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出去的山路弯弯绕绕,若非是必要,郡主甚至想直接走小路下山了。
她停在半路上,回看着身后的山门,计城反应过来了,催眠失效了。
对于这一点,她一点也不意外。
甚至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其实,在接过拂夷琴的时候催眠就开始了。
她没那么傻,和人硬拼不是她的风格。
“反应不错。”苍寻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山门处正站着计城,没有想象中的失落甚至是在微笑,就像是在送别刚在自家做客的友人一般。
这种感觉很玄妙。
“快先下去吧,姑姑快等不及了吧,她还有别的事要做。”最先看人的郡主反倒是催促起苍寻绿来,因为此刻苍寻绿没做正事,在玩苍元良脖子上的绳索。
苍元良这时候要是能说话,要是能动作,非但不会感谢有人来救自己,还会将这手贱的人打上一顿。
他也就是不能打罢了。
“知道啦!”苍寻绿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说实在的,他还没玩够。
可是想到能见到自己许久不见的人,他又有些兴奋。
他和苏影不是一同来的,而是兵分两路同时到了天医府,不过目的都是相同的。
两人都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不,苍寻绿是三辈子了,都知道上辈子的天医府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上辈子,他因为那阵琴音死在了出天医府的路上,也因此,他先前故意停了下来,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别人能奏出那样的琴来。
不过,他到底是想错了,并没有。
毒人,是根据舅舅被关了这么多年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好像因为药材还没发现问题的原因,并没有更改原先的方案研制出毒人。
如果说这辈子的事,是上辈子更精准的解析,那很可能还是要走上这么一遭的。
所以,他来了。
刚上来没多久,就听人说还没来得及去见的公主已经来了。
“你紧张吗?”郡主问。
见自己从前的熟人哪会紧张,虽然这个熟人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但他从来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
笑话!一点都不紧张的好吗?
路上停着三架马车,其中一架车顶上坐着一个蒙面女人,头戴斗笠,身材消瘦,笼罩在黑色的袍子里,她晃荡着两条细长的腿,悠哉悠哉。
苍寻绿往前走的步伐停了下,连带着拽紧了手中的绳子,苍元良虽然不能动却有感觉,更加笃定了他救自己只是为了往后谋杀自己。
其实,他完全是想多了的。
苍寻绿,这位曾经银光楼主人的师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影儿好像又变了。
这次不走可爱路线,也不是魔女风格,好像变得佛系了。
佛系,一个和一心想要报仇,想要夺回自己所有的人,完全不搭边的形容词。
此刻,却切切实实地出现在苍寻绿脑海里。
“你怎么不走了?你不是说和姑姑认识的吗?”郡主好奇的看着他,更好奇的是坐在马车顶上的人,她开始抚琴。
车队中有人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将视线瞅向了山上下来的人,唯有马车顶上坐着的人毫无察觉,而是道,“报仇呢?”
苍寻绿抬了抬眼,没认错,原装的苏影,不是影子搞错了性格。
“你变了。”
苏影愣了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人总是在变,一直变,才会有成长,有进步。”
“变得像个老头了,有些不习惯。”他摸了摸鼻子,目光在郡主和苏影身上徘徊,最后他问,“要不要重新来个自我介绍?”
“哦,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坦白是么?”苏影倒是不及,目光如炬,微笑,“我们见过的,蝴蝶在我手上。”
“你,你,姑姑是,是……”郡主显得很激动,也不管其他,将琴丢给了侍女,忙跑了过去,“我是不是见过你很多次了啊?”
“嗯。”苏影不置可否,“可惜了,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进城,不然还可以带着你出去玩玩。城里有很多好玩的,我找你要接的人都带出来了,其余的人我会努力带回去的。”
“不及。”郡主走到轿子前面,“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为什么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去和我相认?皇爷爷可是寻了你们很久的,他一直在想你们。”
“在外面日子久了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没娘的人,那时候也不方便。二娘……”
“那件事我知道,皇爷爷说过了。”她一脸亢奋地跳上了车,“不做数了,可以回去的。人呢?他们的人在哪?你要做什么?我在这边陪你,让他们先回去好不好?”
苏影看向苍寻绿,有点同情,有点无奈,有点欣慰。
她点点头。
苍寻绿也跟着她点头。
她歪头。
苍寻绿会意的跟着歪头。
郡主:……
她又了然的眨了眨眼。
苍寻绿瞪大了眼,表示赞同。
苍寻绿:“你……”
苏影:“懂了?”
苍寻绿:“没!”
郡主:“……”
“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去,不要给我添麻烦,我这边很好,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万一打起来了之后谁也顾不上谁。”
“那,那我回去给你看着铺子?”
苍寻绿想了想,银羽坊的铺子现在有专人打理,前阵子苏影又度了一批人过去,现在那边的其他生意也顺利开张了。
打理铺子,打理哪门子的铺子?
他很想直接这么说,可是看到一脸兴趣盎然的郡主之后这些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说,“我也觉得郡主说得对。”
“可以,毕竟我穷。”苏影从马车顶上跳了下来,她走到另一边的马车上拍了拍车窗。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似乎是绕到了自己的唐突,她慌张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从前没有看过,不知道你长什么样,要有别人说你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苏影,“可以吗?皇姑姑。”
“你从前可不这样的!总觉得你是个假的。”苏影背对着她,上了身侧装货的马车,车椽上响声几声敲击声,“过时不候!”
“哦哦哦哦!好,晓得了!”
苍寻绿车外扶额,丢脸。
第三百一十八章你毕竟是最大的收益者啊
“靖王在路上了吗?”
“大约还有五六日就到了。”原本小德子是打算亲自去一趟许秋妍那的,只不过听见他还有事情要吩咐,所以留了下来。
云天逸的心思很乱,他一个人想着,圣旨已经发出去五六日了,现在这位还要五六日才能回来。
盛京离北疆,说远不远的,说近还算不上。
这速度,是不是有问题?
之前有小竹子的警告,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种变化若是小竹子还在地上能发现,可面前的人……
他们注定不是同路人。
他拧着眉目,啜泣一声,”像是在惋惜,怎么还有这么久呀。”
小德子当场愣住了。
今天的云天逸很不正常,又或者说这段时间的云天逸都不正常,他不明白这人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害他心惊胆战。
“去吧去吧!”
小德子果真是下去了,只是还没有出殿门,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人,他有些诧异,因为这个人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宫里。
云天瑞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德子皱了皱眉,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为什么不是那个蠢太监在他面前伺候了?
自己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将蠢太监赶回来,现在却不在,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七王爷?”小德子还是有这个眼力见的,毕竟是在宫里做事的老人了,虽然他现在看着很年轻。
“嗯。”云天瑞点点头,出奇的冷静,和他从前走浮夸路线的性格不符。
“你,你怎么在这的?”也不怪云天逸诧异,没有人通传就算了,他竟然会出现在盛京城内,不是早就把他赶到城郊去了嘛。
“怎么黄兄不希望见到我吗?我还以为皇兄很喜欢我的,就这么把我打发出去了,现在这又是为什么?坐在皇位上还不高兴吗?”
云天逸没兴趣听他皮,敲了敲桌子,从桌下的暗格里掏出几张银票扔了过去,“听说你又赌钱了,以后悠着点。”
云天瑞一愣,将不满的情绪收敛起来,“我身边还有你的人?那个蠢太监不在了,你还有别的人在我身边?你到底想做什么?让我出去也就算了,出去就出去吧,还爱的地方都不能去,你这是变相软禁了。”
云天逸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云天瑞正委屈着,他很狂躁,这段日子想来也是憋坏他了。
“以后没事也别在盛京城里出现,我担心自己护不住你。”
“哥,不是吧,你也有怕的时候?”云天瑞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不过这也确实是个笑话,想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人竟然对自己这么说话,他能有什么怕的了?
必然是怕自己抢夺他的东西,再说了当初这位置本来有可能是自己的,也是云天逸从中夺取了这个位置的。
恨么?说不上来,因为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好在什么地方了?
自己喜欢赌,那就为自己砸钱,就算欠下一屁股债也有他去擦干净。
自己好玩,那就让自己好好的玩,就算是玩出人命来了,也有人收拾。
自己好找乐子,那就为自己收集天下的奇珍异宝,就算是再危险,也能送到自己眼前。
因为赌没少人骂他,这个王爷是个傻缺。
因为玩没少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草菅人命。
因为乐,更是没少人在收揽的过程中为他丧命,那都是杀人夺宝。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云天逸借着自己的名头做了多少事。
这是一个未知数,他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选择明哲保身就是一个错误。
甚至于他在思考母亲的死亡原因,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吗?为什么不可以是皇后看不下去了?
他觉得这很正常,从前太子还在的时候,云天逸总是拽着自己去各种声色场所中活跃。
后来皇后震怒了几次。
云天逸改了,但是效果不怎么好。
也许他不知道,皇后来警告过自己,说自己不该带着这个哥哥到处乱跑,而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明明是哥哥带着他跑的。
皇后瞎了眼,他在花园里哭,没有侍女,没有仆人,受到呵责之后又被罚跪,他只知道自己饿了。
夏天的夜里蚊子很多,钉得他全身都是红包,身上因为汗水的原因,也有些酸腐味,他知道自己脏兮兮的。
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就算是现在对自己很好的云天逸也没有来,他想了想那时候的云天逸大概正在放了冰的屋子里面纳凉吧。
身边有侍女,正在扇风。
又或者边上放着果盘,果盘中放着进贡而来的葡萄西瓜,他正等着边上的侍女一口一口地喂给自己,声色犬马,奢靡极尽。
倘若那时候没有一个傻子突然出现在那,自己怕是要活活饿晕过去。
这个傻子领着自己毁了他的宫殿,找侍女给自己洗干净,换上了新的衣服,带着他去了一场集会。
那是他第一次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在外面闲逛,那时候的人很好,没有那么多人针对他辱骂他,除了皇后。
跟着傻子认识了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他浑浑噩噩地走在人群中,听着他们说话,听着他们笑,可就是融入不进去。
不过,那时候他们给予了自己最好的善意,他虽然没说,可那一段日子也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那个傻子是太子,女孩是苏影。
身边跟着的是未来的太子妃和未来的秦将军。
如今物是人非,太子妃和太子都去了,秦洛也经常在北疆,后不回来苏影,他不知道那是否还是苏影。
他的眼有些迷茫了。
“如何能不怕?”云天逸嗤笑一声。
他看到自己同胞的弟弟,如今像是快哭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天瑞,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些什么,你才进宫的,相信我,不管是什么,外面的那些都是假的。”
云天瑞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说我信你就有鬼了。
相信太子之死和你无关么?
你毕竟是最大的受益者呀!
这话说出去了,也不想想谁信!
第三百一十九章谁们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真相是什么?他这些年早就查清楚了。
现在回盛京也只是抓住这个时机而已,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那个孩子早在太子死的时候也跟着一起去世了。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因为那位还没有反的心思,可现在——
盛京的很多东西都被隔绝在外了,他相信是有心之人作用的,他没有这个本事,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当年的自己找一个交代。
他按了按鼓鼓囊囊的袖带。
“皇兄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云天逸一阵诧异他的黏腻,从前的云天瑞可能在小时候还很黏糊自己,可现在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个在自己面前叫嚣着,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管的孩子,突然之间变得喜欢撒娇了,这种转变云天逸有些接受不了。
他从书桌前站了起来,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的孩子,问,“你又在外面欠下堵住了,这次是多少?刚才给你的银票是不够吗?”
云天瑞脸上笑着,心中却是一阵寒意,看这就是他的皇兄!
从小到大都将为自己好挂在嘴上,也念在行动中,可实际上这真的是在为自己好吗?
当初他就是这么骗过皇后的眼睛,冷家人,甚至是盛京城中的其余力量,可他真的是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只晓得胡吃海喝到处闯祸的花花公子吗?
显然不是的,除却对靖王的事上,他经常做错,其余事不得不说,他还是挺有脑子的。
若非如此,怕是不到一年这个位置就被别人抢了去,他的五哥若真有心于这个位置,他坐不久。
盛京城中的人没有几个是像自己一样独门独户,却又被他限制了的。
他那几个哥哥以及现在还吃傻子的弟弟,本事都比自己要高。
“没什么。”云天逸脸色讪讪,显然是不想再多提。
“丞相府的事吗?有关皇后的?皇兄要知道取舍?有人说熊掌与鱼不可兼得,若是两两相都可得固然好。可也有人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二虎,皇兄心中可要有数啊!”
感觉越来越奇怪了,但云天逸还是知道,面前这位确实是他的包弟,如今这样许是长大了也说不定。
他无奈的苦笑一声,“我倒是小看了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快点回去吧。”
云天瑞点点头,他走到云天逸身后,“皇兄,我们许久未见了,怎么才见就有?如今皇兄每次见面时都处在案牍之前,怕是伤身,我给皇兄按按?”
“嗯。”云天逸点点头心中却是浓烈的不安,总觉得这小子又在埋雷了。
指尖落在眉心处的感觉很轻柔,拿的重却放的也轻,懒洋洋的感觉,让他轻松下来,云天逸甚至有些乏了。
就在这时,云天瑞的手忽然往下移,一张白色的绢布捂住了云天逸的嘴,他想要挣扎想要叫出声音来。
可是,云天瑞力气很大。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匕首插入自己心口的位置,鲜血染红了龙袍,等云天瑞放松下来的时候,云天逸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你……”云天逸难以理解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为什么?”
他想过那个会杀死自己的人,想过靖王,想过苏影,想过冷家的那个女孩,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亲人,竟然会这么对待自己。
“为什么……”
他真的很不甘心,他很想大声的质问他,问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对自己动刀子?
云天逸觉得自己对他很好,从来没有拘束过他半分,好到他都有些羡慕了。
“赌钱了不是给你还上了吗?有很多吗?有什么是皇家还不上的?”
云天瑞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坐在地上,声音里带着苦涩,“其实我很少赌的,我和他们那儿的地蛇有交易,我若是输的多了,别人赢的也多,我若是赢得多了别人自然会输的多。”
“不管输赢如何,钱都是对半分的,也就是说你从前去还的堵塞,最后有一半是落入了我的口袋。又或者说我赚的比我输的要多,哥,你听懂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像个复读机一样喋喋不休的重复着这个词,他听明白了,从前的一切,他是在自己面前打马虎眼。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钱转移出去?那些钱做了什么?
从前他只将老五放在眼里,却忽视了自己这个弟弟。
“你是在嫉妒我是养在皇后陛下,而你无母吗?”他喘息一声,“那个时候你若说你想去皇后那边,我是会同意的,可是你没有。”
云天瑞摇了摇头,“我不恨你这个,其实她说过最先看上的是还是婴孩的我,后来觉得我是个麻烦,选定的真是你。”
“不是,不是……”云天逸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迷惑。
“不是。”云天瑞摇头,“我问过安姑姑了,他是母亲的姐妹,很早以前就出宫去了,你应该忘记她了吧?”
这次摇头地成了云天逸,这个人他没有找到,他甚至想过自己去皇后那边了,就将这个姑姑叫回来照顾于天瑞,可惜找不回来了。
“是他告诉我的,原本我是要被溺死的,是太子说好像多了一个弟弟。因为太子这句话,皇后便想要将我过继到膝下,可惜父皇不准许。”
“再后来我迷迷糊糊的长大,母亲没了,安姑姑也出宫了,你成功的去了皇后那边,我宫里的宫婢没什么人管我。你还记得以前带我出去玩吗?我被皇后罚过。”
“正因为这些惩罚宫中的婢女将我当做下人一般对待,经常吃不饱,直到有一天太子路过,从那之后每次太子出宫去都会带着我,直到他死……”
“明……白……了……”云天逸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原来一切都是这么回事。
从前确实是自己疏忽了,去那边找他的时候,只看见他脏兮兮的躲在花丛后面,也只以为是他淘气好玩,却忘了,主子这样是婢女的疏忽。
而疏忽,真的次次此如此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往心里去呢?
如果那时候没有忽略这些细节,是不是不会有这么一刻?
他还有力气站起来,却没有喊人没有动,他的嘴角带着解脱的笑。
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
第三百二十章只剩下你一个名正言顺呃了
云天逸死了。
带着叫人很难理解的解脱。
云天瑞坐在一边,他没有跑,也没有哭,大口喘着气,手还在微微发抖。
两人没有搏斗,没有喧闹,也没有想象中的不甘心。
刀子亮出来的快,去的也快。
白的进,红的出。
地上是一摊红色的液体,满是血腥,他像是不知道肮脏一样,用带着血的手给自己这位哥哥擦了擦脸。
手上都是血,哪还擦得干净呢?
云天逸的解脱,是他一直以来的逃避。
他没有靖王这个命,也不知道从北疆到盛京的路上,靖王究竟遭遇了什么。
又或许,人家有如今的名,也不是人家乐意的,各种辛酸,谁人知?
他知道将靖王召回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卸甲,自刎。
是他最后的归宿。
人争一口气,现在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杀死,反而是好事。
只是,他也遗憾。
遗憾,云天瑞这个傻弟弟,该怎么回去。
好在,如果他的鬼魂还在的话,应当不难看到他脑子里装着的傻弟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挡在自己脖子上,像是要自刎了。
“我知道还有人在看着。”傻弟弟云天瑞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虽然他走的安详,但其他人不该这么安详的。”
空气:……
“我不知道你是谁,想杀我,就杀吧!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用他的尸体去做坏事。”
空气再度尴尬了。
若是有几只乌鸦飞过,就更应景了。
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的说,“你是花楼的人么?杀了我吧!就说,我对皇兄之位觊觎,到时候让老五回来,不过,老五不好控制,你们以前也杀过他的,该知道他命很好的。”
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他呵呵两声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像是没料到对方不回应,无措的问,“真是我想多了么?难不成你是冷家人?”
依旧如此安静,血流了一地,顺着小塌,落到地上。
地上的血还在往外,往外,云天瑞恍恍惚惚,丝毫没有一丝的怕。
快到门边了。
“吱嘎”,窗子被打开了。
先进来的是紫色的绣花鞋,而后又是紫色的长裙,女子站在他跟前,看了看,蹲了下来。
“为什么?”
不是歇斯底里的质问,而是平静的说。
“什么为什么?”见到这张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面孔,他微微笑着,“是你啊!你看,你的手依旧是干净的。”
“为什么?”女子拍了拍他的脸,“傻不傻?憨憨。”
小时候跟着太子一起出去,他总是一副木然,看着边上卖货的人,看上了什么,想要却总是不敢说。
那个时候的女子,总是拍拍他的脸,“傻不傻?没见过么?”
他点点头,不说话。
过会了,手上便会多出来那些物件。
“憨憨。”女子掩面笑着,有时候她是这样的打扮,更多的时候她穿着的都是男装。
他一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知道有一次宫宴上,他被云天逸破格带了去。
“哦,丞相府的大女儿,竟然是她啊!”
可是,这件事,他谁也没说。
因为,那是他最干净的时候,跟着两个干净的人。
“嗯。”转回思绪,他点点头,应了那一声“憨憨”,“不傻。”
“吃药了?”
“嗯。”云天瑞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直都在。”紫衣女子给他把脉,喂下去一粒药,“我以为你早就将我忘记了,没想到……”
她一阵唏嘘。
她只是路过,顺路而来。
云天逸最近的举措她无心去观察,冷依灵说他最近很疯,闻到血味了,她都没什么感觉。
只不过,这次的血太安静了。
安静到不同寻常了。
所以,她来看看。
然后就看见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云天逸,还有一个自言自语的傻憨憨。
“怎么可能忘?他对我可说最好的,比,比亲哥哥还亲。”他擦了擦眼泪,似乎是不想叫苏影再骂自己,“你给我吃的什么药?”
“毒药。”苏影笑着摸摸他的头,明明他才是大的那一个啊!
云天瑞一阵无奈,仰着头问,“今天,是你在帮忙么?”
“没那个闲心。”苏影说。
今天,她进宫只是想告诉冷依灵一声,可以准备跑路了。
到时候有人会接应的。
原本她是打算去丞相府走一遭的,却是迷迷糊糊的就跑到这边来了,没想到心理作用还真准,这边是真的出事了。
“不是你,是花楼么?太子哥哥。”
他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人,估计已经凉了,他觉得自己好没用。
竟然那么久了,才报恩。
虽然这报恩的方式不是他想要的,但云天逸的下场,最好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嗯,花楼人做的。”苏影将他扶起来,送回了床榻之上,“想做皇帝么?”
她问,语气中带着漫不经心。
好像是再说,你想做,我就叫你做。
不想,我再找别人就是了。
这种气度,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云天瑞或许会不相信,可是从前,他跟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可是很了解这位心思的。
“麻不麻烦?”
报恩,是报两人的恩。
太子的没了。
那苏影的,只要她还是苏影,想要自己做什么,那自己就去做好了。
“不麻烦的。”苏影道,“就快打过来了,你只需要应付几天就好了。”
“你是在为靖王做嫁衣么?”他坚持坐起来,看着苏影将床幔斩下来,铺在地上,将云天逸放了上去。
他的脸色已经呈现出紫青色了,血,也没了,这是一具被放干了血的干尸了。
若是在被风吹上几天,就真成一快老腊肉了。
她一顿,抬头看上去,男人眼中是理解。
“你不希望看到中舟覆灭?想要帮中舟一把?”
“你看着办吧!我累了。”
装傻充愣了这么久,在杀死自己亲哥哥的那一刻,反倒是轻松了。
他很累,就想像从前一样,什么也不说,苏影或者是秦洛,帮忙送给他。
虽然,之后那些东西的结果,都是被婢女下人们瓜分了的。
可是,他曾经拥有过不是么?
“你不喜欢,那我就让你一直坐下去,从前的人,也只剩下你一个名正言顺的了。”
“五哥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能守几天就守几天吧
苏影摇摇头,各中意思不难理解。
你五哥云天舒在你看来很好,在我看来,有问题。
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新来的皇帝,一定要是干净的,不然还是会出现如今这样的情况。
她是那个老人选定的未来女主,位置上坐什么人,她有这个能力去帮扶。
只要她还在一天,中舟就是中舟,位置上坐的什么人,流着的是中舟的血,还是一半北疆的血,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他又倒下去,很累,“为什么他不可以?我觉得他行啊!”
“你的几个哥哥弟弟,也就你不一样了。”
你很单纯。
这是苏影的言下之意。
哪怕这位一直装着,都还是单纯,单纯到只是想杀了自己哥哥。
想杀了从前的皇后。
冷玉芬没了,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最后总算是落到了自己手里,他很享受这种一身轻的感觉,至于后面乱摊子谁去接手,他没想过。
“嗯?”
言下之意,他没明白。
“你以后会懂的。”苏影已经将云天逸打包好了,地上的血……
她走到床边,拍了拍云天瑞的后背。
那血她只能擦拭掉远处的,近处的,已经染上了铺地的皮草,这些,是洗不掉了。
“身体还难受么?”
“胸闷。”床榻上的人说。
苏影满意的点点头,一手解着他的衣带,一手将人扶了起来,扶到了地上坐着,坐在原先云天逸坐着的地方。
“我要,做什么?”
一口血喷了出来,将地上染上的血更衬得浓郁了一些。
“不大疼。”他看着女人,没有任何怀疑。
如果这是砒霜就好了,他知道,面前的女人是不会让自己死去的。
毕竟,当年她可是很疼自己的。
把自己这个哥哥,当弟弟一般疼。
“傻憨憨,能还和从前一样。”
“嗯。”他点点头,完全信任的倒在她怀里,缓气,“再呢?”
“等等。”她跑回床榻那边,抱着毯子搭在他身上,“你知道你哥最近什么毛病么?”
“杀人。”傻憨憨点点头,又看看地上的血,有些同情那些每天都来打扫的宫人了。
戾气大。
他觉得这宫中阴深深的,即使地龙一直在烧,这种感觉依然在。
一个天天在杀人的人,今天叫自己杀了,与其说自己杀,还不如说,他不想活了。
“脾气大,和……”
他忽然想到那位刚刚出去的公公,难不成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来杀他呢?
所以,故意支开的?
当初冷玉芬的宫殿着火,也是因为她将宫人全都遣散了,自己一个人住在阴冷的宫殿里,直到火烧大了,才察觉到了不对。
现在……
他不能确定自己代表着正义,这么去做,是否还正确了。
茫然的时候就该看看周围能出主意的人。
毫无疑问,在他心中,苏影是这样一个军师。
“想到呢?”苏影欣慰的笑了,“所以,很好解释这些血的原因了。你只是又叫人秘密处理了一个人,人死了,死无对证。放心,我在,不会有人怀疑你身份的。”
两人都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
“你觉不觉的这里太安静呢?”他忽然问苏影。
计划都有,他自然是不希望苏影的计划泡汤。
说实在的,最应当报仇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苏影。
当初太子妃不是苏影的时候,他还愣住了,他觉得太子娶了她才是良配。
也是在那时,他才从皇奶奶那见到她,知道了苏影是丞相府的女儿。
他要帮苏影。
安静,太安静了,他知道有人在布置这个局,等着自己落进来。
他不得不出言提醒。
“觉得呢!”苏影将被裹成木乃伊的云天逸扛了起来,黄色的布幔上染了不上的血,血都成黑色了。
她上前一步,摸了摸那张桌案,手在桌案下面转了两下,她站立着的地面凹陷了下去。
“这……”
一股冷气从地上窜了出来,云天瑞不知道宫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愕然了。
其实,就算是他哥显灵,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这宫殿,还是先帝当年在世时的,先帝就在这儿办公。
她年幼时没少入宫,虽说比不得宫里的女官,却也是时常和太子在大人物面前蹦哒的。
这地方,就是当年蹦哒出来的。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还很小,因为天太热,在这里待着的时候最喜欢在这块地方。
先帝会问她能否识字了,那时候她说会,手贱的放在桌案之上,就去瞄桌上奏折。
而后,就摸出了这么个暗道。
将当时的皇上吓了一跳,这暗道,根据时间推算,最有可能还是太上皇往上修建的。
后来,暗道堵上了。
就变成了冰窖。
至于冰窖的入口在哪……则是连到了从前太子府边上的一个亭子里,太子府落寞了,那座亭子好像也推了。
“存放个几天没问题。”苏影打了包票,“你就在上面,身子太虚,我等会出来。”
“嗯。”苏影消失了,暗道的门合上了,云天瑞还没缓过来。
不怪他孤陋寡闻,实在是当年的他,太上不得太面了。
这宫中还有多少事没交代下来的,恐怕只有当年备受宠爱的太子才知晓,太子知晓,也就意味着苏影知晓。
巫蛊,本就是骗人的。
这是他不久前听到的传闻,他们都在感慨着,若是那位太子还活着,现在这天下也不至于那么乱,也不至于会有自己这样顶着皇家光环不做人事的皇族中人存在了。
这是,他听见伺候自己的丫鬟小厮们说的。
他们都知道了,便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件事已经传递很远了。
第二便是,这是故意叫自己听见的。
为的是什么,瞧瞧地上的血,他明白了。
他又像刚才刚杀了人时候一样,哼哼哼的笑了起来,他慢慢站起来,因为刚吐血的缘故,脚步有些虚浮。
看着身上的毯子,他微微一笑,丢在了地上,从一边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套皇袍,加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什么事真的都要她来做,那自己未免也太弱了一些。
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可怜的孩子了,太子的位置,他能守几天就守几天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想不明白
九泉之下的太子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被这么多人记挂着。
他早就死了,含冤而死。
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觉得值了。
最起码妻儿的性命都抱住了,最起码有他信任的人能看着中舟走下去,
只不过他也忘记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别人既然敢算计他,怎么又会放过他的妻儿呢?
这一对母子,都是同样的倔强,都是同样的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说来说去,他们都很像。
云天瑞微微笑着,将皇袍穿好之后,他就等着了。
苏影出来的时候头上还挂着洁白的霜,见到云天瑞的一刻还愣了愣,“想好呢?”
“嗯。”
“等我,去给你找张脸。”
“脸?”
“你哥本来不用这么快解脱的,你打断了我的计划,他必须还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这就是老五为什么不可以的原因?”他像是明白了,却又觉得这个理由不是一般的扯淡。
“不是,我要从老五身上借力。”
如果说谁是真正的两袖清风,在苏影眼里,一定是这个从自己哥哥那骗了很多钱,然后将蒙在鼓里的哥哥杀死了的云天瑞。
可是,在云天瑞眼中,真正的两袖清风则是,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将自己塑造成江湖浪子的云天舒。
两人见到的东西不一样,看法,自然是会不一样的。
在丞相府中找东西的十三花楼的人,在找东西,东西,现在也知道了,那是舞乐剑。
从前,她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和冬泗一块蹲林子。
蹲到的是别人将云天舒一网打尽的画面。
那时候她脑子还没现在好使,都知道云天舒不是个正常的角色,什么人能养的起那么多有能力的人。
虽然在之后,云天舒回归盛京江湖中,整天吟诗作对,好赏玩,但,见识过那天云天舒身上耳朵本事,叫她还相信这真的是个简单的人,她怎么能相信呢?
死去的人,冬泗没去调查,秋彦调查了。
毕竟,还是太近了。
如果离郊外的别院再远上一点,秋彦或许就不会出手了,那么多人的尸体,显然,不是销魂门在收拾。
而是秋彦找了她以前认识的乞丐们去做的事。
芜街的乞丐,见识比别处多,其中很多人都是不得已才当的乞丐。
自然也是知晓其中重要性的,拿钱办事就好,别的不会透露。
但是,对于出钱的卖主,自然是会感恩戴德的,将自己知道的事都会托盘而出。
身手不凡,伤患之处,也不是一般人能早就的。
再就是兵器。
几乎是将原战场还原了一通,这件事叫秋彦注意了云天舒许久,知道何靖和云天舒走的进了之后,秋彦曾几度故意现身。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破绽可言。
也许是没有破绽这件事叫她生了忌惮,她并不认为云天舒是什么好欺负的。
再看看当初的青冥,再救下云天舒之后,还逼着人家弄了个承诺出来。
盛京的人,都是吃人不吐口头的,就包括她苏影也是。
“他?能借给你什么?钱都没我多。”
“您的钱,都是你哥从国库中弄来的,能有你多?”苏影气笑了。
“也是。”云天瑞叹息一声,点了点地上,那儿地板已经合上了,看起来和平常地板一模一样,“这么多年就没人发现么?”
“发现什么?”苏影问,“发现你在的这片地,都是空的?敲敲打打的,敲不出来结果的。下面,是个暗道,全都是石头。也不会有人那么无聊的在皇帝的寝殿中寻找机缘。”
“也是。”他挑眉。
先前担忧的事还没解决,现在似乎不是商议这些事的时候。
“刚才……”
“不用担心,我进来的时候打晕了几个,一时半会,没人会管你。”
“哦。”他点点头,似乎是在纠结事回床上躺着,还是继续在这片已经干涸的血中坐着。
“累么?”
“累。”
“你身边那个叫小德子,等会我让冷贵妃过来一趟,给小德子治个醉吧!今儿你发疯了,正好说他将你气得吐血了。”
“我不会杀人。”这话似乎是站不住脚的,就在刚才,地上留下的血印不是在说他撒谎了。
“不用你动手,冷贵妃会动手。”
他已经从原先的震惊变成茫然了,在见到这个没人知道的冰窖之后,苏影无论再翻起多大的浪,好像都是理所当然了。
因此,他一边点头一边问,“冷家现在也是你的人呢?”
“只有一位冷贵妃。”她拍拍他的脑袋,将人扶上了床,他应当是懒得应付自己了,眼皮都去打架了,还强撑着在外面坐。
“难怪那么冷的。”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底下是冰窟,虽然燃着地龙,但效果能有多少。”
“嗯。”他看着替自己掩好被子的女人,“我这身皇袍是白穿了的么?”
“没有。”她摇摇头,将帐幔都放了下来,“不需要你露脸,只需要这身衣服。”
冷贵妃来了,苏影没走,一直守在床边,云天瑞安心的闭着眼睛,他也不知道这信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是?”冷依灵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头,血腥太重了,“开窗么?”
“关着吧!待的久了就习惯了。”
“床上?”她知道苏影对云天逸没意思,但看在她守着床榻还是愣住了,“你今天撞到墙呢?”
“地上的血是云天逸的。”
“嗯?”她张大了嘴巴,又看看跟在身后的小竹子,见这货没什么变化,才大着胆子的问,“床上的人不是?”
“要见见么?”苏影问床上的人,“不见就不见。”
“见吧!是你的人啊!”他叹了一声,探出了脑袋,也伸出了穿着皇袍的手,“冷贵妃好。”
“这,这,这怎么回事?”
冷贵妃显然是没想过为什么里面待着的是一脸病态的云天瑞,而不是云天逸,再加上刚才苏影的那一番话,她心中有了个大概。
天!
苏影是怎么弄的。
亲弟弟杀哥哥?
夺皇位?
这位名声有多混账她也是清楚的,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她想不懂,干脆不想了,咳嗽一声,“我去找小德子,小竹子,你留下。”
第三百二十三章是不是哪错了
小竹子看了看已经出去的冷贵妃,又将视线转到苏影身上,似乎是在等着苏影的指示。
苏影点了头,他也就留下了。
云天瑞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些人,抬头,望着纱幔,“就这样,就可以了么?”
“恩。”
“你不累么?”他忽然问。
既然冷贵妃能突然出现,那也就说明这宫里她藏着的人不少,至于是怎么传信的,云天瑞并不敢兴趣。
他只知道,自己买通了关系,重新在没人通传的情况下回到宫里,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苏影能将云天逸身边的人都换掉,而且,这位小竹子好像还是从前竹公公的义子。
怎么看,怎么都是不好收在身边的人。
“累啊!”她点点头,“但是想想,累了,能将以前没明白的事都理清,也就不累了。你呢?哦,我知道你很累,那就睡吧!”
他果真是闭上了眼睛,不过五感还在,问,“小竹子留在我身边,他的性子也是装出来的?”
“不是。”
他释然了。
对付他哥这种疑心病泛滥的,确实是不好装,一不小心就会露馅的。
也对,若是真性情,确实是容易陷进去。
“几天?”
“最多十日,你现在病了,不会见人。就算真要见,你也可以将冷贵妃找过来,她会帮你挡。”
“她呢?”
“很早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在你之后。”
“晓得了。”他笑了,这次是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尽管屋子里让他觉得脊背发凉,却还是能睡下去的,因为一切都是安全的。
你生活上的安宁,总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了。
“主子。”
“对不起。”苏影歉意的瞅着他,“恨么?”
“不恨。”小竹子摇摇头,又看看床榻上的人,“也不恨他。师父说过的,主子能走多久,看老天爷赏脸,我只管跟着主子就是了。可以撒野,但心,得放在一处。”
“师父和你联系了么?”
“没有。”小竹子摇头,“师姐们那里也没有消息啊!这次不知道是去哪了,我听说回去的路也没了?”
“没了,鬼谷,回不去了。”
“那就不会去了吧!”他叹息一声,“也许是师父将出路堵上了,找了这么久的解药,都没找到,或许真的找不到了呢?”
苏影一愣,觉得他话里有话。
小竹子也不敢藏私,师父也说过等一切都快结束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他深吸口气,“我的干爹是竹公公,这件事主子也是知道的吧?”
见苏影点头,他又继续,“主子或许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是师父托孤给竹公公的,师父说,他曾经救过干爹的命。也是将我送到宫里的时候,师父说,从此以后我不能再叫他师父了,师徒情,就是那个时候断的。”
苏影的心跳慢了半拍,她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点什么。
“师父也将我托付给了主子,主子是真主子,干爹,是让我去要干爹命的。这是师父亲口说的,他说,我的主子只有您一个。”
“你干爹?”
“传闻是真的,那些事真的是干爹做下去的,但是,我不能去阻止。”小竹子说,“因为我太小了,答应师父的要做到,师父对我很好,我得看着主子走到最后去。其实,就算是做阉人也没委屈我,我本来就是先天的阉人。”
“若不是师父,我不会遇上干爹,也没有主子这边的际遇。所以不恨,因为不恨,所以我告诉主子真相。”
“师父说,那个地方早该不存在了,因为出来的人,祸害别人的多。等着他们自生自灭,也许更好。药,找了这么些年了,如果能有,早就找到了。师父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是在主子出嫁那天。”
苏影有些激动了,张了张嘴,“他……”
“嗯,他说想去看看主子,但是,主子傻了。看不看,都没什么区别。”
“嗯。”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师父了,也许,真如他所说,他回去了。”
“嗯。”苏影点点头。
小竹子眼中还是感激,“若是,主子不想要了,我可以动手。”
他说的是对云天瑞动手,也许在这家伙眼里,现在的元天瑞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而且,是一枚不怎么好控制的棋子。
因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外面倒地的宫人,死相都有些残忍,而大殿上又有血。
他以为这些都是自己主子做的,以为都是床榻之上的人不服气。
“表忠心的事太难为你了。”苏影看不下去了,“你也累了,休息休息吧!”
皇后寝殿处。
虽然是被禁足了的,但条件也比宫中普通嫔妾好上不少。
因为人家的禁足是皇上不喜欢她聒噪,恩宠倒还是时常有的,甚至于还能瞧见皇上时不时的在这边下榻。
当然,那些婢女们巴不得自己主子节节爬高,也就忽略了主子一反常态的心情超不好。
许秋妍刚送走了宫中来的黑衣人,在枝儿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这床榻之上还没卧好,就听见小德子过来通传了。
枝儿扶着她下了床榻,又往外看了看,却只看到小德子,不见云天逸。
许秋妍皱了皱眉头,心中起伏不断,像是要出什么大事的样子。
尽管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侯着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
屋中燃着地龙,温度较高,瓦檐上落下来的白雪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屋檐两边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棱。
她耐着性子等,看着小德子将圣旨展开,原以为是看赏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废后。
两个字听到耳朵里的时候,许秋妍是震惊的。
突然间自己的位置就没了?
她不敢相信。
“为什么?”许秋妍跪在地上,扶着枝儿的手站了起来。
枝儿也察觉出了风向不对,前几天才传了消息回去,宫外的情况她也有在听啊!
丞相府最近没犯什么事,为什么仅仅是,是说不配才女的名声,叫将人撸了下来?
这不对劲。
这件事说不过去。
“公公,这件事是不是哪儿出错呢?”
她们娘娘这几日都还开始吐了,吃酸的了,应当是怀上了。
可,可为什么不是赏赐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能保住就保住
“皇上写的,都盖章了,哪能错呢?”小德子继续操着一口标准的太监嗓音,从前枝儿之觉得这人好打发,现在却觉得分外恶心。
小鬼难缠。
“皇上为什么?”
“皇上的事哪能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置喙的?”小德子继续笑,找了找身后背着药箱的太医,心里美滋滋得想着,两件事都给办了,皇上怕是会放过自己的吧!
他现在可是没露出半点破绽的!
却是丝毫未曾察觉,在他出去的时候,八王爷出现的异常。
也不知道,他想要讨好的人,想要抱好的大腿,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身子,除了脸没变。
“枝儿!”许秋妍唤了一声。
云天逸喜怒无常的脾气她早就领教过了,现在这样也不是不可能。
黑衣人和她温存的时候说过,中舟的底子早就坏了,是那种根都坏透的。
没有出路了。
倘若,当初她选择的是靖王,现在的结果应当要好上不少吧!
怪,还真怪她,以为自己碰上云天逸,就比苏影高一截了。
现在不说她出不去皇宫,就算是想要将苏影叫过来也不行。
一则是,苏影是在皇宫中受气了才回的靖王府。
二则是,苏影已经死了。
如今连尸骨都认不得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如果,如果将君杀了呢?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个激灵过来,手腕上已经被搭了一张白帕子,老太医捋了捋胡子,“许嫔近来可做噩梦,虚汗?”
许嫔。
对,她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嫔妾了,等会,是不是马上就要从这儿搬出去了呢?
那住着这里的人会是谁呢?
她痴痴的笑着,并没有回答老太医的问题,更像是因为打击过头,快要疯了。
枝儿见她这个模样,也没指望她能答上来,面不改色的回,“有过,做了几次噩梦。”
“要注意身体啊!”
老太医叹息一声,他心里很清楚,以许秋妍现在的气色,这个孩子现在怕是会保不住的。
“需要节制,特别是现在还怀着。”
小德子听到心上去了。
节制。
皇上已经有三四天没来了,黑衣人的事他也告诉皇上了,那岂不是在说皇上头顶上一片绿色?
但是皇上根本没有理会这些事,现在却将几件事都提了出来,而且摆明了是要自己走一趟,是想用自己的手做刀,将这孩子彻底解决?
许秋妍睫毛微颤,她自然知道老太医为什么会这么说话。
这个太医,以自己现在的力量,能去掉么?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憋火,忽然站了起来,挥了一边桌上放着的茶盏之类。
屋子里叮叮当当的乱作一团。
“滚!都给我滚!”
“这……”老太医摸摸脑袋,都说孕妇脾气大,但也没这么大的脾气吧!
这突然之间就这样……
虽然自己亲眼目睹了从皇后沦落到嫔的过程,但也不至于将脾气全撒到自己身上吧,老太医拍了拍身上的碎瓷渣滓,“德公公?”
小德子是皇上皇后还有那位冷冷清清的贵妃才能换的,他还没这个胆子。
“先下去吧!这件事别外传,说不定还要找您帮忙。”
帮忙?
老太医怔了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这个忙,却还是点点头。
背好自己的医药箱,他深吸口气,没理会这些糟心事,出门去了。
宫门外面,正站着冷贵妃,瞧见老太医之后,微微点头,算是见面了。
老太医原本打算拜一拜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落了下来,得,两相比较之下,也知道那位为什么会突然被废除了。
一位走的是泼疯子路线,一位走的是淑女风。
两张脸各有千秋,不敢说多角色,但都是个美人。
一位胡搅蛮缠,一位明辨是非。
难怪那位皇后虽说恩宠不断,却还听说时常被禁足,现在更是要直接被废。
满朝文武,现在是不敢在皇上面前各抒己见的。你一个皇后,管管后宫就好了,前朝丞相已经占了一个大头了,听说冷家门楣也如其名变得冷冷清清了,你不急着避嫌,还整天缠着皇上……
这,这是纯粹的没脑子啊!
冷依灵是不知道这太医在见到她之后脑子里已经转了这么多弯弯绕绕,若是知道,怕是会更气人的回上一句:冷家的事与我何干?
“何太医,有一事想问问。”擦肩而过的时候,先行李的是这位脸上挂着得体笑容的冷贵妃。
老何心里已经知道了,这多半是未来该捧的人来看情况了。
他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肮脏的事见了不少,是个人精。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挂着得体笑容的娘娘只是问,“皇后病了么?”
“嗯?”难道是自己想多呢?
“有身孕了。”
“那孩子该吃些什么?”冷贵妃一点也没嫉妒,甚至有点想要将现在许嫔肚子里的孩子当作自己孩子关切的样子,“本宫听说孕妇难伺候,她脾气不太好,时常惹得皇上心烦,这又是禁足的。若是本宫有时间能出去,会带点回来。”
“吃酸。”
“没呢?”
“身子不稳,多半是要流。”何老太医又补充。
也不怪他多话,实在是冷贵妃心如止水,眼眸中没半点听到有孩子的嫉妒,也没半点听到孩子保不住的喜悦,根本不像是站在曾经皇后对立面的人,反倒是好姐妹互相关切的样。
可是,丞相府和冷家?
一个最大的依仗是靖王府了,一个是皇上的后台,再有上次冷大人做出的事情,关系能融洽到哪里去啊!
“保住的可能有多大?”冷依灵又问。
“难。”
“尽量保住。”
原先只是心里捧腹,现在何老太医真的是诧异了,“贵妃娘娘,那位现在不是皇后了,而是许嫔了。”
意思就是,你要讨好皇后的话,现在不可能了。
一个没有封号的嫔,在贵妃娘娘面前真的上不得台面。
“嫔?宫外的事闹的?”冷依灵皱了皱眉头,云天逸的动作比她想的要快,却还是没逃过被自己亲弟弟杀死的命运。
“这个,不知。”
“缺钱找本宫,还是那句话,能保住就保住。”
虽然不解,老太医还是点了点头。
第三百二十五章他怎么敢这样?
冷依灵还记得,从前她说想要报仇的时候,苏影只是嗤笑三声。
对那时候的她说,“你心太善了,做不出来这类的事。”
她一直不服气,苏影便当没这回事一样,将她全然忘了。
可是,她一直记得。
一直记得自己要争那么一口气。
她将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了心里,在冷家待了这么些年,每天都在冷俊彦接触的地方撒上自己特制的药。
一日复一日,冷俊彦的身子早就毁了。
可是,现在在听到许秋妍忽然怀上了的时候,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就像何太医看见的那样,没有嫉妒,没有想要将人拉下台的想法,只是觉得惋惜。
只是觉得这孩子,小德子既然往这边来了,多半是保不住了。
其实,保得住还是坏的,保不住,才是好了。
这样一个孩子……她想到了自己。
自己,或许就是不该出生的。
如果没有自己,娘,或许就不会被姑姑派去的人杀死吧!
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准啊!
终于,她一步步的变了。
她觉得,苏影的想法一定和云天逸是一样的,也是想要这个孩子死掉的。
因为心中的不满是对着那还未出生的孩子母亲去的,这个孩子若是出生了,若是往后有人告诉他一切了,只会有恨,说不定还会恨生下他的那个人。
何老太医走了,冷依灵慢悠悠的蹲在了地上,没急着走,她还等着将小德子带过去的,演一出好戏的。
许秋滢不知是何时来的,她看着蹲在地上的冷依灵皱了皱眉头,冷贵妃两边的侍女仍旧像是木头人一样的杵在两边,就好像还没发现自己主子的异常一般。
“娘娘?”
“来呢?”冷依灵虽然诧异她回来,却还是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墙。
她没去正门那,而是站在小德子回去禀报事情办完的必经之路上。
“嗯。”许秋滢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拽起来,冷依灵却是笑着摆了摆手,“画好了么?”
“娘娘之前不是让人拿走了么?”她不解,“地上凉,娘娘还是起来吧!”
“高处……”她抬着头,看着天上像是长毛的太阳,只有一点点的亮,看得都不太清明。
一阵风刮过,那不太亮的太阳都给云挡住了,几片乌云划过,更是彻底见不到了。
“高处站久了,就想在下面蹲着了。”
许秋滢虽然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但显然,对冷贵妃知道的并不多。
她只是奇怪,她何出此言。
而这里,又是皇后的寝殿,“民女是来见皇后的。”
“估计在发脾气。”
“她又怎么呢?”
“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是她啊!”冷依灵一阵无奈。
若不是苏影,她还懒得走这么一趟。
“……”今天的贵妃看不懂。
“秋滢啊!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呢?”
显然,许秋滢事不明白这句话的精髓所在的。
“不知道。”
“唉!”她叹息一声,伸手,侍女这才像是活人一样,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小德子已经出来了,脸上挂了彩。
在看到院墙外站着的冷贵妃时一阵诧异,立刻将不满丢掉,改上了微笑。
冷依灵心里在好笑,却还是关切的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德公公这是怎么呢?”
“磕了一跤。”
“太医刚走。”冷贵妃善意的提醒。
意思就是,我已经看穿你的心思了,现在用不上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
这宫中只有两位主子能说话,现在已经倒下去一位了,这剩下的便是冷贵妃了。
小德子心很累。
从前,他的任务就是让云天逸相信自己。
这相信来相信去的,他变作了云天逸周转各宫中的苦力,现在更是不用说,又是要做苦力的了。
“娘娘,这是……”
“皇上让我过来看看。”冷贵妃笑,“看看公公事情完了没,若是完了,便回去。宫里冷清,他待不得。”
“待不得”三个字一出,冷依灵瞧见小德子的手抖了抖。
显然啊!
她是知道这三个字的份量的,因为待不得的时候,云天逸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寻他们的错处了。
若是寻到了,便是血染殿堂,若是寻不到,丧命的怕就是自己了。
“奴才先走一步。”
“去吧!”冷依灵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深思,“德不配位。”
她嘴里念叨着,倒是许秋滢听进去了,自己到宫里来的目的,许秋滢是一早就知道的,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了。
丞相府,灭了就灭了吧!
“娘娘。”她看了看小德子来时的方位。
“想进去?”
“嗯。”
“那就进去吧!”冷依灵轻抚着她这张干净的脸,对着自己的侍女点点,“陪四小姐去看看,别让伤了她。”
“娘娘不去?”
“我去做什么?”冷依灵摇摇头,“我同她又没恩怨,恩怨是同你大姐的,没这个功夫去折腾。”
“哦。”许秋滢点点头,懂了。
她真是大姐的人,大姐,也真的是没将这个一向跳脱的三姐放在心里过。
“臣女尽早回来。”
冷依灵摆摆手,只给她留了个背影,“好好劝劝,别做傻事。”
傻事,该还不至于吧!
许秋滢心中想。
“凭什么!凭什么!”许秋妍跪坐在地上,眼里是不甘,她抓着床上的被单,昂起头颅,质问,“爹那边什么情况?”
“丞相府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能这样对我?”
“娘娘,隔墙有耳。”
“我现在落势了,你也要来欺负我了,对么?”
“奴不敢。”
“不敢!”她忽然站起来,给了枝儿一掌,“不敢,你嘴上说的好听,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啊?你和他走得跟近吧?”
他,指的是黑衣人。
这是两人都知道的事,甚至于黑衣人也亲口承认了,枝儿就是他安放在她身边的。
恋爱中的女人,怒火总是很强大。
尽管枝儿和那个冒名顶替了苏影的黑衣人是上下级关系,尽管许秋妍心里也知道这么一回事,知道枝儿是留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可,可……
可为什么他还不来安慰自己?
自己从皇后变成妃嫔了,如果宫外面没发生变故,他云天逸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怎么敢这样?
第三百二十六章是不是你区别么?
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呢?
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云天逸不可能知道这些的,黑衣人的能耐她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会为他做任何事。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这种盲目的自信来自哪里了。
他要找黑衣人,明明黑衣人喜欢自己,也和自己温存过,为什么他还要自己受这个苦?
他本事是那么大,能将自己送进来,为什么不能带自己离开。
借口,借口,一切都是借口。
“娘娘,奴婢之前并不认识那人啊!”
“不认识?”
现在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对许秋妍而言都是没用的。
她根本不相信枝儿说的话,也没想过枝儿是丞相千辛万苦挑选出来的人,若是能亲已调换了,回丞相府传消息的人也必然是会发现区别的。
她的头脑已经被这接着来的打击哄乱了。
凭什么,凭什么?
“你以为你说不认识我就会相信?”
枝儿张了张嘴,现在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好像确实是不会信自己的了。
“小姐,奴婢回一趟丞相府吧!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若是从前的旧事,不应当会叫皇上发难的。”
枝儿并不知道她家小姐在暗地里做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若是知道,必然不会有这么个想法了。
皇上都发现自己被皇后带绿帽子了,为着她的颜面,才没有直接在圣旨上写出来。
太后已经在人前厮混过了,现在皇后也不检点。
这事要是真的爆发出去了,往后别人还怎么看到末代的中舟皇室?
末代。
云天逸是这么想的,他认为皇室最终会在自己手上落幕,他没想过亲弟弟对自己的恨。
如今的末代,已经不在他手中掌控了。
“对,对对对,回去,你快回去。看爹有什么办法,他最近不是在给那上不得台面的四丫头谋划么?他不是又认识了很多高门中人么?云天逸若是不将我请上去,我看他怎么当这个皇上。哈哈哈哈……”
她疯狂的笑着,“四丫头,四丫头,就是四丫头,哈哈哈哈哈。贱人!我就说她为什么会进宫的,原来是来告状的啊!跟她娘一样的下作!哈哈哈哈。”
门外的许秋滢顿住了脚步,她进门的时候大殿中一片狼藉,没有一个打扫的宫女。
这段日子一直在宫里待着,她也知道自己这三姐究竟是个什么脾气。
想必现在没人敢触她眉头,怕是都被赶出去了的。
她慢慢靠近寝殿,听见了里面人说话的声音,顿住了。
许秋滢的手就靠在门上,她深吸口气,活了两辈子了,不该和这样的人计较了。
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那位传个话啊!
她站在门外,又继续听着屋子里的闹剧。
“娘娘。”
“你还站着干什么!”她许是笑累了,忽然哭出了声音,悲怆的喊着,“去啊!去丞相府!问我娘,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娘娘,您现在有孕了,不得大悲大喜,刚才那太医。”
“少给我提太医。”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似乎是一通发泄下来,有些累了,自己倒在了床上,“这孩子是谁的还说不准呢!”
云天逸来了这么多次,记得起给避子汤的时候很少。
这孩子,有一半可能是那黑衣人的。
至于剩下一半,倘若真是云天逸的,她恨不得掐死。
“娘娘!您小声些,咱们落了,宫中的婢女还需要敲打。”
不是皇上的?
许秋滢慢慢往后退了一步,不是皇上的是什么意思?
三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地上的碎瓷片,咯噔一声响,屋子里的人立刻警觉起来。
“谁?”枝儿是有些本事的。
许秋滢若真只活了一世,现在怕是要陷在这,她慌张的瞅了一眼里屋的方向,快步跑了。
出门的时候还撞了一个正拿着打扫工具的丫鬟,将其手里的扫帚都撞到了地上,等枝儿跑出去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淡淡的身影。
许秋滢带进宫的衣服就这么两件,新添的还是冷依灵找人做的,是云天逸从前赏下来的。
料子有特色,枝儿瞧见了。
心里一惊,却也相信四小姐不会这么傻的将消息出卖给冷家。
“谁啊!”许秋妍擦了擦眼睛,还是有些红肿,却比先前好多了。
“一个不懂事的下人。”枝儿将见到四小姐的事瞒了下去,“不懂事的下人奴婢已经待下去领罚了。”
“我累了。”
“娘娘安好。”枝儿替她掩好被子,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怎么还不走?”
那么大一块阴影挡在自己跟前,许秋妍有些心慌。
“娘娘,有些话奴婢或许不该说。”
“嗯?”
“娘娘不能再任性了,黑衣人的事我还没告诉老爷,夫人是知道的吧?”
“你想威胁我?”她掀了被子,想要下床质问,脑子一阵发昏,就又倒了回去。
“不,这段日子是奴婢疏忽了,娘娘该学着成长了。说不定,下次伺候在娘娘身边的人就不是奴婢这个枝儿了。”
“……”许秋妍沉默了。
枝儿深吸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床上的人并不领情的睁开了眼睛,“是你还是别人,有区别么?我算什么,怕是比苏影都还不如。她起码还有个喜欢的人,就算是死,死前也有人替自己威风过。”
屋子里太安静了,她又喘气一会,竟然就这么慢慢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当自己睡过去之后屋子里多了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黑衣人的左肩上插着一把剑。
黑衣人知道这剑上面带了毒,更是知晓自己若是再晚一些逃出来,怕真的时日无多了。
他站在床榻边上,看着床上的女人,摸了摸她的脸蛋,“没想到我这没心的人竟然还真喜欢上你了,不是皇后了也好,到时候就没人记得你了。等着,等着吧!我会叫人来接你的。”
他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阵子,将插了剑的地方绑得严实了一些,“肚子里的孩子,该是我的吧?帮我好好照顾着。”
他瘸着腿跳出了窗子,却不知道窗台上,留下了几滴褐色的痕迹。
第三百二十七章小德子仗势欺人
“娘娘?”
小德子正要进宫殿,却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冷贵妃,他不明白什么时候冷贵妃和皇上的关系好上来了。
这刚一位下去了,另一位就舍不得放过这个机会呢?
小德子心中思量着。
冷贵妃却是高傲的扬着下巴,微微颔首,一动也不动,立在了外头。
“贵妃不进去?”
“等皇上开口了再进去吧!”
冷依灵不多话,像个门神一样的杵在外面,和她的侍女们一样,站得笔直。
“那奴才就进去呢?”
“皇上唤你,你最好快些过去。”
“是。”小德子微微一礼,心里还是觉得不对,但还是走了进去。
这才刚踏进门,就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苏影倒是不避嫌,和云天瑞一同躺在床上,那位刚才睡过去了就没醒来,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这戏,看来是要做独角戏了。
也好,免得他难为情。
“皇上。”小德子向着床榻附近走了过来。
“嗯。”床上的人应了一声,像是还没睡醒,又像是蓄势待发,小德子一个激灵,“皇上,那些下人们的尸首呢?”
“喂狗了。”
苏影沉着声音,有些气喘,像是先前已经发泄过一通了。
“这……”小德子顿了顿,终究是没再多话,而是公事公办的说,“旨意已经送到皇后那去了,皇后,也是真的怀上了。那孩子……”
“流了吧!”
多半是那假冒的黑衣人的。
这也怪她。
谁能知道自己办个男人,能有这么大的魅力呢?
许秋妍把持不住,真是她没想过的事,云天逸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不是云天逸的。
当年,云天逸带着年纪尚小的云天瑞在外面厮混的时候,冷玉芬为了一劳永逸,给云天逸下药了。
那个时候,都没人想过厮混是假的。
就连那时候和苍寻绿一起被抓住的她,也没想过。
不过,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是。”小德子想了想,还是想不出这位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这么着急找自己来是为了什么。
他又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掀开帘子看看,瞧瞧里面的人是不是被调换了。
虽然,他还没收到消息。
“你做什么!”帐中人忽然传来一声低呵,“小德子,你变了。”
“皇上身子可否不适?”小德子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又冒了出来,他最近快要疯了,因为云天逸已经快疯了,他也跟着受罪,“奴才去叫太医?”
“不用。”
她的脸还没来,叫什么太医。
叫来的太医,还不是要死在自己手里,白白一条人命,丢了不划算。
“你怎么还不下去?”
小德子如蒙大赦的站起身,刚走一两步,看见的确是云天逸寻常批阅奏折时的小塌,地上的血,还没来的及清理干净。
一侧的布帘少了一截,整整齐齐,像是被刀切掉的。
“大胆!”他跑回床边,“你究竟是何人!”
抽出了自己的刀。
小德子睁大了眼睛,他的脖子上,正有一把刀架着,他看清楚了那人,是小竹子。
“你……怎么会是你?”
小德子不确定里面的人是不是云天逸了,难不成这是在考验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皇上心中都有数?
紧接着,他屏住了呼吸。
龙榻之上窝着的人,伸出一只素手,将帘子挑开,探出了头。
小德子更是觉得此刻见到了复苏的厉鬼。
靖王妃,于五日之前的大火中,失去了生机。
但此刻……从床榻上下来的人确实是靖王妃,至于床榻之上的另一人背对着这边,他没看清楚那张脸。
“你,你们这是,这是……”小德子瞪大了眼珠,望着床榻之上,“皇上,皇上!”
云天瑞的身形和云天逸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小德子误以为床上的人是云天逸,想要近前一步。
“乱,乱臣贼子。”
“究竟谁才是乱臣贼子呢?”苏影撇嘴笑着,一手捏着他的喉咙,小竹子见不用自己出手,便将剑收了回去。
“主子。”
“你想处理他?”苏影愣了愣,小德子的身份很早以前小竹子就被自己师姐告知了。
毕竟,她还有个管着万事阁的徒弟,素素和芊芊,这段日子没东西做了也会过去看看。
“不想。”小竹子摇头,“有人敲窗了。”
“去接一下。”
“是。”
窗外站着的是一早被莫氏兄弟取代的首领,他手中正托着一个黑匣子,“姑娘昨晚找人送过来的,原以为要阵子才能用上的,却没想过这么快。”
按照苏影原先的想法,就算城破了,云天逸都还会活着。
还会眼睁睁的看着中舟的基业,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只是,他有个心软的弟弟,在一切还没来得及布置之前,就叫他先死了。
“别叫人发现了,下去吧!”
苏影有些头疼,那位来自草原的女王已经在路上了,这还没开打,位置上坐着的人就没了。
云天瑞她又要保下,难,难啊!
“你们,你们……”小德子一连说了几个你们,他也慌了。
原本一切都是掌握在花楼手中的,现在突然半路杀出个苏影,而且看样子还将禁卫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那自己花楼的人还要做什么,做个球啊!
这不是叫他们没有活路的么、
“叫贵妃进来。”
演戏吗!
演员不到场也不行。
贵妃是进来了,和贵妃一起进来的还有她身后两个进来之后就开始砸的侍女,叮叮当当得一阵想,冷贵妃非常自觉的割破了自己胳膊,而后娇滴滴的跑到了苏影身后,“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刚坐到皇上位置的人,依旧呼呼大睡。
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
冷依灵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一边哭一边叫侍女给自己包扎伤口,叫侍女出去喊太医。
莫名其妙的小德子,看着这通摸不着头脑得闹剧,又转过了头,原先小竹子拿在手里的剑到了苏影手上,不费吹灰之力,问也没问,直接了解了。
“我,我知道……”
想要卖队友求生存的小德子,永久的闭上了眼睛。
小德子仗势欺人冲撞冷贵妃,却被突然醒来的皇上撞见,皇上震怒之下,杀了小德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知道了啊
就这样,冷贵妃身边的两侍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了。
宫中人一阵拍手叫好。
为什么拍手。
实在是小德子做的事,和从前的小竹子比起来,虽然做的事多,但得罪的人不少。
谁都害怕一个不小心之下,被砍掉头颅的会是自己。
在得知从前那位竹公公就要回来了之后,都恨不得奔到皇后深处,一一叩谢皇上总算是醒悟了。
“完呢?”包扎好手臂的冷依灵看了看床边的人,大殿内的血腥早就被清醒了,那时候苏影就倒在床上,用着云天逸的声音说话。
“还能怎么样?”她懒洋洋的说,这一觉睡的好,身边有人暖被窝,被窝外面还有个美人住着。
“她怀上了。”
“听到了。”
“我想要那个孩子。”她不像是在商量,而是在说着事实。
苏影沉默了,无怨无仇的,这孩子若是真出生了,她不认为许秋妍能照顾好。
“我能照顾好他。”
“以后呢?”
以后……
冷依灵顿了顿,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以后会怎样,跟苏影去东石么?还是回夏无去找罗高义,和他一起回到从前的北疆,守着那片草原?
孩子呢……
“想好了再告诉我,我不希望那个孩子活下来,一个连父亲是谁都找不到的孩子。来路不明,他若是知晓如今的事了,会怎么想?这世上,只有一个银子,也只有一个我。”
银子,冷依灵自然知晓是谁的。
“而且,那时候他也已经开始记事了。”苏影又补充,“你要的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完完整整的婴孩。你要告诉他,他的娘是怎样的人么?又是以什么关系扶养的?仇人?还是说,对手?”
这次,沉默的变成冷依灵了。
苏影坐在床上,帘子被撩起来一边了,云天瑞怕冷,屋子里的炭火全都移到床榻边上了。
空气中的腥味太大,现在算是开着窗子烧火炉了。
苏影没逼迫她,“你再想想吧!”
“你说的对,孩子生下来之后,父母都得死,我会隐瞒一切的。”
“那个孩子,我估计你保不住。”她摇头。
“你不是……”冷依灵很想说,你不是说看我的想法的么?
可是,想到许秋妍自己快疯了,云天逸已经是个疯子了,那不知名的人,定然是花楼的,花楼中人为了复仇,也都是一群疯子。
一个疯了的孕妇,现今还有多少时候去注意自己肚子里的动静呢?
又或许,她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云天逸的孩子,会不会努力的想害自己流了?
“算了,我多派人?”
“想好呢?”她的手放在元天瑞额头上,他睡的不安稳,估计是突然放松下来就做噩梦了。
“嗯。”
“真想要,就告诉她,云天逸不会有子嗣,当初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给下药了。本着一个傀儡不听话了,还能再养一个听话傀儡的心思,他生不出来孩子。”
冷依灵震惊了,樱桃小嘴,此刻更像是血盆大口了。
她这副表情,是在问,你真的没逗我?
苏影逗别人还有心思,逗她这个聪明人还真没有。
“于竹动的手,那时候小竹子还不在他身边,从前的竹公公发现了这件事,这才将小竹子送到云天逸身边照料起居的。那位竹公公心里有着的不是先帝,是中舟,他,是先帝父亲的人。”
“难怪……”冷依灵嘀咕一声。
难怪先帝在的时候明明是先帝走狗,为什么后来又帮着云天逸弑父杀兄,谗害长公主后人……
原来是因为这样,这样,也就能解释的通,他为什么会这样矛盾了。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秘密该用在什么时候吧?”
“那个男人抓住了告诉我。”冷依灵点点头,心中下定了决心。
“嗯,也算是无心插柳吧!竟然弄出了对苦命鸳鸯,快了,顺着他,估计能找到花楼的老巢。”
“何靖没告诉你?”
“他已经是弃子了,两条腿都被我废掉了,算是,我做的一件好事吧!”她忽然笑了,笑得很疯狂,眼睛扫到床上的时候,眼底的疯狂才被一抹温柔代替。
冷依灵打了个寒颤,为那些躲在背后算计的人点了一排蜡烛,她顺着苏影的视线看过去,“会死么?”
“他?”
“嗯。”
“尽量护他,就跟护你一样。”
“噔噔噔。”
门扉被叩响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好在小竹子先将门打开了一丝缝,见外面是熟人之后才放松下来,“是四小姐。”
“让她进来吧!”
苏影点头之后,小竹子才将门打开,许秋滢跑的有些急。
进来的时候先是觉得比外面还冷,之后见到冷依灵了,才忙着往上跑,但在见到床上坐着的人时,这个两辈子都是小女孩模样的人,终于激动的跪在了地上。
“大,大姐,你,你没死?”
“希望我死?”苏影打趣道,“这是,给我行礼啊?”
许秋滢显得很急促。
尽管她心里知道苏影若真死了,冷依灵是不会这么放松的,但,见到真人之后,还是难以释怀。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她的目光毫无焦距的打量着四周,又看看床上,“皇上,皇上呢?”
“哪个皇上?”苏影笑着问。
在知道许秋滢和自己想象中的小女孩形象完全不一样之后,苏影的心态变了。
就好像你喜欢女神,愿意为女神付出一切,却突然发现女神里子是个邋遢不讲理的男人一样。
哪个皇上?
不一样,不一样了。
许秋滢脑子里都是这句话。
上辈子的苏影是懒得和她说话的,这辈子的苏影不光带人去接近她,而且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
苏影,真的是大姐么?
“什,什么?”
“你想的皇上是哪个?又要说些什么?”苏影将帘子放了下来,又指挥小竹子去打热水。
“想说,三姐,三姐和人私通了。我……”她看向冷依灵,“我和冷贵妃说了的,去,去了,没见到人,听见和婢女说话了。我,我就跑过来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总算是晓得了,这应当在两人面前都不是什么大秘密了。
“知道了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还不算太傻。”苏影拍拍手,“你回去吧!依灵这段日子要住在这了,宫里不安全,别到处乱跑。”
“哦,好。”她紧张的攥着手,等到出了宫殿,才深吸口气。
刚才,太压抑了。
“呼!”
大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难不成和自己是一样的?所以,知道自己对她没威胁,才想着要帮自己的?”
“对,一定是这样。”
……
枝儿看着丞相府的门楣,人来人往,门可罗雀。
她是个下人,是不能走正门的,她是从偏门进去的。
因为是从宫里出来的,所以被引到了书房那边,路过客厅的时候还能见到里面不少正在等着的人。
丞相府,真的因为皇后的缘故而兴起了。
可现在,枝儿在考虑要不要将真相告诉丞相了。
真相,往往是血淋淋的。
“秋妍最近在宫里可还好?”
“老爷。”枝儿跪在了地上,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很是安静。
上次管家走了,许济暂时还没发现少了什么,因为苏影已经叫芊芊素素这两姐妹做了一批假的放进去了。
现在的丞相府没有管家,只有一个从看家护院的家丁中提上来的小厮。
小厮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在见到枝儿的一瞬间,就将不相干的人都推出了书房所在的院子。
“奴婢对不起老爷。”枝儿磕了几个头,“小姐现在成许嫔了。”
“怎么会这样?”
他这段日子很少进宫,皇上也不喜欢上朝,好几次想要谏言的都被砍头了,现在这个时候冷家不触霉头,他也不会强出头。
“奴婢也不知,皇上的心思哪是奴婢能知道的?”枝儿流下两行泪水,“小姐现在怀上了。”
“用这件事也不行么?”
怀上龙子这件事,在后宫中也算是独一个吧?
该计功啊!
枝儿纠结着,纠结着要不要将真相说出来。
她心中其实有了答案,皇上多半是察觉出自家小姐与人厮混这件事了,是看在丞相府面子上,才没有直言不讳。
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可夫人不在这,她没地方说理啊!
“我现在就进宫一趟。”
“老爷!”枝儿深呼吸一二,鼓足了勇气,问,“老爷,小姐从前可有喜欢的人家?”
“现在已经是许嫔了,不是皇后,就算出来了,谁敢动她?皇上曾经的女人,谁敢碰?”许济发了一通脾气,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女儿什么德行。
当初要进宫的时候也是,说不想去。
去了之后,做了皇后,高兴得不得了。
现在后位没了,估计又想宫外生活了。
天真!
“她对你说了什么!”
“小姐还是皇后的时候,经常被皇上要求反思,要求禁足。连带着我想出来一趟,也需要人传递消息,有些事情却是信中不好说的。”
“比如?”许济有些不耐烦了。
心说,他这么大的年纪了,什么样的幺蛾子没撞见过。
这跟爬杆似的,一节一节的来,他快顺不上气来了。
现在的丞相府能靠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嫔了,这要是府上坐着的这么些人知道了,自己还能再火一把么?
“奴婢从前以为是眼花了,老爷让奴婢伺候在小姐身边的时候还是一起安好的,小姐给奴婢这个面子。但是进宫之后,小姐性情又古怪起来。”
“如何古怪?”
“下人说主子的坏话不好。”枝儿说。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许济心中冷笑一声,他还能不知道是在叫自己不要怪罪她看护不佳的责任,想想自己那叫人糟心的三女儿,他点头,“你说!说完了找管家领银子。”
意思是犯错了,主仆情谊一场,也不罚你了,你走人吧!
枝儿心中是巴不得的。
她甚至知道许济会这么好心,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她之前的那个枝儿是靖王府从前的仆人。
人老了,就得恋旧了。
可是,人已经死了,念了,又能换回来什么呢?
当然,这些火上添油的话,她没说。
说了也没意思,反倒是与人结怨上了。
“奴婢在小姐身边伺候的日子并不长,先前小姐走的时候,夫人也将奴婢单独叫过去谈话了。奴婢一直感念夫人的教导,有些事,以为是夫人知道了,老爷也就知道了的。”枝儿怯生生的瞧着他。
许济始终没什么反应。
她又继续,“小姐先前进宫的时候,夫人便说过,这天大的造化,还是黑衣人给的。”
“黑衣人?”许济心中一惊,见枝儿的话被自己打断了,她又不敢说,才不耐烦的挥挥手,“你继续说下去。”
“是,这黑衣人,奴婢在宫中也见到过几次。”
“承蒙夫人教导,奴婢也知道小姐的脾气不好,因此在宫中行事之时,有些怪癖便没当回事。”
“怪癖?”
“是。小姐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往常有奴婢想要上前伺候的时候,都会将奴婢赶出去。说是,习惯了从前枝儿的伺候,现在来奴婢这么个生丫头,她觉得膈应。”
枝儿努力将自己的关系摆脱干净,再加上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黑衣人进宫之后,她是不被允许进屋子的,她要在外面侯着。
做的最多的事,大概就是帮着送送黑衣人,找条人少的路。
许济从前在宫里打点出来的路,是用来传信的,也没少帮着黑衣人打掩护。
谁叫有些人比自己会选呢?
一出生就是达官贵人家的大小姐,自己这个做奴婢的,可不只有按照主子们的吩咐做事了么?
“起先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小姐和黑衣人谈笑甚欢,再后来,宫中的声音便下来了。黑衣人每次都是来,都是皇上从小姐那离开之后,小姐的心情不好,黑衣人会前来安慰。”
“奴婢是个外人,一直以为那黑衣人是府上安排的,直到,直到,这次小姐被贬为嫔妃,小姐说,早知当日,就和黑衣人一起离开盛京了。奴婢,奴婢这才觉察出不对之处。”
许济深呼吸再深呼吸,他努力平复心情,努力不在下人面前落了面子。
“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三百三十章让她走!
“千真万确。”枝儿也是豁出去了。
这是现在唯一一条留给她的活路了。
丞相府上的梅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用去打听,也容易知道。
各人有各人的圈子,有些陈年旧事,在他们这些下人这里,倒是新鲜事了。
梅夫人的性子,她在入府的时候就知道了。
若是等到东窗事发,到时候梅夫人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在自己身上泼脏水,她才没这么笨。
先出手的人,才更有机会寻到一条生路。
顶着丞相府的人是丞相,不管这家人的名声都坏成什么样子了,只要有钱,她就能为他们做事。
但做事,不是作死。
“老爷若是不信,可以去小姐原先的屋子里瞧瞧,有个首饰盒子,里面有一封情书,便是黑衣人送过来的。”
她到底是在府上开始就伺候了一段日子的,黑衣人的事,是夫人要求瞒着外人的。
那时候的她还没理解,直到进了宫,直到皇上来了宫殿一次,直到紧跟着而来的黑衣人借住到了天亮。
那一晚,宫殿内都是男欢女爱的靡靡之声。
枝儿并非什么都不懂,那个时候她也曾害怕过,但是这趟浑水她趟了进去,却陷得不深。
信的事,也是以前知道的。
这次许秋妍并没有说取回来,但为今之计,是要稳住许济。
她不得已之下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小姐说,黑衣人不出现,她,她想他了。只有那封信才能让小姐安心,不然,不然,以小姐现在的性子,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小姐说,这孩子若是皇上的,就算生下来了,也会选择掐死。”
“孽畜!”
许济大口喘着气,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在生气,不知道的,也许会认为刚才他是在进行一场马拉松长跑。
“做了什么孽啊!”他长叹几声,眼眸猩红,像是涨出了红血丝,“你等着!”
“老爷,奴婢,奴婢当时真的不知情啊!也是,也是今日才晓得的。从前通信的时候,说的都是如何在宫中站稳脚跟的事,奴婢,奴婢只以为这是老爷请的先生。却,却也是今日才知道那信上,是,是在互述衷肠。”
许济去找信了,顺便客客气气的遣散了府上等着喝茶的客人。
枝儿一直埋头的跟在后头,她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许济一念之间了。
若是一直瞒着,只剩下死路。
现在的她,虽然看上去诚惶诚恐,可内心却还是在高兴。
马上,就不用一直头上悬着把将要落下来的刀了,马上,就知道自己最后的路了。
她高兴,她喜悦。
她忽然理解了许秋妍每次见黑衣人时的癫狂心态了。
自然,信件是有的。
毕竟这个黑衣人当初知道苏影这个黑衣人出现在丞相府之后,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趁虚而入的,知道许秋妍心悦于黑衣人,那个顶替的黑衣人可是绞尽脑汁才融入到这个角色中。
以至于,现在只剩下半条命的他,在知道她可能怀上自己孩子的时候,还是铤而走险的去见她了。
虽然,她也许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
许济看着信件上的唐突之词,大发雷霆的提着剑在屋子里乱砍一顿,枝儿离的远,在许济看信件的时候,她就躲到门边去了。
屋中家具杯具一类的不少都翻在了地上,丫鬟小厮们立在外面想朝里看,却是被枝儿身躯挡住了。
良久,许济从地上扶起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你知道多久呢?”
“奴婢……”
“老实说话!”
枝儿打了个哆嗦,“两天前,小姐开始孕吐,本来奴婢是想去找太医,小姐说吃坏了东西,奴婢也没当一回事。那天晚上小姐说,要是黑衣人能来陪自己就好了,让我有空回府一趟,将这信取出。”
“孽女!讨债的孽女!”
“皇上知道怀了什么心情?”许济发完脾气之后,人也清醒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皇上是否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几天前上了一次朝,很多人都在怼着秋妍从前的画作说事,特别是以冷家为代表的人,就连一向不上朝堂的五王爷云天舒也站在了废后一派。
他知道废后是要迟早的。
皇上杀大臣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杀自己弟弟,就说不过去了。
原本看着皇上没发话,那些门客还能往府上走动,现在皇上旨意也下了,也不知道后面的事要如何收场。
倘若没有发现秋妍和人厮混的事,好像还有法子解决,若是发现了呢?
许济不敢往下去想了。
“奴婢没看见皇上,是德公公宣旨的,宣旨之后还带了太医。太医说是喜脉。”
先宣旨,再诊脉。
这是将话堵死了的。
天子之言,入九鼎。
岂能玩笑?
但诊脉?
“诊脉前说了什么?”
“说是听人说小姐今日食欲消沉,再加上小姐这段日子喜欢打压殿内的宫娥,也估计这么个原因,便请太医了。”
许济心中捧腹,这不是皇上在侧面说自己女儿有病需要瞧瞧么?
“公公走的时候说要小姐保重身子,还没走之前,小姐大发雷霆,将公公伤到了。”
“这,这……”
德公公是云天逸后来提上去的,管理方面确实是个人才,就是在靖王离开盛京之后,宫里疯掉了一批人,云天逸和小德子都是属于这类人。
许济深吸口气,颓废的看着她,“去找管家,也就是领你进来的那位,领了赏钱就走吧!”
他是懒得去折腾了。
这个女儿不成气候,不是还有个接机成名的四女儿么?
反正就在宫里,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虽然年纪还小,但混个女官应当还是绰绰有余的。
“夫人。”枝儿有些胆怯的看着站在院落门口的梅月衫。
是的,梅月衫没进来,因为新提起来的管家是许济提的,他从前也是在这位夫人手下吃过亏,现在正记仇,将门神一角担当得很好。
“小姐怎样呢?老爷为什么在这?”梅月衫觉得不正常。
这小妮子,自己还敲打过的,对云天逸没心思,难不成看上自己这边的人呢!
她正心烦着,就听到里面许济近乎吼出来的声音,“让她走!”
第三百三十一章正常人都会吓到的
枝儿是走了,领了自己该有的份钱。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她都管不着了,鸡毛蒜皮的事,这种院落里一大把。
只不过,还没出城,她就碰上了一个挡在路中央的瞎子。
瞎子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手中拿着一根竹棍。
神态自若的站在无人的巷子中,枝儿还有些诧异,她好奇,这人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现在又不暖活,他身上有意见黑色的披风,里面穿着的还是单衣。
鼻子里呼出的水汽在空气中慢慢扩散,最后挥发得一干二净。
“你是谁?”枝儿问。
瞎子一张脸挺干净的,不同于那些要饭的,将自己收拾得很爽朗。
这就更加诡异了。
瞎子抬起手中的竹棍子,耳朵偏了偏,心中估算出大致方向,指了指远处的宅子。
枝儿顺着他手中的竹棍看过去,正是自己刚出来的丞相府方向。
“你是从那出来的么?”
打劫的?枝儿愣住了。
“你,你要多少钱?我,我全部家当都没多少。”枝儿有些紧张,一紧张,就结巴。
“是,还是不是,不要你钱。”
“是。”
“府上怎么呢?”
“……嗯?”枝儿没听清。
“出什么事了,刚才出来了好大一批人。”
瞎子没说,出来的人都四散出去了,害的他不知道要跟哪一个,他原本是站在路边的。
因为不知道往哪去,才一步步的站到路中央的。
苏影说,他瞎了,若是想重新拾起过去的功夫,就得先听声辨位。
最近丞相府来来往往的人多,每天早上冬泗就给他扔到这边路上了,中午给他送一顿吃的,然后就回去了。
这附近有芜街出来的乞丐,秋彦是从那走出来的,一番招呼下去,也没人敢打这个打扮顺畅的瞎子主意。
就算是有不长眼的贵人,心中有了歪心思想要过来时,那些芜街的人,也有办法叫他们长眼。
冬泗陪他玩了两天之后,就回去和他师兄继续监视云天舒去了,现在这边只有他一个人。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听了,只好开口问了。
面前这位,应当是有些底子的,走路轻,却也慢了点,应当是个背着行囊的女人。
这个女人刚一出现的时候,瞎子联想到之前的现象,还差点以为是丞相府的家丁出来逃难了。
“没事。”枝儿说。
“不,肯定是出事了的。”瞎子还是坚持,枝儿心说,这条路走不成那就走另一条路吧!
她每退一步,这瞎子也就上前一步。
就这么僵持着,枝儿破罐子破摔,“皇后被废了,我是她身边的婢女,现在被从府上赶出来了。”
“你走吧!”瞎子将横握着的竹竿树了起来。
此刻的枝儿还是不敢相信,这么个怪人,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开了自己,当即感谢的点了点头。
走了一半,瞎子仍旧背对着她站在原处,目光依旧看着丞相府的方向。
“你……”她走了回去,有些不舍的,掏出几个银币,“我钱不多,还要赶路,只能给你这么点。”
瞎子:“……”
瞎子心情复杂的立在路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了。
自嘲的笑了笑,捏着银币上还有的温度,他安心的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手中的银币。
被人扔钱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啊!
挺稀奇的。
难怪夏云那个人最近总是闲不住,不是在云天舒府上偷看,就是跑出去要债。
自己也跟在后面搬过东西,最后不管是什么样的钱都换成了真金白银,据说是流到东石去了。
瞎子觉得自己堕落了。
“你们,还在么?”
窣窣作响的声音停了下来,瞎子感觉到自己面前应当有两个小身影。
他知道,这是秋彦安排过来的。
“拿去。”他摊开手,将手心的东西露了出来,大致低到两个孩子能够到才说,“我是不是抢了你们生意?”
“没有。”两孩子面面相觑,将他手上的几个银币都拿了去,最后分了才说,“只要叔叔最后都给我们就不算。”
“消息,传过去了么?”
“已经有过去告诉姐姐的了。”
瞎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解的问,“为什么我是叔叔,冬泗会是哥哥?”
“因为冬哥哥长的年轻啊!”小孩天真的说。
瞎子仔细回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的冬泗是怎样在自己面前讨打的模样了。
虽然现在那人也还是一样的讨打,但摸清楚脾气了,相处起来也就没从前那么差了。
“唉!”
他叹息一声,忽然想将小孩们拿走的银币收回来了。
可惜,那两个小孩已经回去躲着了。
“叹气什么?”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黑色的披风被解了下来,他被人领着到了附近的一处院子,换上的是一件更厚实的棉袄。
“我自己来。”瞎子不自在的说。
他现在什么都在尝试自己做,尽管,很多时候他都会弄巧成拙,将自己弄得不伦不类的,叫人笑话。
“行。”冬泗倒是不勉强他,转身去将饭盒一个个打开,给被自己师姐教育过的孩子们送了吃的,将最后剩下的两份放在了桌上,“还没好?”
这件衣服上的盘扣多,倒不是冬泗故意的,而是他师父最近心血来潮想要锻炼瞎子,衣柜里瞎子的衣服都是这种了。
除非瞎子穿自己的,这种常态才能变化一下。
“师父说,你不能一个一个顺下来,得凭感觉,随便扣都能扣对。”冬泗敲了敲筷子,瞅了一眼上面的扣子,“都磨成这样了啊!”
“嗯。”瞎子点点头,“我的眼睛能像正常人一样睁着么?看不见的也行?”
“正常人会被吓到的。”冬泗趁他不注意,从他碗里偷了几根青菜,“就闭着吧!消息收到了,师父在宫里主持大局,那位去了。”
那位,现在只剩下云天逸了。
原本等着养肥了再宰的,却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免不了一死,但命还是太好了一点,死的还不是时候啊!
瞎子扣扣子的手一顿,“安阳呢?”
“谁晓得什么时候跳出来?等着吧!师父不给你报仇,我也会帮你的。咱俩什么关系啊!”
瞎子伸手摸到了筷子,又摸到了碗,放在鼻尖嗅了嗅,“你师父跟我说,肉吃多了对眼睛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