性子,却还是将那粒糖丸接过去放在了手心,他皱了皱眉头,夜孤影面具下的脸他看不清楚,可他还是想问,“我能不吃么?”
“不吃你等会见到了什么,长大以后都会缠着你一辈子,叫你一直做噩梦的。”夜孤影笑看着他,“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知道你。”小孩将糖丸咬碎,拿起桌上的水杯又睁大了眼睛问她,“你是夜孤影对不对?你不会杀我的对么?”
夜孤影没说话,银子被她抱在腿上坐着,他捏着夜孤影的手道,“你杀我不会那么麻烦的对不对?”
“你该睡了。”夜孤影轻抚着他的脸,脑海里出现的是一张女人清俊的脸庞,小孩与她四五分相似,更多的是像那男人。
“我以后也带面具好不好?”
“想要什么样的?”夜孤影难得接了句话。
“银蝶,和你,唔,一样的。”小孩几度睁开眼睛可算是将想要说完的话都说了。
几乎是刚到春雨楼的外围,青冥便止住了脚步,而他也差不多是被人包围了。
先前去追秋彦和小孩的只是一部分人,而现在还有极少部分的人正跟在自己身后,毕竟他是从靖王府出来的。
他没再往前也没再退后,只是凭借感觉他就知道今日的春雨楼很不正常,像是一只潜伏在夜色中的巨兽,能听见的声音只有一楼那掌柜的和跟进去的各方势力的争执声。
现在这时候还不到打烊,整座酒楼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早就多出很多人来凑热闹了,哪像现在这般静悄悄的。
他按兵不动的观察着到底是哪儿的错误,除了酒楼大堂里的灯光,整座春雨楼也就只有一间屋子里亮着灯,没让他失望,不一会那亮灯的屋子里就跳出了两道身影。
人,隔得太远他是不可能认识的,只是身形,其中有一位应当是他跟了一路的秋彦。
那带着面具的两张脸忽然回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瞅了过来,他瞧见秋彦身边的人竖起了手指。
这像是一个信号,酒楼的老板将闹事的人扔了出来,关上了春雨楼的大门,而与此同时院子里冒出好些带了面罩的黑衣人。
第八十一章掌柜的
“夜孤影!你什么时候能把尾巴拾掇干净了再上老子这来!”
春雨楼的老板与是同夜孤影认识的,被关在外面的人都能听见这位掌柜的咆哮声。
而那些跟着秋彦进了春雨楼的人,这才发觉自己跟错了目标。
万万不该是跟着夜孤影来的,夜孤影不管朝廷的事,现在碰上了若是不反抗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要打就在院子里打,别脏了我屋子!”掌柜的骂骂咧咧的嚷着,楼里传来锅碗瓢盆相撞的声音,接着便是香气扑鼻的菜香。
“这不是给你吃宵夜找点借口么?”夜孤影怀里抱着个孩子飞上了春雨楼的屋顶,她的声音不大却也能传进楼下那间屋子里。
“吃什么?”
“整点酒,吃的您随意。”她呵呵乐着,旁边的房里那任劳任怨的掌柜提着吃的喝的飞到她身边坐下了。
“我上辈子得罪你了是吧!”掌柜的恨恨道,“这辈子尽给我找麻烦,看什么看,没看见你们老板要吃菜啊!”
掌柜的盯了一眼下面带了面纱正愣神的下属们,“再看也没你们吃的,给我好好打。”
“……”青冥嘴角微抽。
这春雨楼看上去平平淡淡的,他还真没想过这盛京卧虎藏龙,能有这么多高人在世。
不过春雨楼掌柜这嘴上骂骂咧咧却任劳任怨跟老妈子似的性格,确实像是能在夜孤影这样喜欢瞎折腾的人身边站的住脚的,这算是朋友么?
“你什么时候办的喜事?”掌柜的看着他怀里熟睡的孩子,“这孩子跟着你也是怪可怜的,瘦成这样子了。”
“……”
“师父,留活口么?”冬泗和秋彦背对背。
这对师姐弟合作的次数多,就算是秋彦现在还带着未好的到伤她也相信,眼下这群人并不能伤害他们。她对自己教出来的人还是有信心的,只是总有那么些不长眼的,还要将目标放到打扰自己喝酒上,这就很不开心了。
“留什么留?尽是些不长眼的家伙。”掌柜的似乎很是恼火,手里飞出去一枚小刀将冲上屋顶的人打了下去,“看在你师姐给的十个银币的份上,老子帮你们收尸,大的小的都不晓得怎么混的,这么多的尾巴!”
“现在是我的尾巴,说不定几天之后就成你的尾巴了。”夜孤影啧了两声,独自拧着酒杯喝着小酒,“这次的事可得处理干净了。”
“用得着你说?”掌柜的愤愤不平,“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这日子越过越血腥了呢?”
“说的乱撒钱的是我似的。”
“算了,老子斗嘴没你厉害。”掌柜的把餐盘往自己面前一端,就去折腾盘子里的烧鸡了,没多会骨头就是骨头肉就是肉了,“每次碰上你了就没好事!”
“这次的事不是我惹起来的。”夜孤影难得给人解释一次,而今天晚上她已经解释两次了,一次是对怀里的小孩,另一次便是现在了。
“那是谁?你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师父?”
“还真是。”她笑了笑,“最近有活么?要张面具,跟我脸上一样的,这孩子要。”
“小徒弟?”
“和他爹娘有点交情吧,不过人都不在了,他也不过被刚被我找到。”说着她捏了捏怀里小孩的脸,“按照辈分他是该和泗儿一般叫我师父的,只是我不想教他这些打打杀杀的,到时候再看吧!
他这张脸洗干净之后太招摇了,要不得,要想跟在我身边就只有藏起来。我看他的意思,对我倒像是信任的,就是太好哭了些。
我更喜欢安安静静不闹腾的,看吧!看以后。”
掌柜的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又朝那熟睡的孩子看了一会,夜孤影不太喜欢小孩他以前就知道,可偏偏他跟前的那群小崽子们都喜欢黏她。
可就算那群小崽子闹腾得再欢也没见着谁在她这里得逞过的,像现在这般明明睡着了还要放在眼皮底下谨慎对待的更是没有过,他心中的夜孤影应当是孩子睡着了就往哪个疙瘩里一塞的。
眼不见心不烦,这才是他认识的夜孤影。
“做好了去哪找你?”
“去清河馆吧!泗儿这段时间在那边对账,都是些要受教养的孩子,长得标志,他藏在那就不出众了。”
“嗯。”掌柜的伸手在银子脸上摸了几把,“知道大概了,叫什么名字?我变个形,若不然面具跟你一样太显眼了,容易被人盯上。”
“银子,姓,跟我姓吧!”
掌柜的沉默一阵又飞出去几张小刀,而后哼哼直笑起来,“不肯说实话,老狐狸。”
“人家明明是小狐狸,正年轻着呢!”
“切。”掌柜的嗤之以鼻,“你我还不清楚么?”
“是,您最清楚。”
夜孤影躺在屋顶上,眼睛无神的盯着天上的星子发愣,而先前掌柜的露出来的那几手也叫人不敢再到屋顶上找麻烦。
院落中打打杀杀,血气横行,仅仅是一眼撇过去都能瞧见各色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已经倒在了院子里。
“你不会有事吧!”那掌柜的停下来吃东西的动作,他看了眼院落外面,“人还挺多的,你……”
“嗯,我不动手。”她笑,“你没必要担心我会出事,小孩在这呢!就算睡着了,但当着他的面我还真做不出来这事。”
“那就好。”掌柜的嘴里絮絮叨叨了什么夜孤影没听见,他就听见他的泗儿冲着春雨楼外面喊了一嗓子,“阁下还不进来?”
青冥知道这人是对自己说的,也隐约间猜测到了夜孤影想要做什么,因为许秋影的缘故他们也算和银光楼有了恩怨。
可银光楼的面子不是这么好挣的,特别是他还不确定这伙人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若是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呢?
是找他约战还是合作?
在几大杀手门派中如果银光楼是喜怒无常的疯子,那风刃舫便是中规中矩的老好人,若有可能他谁也不想得罪,只想稳坐并列第一的位置。
等他回神时已经有想要回去报信的倒在了地上。
第八十二章神特么成本价
他顺着打来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夜孤影,此时他正坐在屋顶上,手里还拿着双筷子夹着一枚骨头。
这样的人武功多高,他不可估量,毕竟是天下第二。
据说只有银羽坊的尊主能同他对抗一二,那位尊主只对天下稀奇古怪的玩意有所研究,对武学比试倒是没有很高的要求。
夜孤影冲他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继续在屋顶上躺尸。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来吧!”冬泗有些杀红了眼,掌柜的人就守在边上并不怎么帮这两师姐弟做事,只是看见想要逃走的人就又重新给人拧了回来。
这是一场壕无人性的碾压,而且还是不容拒绝的被碾压邀请。
两人今日身上的衣服都算得上粗皮麻衣,在夜色里身上染了血也看不大清楚,只是带着的银白色面具上乌褐色的痕迹却在告诉别人地上躺着的人不是在玩游戏,而是真的没了生命迹象。
青冥被迫接受了这场虐杀的邀请,跟着他的人自然也跟了进去,原以为这两位四君子要对自己做什么的,结果人只是将他围在中间便开始继续无情的碾压周围的人。
“那是你要等的人?”掌柜的夹着块肉,“功夫弟子不错,就是……”
“急了点。”夜孤影看着青冥的步伐眯了眯眼睛,“我的答案出来了。”
“还慌。”掌柜的啧了一声,“过几天我要回山上一趟,山上才有材料。”
“回去吧!我也没说要赖在你这不走。”夜孤影将酒壶推到他面前,“你这是舍不得我么?放心,我不跟你回去,山上那群嗷嗷待哺的,我可没功夫陪他们玩。
我最近忙得很,这个就不凑合了,你帮我带些小玩意回去给他们就是了。”
“我还以为你彻底忘记他们了呢!”掌柜闷笑一声,“一走就是好几年了,突然回来就给我带摊子来,今儿这些人若是放过了,我这春雨楼也就开不下去了。”
“去清河馆呗!”夜孤影嘿嘿乐着,看着五大三粗的掌柜,“用你真面目,肯定好多人点台子的。”
“夜孤影!你特么是不是欠揍啊!”
掌柜的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生得跟个小白脸似的,夜孤影虽然没明说,但冲他现在这张粗犷的脸还笑得这么欢,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人心里是怎样一个猥琐了得。
底下两位徒弟都朝上看了过来,知道这掌柜的该是师父的故人也就刚才掌柜扔人出来的那一下功夫,后来他们忙得狠,也只是偶尔听得屋顶上传来师父的几声贱笑,现在听闻这掌柜的多次发火可师父只管乐也不动手。
他们很好奇这掌柜真是身份到底是谁?
春雨楼还在春宵楼前开的,没道理这么个大熟人就摆在眼皮子底下这些年,他们摸不清一点头脑的。
“你才知道啊!”夜孤影依旧贱兮兮。
“要不是看在我老子的份上,我现在肯定赏你一大耳瓜子。”
“那我谢谢您!”银蝶面具下的脸笑得更加魅惑,特别是那只眯起来的眼睛显得越发邪魅。
“你别这么对我笑,跟你家那老头子似的,总觉得谁要倒霉了。”掌柜的摸着身上起来得鸡皮疙瘩,“怎滴!人都快结束了还不请人进去喝茶?”
“喝茶是肯定的。”夜孤影站起身来,用手挡住小孩的脸站在屋顶上看着下方还剩下的两三个敌人,偏着脑袋冲还严正以待的三人看了一会,手里打出三枚小刀直直从人脑袋里飞了出去。
“浪费钱。”掌柜啧了一声。
“所以出去了,你还可以捡了去买几个包子吃。”
“我说你怎么这么记仇呢!不就老头子整天给你喂包子吃么?吃腻了你找他啊!找我干嘛?好歹,好歹我……”
“哥哥好。”
夜孤影的一句话将掌柜的后话都堵了回去,“算了,认识你这么个弟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说到“弟弟”二字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的瞪了夜孤影一眼,“一点也没当初可爱了。”
“给我干爹说声他小儿子出息了。”夜孤影拍拍他的肩膀,抱着怀里的小孩跳下了屋顶。
“进去说?”她的目光在青冥身上扫了眼,掌柜的人都已经退下了也不知这样一会的功夫是藏哪去了,仅剩下地上的血迹在告诉别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这收费很贵的。”掌柜的鄙夷的目光朝夜孤影俩徒弟身上看了眼,“还愣这干嘛?不会收拾自己去,腥死了。啧。”
师姐弟两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了疑惑,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活着跟师父说话。
师父对这掌柜的态度好得令人发指,要不是那看向青冥的眼神是他们熟悉的师父,他们肯定会以为是这掌柜的给他们师父调包了。
“下阵子给你带生意。”夜孤影眯着眼笑着,人已经扯开大门钻了进去。
青冥紧随其后,待到房间之后他锁上门,看夜孤影将那孩子放在床塌之上掩好了被子。
“那孩子……”
“嗯,我儿子。”
“……”
青冥很想说谁问他这个了,他只是觉得夜孤影的态度有些奇怪罢了!
毕竟这样一个危害极大的人,怎么可能和无辜的孩子绑在一起?
“坐!”
青冥想到回到靖王府之后左汀说的话,说是这人给他的感觉比靖王还可怕。
他现在也有几分这样的感觉,可能是对方成名太早,手上染下来的戾气太重了。
青冥这般安慰着自己。
“开门见山说吧!”
“这个。”青冥扔下那柄飞镖,正是夜孤影以许秋影的名义扎在靖王府大门上的,“是许秋影的吧?”
“嗯,我的。”夜孤影平静的玩着那飞镖,“怎么?要订做?”
青冥听得这话面色有些诡异,老实说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以为自己是来谈生意的,很快,青冥将这个危险的想法踢出了脑子。
“订做?”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事与愿违。
“对啊!刚不是说了么?作为补偿给掌柜的介绍生意,你要做?我帮你要个成本价。”
神、神特么成本价!
第八十三章越来越乱
“年轻人这么急躁可不行。”夜孤影躺在椅子上,“想知道我什么目的是么?”
青冥盯着他带了面具的脸看了一会子,他很想说,我其实更想知道你这张面具下长了怎样的脸,可后面的话他止住了。
夜孤影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现在这招请君入瓮就已经够叫人害怕的了,要是再弄出点别的来,他还想不想活了。
“今晚……”
“彦儿是我要她过去的,你不是对我有兴趣么?老实说,我对风刃舫的坊主也有些兴趣,就是一直没机会见面。”
“幸会幸会。”青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这位眯着眼睛的人,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夜孤影像是在算计什么,接着他看看人站起来拿出个锦盒放在他面前,“想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么?”
青冥怔愣片刻,之前送左汀那些东西就已经够叫他吃惊了,难不成这是要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么想的时候他在心里给自己抽了一个大耳瓜子,对方知道他的身份,但应当不知道他和靖王的干系,应当只以为他是要保护靖王的。
因为钱的缘故,靖王算得上是他的雇主?
“自己打开看看。”夜孤影近乎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如是说。
青冥怔愣片刻,便知道是什么了。
“我没做过这种事。”
里面是几封风刃舫对银光楼下得战书,他现在这功夫连搭理夜孤影都是百忙之中抽空的,哪还有这个心机想要去打银光楼的主意?
“继续看。”夜孤影看上去像是没生气。
这叫青冥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也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
“你应当是试剑山庄的小公子吧?”夜孤影给他倒了茶,自己先饮了一口,“风刃舫应当是老庄主拿来哄你玩的把戏?”
青冥身子微怔,青冥只是他的花名而已,而他真正的身份也只有云承泽知道。
云承泽去过试剑山庄,甚至于有些功夫便是自己父亲教导的,他算得上是自己的师兄,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父亲才会放心自己一直跟着云承泽。
风刃舫就是他离开试剑山庄的时候父亲送给他的礼物,说是送给他的,实际上何尝不是对云承泽的一种厚爱呢!
“符清?”夜孤影转着手中的瓷花杯,“你的本名?不知道记错没?”
“你想要做什么?”
夜孤影知道这些对他而言不见得是件好事,先不说下战书的事,光就这件事也够叫他心惊的了。
试剑山庄不参与朝廷的事,这是之前好几度朝廷人去的时候都给出来的回答,试剑山庄可以收纳朝廷来的人并且适当教导,但不会成为朝廷的爪牙。
江湖事江湖了。
若是有人知道试剑山庄庄主的儿子成了靖王身边的得力助手,而杀手组织风刃舫是靖王的,等待试剑山庄的将会是一场杀戮。
“我要想做什么就不会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了,只是叫你行事注意一些,我能知道也只是机缘巧合。”夜孤影揉了揉眼角,“战书上的字迹可是认得的?”
“风刃舫那么多人,我怎么会……”
“我叫你来是想验证一些事,我的答案得到了。”夜孤影语气平淡道,“不只银光楼,无间生也收到了这样一份战书,就在楼上的屋子里,昨天夜里宗献对我说的。
哦,他已经被我打发走了。跟今天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是真打发走了。盛京最近不太平,各路探子齐开花,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外面那些就只好一并处理了。
他没说谎的理由,之前老门主在世的时候确实说过叫我照拂他儿子的话,找到我这来也是不得已为之。”
青冥听他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指着战书上几封间隔久远的日期,“这个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呢?”
“嗯,拜战书所赐,我家彦儿去追根溯源却弄了一身伤回来。”夜孤影点点头,“你们风刃舫最近得罪谁了?”
沉默,青冥能给夜孤影的只有沉默。
得罪人,做这行的能不得罪人么?
再加上风刃舫只是有性格的正常门派,而银光楼则是个随心情的疯子,银光楼不敢惹,找风刃舫的麻烦多寻常啊,因为风刃舫正常啊。
正常人会用正常的方法解决,可欺负银光楼那说不定得到的回馈就是各种折磨了。
青冥头大了。
“这件事我不知情。”
“你要是知情,在这待着的就是你人头了。”夜孤影叹息一声,“有点头绪么?”
青冥无奈的看着他,“没。”
“那说说销魂门吧!”
“销魂门的战书不是你下的么?”
“哈?”夜孤影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而青冥则以为是踩到了她痛处,“销魂门下给风刃舫的战书不该是银光楼下的么?”
夜孤影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无辜,说话的时候还带上了些疑惑的小尾音,“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青冥一身鸡皮疙瘩。
说实话,他很怀疑面前这位到底是夜孤影还是他哪位弟子,反正都没人见过这几师徒的真面目。
“算了,给你看吧!”
这是离开的时候她找宗献要的战书,这几份放在一起,她有比对过,字迹应当是同一人写的。
青冥面色阴沉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才道,“我是为销魂门给风刃舫的战书才来盛京的。”
风刃舫和其他地方的战书地址都不在盛京,宗献是听得春宵楼开大坛才出去碰机会的,大坛的时候春宵楼鱼龙混杂,说不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值得夜孤影注意。
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还真叫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夜孤影的消息,算是得了便宜就溜的人。
“仔细想想,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夜孤影看着屋里的水钟道,“两个时辰之后你可以大摇大摆的回靖王府了。”
“你做了什么?”他早就知道夜孤影真动起手来一般人没反抗机会,这夜里他也见识到了仅仅两个受伤的弟子也能将人打得落败不堪最后都丧命在此。
靖王府那边可千万不能有事。
“呵。”夜孤影轻笑一声,“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帮你们清理麻烦罢了。”
“你不怕人越来越多?”
“我只希望越来越乱,更乱了,心里有鬼的人就能露馅了。”夜孤影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
第八十四章这是针对
“疯子。”青冥本来是在心里骂的,却不知怎的说了出来。
见夜孤影听了只是笑笑,他便不再说话。
“云天舒的事你知道多少?”
“云天舒?”青冥听的这名字大概知道是皇室中的哪位,可是再思考的时候竟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五王爷失踪的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之前我在北郊那边的林子里看见的是销魂门在针对五王爷。
原以为他们是接了什么任务给人点教训就扔的,结果你也知道了,人没了,现如今还不知道是被绑到哪去了的。”
“你在现场?”
在现场为什么?青冥自发的疑问,最后又自发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夜孤影出名的怕麻烦。
“是啊!要不是当日有事我还要好好跟着的。”夜孤影砸吧着嘴,“说说你知道的消息呗?”
他俩看上去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如果忽略掉现在还散落在他衣衫上的血迹,还能否认掉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甚至于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的。如果是销魂门,这天下就没有他们不敢接的活,这背后的主人不说手眼通天,也应当比五王爷厉害。”
“嗯。”夜孤影抿着茶应了一声,这一声也叫青冥没多大的底气。
和人谈判的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这能怪得了他么?
这一次他体会到了夜孤影嘴里的麻烦,靖王府外的人真的很碍眼,眼里容不得沙子,实际上也是无可奈何了。
“先帝的几位皇子里除了台上坐着的那位,好像也就这位五王爷还能叫人有些看头了吧!”
“你应当还没联系起来。”夜孤影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了。”
“你家靖王你有想过他是怎么被人活埋的么?”
“还不是当初鱼家那两个都不在?”他几乎脱口而出,这次回来之后他很想指责鱼尧一两声的,最后却总是不了了之,盛京这边的水深火热他偶尔也能体会到。
“你就没派人在院子里?”
“只是少数。”
“难怪!”夜孤影冷冷的笑着,“你没必要这样防着我,我若是想要云承泽的命,很早以前就到手了,你可以问问鱼星。”
“摘花飞叶……”青冥看着他若有所思,“是你?”
“嗯。”
青冥一想到王府里那位王妃是二十四使的事,也知道夜孤影去王府多半是找人的,那时候那位王妃还不清醒,便也释然了。
“许秋影呢?”
夜孤影很想说就在你面前呢!但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还是少说好,万一这人暴走了她以后可就不好玩了。
“盯个人,盯丢了。”夜孤影无奈的摇摇头,她确实是出来盯人的,大人丢了得了个故人的孩子。
“……”青冥沉默一阵,小心翼翼问,“受罚?”
“我这只有无穷尽的任务,可没有受罚二字。”夜孤影笑,“谁弄丢的人自然是谁去找回来了,我这不是帮她问问消息的么?不过看来风刃舫比我消息还迟钝。”
“……”
被人损了一顿,青冥没办法回答,因为夜孤影说的是事实。
“多找些人好好盯住你家靖王吧!”夜孤影叹息一声,“在此之前你们怕是没注意到另外一件事。”
“什,什么事?”直接告诉青冥这件事很重要。
“八王爷曾经被人拐走过,你可能分不清楚是谁吧,就是那个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老八。后来找回来了。
江湖、朝廷,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看着夜孤影脸上恶趣味的笑,听着她的话,青冥总觉得隐约间像是有根叫做虚妄的线将一切串联起来,可他现在却是苦恼这根线的主人想要做什么。
“这是在针对皇室?还,还有杀手门派?”
“皇室中养个暗卫什么的保障各自的安全很正常。”夜孤影翻着桌上那几封战书,最后拿出火折子将所有的纸张都烧尽了,“给你个方向,看看那位七王爷吧!”
“他又怎么呢?”七王爷好玩乐,正日无所事实,这都算得上天下人皆知的事了,盯这个人简直是活受罪。
“没怎么。”夜孤影扬了扬唇角,“这个人很有意思,如果你仔细去看他做下的一件件事你就会发现了。”
青冥还是糊涂,“你觉得这两个方向会是一个人么?”
“可能吧!”她给了个隐约的答案。
“七王爷?”
“宝贝,我可没这么说呢!”
青冥突然听得这亲昵的称呼,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他脸色不自然的咳嗽两声,“你要没事我先回去了。”
他总觉得自己这大晚上的来被夜孤影耍了不说,现在整个人也更像是身在一团迷雾中,越来越糊涂了。
糊涂的结果就是他分不清夜孤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是在观望自己是否做了蠢事,还是想提点一二靖王会遇上危险?
“那个,你能叫许秋影快些回去么?”临走的时候青冥恳切的看着这位对头的老大,总觉得在对方的目光里瞧见了揶揄。
“谁要她回去的?”夜孤影笑着问。
总不可能是云承泽吧!云承泽那性子该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咳,没,没谁。只是觉得若是,若是宫里有人来了不好,不好解释。”
“宫里暂时不会来人,只要那位叫红芷的姑娘还在宫里待着就不会。五王爷的事叫高位上坐着的人有些自顾不暇,反正云承泽是个将死之人,他们不会在意的。”
“你知道其中关键?”青冥再度被夜孤影的消息网给怔住了,这人到底是在盛京城内埋了多少眼线?
“嗯,宫里有几位故人,知道的不多。”夜孤影笑着摇头,“这都是有良心的传出的消息。”
“……”
“走吧!”夜孤影没有起身想送的意思,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眼睛盯着火盆里快要变成灰黑色的纸张发着愣,“若是要离开盛京,记得快点。”
“你要做什么?”他警惕的问,问完后又觉得自己有些蠢。
“看戏,能做什么!不过同为局中人,更想知道是谁耍了我而已。”她阖上眼睛,将满心的忧愁放回了心里。
第八十五章替代
“你若是有心思查,就看看销魂门背后撑腰的人是谁吧!”回去的路上青冥一直在琢磨着这句话,等他到靖王府的时候只觉得府门外静得出奇。
不是那种有无数双眼睛窥测的静,他走近一些的时候能闻到空气中还未散去的血腥,以及一侧的草从上那点点滴滴的血。
看样子不只是引他去春雨楼,靖王府门外也发生了不大不小的械斗。
现在靖王府外干净了,四处是一片死寂。
他看着灰蒙蒙的天气,按理来说这时候应当要天光光亮了,可现在天色依然灰蒙着,甚至风一吹过还有点冷。
他跳进了院子,一下就撞见了左汀和鱼星那张神色恹恹的脸,他是从正门边上跳进去的。
算是在检测夜孤影说过的话吧!
昨夜那些人都消失了,他们的主人在没见到回去换班得到人定然会发现不对,会在附近换回来更多的人,而眼下应当是还没人发现异样,所以才会显得空荡荡的。
“都死了。”鱼星瞥了他一眼,“好多。”
“你们出去呢?”知道事情大概的青冥没有表示诧异,“还是别的?”
“门打不开。”左汀摇了摇头,“不知道谁的人,锁了门外的两个钥环,打算翻下去的时候墙上有坐着看戏的冲我们打招呼。”
“所以呢?”青冥条件反射的眯了眯眼,等到确认这是先前夜孤影习惯性的小动作之后他脸色一僵。
好在一直沉寂在莫名哀伤氛围里的两人都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压根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反应,“挫败!”
“秒杀。”左汀跟着回。
“……”青冥拍拍他俩的脑袋,“所以外面的尸体呢?”
“不知道拖到哪去了。”鱼星看了他一眼,“我哥原本偷偷摸摸跟着,结果被人扔回院子里了。”
“……”
青冥只想跟着说一句好蠢。
银光楼又不只是靠着二十四使和四君子吃饭,手下门徒不计其数,光那两个受伤的弟子就能一个收拾五六个,全力下估计一个收拾十个一时辰都不带喘气的。
变态的银光楼,变态的人。
“鱼尧呢?”
“我哥在陪主子,主子叫我们在这等你的。”
一想到这两人耷拉着的脸青冥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不受靖王待见了,忙活了大半夜的,他也不乐意待见这两人。
“我去那看看,你们继续蹲?”
“……”
继续蹲是不可能的。
两人揉了揉眼睛,不约而同的和青冥朝着两个方向走了。
“咳咳。”他刚一进屋子就能听见云承泽死去活来的咳嗽声,等到近了一些的时候更是能瞧见他脸上不自然的面容。
“还能,撑多久?”青冥没告诉云承泽自己来盛京的路上就已经叫人去丰白谷附近寻人了,他不知道云承泽若是知晓了会怎样。
这一次的事他多少也听鱼尧说了,若是没有许秋影,可能云承泽就没了。
老圣医计城的药出了些问题,可不是别人动的手脚,是他自己弄错了,这是红芷偷偷给他穿过的讯息。
计城对云承泽怎样呢,或许亦父亦友,在他心里算得上半个父亲。
可若是没有许秋影的搅局,他说不定还活不到现在。
“我招些人过来吧!”
“你出去了一夜谈了什么?”云承泽捂着帕子看他,他昨夜没怎么大睡,浑身像泡在水里似的,浑浑噩噩不知所踪。
“我劝靖王还是休息。”青冥替他掩好被子,看着鱼尧没说话。
“你先出去!”云承泽挥挥手,有气无力的躺回床上,“到底怎么呢?我一晚上都心神不宁,偏偏各处的事情都堆着。若是没有丰白谷的事我还能强撑着出去,可自从蒋生给我用药之后我竟然发现这世上没有比他用的更好的药了。”
“你是说有瘾?”
“非也,额咳咳咳咳。”他摇了摇头眼角都咳出泪来,“我之前能强撑着是因为没把人想得那么坏,谁能想到光天化日的那对母子竟然能这么对我?
我这身子本来问题多,只是我一度强硬不叫人知道罢了。一停下就毁了,只有蒋生的药能对症,计城的医术没这个被逐出天医府的厉害。
老实说计城在我面前说自己有罪的时候,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可能当初计城的名声是从蒋生这里抢来的。我这条腿见过的人不少,最后都是越来越废,但在蒋生那里却还能站起来。
可笑的是,许秋影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拿走,那些玩意计城却是完全不知晓该怎么用。计城,不像是我最开始认识的计城了,或许一开始我知道的就是蒋生。
母妃的故人,天医府的处所,一位应当是老圣医了的人。
等我到天医府的时候,能对应起来的就只有计城,没有其他人。
蒋生是被扫地出门,按照天医府的规矩除了他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和父母所赠遗物,剩下的一切都会被剥夺。若是我猜测得没错,蒋生的一切都应当是给了计城,包括那块信物。”
“靖王,你有想过一件事么?”
“你和夜孤影谈的事?”他抬着头有些虚弱的叹气,“能叫你脸色难看成这样?”
“或许是有人在针对皇室……”青冥将和夜孤影讨论的话搬了出来,“靖王觉得……”
云承泽没回答,眼神迷离的瞧着头顶上的帐帘瞅了一会才道,“我问你,你觉得夜孤影是怎样的人?”
“和传言不符,谈事的时候很正经。”说到这他忽然抖了抖身子,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那一句“宝贝”。
“你怎么呢?”云承泽蹙眉,青冥很少露出这样不自在的表情。
“没。”青冥摆了摆脑袋,“昨夜来清理的是夜孤影的人,他说越乱越好,我……”
“他是个疯子。”云承泽不置可否,“有疯子自己处事法则,至少今天白日是没人敢上这来了。”
“是没人敢,就怕别人找到咱们头上。虽然盯咱们的人先理亏,可外面打斗过的痕迹明显,这笔账到时候……”
青冥刚说着就听见了外面的雷声,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哗啦啦的雨声将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淹没了,见着风大,青冥忙跑去带上了窗子。
“痕迹没了。”云承泽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第八十六章迷梦
“夜孤影能预料到?”
青冥皱了下眉头,这未免也太神了吧?
云承泽同他对视一阵,“我听人说过他运气好,除了他自己承认的,一般人都不知道什么事是他做的。不知道是真运气好,还是能能掐会算,又或者才智过人。
但今天这事看起来,应当是,咳咳咳咳咳咳,应当是身边能人不少。能观天象,一般人没这个能耐。
等雨停了天也就亮了,风大,雨大,到时候什么痕迹也都没了,死无对证。
再有银光楼有种化骨散,外面那些人便是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了,根本没有侥幸活下来的可能,更是死无全尸。”
“好狠的心。”青冥啧了一声。
难怪这些年别人听见夜孤影的名声就都跑了,这人就是个可怕的歹人,谁不知好歹的凑上去若是惹毛了真的是连所有痕迹都摸去了。
一般人杀了最起码还有具尸体证明这人来过世上,可夜孤影……
“靖王,竹公公不是失踪了么?”青冥忽然想到这件事,那天他赶过去的时候竹公公是受了重伤的,再后来许秋影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就是竹公公失踪了。
竹公公算得上是皇帝的干爹,从小带着长大的,因为年纪大了这才换了个小竹子伺候在身侧,放他自由自在的潇洒快活去了。
只不过竹公公人生前辈子奉献给了先帝,后半辈子却是没法安生下来,还在暗中替皇帝料理着一些琐事,却不想正巧撞进了银光楼的枪口上。
“有这个可能。”
云承泽听见青冥提起这事,大概也想起来当初红芷回来后提过云天逸发火叫人到处找竹公公的事。
“难道那时候她就记起事来呢?”青冥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承泽,“她可有所接近靖王?”
“应当只是想起来了一些,出于本能吧!”云承泽很认真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我能记起来她当时不像是装的,出去一趟后回来浑身冰凉。”
提到这云承泽又道,“我知道她的目的,可是我给不了。今晚都安静了,帮我传张纸条。”
“怎么传?”
“扔到你昨天出去的地方,如果她关注靖王府的动静,应当知道她主子为她做的一切,也应当会抓住这个时机入府的。”
“王爷,她的身份,您觉得……”
“我倒是觉得她的身份既然是二十四使之一,就应当不普通。”云承泽看了他一眼,“你想想,夜孤影竟然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按理来说若是没有四君子那四个弟子存在,二十四使在银光楼算名牌了。
这拿的出手的名牌能只是普通人么?或许,有你们试剑山庄出来的世家弟子也说不定,机缘巧合,你的画像他或许见过。”
是这样的么?
经过云承泽这么一分析青冥觉得还真可能是这样的。
每年试剑山庄都有试剑大会作为出师的标准,有的人就这么留在了试剑山庄教导新接收的弟子,而有的则是荡扬天下。
就像是医学界的天医府,天下医者很多都受其恩惠,而试剑山庄则是走出过很多武学能人。
“或许吧!”
云承泽的回答不能宽慰他,反倒是叫他心中更是风起云涌。
如今雨水也停了,大早上的天色已经放晴了,隐约间能看见天上的朝霞,而一丛圆日就隐藏在其中。
“咳咳咳。”云承泽没忍住又是几声咳嗽,“忙活了一夜,你下去休息吧!”
“靖王的身体?”
“无事。”他摇头,“我记得师父快是到生日了吧!替我回去一趟吧!”
“家父说算不得师父,是靖王才思敏捷。”
“勉强算半个吧!”云承泽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只是因着身体不佳,笑容略显憔悴,看上去跟传说中新死的鬼怪似的,分外吓人。
“若是没你父亲,我可能也成长不到现在,他教会了我很多。”
“靖王。”青冥看着他张了张嘴唇,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好休息。”
“嗯。”
云承泽看着少年人的背影,知道他想说什么,试剑山庄的庄主生性凉薄,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如此。可就算如此,当知道自己在盛京的处境之后还是将儿子送了过来算作是最后一点师徒情谊。
两父子都是不会表达的人,大的不认自己这个弟子,小的应当是想说不管怎样他都还会留下的吧!
只是没有留下的立场,便不再继续说了。
云承泽扬着嘴唇,觉得周遭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他像是睡了过去。
“你来呢?”梦中他看见红纱帐中坐着一位妙玲女子,那女子气息不足,有些病态的靠在床柱上,“夫君,谢谢。”
“各取所需。”云承泽听见穿着喜服的自己如是说。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女人点了点头自己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像是水洗过一般清澈,云承泽看得有些愣了,他听见女人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我不会碍着你的。”
“什么计划?”梦中人的自己嘴角挑起一抹戏谑,“你该清楚我娶你不代表我会碰你。”
女人摇了摇头,“我要你娶我不是想和你怎样,而是……算了,你怎样想我都无所谓。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会害你。”
女人说着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囊来,“这个送你,多少能帮你挡着点。”
“就凭这个?”男人嗤笑一声,显然是看不上这小玩意。
“嗯,就凭这个。”女人表现得很耐心,见云承泽没反对便自己将扔在床上的香囊捡起给他系在了腰上,“你心魔已生,而我现在这身子能为你做的也只是这样,你的过去……我没时间去打听了。
你也知晓我的本事不比天医府差,爱信不信吧!天医府如今也成了过街老鼠,你不信他们,他们也与我有愁怨,更是不喜去见。
夫君若想以后这身子能好,还是少生哀怒,剩下的余毒我会想办法的。”
说着,女人费力的站起身来,将他推得远了一些。
“夫君不喜我这病怏怏的脸色,既然礼数已经过了还是出去吧!”
第八十七章姓钟
云承泽怔愣在那,有些生气的看着抵在胸膛处的手,“新婚之夜,你就是这么对你夫君的?”
“你……”女人没推动他反倒是自己被撞到了地上,她轻声咳嗽几声,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会吹跑的落叶,脆弱得狠。
“咳咳,夫君睡床上吧!我……”她扶着一侧的椅子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的去开一侧的柜子,像是要拿被子之类的。
云承泽跟在她身后叹息一声,将人抱住放回了床上,他低着头无奈的看着想坐起来都要艰难争扎一二的人,“许秋影,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么?”
“不洁,他们说那两年……”她苦笑一声,“叫王爷娶我本就是玷污了王爷名声,我还敢奢望什么?王爷如此待我,已经很好了。”
说到这她发现云承泽似乎是生气了才松了些语气,“王爷还要遵医嘱才是,咳咳咳,还该离我远点,若是过了病气,咳咳咳咳。”
她说话的时候许是牵扯到了哪,忽而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抓着床上的被子紧咬着牙关,整张脸都变得毫无血色起来。
云承泽在床边站了一会,缓缓叹息一声,扯开门出去了一会再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天医府就这么一条,你确定?”
“确定。”床上的人嗓音沙哑的嘶吼着,她颤抖着伸出自己胳膊,“刀。”
“为什么?”云承泽在她胳膊上划出一条口子来,将冰蚕蛊放在鲜血直流的口子里,没一会虫子不见了,而刀口划开的痕迹也消失了。
床上的人不断抖动着身子,上下牙关克哒克哒响着,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在笑,“因为,还,还有很多事要我去做。我,我只有自己了,可,可时间总是,总是不够,不够……”
泪水从她满是红血丝的眼眶中滑落,她不断抽搐着,没一会睫毛上都结出了一层冰霜,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在笑,“谢谢,夫君,成全。”
云承泽被许秋影那刺目的笑刺激到了,他很想将人揽在怀里抱起来,可梦中的身体根本不受他控制。
梦里的自己只是站在许秋影面前,差不多等人疼晕过去之后才将床上的被子搭在人身上,而后便走了。
“主子。”门外侯着的人是鱼尧,“王妃?”
“天医府人找到了么?”
“找,找到了。”鱼尧对主子浑身的冷气感到骇人,之前天医府还是盟友的为什么现在忽然反目成仇呢?到底是哪出问题了。
而这也是入梦的云承泽在诧异的事,为什么梦里的许秋影还有自己跟梦外的处境不一样,而且天医府……为什么要对天医府赶尽杀绝?
“都杀了吧!留着没用了。”
“主子是否考虑?”
“不用考虑,不是母妃当年要我找的人,许秋影这样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是。”
鱼尧领了命走下去,云承泽看着这具不受控制的身体走出了雅斋,雅斋的旁边只有一座修建在湖心的宫殿,并没有药炉。
“看到了吧?”那人忽然对着空气来了一声,可云承泽总觉得是在对自己说话。
这种感觉很诡异,而更诡异的感觉还在继续。
“她死了,你知道得太晚了。”梦中人自言自语,“所以你不能让她死。”
“我知道你在听,云承泽。”
云承泽打了个一个哆嗦,接着他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飘荡了出来,他能看见梦里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好像他现在是另一个人。
“照顾好她,当然,也可能是她在照顾你。”那人叹息一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在听吧!云承泽,别做叫自己后悔的事,知道么?”
“后悔?”他在心里喃呢一声。
那人似乎能听见他心里的发问,“嗯”了一声,嘴角噙着一抹笑,“你还有她,你该回去了。”
“回去?”
“嗯,回去。”银子看着面前的跟前的人还是有些害怕。
“回哪去?”夜孤影斜着眼看他,“这里谁对你不好?”
银子小嘴一撇,眼泪汪汪眼看就要哭出声来了,“我,我怕你。”
“……”夜孤影深吸口气,对这孩子她真是拿出百分百的耐心了,若是山上的那群小孩指不定怎么训练的。
“你怕我什么?”
“夜,夜孤影啊!”他长叹一声,声音也奶声奶气的,“可,可怕。”
“你要是再结巴,我就叫你这辈子都不能说话了。”
“……”
银子立刻伸手捂住小嘴,眼神小心翼翼在夜孤影身上提溜着,夜孤影被他看得不耐烦了才道,“想说怕什么?没叫你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打算放我离开了?”
“你爹你娘都不在了,要是没撞见我也就算了,撞见了还能扔下你不管?”
她看了小孩一眼,继续在桌上写写画画,好几封信得赶快寄出去。靖王府她是免不了要回的,可是外面的事也得快些处理好了,等回去了她绝对要敲云承泽一笔银子出来另谋一条暗线。
她的身份不能暴露,就算暴露也只能是外面的壳子露馅,盛京太不安全了,她得处处小心。
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盯着那认真书写人的脸,虽然脸被面具挡了一大半,可他却还是觉得这样的人认真起来赏心悦目,像是一片不忍亵渎的风景一般。
“你……”
“有事说事,我忙。”
“我爹和你……”
“故人,说过了。”夜孤影头也没抬,他知道银子虽然年纪看上去小,但这磨磨唧唧谨慎的性子多半也是做乞丐的时候磨练出来的,他谁也不信。
“你能教我识字么?我,我想学,我,我就会写我名字。”
“你叫什么?”
面对夜孤影忽然的发问,银子像是受了刺激,赶忙摇头,“没,我说错了,我没名字。”
“呵。”她轻笑一声,“也就在我这了,小屁孩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你就叫银子知道么?”
银子盯着夜孤影的眼睛看了一会,才浑浑噩噩的在桌边的矮凳子上坐下,屋内只有沙沙的书写声,他实在是无事可做又站起身来帮着研墨。
“我,我娘叫什么?你,你知道么?”
“姓钟。”夜孤影抬头看他,“你忘呢?”
第八十八章和无间生抢生意
“没。”他像是松了口气,“别,别告诉别人了。”
“你再结巴我就告诉。”
“我,尽量,不,害怕,你。”银子说得很牵强。
夜孤影捏着他的脸笑了大半天,银子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是更慌了。
夜孤影索性将他提到身上抱在了怀里,她脑袋搁在小孩肩膀上,笑得浑身都在抖,“你知道你跟你爹比起来差了多少么?一点都不经逗,不过比你娘有意思多了。”
“我娘?”小孩眨巴着眼睛,像是放松下来了,“我娘怎么呢?”
“吃醋啊!吃你爹的醋啊!”夜孤影笑,“你爹妻管严,不像那样家里出来的人,竟然怕老婆。你娘啊,总喜欢自作自受,叫我撺掇你爹出去玩,回来了自己倒是满身醋味。我和你爹,怎么可能呃。”
说这些的时候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回忆中,可是画风忽然一转,“可惜了,再也没人陪我玩了。”
“你和我娘很熟么?”
银子他爹走了之后,是和娘亲一起被安置在小院里的,口头上说的是安置,实际上是软禁。
三个月之后新帝登基,太后派去的人终于对这对前太子妃母子动手了。
毕竟斩草要除根,当初先帝在位的时候前太子德行兼备,本来皇位对他而言是唾手可得的,可偏偏这时候先帝病危又在太子院落中查出了巫蛊诅咒之术。
太子和太子妃本是两情相悦,可在太子妃之前后院里就已经有了政治联姻安排的侧妃,许是看着太子独宠太子妃一人那侧妃生了妒忌之心,竟然指认了太子的罪行。
先帝那时候本就不清醒了,基本没怎么审理这案子便定下来将太子贬为庶人的消息,也就是那时夜孤影收到了消息。
她本是打算来盛京的,可赶到半路却恰巧碰上了师奶路问梅那边下属的求助信号,于是两边她都晚了,找到师奶的时候人只剩下一口气,而前太子则是在太监还在宣旨被废路上的时候就在牢里饮下了毒酒。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太子自缢而亡。
这是她正巧在盛京的师父帮她调查出来的结果,师父没道理会骗她,而等她将师奶安葬好,将仇人打到天医府老巢闭门不出回盛京的时候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七日后太子妃父亲上书先帝,言说前太子之死疑点多,却被打了回去,连说几日之后被罢免官爵。就在太子妃父亲与女儿诀别之后回到钟府想着解甲归田的时候,一场无名大火将整个钟家付之一炬,钟家三百多人,无一活口。
若是没有那杯穿肠毒药,他或许不会那么早死去,太子的为人她知道,多半是有人在先帝旨意传来之前说了什么才导致他从容不迫的喝了毒酒。
许是前太子对先帝的打击太大,先帝没多久就病逝了。三月后新帝登基,软禁前太子妃的宫殿也被一把火烧了,太子妃母子命丧黄泉,却也有人说看见太子妃带着孩子出去了,不过房间内的尸体却是一大一小两具。
当年夜孤影自己还有要事做便没想这么多,现在想来那乞丐中护着银子的老者很可能是从钟家大火中逃出来的,而他们之所以在芜街三年没走,可能是在等自己。
毕竟她自由自在惯了,不在盛京的时候也只有前太子知道怎样才能找到自己,而钟晴这个太子妃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更别提怎样找自己求助了。
“她知道我,但不知道我这张脸后面是谁。”夜孤影漆封好桌上的几封信,又将桌子收拾一通而后在桌上写了两个字,“银子,这是你的名字。”
“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叫别的名字了?”
“等事情完了,我会给你爹一个公道的,那些欺负你爹娘的人,我都会帮着欺负回来的。”夜孤影捏着他的鼻子道,“你呢?想学武功么?想学的话,我有要求。”
“什么,要求?我,不结巴。”
“本来就不结巴,谁给你扯这事了。”夜孤影先是白了他一眼,而后才说:“我要出去一阵子,你可以先和你冬泗哥哥学,但是要偷偷的,不能告诉别人你会武。能做到么?做到你就管我叫师父。”
“啊?”小孩的情绪立刻下沉,“为什么?学武不就是……”
“我交给你的是保命的,也就是说你要快死了才可以用。”
银子认真思索了一会,很是苦恼的揉了揉脑袋,“为什么?”
“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她将小孩放到一边,分门别类的分着桌上的信,放进几个做了标记的口袋里,等秋彦来的时候就直接递送了过去。
“今天晚上,你再去一趟那地方。”
“师父,那香囊还是别找了吧!”秋彦脸色欠佳道,“许是师公故意看您笑话呢?若是您想要不如我给绣一个?”
“……”夜孤影思索了一阵子才说:“春萝和夏云最近有消息么?”
“暂时还没。”秋彦摇摇头,“总不可能还能在东石碰上麻烦吧!”
“现在人手够么?”
秋彦知道她这么问绝对是有大事要发生了,拉开椅子在桌对面坐定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夜孤影的手搭在银子脑袋上,“不去清河馆,你去做童子怎样?”
“道士?”一说童子小小年纪的银子能想到的就只有道童,“不,不去,我,我要在盛京,哪都不去,不能去的。”
这恰巧又印证了夜孤影的想法,“你娘当初交代的?可说有在等什么人?”
银子盯着秋彦看了一会,见夜孤影没表示,心想夜孤影的徒弟应当是能信的才紧张的开了口,“她说,都,都会回来的,只要我在盛京待着。”
“不离开。”夜孤影冲他笑着,“不是道童,做书童。”
“谁,谁的?”
“你想做谁的书童?”
银子目光悠悠,已经盯准夜孤影了,可谁知夜孤影却是道,“我的不行,不能要人知道你和我有关系,做生意的就得找做生意的老大。”
“尊主……”秋彦愣了愣,“他……”
“和无间生抢生意吧!”夜孤影坏笑着看了眼自己徒弟,“怎么样?感兴趣么?”
第八十九章是暗卫
“这样真的好么?”秋彦看着小孩,“他还是个孩子啊!”
银子不懂他们再说什么,只是通过两人眼神之间的传递大概知道是在说自己。
“我要做什么么?”银子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陷入了什么阴谋里。
“彦儿,过几日把消息阁那边人手整理出来,我要看到盛京大乱的样子。”夜孤影笑,“请我入局的人应当是打错了算盘,就算这次实际上是在针对风刃舫,没真正动银光楼。
但好歹我还有另一个身份,不能看着自己圈子里的门派这么乱下去。要乱,就大家一起乱,这样才好玩。”
“要对方捉襟见肘?”秋彦问,“那消息阁独立出来后叫什么?”
“万事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风,还是要背后人的风。”
秋彦点了点头,心头上的疑问却是越来越严重,“会否是师公?”
“小事他或许会折腾我,现在闹大了,他没那么闲。”夜孤影很肯定道:“朝廷和江湖都卷进去了,暂且分不出对谁有利,但我能肯定的是你师公定然知道一些什么,只是我这脑子你也知道。
说不定他在我面前说漏嘴了又走火入魔什么的,我到时候发疯了还不知道是谁倒霉。就现在这样子,他还不如什么都不告诉我,叫我自己去寻答案。”
“是。”秋彦扫了一眼银子,“我带他去做衣服?”
“随你,我出去一趟。”
“师父。”夜孤影刚巧从屋里出来,另一个好徒儿就撞了过来。
“有这么急的消息么?”夜孤影打趣道,“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别人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呢?”
“我知道五王爷在哪了,黑风山。”
春雨楼的掌柜的就是黑风山大当家的儿子,这是那晚上从春雨楼回来之后师父告诉他们的,按理来说他们还应当叫那人一声师叔的,因为黑风山大当家是师父义父。
“你确定?”夜孤影显然是不信这消息的。
因为打春雨楼回来的时候她还问过自己那个干哥哥,结果人家也在纳闷是谁对云天舒动手脚的,现在竟然传出消息是自己老子。
“确定。”冬泗饮了几口水又道,“这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今早上天还没亮,云天舒府上的管家听见有人在敲自己门,一打开就看见门上钉着一封信。”
“信上说绑票?要钱财,不然就撕票?”
“对,师父你怎么知道?”
“黑风山是盛京的一块心病了,却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想用这一石二鸟之计来围攻黑风山,胆子还真是大。
不过朝廷也是没个能人,十多年了,一座黑风山还是没攻下。这人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将这事弄得人尽皆知,云天舒不在黑风山。”
“那会去哪?”冬泗问。
夜孤影盯着他瞧了一会,仍无可忍的赏了他一脑瓜子,“你师父我又不是神,上哪知道去?”
说罢!人已经是飞出了春宵楼。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鱼星蹲在地上和左汀一起下着对棋,“听见了,声音挺大的。”
“有打起来呢?”
“不是吧!叮叮当当的,还有些远。”
“你说我们若是丢东西出去,他们会不会帮着传给许秋影?”
“你想她呢?”
“我就是觉得王爷现在有些可怕,我哥说上次刺杀的时候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没取,然后许秋影就跑了。”
“怎么不早说?”左汀责备一句,跑了一会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小纸筒。
“那声音好像就在外面。”鱼星指了指墙壁。
左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将竹筒扔了出去,只是接下来的事就叫他俩都无语了。
“哎呀!哪个龟孙!你个龟儿子,憨瓜皮滴!”
“……”
“看不起倒夜香的是浪么搞?还王府咧!你他特么素质叫夜叉给恰了是吧?”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大串不大好听的话,院里两人听着都木了。
“扔错呢?”左汀捂着耳朵问。
“写了什么?要是被发现了……”
“两个字,速回。除了本人别人应当看不懂吧!”左汀也不大确定了,这人骂人的功夫太高了,现在他脑海里全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词语。
“今天外面真的没人守着么?”鱼星和他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说出了同样的话,“为什么没人揍他啊!”
“还给你!垃圾,乌漆麻黑的玩意。”
接着,那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渐渐远去,在地上蹲麻了的两人面无表情的摊开了竹筒,鱼星眼睛一亮,“已回?”
“刚才那是?”左汀研究着上面的字迹,“这不是毛笔写的?什么东西?”
鱼星闻言,也撵着上面的粉末,“好像是烧火之后的碳?”
“走!去找许秋影。”
不过两人不知道他们注定找不到许秋影,除非这人自己出来。
夜孤影此刻正在靖王府的地牢里,自然,她不是被抓进来的,而是偷偷摸摸潜进来的。
几位能告诉她真相的正主都不见了,她是该来这种地方碰碰运气了,若她是许秋影还不好做这事,可现在她还是穿着独属于夜孤影的衣服。
上次没死的那人现在还活着,只是周身很狼狈,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除了自己那天拍出来的伤疤,现在这身上受到的伤痕也是经历过不少毒打的。
“认识我么?”
今夜的地牢很安静,守在门口的人被她引走了,就算回来也只会以为刚才那细碎的声音是小动物引起的,而这里算得上是地牢最深处,她只是要问些事,动静不会闹到门边去。
那人下巴被卸了,只能哼一两声,从他惊恐的目光中能看出来是认识夜孤影这一号大魔头的。
“我要问你一些事。”夜孤影道。
“你要是好好说,我考虑放你出去。”说着她眯起了眼睛,“若是不说实话,你该知道银光楼是怎么对待硬骨头的?”
被绑在木架上的人看着她手中拿出的白瓷瓶打了个哆嗦,原本萎靡的神情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四大门派,银光楼、风刃舫、销魂门、无间生?哪一个?”夜孤影看着他的神情,“看来都不是了,你不是杀手,是暗卫?”
那人眼睛忽的睁大了,夜孤影知道自己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