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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月冰轮     盛世小妖精txt下载     盛世小妖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南楚洪灾(2)

    宋知虞仍旧皱眉疑惑道:“话虽如此,可南楚国内洪灾频发,势必也需要许多人力前去救灾。宝石开采也是需要颇多人力的,南楚今年若因洪灾而开采宝石不足,那不也是合情合理的吗?”

    宋将军却摇头,回道:“南楚南部以沼泽地居多,本就百姓甚少。南楚盛产宝石,国中百姓大多也以宝石的周边产业为生,故而南楚的国民大多生活在西北方。”

    宋知虞忍不住又问了:“所以,南楚国内的洪灾实际上于民无害?那他们一直要求缩减岁贡是为什么?真的是交不起吗?”

    宋将军叹笑道:“正因如此,朝堂上适才吵翻了天。一些保守派认为,南楚国中受灾要求缩减岁贡,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应该予以理解。而一些激进派却认为南楚此番作为,实际是对我北梁怀有不臣之心。”

    宋知虞趁着宋将军换气的刹那,插话道:“南楚对北梁有不成之心那才是正常的,毕竟宝石是那般珍贵,根本就是长在石头里的现钱。南楚却因为国力不如北梁怕被北梁攻打,为求国内安生,这才每年主动向我们纳贡,可是……哪个国家会真心实意的朝另外一个国家俯首称臣献上自己的宝石银钱呢?”

    宋将军对宋知虞此番分析很是满意,他摸着胡子笑道:“知虞确实是长大了,分析的很有道理。”

    宋将军继续说道:“所以,朝堂上便有许多人认为南楚此举是在暗度陈仓。此前据卧底回报,南楚通过海路,向西洋购进了大批新式军火。说到这些新式军火,知虞可能也有些印象,之前还在西蜀时,爹爹有次被狄人所伤,便是败在这西洋军火。我们北梁的军事机括为了轻便,多以木制为主。而西洋军火为了经久耐磨,却都以钢铁为主。狄人那次通过丝路从西洋购进的新式军火,便是将西洋机括和火药相结合的新武器。但狄人因为土地贫瘠财力有限,武器购进的并不多。即使如此,北梁的木制机括与之对抗起来,都仍显吃力。故而,这次卧底回报南楚购进了大量西洋军火,再加上他们要求缩减岁贡一事后,朝野上便议论纷纷。”

    宋知虞现在知晓了前因后果,却忽然转换思路道:“世上大战小争不断,武器进步那也是必然的事。西洋可以将机括与火药结合,我们北梁也可以啊!若因为木制机括易被火药燃烧,那我们也将机括改换成钢铁不就行了?娘上次还说,治水在疏不在堵,总是防着别国不购进武器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不反过来强大自身呢?”

    宋将军很是欣慰,他哈哈大笑道:“知虞此番分析,丝毫也不逊于男儿郎嘛!爹爹瞧着,分明比朝堂上那些迂夫子还要强!”

    坐在一旁梳妆的宋夫人听不下去了,打断宋将军说道:“真是越说越扯了,你给知虞讲前朝之事也就罢了,现在还把她捧到这么高,难道让左右丞相都把位子让给咱们女儿不成?”

    宋将军笑意不减,回道:“我也是说的实话嘛,这几日朝堂上成日吵得乌糟糟的,实质的意见没提出,骂人不带脏字的话倒是满箩筐。”

    宋知虞也跟着笑,问道:“爹,他们都在朝堂上骂些什么?好玩吗?有没有吹胡子瞪眼,横眉冷对啊?”

    宋将军笑的更是开心,他起兴抬手,正准备回答。却又被宋夫人抢先一步,出言打断。

    “这就过了啊,将军怎么还要给知虞讲些龌龊骂人的话?”

    宋将军经宋夫人这一语,瞬间泄了气,但仍旧忍不住嘟囔反驳了一句:“那些翰林学士士大夫们,骂人可都不带脏字的。一个个引经据典的,你没点文化还听不懂。”

    宋夫人不留面子的笑道:“听不懂的人说的就是你吧?嗯?”

    宋将军竟然被宋夫人臊的脸红了,宋知虞这倒是见所未见。

    她实在是没忍住,跟在宋夫人的话音末尾,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宋夫人又主动给了宋将军台阶下,她笑着走过来挽住宋将军的手臂,说道:“我这儿也收拾好了,时辰也已差不多。我伺候将军换一件衣裳,咱们就跟着入宫赴宴吧?”

    宋将军挽着宋夫人起身,他探头往外看了看天,回道:“夫人提醒的是,这时辰确实也差不多了。”

    宋将军要换衣,宋知虞原本是要起身回自己房间与等候的,宋夫人却一把叫住了她。

    宋夫人方才梳妆,并未留意宋知虞所穿的衣饰为何,现在仔细一瞧,忍不住的皱起眉头。

    “知虞,今夜这是进宫赴宴,你这身衣服似乎过于素净了些。”

    宋知虞顺声低头打量起自己的服饰,本来自己就不喜欢过于艳丽的色彩。今日为了搭配沈持送的梨花玉钗和点翠禁步,故而特意选了一身白底蓝纹的百褶裙。结果,宋夫人此时却说自己过于素净?

    宋知虞埋头转了一圈,不认同道:“娘,我这一身还好吧,哪里就难看了?”

    宋夫人解释道:“娘不是说你这身衣服难看,只是今日这是宫宴,后宫嫔妃和各家官眷必是争奇斗艳的来。娘知道你一贯是喜欢清丽脱俗的,所以平日我也没要求你怎么样。可今日坐在那大殿上,别家闺秀那是姹紫嫣红争相绽放,你清汤寡水的坐在旁边,不就被衬的黯然失色了吗?”

    宋知虞嘟着嘴,反驳道:“娘你这不是要我和别人去比较吗?我不喜欢。”

    宋夫人见宋知虞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傻丫头,像今日这样遍邀闺秀的宫宴,一年也赶不上一回。几位殿下又正值婚龄,你怎知陛下没有为子选妃的意思?难道你想让瑞王被别家小姐吸走目光?”

    直到听见宋夫人最后一句话,宋知虞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娘亲这是在为自己助攻。

    宋知虞忍俊不禁,细声如蚊的喃喃道:“易书兄不会。”

第122章 各路聚首(1)

    “你说什么?”宋夫人没听太清。

    宋知虞却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她撩起裙角往院里跑去,回道:“我去房间坐着等你们,爹娘好了叫我。”

    宋夫人叹气道:“得,你不愿意换就算了。”

    宋将军笑着搂住宋夫人,说道:“知虞有自己的想法,那是好事。你啊,就别管她穿什么了,来替你夫君仔细选选,看我今日适合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啊,想穿的武威又不失风度,真是不知道该穿那件呢。”

    宋夫人含情脉脉的剜了宋将军一眼,嗔怪道:“就你要求多。”

    宋将军摸着脑袋哈哈一笑,便搂着宋夫人进里屋挑选赴宴的衣服去了。

    ……

    当这一家三口抵达北苑别宫时,距离宫宴正式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各位大臣和官眷被内侍引领到一处宫殿休息,宋知虞跟着宋夫人进到女眷休息的屋里,进去的那一刹,宋知虞顿时觉得自己要被香味熏晕过去。

    这些女人到底是焚了多少香?是把香炉藏在裙底随身带着吗?

    宋知虞再听到那些夫人小姐虚假奉承的话,便更觉头昏脑涨。

    宋夫人见宋知虞已经迷到睁不开眼,给她指着不远处的湖边小亭,说道:“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到那里去坐坐吧,但是别走太远,等会儿宫宴开始了,我就差人来叫你。”

    宋知虞点头起身,宋夫人为保宋知虞安全,示意侯在廊外又会些拳脚功夫的枫茉,赶快跟上前去。

    枫茉会意,抬手扶着宋知虞,主仆二人缓步来到了湖边小亭。

    庆隆湖里红莲朵朵,岸边杨柳垂丝绦绦。

    宋知虞拂着裙摆,轻摇团扇坐下,她看着湖中游动的多尾锦鲤,侧首说道:“枫茉,你去寻些鱼食来吧,在这里傻坐着也怪闷的。”

    枫茉却不太想去,迟疑道:“小姐,我若走了,你岂不就只有一个人在这里了。万一……”

    宋知虞当然明白枫茉的意思,她轻轻将枫茉往外推走,笑道:“这是皇家别宫,又离官眷休憩之地甚近。宫中护卫深严不说,就那殿里坐着的诸位,个个也都不是好惹的。玄法天师怎会在此时此地对我下手?”

    枫茉见宋知虞执着于喂鱼,又觉得宋知虞分析有理,便退步道:“那好,小姐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宋知虞嫣然一笑,“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不走。”

    枫茉转身走后,宋知虞起身转坐到了栏杆边,她无聊的伸出团扇,轻轻去拨动湖水。

    团扇甩出的水珠,在湖面泛起了圈圈涟漪,映着红莲叶下的嫣红阴影,吸引住宋知虞不禁就入了神。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宋知虞还没见枫茉回转,耳边却反而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音。

    “姑娘在此发呆做甚?为何不进殿品茗等候?”

    宋知虞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紫衣公子正摇着折扇从假山下来。

    宋知虞一时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此人,只是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宋知虞还没来得及回话,那人便已走到小亭。

    他将宋知虞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最后定在了宋知虞头顶的梨花玉钗上。

    那人走近一步,笑着问道:“姑娘……是镇远将军府的宋知虞小姐吧?”

    听着紫衣公子对自己颇为熟悉的口气,宋知虞突然记起了这人是谁。

    这不是自己曾在玄法观法会上见过一面的北梁三皇子——德王沈微吗?前几日来北苑避暑的路上,都还远远瞥见过一个背影的。

    没想到现在人到眼前,距离突然拉近,反而还认不得了。

    宋知虞仪态端方的朝沈微屈膝见礼,笑道:“臣女拜见德王殿下,方才没有认出殿下,还请德王殿下赎罪。”

    沈微连忙用折扇将宋知虞托起,满不在意道:“宋小姐不必介怀,本王……我方才也没将宋小姐认出来,还是看见宋小姐头上的玉钗,这才猜出宋小姐的身份。”

    宋知虞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梨花玉钗,德王说他是看见这支梨花玉钗才认出自己的,所以他也知道这是沈持送给自己的礼物吗?

    宋知虞情不自禁的抿嘴笑起来,回道:“德王殿下好眼力。”

    沈微在宋知虞身前来回踱了几步,又盯着宋知虞腰间的银镶玉点翠禁步,说道:“宋小姐这支禁步款式也很别致。世人多喜金镶玉,而宋小姐这支禁步却是银镶玉,并且还在银饰上施以点翠装饰,这倒让我莫名想起一位好友的风格。”

    宋知虞见沈微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便料到他多半是已经看出了禁步的来头。

    宋知虞心中既佩服又疑惑,沈微是侦查兵出身吗?竟然如此细致入微,这么一点末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宋知虞只是笑,没有应答。

    沈微又用折扇指着宋知虞,毫不客气的开始评价她的衣着。

    “宋小姐这身白底蓝纹银绣百褶裙,倒跟我二哥惯常穿的衣服类同。”

    沈微假装糊涂,继续笑道:“乍眼一看,宋小姐竟和我二哥那副清冷姿态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

    沈微停顿片刻,“宋小姐二八年华一枝花,无论怎么穿,也比我二哥好看的多,嘿嘿嘿。”

    宋知虞听的直犯懵,德王这都说的什么什么啊?

    什么二八年华一枝花,什么比沈持这一个男人好看?

    请问,自己是长得多么惨不忍睹吗?

    宋知虞还在犯难,不知该如何应答沈微时。幸得上苍垂怜,天降神兵替她解了难。

    宋知虞方才听沈微说话听的认真,都没留意到沈持何时已来到湖边小亭。

    沈持护在宋知虞身前,替她回沈微道:“看来云扬平日真是太闲了,二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你却在这里与宋小姐玩笑?嗯?”

    见沈持前来,沈微立马就认怂了。

    “咳,我不是过来赴宴嘛,见宋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怪冷清的,就想着替二哥做个陪。”

    等等,等等!

    德王这是在说什么,替沈持给自己做个陪?

    可自己在这里又不是在等沈持,自己明明是在等枫茉取鱼食回来嘛。这个德王殿下的联想力自己两辈子都赶不上……

第123章 各路聚首(2)

    等等,等等!

    德王这是在说什么,替沈持给自己做个陪?

    可自己在这里又不是在等沈持,自己明明是在等枫茉取鱼食回来嘛。这个德王殿下的联想力自己两辈子都赶不上……

    宋知虞尚且还正这样腹诽着,沈微却又自作聪明的继续说道:“既然宋小姐已经等来了二哥,那弟弟我就先走一步了。我也寻空去母妃宫里逛逛,随便将母妃接来宴席赴会。”

    沈微一脸谄媚的冲沈持笑着:“二哥,三弟这就走了?”

    沈持对沈微这番长篇大论没什么意见,他只点头轻“嗯”一声,便算作回应。

    沈微扭头冲宋知虞挤眼一笑,说道:“宋小姐,咱们宴席上见。”

    宋知虞有些茫然,她跟着打哈哈道:“好,臣女恭送德王殿下。”

    沈微走后,沈持也没立刻说话。

    他转身走到宋知虞方才坐着的栏杆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宋知虞坐到近前。

    宋知虞不禁又有些纳闷,看着沈持这套行云流水的自然举动,怎么感觉他好像之前就看着自己坐在栏前发呆似的。

    难道……他之前就一直在暗处看着自己吗?

    宋知虞只短暂的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而后又很快打消了自己这般自以为是的想法,毕竟自己哪里来的大魅力?

    宋知虞乖巧坐到沈持身边,扶着栏杆笑笑。

    昏黄的天空开始飘雨,离离细雨落入湖中,化作一个个豆大的鼓槌,在鼓面敲击出圈圈微小的波纹。

    沈持看着雨景,开口问道:“婉婉怎么不在屋里坐?”

    宋知虞低头微微一笑,“屋里这位夫人哪位小姐、这个诰命哪个诰命的,直叫的我脑袋痛。并且,每人所用的熏香也各式各样,笼统混在屋子里,熏的人发晕。”

    沈持听到宋知虞点评到位的吐槽,忍不住哈哈大笑。

    “京中女子素来爱香。每逢庆典,光是所穿衣服,就得提前熏香三日。所以,各家官眷聚在一起,这香味也就杂了。”

    说着,沈持又低头冲宋知虞浅笑,道:“婉婉身上的香味倒是清淡好闻,你用的什么香?是你自制的吗?”

    经沈持这一说,宋知虞抬起袖子闻了闻,却还是什么也没闻见,纳闷道:“我倒是一贯不爱用香的,虽然之前雪娘给我制作了一个香囊,可最近为了佩戴禁步……”

    宋知虞差点说漏了嘴,忙脸红的改口道:“可最近我也没佩戴了,易书兄闻见我身上有香味,或许是方才从别人身上不小心沾上的吧。”

    说罢,宋知虞忍不住又仔细嗅了嗅,却还是什么也没闻见。

    沈持看着宋知虞这副可爱的小猫做派,不禁笑道:“不是从别人身上沾染的,自我第一次见你,我就闻到了。”

    宋知虞怔了一怔,复而又暖暖的笑起来,轻声喃喃道:“易书兄身上的香味也很好闻。”

    也不知沈持是不是没听清,他突然把脑袋凑近,又问道:“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宋知虞臊的脸红,改口道:“没说什么,我说我的衣服都是雪娘熏制的,雪娘善于制香,或许用了什么特别的香料。”

    沈持咧嘴笑道:“这样啊……可你刚才好像没说这么长。”

    完了。

    宋知虞就知道,沈持一定是听见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对着自己捶胸顿足,反问自己道:宋知虞你怎么这么没皮没脸?

    宋知虞窘迫的扶住额头,没有接话。

    在这片刻的游离瞬间,苏仪领着枫茉自假山背后走来。

    沈持解释道:“方才我在路上碰见了你的小丫头,她说是你坐在湖边想喂鱼,正准备去给你寻鱼食。我想你的丫头兴许寻不到管事嬷嬷,便让苏仪领着她去了。”

    所以……沈持是听到枫茉说自己坐在湖边想要喂鱼,让苏仪带枫茉与寻鱼食以后,再自己独身过来找自己吗?

    想到这里,宋知虞按捺不住欣喜,她转身从枫茉手中接过鱼食罐,往沈持面前举道:“易书兄,一起喂鱼吗?”

    沈持微笑着从鱼食罐里捻起一撮鱼食,看着宋知虞说道:“刚刚我还没过来的时候,三弟跟你还说了些什么啊?”

    宋知虞投了一撮鱼食进湖,回道:“三殿下就说我穿的素净。”

    还说我穿的像你……

    沈持仔细上下打量了宋知虞一番,不认同道:“你今日穿的很好看,是云扬那小子自己没眼光。”

    宋知虞忍不住又笑了,转移话题问道:“听我爹说,南楚因国内洪灾严重,所以要求缩减岁贡。使臣还从京城跟到了北苑,现在是由易书兄在处理?”

    沈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认识宋知虞许久,何曾见到宋知虞对朝政之事感兴趣过?

    “嗯,是我在处理,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宋知虞不好意思的埋下头,解释道:“到北苑这六七天,我也跟着娘亲出过几次门,路过楠山脚下你的府邸时。总听人说……你一直在外面忙。”

    沈持豁然开朗的大笑,“原来如此。”

    他温柔的看向宋知虞,分说道:“南楚岁贡之事,也快要解决了,等使臣一走,我便依旧是清闲的瑞王。到时候……我带你去楠山林场打猎,如何?”

    “好。”

    宋知虞爽快应下,继续问道:“易书兄已经跟南楚使臣达成共识了吗?听说……南楚自海路向西洋购进了大量机括军火,貌似暗藏不臣之心。”

    沈持对于宋知虞知道这些细节倒不意外,并且他也乐于与宋知虞谈论。

    “我只负责接待安抚,岁贡缩减的事宜不归我管,我也不能管。我想……你是明白缘由的?”

    宋知虞应声点了点头,沈持现在的实力确实还只适合韬光养晦,若动作过大引起太子一党的注目,反而还多事。同时也会浪费沈持这么多年以来,忍辱负重所受的委屈。

    思及此,宋知虞突然转变了口吻,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易书兄雅正清澈、豁达明理,不必拘泥于眼前得失。”

    沈持一直知道宋知虞不是个寻常女子,但没料到能从宋知虞嘴里听到这番安抚鼓舞的话。

    沈持抬手,用指节轻轻拂过宋知虞鬓角的发丝,温柔笑道:“知我者,婉婉也。”

第124章 各路聚首(3)

    说罢,沈持又转过身去,继续说起南楚岁贡的事。

    宋知虞却仍沉浸在沈持刚刚那一刹那的柔情里,久久不能自拔。

    宋知虞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沈持在无意间播下的蛊——那种顷刻便可噬人心智毁人心墙的情蛊。

    沈持又投下一撮鱼食,悠悠道:“至于南楚暗中购进西洋军火怀有不臣之心的事,还有待商榷。现在,南楚将难处一而再再而三的递到眼前,北梁就算再怎么怀疑,最后还是不得不为其缩减岁贡。无论这件事的隐情如何,南楚洪灾泛滥都是不争的事实。北梁向来以大国自居,若此次面对南楚请求缩减岁贡一事不予允可,一旦传出去,都会失了北梁的大国风度,周边小国也一定会对北梁议论纷纷。”

    “既然如此……”宋知虞不太明白,“那朝堂上怎么还会吵那么久?”

    沈持叹笑道:“父皇从一开始就是跟我是一样的态度,只是朝臣们并不认同。为君者,除了要有裁夺政事的眼界,还要有平衡部下的能力。即使身为皇帝,那也不能为所欲为。父皇从小就这般教导我,我虽然很少上朝,但我猜测……这件事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大概是因为父皇在等待大家自行明白化解吧,不然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是白费力。”

    宋知虞难得有机会可以听见沈持说这么多,她含情脉脉的望着沈持,沉声说道:“易书兄的确不负陛下所望,是个心怀天下有益于社稷的栋梁之才。”

    沈持却再次叹笑,仿佛宋知虞产生了天大的误会一般。

    “心怀天下这一点,婉婉就误会我了。”

    “嗯?”宋知虞不解。

    沈持投完手中所有的鱼食,将双手伸到湖面拍干净,转身正坐,回道:“其实,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我可以自己选择的话,我其实更想做个潇洒自在的散人,就像舅舅早年间一样。”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我更愿寻一处山林隐居,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沈持温情注视着宋知虞,继续道:“再与我那有情人游遍世间,做对可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逍遥眷侣。”

    宋知虞想象着沈持描绘的画面,情不自禁的又入了神。

    宋知虞很羡慕未来那个可以与沈持白头偕老的人,她很想那个人就是自己,但却又不敢凭空妄生贪念。

    宋知虞喃喃道:“不知会是一位怎样的女子,才能得易书兄的青睐。”

    沈持没有接宋知虞这句话,他别过头去,在宋知虞看不见的地方泛红了眼眶。

    他整理衣衫起身,声音有丝沙哑,苦笑道:“晚宴就快开始了,等会儿各家官眷出来,见我在此影响也不太好。我就先走了?”

    见宋知虞埋着脑袋轻轻点了点,沈持才又接着说道:“那……婉婉,等会儿晚宴见。”

    宋知虞下意识的跟着沈持往外走了一步,而后又停在原地,一直目送着沈持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枫茉见宋知虞状态有些不佳,走近挽住宋知虞的手臂,关心道:“小姐,可是风大着了凉?”

    ……

    湖对岸的水榭窗边,玄法天师与清风坐在桌边饮茶。

    玄法天师打量着宋知虞与沈持的身影,轻蔑的嗤笑一声。

    清风见状,试探着向玄法天师提及沈持道:“小舅,我后来又去查了查,瑞王似乎知道京渡驿的妖毒与玄法道有关……”

    玄法天师冷哼一声,“这还用说?之前京城周围散放的金印妖怪,就惹的他一直怀疑我们。后面京渡驿又出了妖毒,他难道还能怀疑别人?”

    话一说完,玄法天师又觉出哪里不对劲,追问道:“你现在突然这样说,是不是落了什么把柄在瑞王手里?”

    “我……这个……我……”

    一听清风结结巴巴的,玄法天师又忍不住动了气。

    “你什么你?有话就直说!之前的烂摊子我都给你收拾了,现在你要是落了什么证据在瑞王哪里,我难道还能不管你不成?”

    听到玄法天师如此说,清风才稍微放了一些心,他迟疑道:“侄儿后来才想起来,当时似乎还遗落了一张引妖符在京渡驿。后来想起来的时候再去寻,却怎么也没找着,估计……估计是被瑞王收走了。”

    玄法天师恨铁不成钢的瞥了清风一眼,“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不可能不知道引妖符虽然表面看上去画法简单,但却需要注入许多法力才能生效,且生效后,若操作者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差错。依照你现有的法力,我是明令禁止你使用的,你竟然悄悄用引妖符将妖邪引到京渡驿吸人精气?”

    玄法天师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说,京渡驿这件事里,你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

    清风慌忙辩解道:“万没有旁的事情再瞒着小舅了!只此一件!我……我也是前不久才刚刚想起来……”

    “没有就好。”玄法天师将拂尘打了一个调,冷冷道。

    清风眼神游离不定,他悄悄打量着玄法天师的脸色,再次试探问道:“小舅……引妖符若在瑞王手上,不知是否会有祸事?”

    玄法天师梳理拂尘,回道:“京渡驿之事,当时是按瘟疫处置的。暗地里,太子也拖了京兆府尹到陛下面前顶罪。前几日,我向陛下回禀宋知虞的事情时,陛下对一切心知肚明,态度却也没有太过激。说不定陛下早已知晓引妖符,这样一件小事,于大局而言,无足轻重。你不必担心。”

    “小舅……”

    玄法天师抬眼看向清风,“怎么?”

    清风迫于玄法天师的威压,局促不安的搓着双手,说道:“其实,清风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玄法天师眉头忽然又皱了起来,他不悦道:“刚才问你还有没有事情瞒我的时候,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清风连忙摆手撇清干系,“不不不,清风要说的并不是隐瞒小舅的事,而是清风心里的怀疑猜测。”

    玄法天师狐疑道:“你有什么猜测?你怀疑谁?”

第125章 各路聚首(4)

    清风左右看了看,见门口的两位道徒相隔甚远,这才压低声音回玄法天师道:“小舅,我怀疑闻止。”

    “闻止?”

    玄法天师很不理解,清风突然怀疑闻止干嘛?

    其实,在最初闻止刚被自己驯服的时候,玄法天师也不是没怀疑过闻止真实的居心。所以,他才拿走了闻止的半枚元丹,让闻止这多年来修为无法长进,法力也要受到自己的限制。

    可这么多年来,闻止不但十分乖觉,替自己办事也十分尽心。妖精赖以为生的元丹,自己都握着半枚。闻止若要从中作梗,不怕被自己发现从而摧毁他的元丹吗?

    玄法天师并不是不相信清风,而是觉得闻止做这件事的可能性极小。

    清风见玄法天师久久没有开口,便知玄法天师心中存有疑虑。

    于是,清风进一步解释道:“小舅,不管是你先前让我放出去的金印妖怪,还是我自己后来悄悄放到京渡驿的妖邪,我操控时都是谨慎再谨慎的,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小舅让我放出去的金印妖怪,因为有瑞王顺着金印追查的缘故,偶尔会折几个在他们手上,故而不能全部收回。

    可……我放在京渡驿的妖怪,它们身上可并未施加金印,再加上京渡驿妖毒这件事刚被披露时,瑞王那惊讶的反应。咱们都能从中确定,在妖毒泄露之前,瑞王是不知道我在京渡驿投放妖怪之事的,所以并不存在他们手上握着玄法观妖怪,借机栽赃我们的可能。”

    清风换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最奇怪的点就在于,我最后明明收回了全部的妖怪,京渡驿怎么还会有妖毒泄露?当我得知京渡驿有妖毒泄露之后,我又把从京渡驿收回来的妖怪仔细查看了一遍。结果,竟然发现少了一只毒蜘蛛!可这只失踪的蜘蛛,在收回来的时候,我明明都还亲眼看到过的,它怎么还会重新出现在京渡驿?

    虽然京城里会法术的术士众多,但能轻松出入玄法观,并且还能破解封印带走毒蜘蛛的,除了闻止还能有谁?”

    玄法天师皱着眉头,将清风这一长串话又反复想了一遍。

    虽然清风所言确有可能,但这都全是猜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难道仅凭几个可能,就确定是闻止将清风豢养收回的妖怪,偷偷带到京渡驿释放出妖毒的吗?

    玄法天师总觉得清风的推测,如此说来十分牵强。

    “但闻止的半枚元丹在我手上,我还在元丹上附了道印,他不可能背着我施法啊……”

    清风听之一怔,立马反驳道:“是不是小舅的道印没有加牢?”

    说完,清风察觉到自己失言,又往回找补道:“当然,清风不是怀疑小舅的法力,只是万一闻止挣脱了小舅布下的道印呢?”

    玄法天师觉得清风此言颇为好笑,得意道:“小舅从来没给你讲过锁灵道印的事情,你觉得闻止有可能挣脱,那也不奇怪。”

    “锁灵道印?”

    闻言至此,清风神色有丝诡异的慌张,很明显这突然冒出的锁灵道印出乎了他的意料,“那是什么?”

    玄法天师没有注意到清风脸上的微妙变化,他不屑的冷哼一声,笑道:“小舅早年拜入青山散人门下之时,最初是跟着师父云游四方降妖除魔,这锁灵道印便是入门第一个要学会的必备技能,也是抑制妖邪最为有效的封印。九尾狐的法力远在为师之上,当年若是没有闻止的里应外合,小舅我还不见得真能拿下九尾狐。

    可是你看,九尾狐有本事从我手里逃脱,却没有能力解除我设在它半截狐尾上的锁灵道印。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九尾狐现世使用法术,小舅我就能通过道印感知,并捕获它施法所在的位置。所以,我在闻止那半枚元丹上布下的锁灵道印,他是不可能挣脱的。元丹与他共为一体,除非他自废道行,否则我设下的这道封印将永伴于他。”

    清风听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了,但他仍旧坚持自己方才的说法道:“但……闻止确实有做这件事的可能,就算他逃脱不了小舅的道印,没法随意施法。可万一他通过别的方法达成了呢?比如……比如……他有同伙!闻止是条那么狡猾的蛇妖,当年都能反水九尾狐,投靠小舅。要是他这些年厌烦了小舅的挟制,又找了其他妖精合谋算计小舅呢?”

    玄法天师没法不相信清风最后的猜测,闻止狡猾至极,这是清风和他都十分清楚的不争事实。

    当年闻止与九尾狐那般要好,可当被自己抓住后,为了谋求生存,竟主动献上九尾狐元丹的秘密,并且还带着玄法道前去围剿九尾狐族。

    也正因如此,自己这才有了江湖传言中,剿灭九尾狐族的赫赫战绩。

    玄法天师沉声道:“小舅心里有数了,寻个机会我会亲自试试闻止的,但你不可对他表现的太过针对,知道吗?”

    清风见自己如此费力游说,总算见到点成效,笑道:“是,清风明白,那……侄儿就先行告退一步,去替小舅收拾等会儿晚宴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玄法天师脸色温和下来,首肯道:“去吧。”

    清风行礼告退,转身便出了水榭。

    当他穿过湖边的假山群,却正好迎头撞上一个人。

    那人抱手笑道:“哎呀,没想到我们自诩清高的清风道长,也有在这背后说人长短的时候。”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清风刚在玄法天师面前编排一通的闻止。

    光听闻止这话,清风便知道,自己方才与玄法天师说的那些话已经全被闻止听见了。可清风又不禁纳闷,闻止既然听见了,为什么当时不进来反驳自己?

    难道是闻止活了千儿百年,已经懒得计较自己这样无聊的举动了吗?

    不对,不见得如此。

    大概是因为自己确实戳中了一些事实,所以闻止才只敢听个墙角,而不敢当着玄法天师的面与自己争论什么。

    就这样,清风扭转过自己心虚的态度,嘴硬道:“怎么?现在难道连实话也说不得了?”

第126章 各路聚首(5)

    闻止倚在山石上妖冶笑道:“实话当然说得,可假话嘛……就得看我乐不乐意听了……”

    看见闻止朝自己抛来的凌厉目光,清风吓得后退两步,胆怯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师父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闻止仍旧是笑,他玩味道:“你哆嗦什么?我又没打算要拿你怎么样,你啊……还不值得我费劲动手。”

    清风闻言,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壮着胆子又辩驳道:“我方才与师父所言,虽然确实是掺了假。但是你敢说,京渡驿妖毒之事与你无关?你这阴险狡诈之徒,你瞒得了师父,但却瞒不了我!”

    闻止冷笑一声,从山石上起身,朝清风正面走来。

    清风强稳胆子,努力让自己不颤抖后退。

    闻止俯在清风耳边,声音磁性魅惑:“为什么你觉得我做坏事会瞒不过你?难道……是因为我们俩是同类,所以你才能懂我吗?”

    清风装作听不懂闻止的话,用力推开他,喝道:“谁跟你是同类?你是蛇妖,我是人!”

    闻止再次抱手而笑,“那你怎么就确定京渡驿妖毒是我所为?”

    闻止伸出右手,拍了拍清风的肩膀。

    “小屁孩儿,自己做错了事就要自己承担,别老想着栽赃嫁祸给别人,知道吗?”

    清风用力剜了闻止一眼,但他单独一个人在闻止面前仍止不住胆怯心虚。

    他一边后退逃离,一边撂下最后狠话,说道:“是不是栽赃还不一定呢!闻止,有本事你就一直这样狂傲!我一定会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闻止依旧不为所动,蔑笑道:“你刚刚才自己说我是一只狡诈的蛇妖,那我怎么会长出狐狸尾巴呢?小道长别是最近找九尾狐找的走火入魔了吧?完成任务讨好你师父确实要紧,但小道长也得注意休息啊。到时候要是真捉到九尾狐,清风道长却犯起了癔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清风被闻止激的喘不过气,可他的法力又完全不是闻止的对手。虽然他刚刚从玄法天师口中知道了闻止法力受限之事,可清风自己也清楚,就算闻止不使用法术,只凭拳脚功夫,那也完全能压过自己那点拙劣的术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己再等一等,再多忍耐一些时日,等到自己像玄法天师那般魔功有成,到时候自己也就能踩着闻止出气了。

    清风没再应答闻止的话,他怒视着闻止,缓步后退,从另一条路离开了湖边。

    闻止瞧着清风被自己吓成了这副颤颤巍巍的模样,忍不住又暗自嘲笑了一番。

    谁料这一笑便得意忘形,回身就像清风方才那样,迎头撞到了一个身穿黑金斗篷的人胸前。

    闻止先是不悦皱眉,而后看清来人之后,连忙躬身见礼:“闻止见过大人。”

    闻止忍不住抬起头,狐疑道:“大人怎么主动来找我了,还是在白天?这假山周围耳目众多,大人今日怎么反而不担心了?”

    黑金斗篷没有回答闻止的问题,他转身向后走去,只简短说道:“跟我来。”

    黑金斗篷带着闻止来到假山内部的一间暗室,他点燃烛台后,回身问道:“我瞧着方才清风似乎跟你起了争执?”

    闻止无所谓的笑笑,“原来大人是听到了清风与我的谈话,这才大白天过来找我的啊。若是为此,那大人大可不必担忧。”

    黑金斗篷转身找了一个木箱子坐下,反驳道:“如何不担忧?光是从我在一旁听到的那两句就能笼统得知——清风已经将你在京渡驿所做之事,全部告诉玄法天师了?你现在暴露了目标,日后还怎么办事?”

    闻止走到黑金斗篷对面,回道:“大人过虑了。清风现在只是觉得蜘蛛精从玄法观出现在京渡驿得不到解释,暂时怀疑到我罢了,他也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不足为惧。”

    黑金斗篷叹了一口气,“怀疑已经足够让人担忧了,你要不要直接杀了他?”

    “不可。”

    闻止几乎想也没想便回绝了黑金斗篷的建议,“清风这人尚且还有利用价值,他一心想学着玄法天师的路子,吸食妖精元丹修炼魔功,因此正好可以帮我打掩护。原本京渡驿这件事,我是想通过妖毒败露他私自豢养妖邪一事,让他和玄法天师心生龃龉狗咬狗,谁料玄法天师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原谅了他。”

    黑金斗篷抬头看向闻止,冷道:“玄法天师倒是轻易原谅他了,那么你呢?清风现在到玄法天师面前反将你一军,玄法天师又是个谨慎多疑的人,现在怕是也正怀疑着你。”

    闻止往前两步,对着黑金斗篷嘻笑:“大人这是担心我?不妨事的,方才清风与玄法天师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清风本来想编排一通,好把妖毒之事推到我身上。本来谎话编的还挺圆的,可百密一疏。他不知道玄法天师在我那半枚元丹上布下了锁灵道印,本来天师都快听信他说的话了,可后来想到那半枚元丹,又将怀疑再次悬了起来。只说后面找机会试探试探我,看我究竟能不能瞒过封印使用法术,可现在我已知晓一切,心中有了防备,如此也不怕玄法天师试探了。”

    黑金斗篷赞同的点点头,回道:“这件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觉得清风尚且还有利用价值,你就留着他。若觉得他妨碍到你,直接除掉便是,一个小道士也没什么用。到时候你那边要是不好出手,你便来告诉我,我可以派人帮你。”

    闻止拱手一礼,笑道:“那闻止就在此先谢过大人了。”

    黑金斗篷轻“嗯”一声,接着说道:“最近玄法天师捕捉九尾狐进行的怎么样?”

    “没什么具体动作,九尾狐没有现身使用法术,他捏着的那半截狐尾也就不顶用了。之前他一直想利用宋知虞诱捕来着,可法会那次动静闹得太大,镇远将军那边又一直咬着他,这两个月倒是安分了。只不过……”

第127章 宫宴(1)

    闻止蓦地转折,接着说道:“前几日来北苑的路上,他不想我使用法力飞行被旁人察觉,便让我化成小蛇由他随身带着。诱捕九尾狐这件事上,他还想得到我的帮助,故而也没怎么防备我,我便正好听到了他与皇帝的新计划。”

    黑金斗篷忙问:“他和陛下有什么计划?”

    闻止勾唇一笑,“大人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天师现在还没放弃用宋知虞诱捕九尾狐的心思,原本经过镇远将军的一番折腾,皇帝已经不大支持这个做法了的。可玄法天师又说出了一个足够诱人的点,大人猜是什么?”

    “什么?”

    黑金斗篷没有跟闻止闲扯的心情,只懒懒应了一句。

    闻止也不再卖关子,“京渡驿妖毒泄露,瑞王和初阳前去救治之时,宋知虞也跟着去了。初阳的解药是第二天才制出来的,所以第一天去的时候,便只用几味草药压制毒性。可第二天瑞王和初阳带着解药再去到京渡驿时,却有一户村民已经不治而愈。”

    “不治而愈?”黑金斗篷总算被勾起了兴趣。

    “没错,不治而愈的原因是因为初阳熬给那户人的汤药里,混进了宋知虞的血。”

    “什么?”

    黑金斗篷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从木箱子上弹了起来。

    “如此说来,宋知虞的血可以解妖毒?”

    闻止却又摇了摇头,“应该不能,若宋知虞的血可以解妖毒,那瑞王不早让初阳把宋知虞的血制成解药了吗?可瑞王亲眼所见,却又并没有那样做。并且这两个月过去,这件事也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不也是瑞王在暗中帮宋知虞掩饰的缘由么?”

    黑金斗篷又重新坐回了木箱子上,“也是,妖毒那能通过喝人血来解。”

    闻止又继续说道:“可玄法天师却认为宋知虞的血确有奇效,并且还觉得是因为九尾狐附身在宋知虞身上。他要那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可我从来也没听说过,我那位老朋友还有放血救人的癖好。”

    黑金斗篷杵着下巴沉思道:“宋知虞得留,就算真要通过她引出九尾狐,那也不能让玄法天师伤害到她。”

    闻止满脸皆是玩味,他声调上扬,问道:“大人如此决定,莫非是为了……”

    闻止没说出那人的名字,但黑金斗篷知道他猜中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也毫不避讳,肯定的点了点头。

    “宋知虞左不过是个小姑娘,留着她也于我们的布局无碍。只不过因她身为镇远将军独女,又格外受宠。再加上现在宋巍手中的兵权,这样的一块香饽饽,可轻易伤害不得。”

    闻止颔首邪魅一笑,他饱含深意的回道:“大人放心,我现在对宋知虞……顶多就只是想试探试探,暂时还没别的想法。”

    黑金斗篷见闻止似乎另有计划,不放心的再次叮嘱道:“你可别给我捣乱,明白吗?”

    闻止应声点头算作默认,转而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大人,太子威胁天师行刺瑞王一事,最近怕是要有动作了。”

    “什么!”

    布满灰尘的木架上,烛火扑闪,室内的气氛在闻止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降到了冰点。

    ……

    北苑别宫的昭质池,名称取自屈原《离骚》的“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宋知虞跟着宋夫人入场后,便一直听见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说元正皇帝将今晚的宫宴选在昭质池畔,寓意深远。

    因南楚使臣从京城跟到了北苑,原本这场一到北苑就该举办的宫宴,结果却拖了这么久。

    所以今晚这场宫宴,名义上是北苑避暑的惯例,实际上却是会见南楚使臣,暗中切磋两国对于缩减岁贡底线的较量。

    本是北行避暑期间的君臣同乐宴会,结果又加上会见外国使臣这样一个安排,确实就变成了昭质池名字来历里的“芳泽杂糅”。

    宋知虞看见对面的男眷一席,也同样是交头接耳私语纷纷。怕是正猜测着宫宴可能发生的情况,想着该如何发表自己的高见吧。

    宋知虞摇头笑笑,不置可否。她刚将视线转过来,却正好迎面对上玄法天师的目光。

    玄法天师带着清风跟另外两个道徒,自昭质池旁的台阶进殿。可自从他进殿开始,他的目光就没从宋知虞身上移开过。

    宋知虞被玄法天师盯的有些瘆得慌,她侧着身子贴近宋夫人,从袖子里探出两根雪白的柔夷,轻轻扯了扯宋夫人的衣角。

    “娘……”

    “知虞,怎么了?”

    宋夫人正在与旁席的督御史夫人说笑,见宋知虞这副局促不安的表情很是纳闷。

    难道宋知虞第一次参加宫宴,还紧张露怯了不成?

    宋知虞匐到宋夫人耳边,低语道:“玄法天师自从进殿后,就一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盯的我怪不自在的。”

    闻言,宋夫人循着座次望去,果见玄法天师仍在看着宋知虞这边。

    宋夫人屏眉颔首,轻拍宋知虞的手背,安抚道:“别怕,今日娘在你身边。”

    说完,宋夫人又抬起头,露出难得狠厉的眼神回瞪过去。宋将军在男眷席发现了妻女异样,也满心不悦的瞥向玄法天师。

    宋将军握紧双拳,心道:若玄法天师今日胆敢有何举动,自己也一定对他不客气。

    在席间约莫又坐了两刻,宋知虞总算见到了沈持的身影,他带着一位服饰奇异的男子一起上殿落座,看着那人不俗的做派,应该就是传言中的南楚使臣了。

    沈持到场后不久,太子沈慕与德王沈微也姗姗来迟。此刻,席面上万事俱备,只缺能使大局落定的东风。

    突然,殿内的嘈杂戛然而止,在一片寂静肃静之中,元正皇帝挽着郑皇后的手臂亲昵上殿,好不恩爱体贴羡煞旁人。

    若不是宋知虞之前曾从爹娘嘴里听到过一些传闻,今日见到此状,恐怕还真要误会北梁帝后情深意笃。

    元正皇帝于龙椅上坐定,而后才缓缓开口道:“此番北苑避暑,众卿随驾都辛苦了,今日宫宴便不讲虚礼,众卿尽情畅饮才是。”

第128章 宫宴(2)

    堂下皆齐声回道:“谢陛下隆恩。”

    元正皇帝没再说话,他朝身旁的明德使以眼色。明德会意,再挥手传于小太监,宴会的歌舞便上场开始了。

    推杯换盏间,宋知虞见宋夫人与旁边的督御史夫人相谈甚欢,忍不住好奇道:“娘,你和旁边那位夫人聊什么这么开心?”

    宋夫人满脸的笑意藏不住,“赵夫人啊,她说她很喜欢你。”

    宋知虞一脸纳闷,这位督御史夫人与自己今天第一次见,怎么就说很喜欢自己,所谓的喜欢从何而来?

    见宋知虞不解,宋夫人又笑道:“赵夫人在京城官眷里很有名的,但你可能不知道。赵夫人善于交际,与各家女眷都关系甚好,再加上她时常筹备宴会,因此啊……也间接有了为适龄男女牵线搭桥的爱好。”

    适龄男女,牵线搭桥?那不就是媒婆吗?

    没想到这督御史夫人私下还有这种喜好……不过也是,官宦人家的闺阁小姐,外人不得以见,就算媒婆上门说媒,那又怎有这样时常接触又知根知底的督御史夫人来的直接?

    宋知虞脸颊一红,扭头嗔道:“娘……女儿还小,你跟别人说什么牵线搭桥……”

    宋夫人对宋知虞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她舒心笑道:“娘自然是懂你的,娘又没答应赵夫人什么。只是她见你明媚可爱,甚是喜欢。娘也高兴不是?故而就聊了那么几句。”

    听到宋夫人没打算,宋知虞微微一笑,脸却更红了。

    宋夫人见宋知虞明显松下一口气,忍不住打趣道:“不过啊,赵夫人提起了鸿胪寺卿朱大人家的小公子,娘也觉得不错。听说朱小公子骑射书术样样精通,倒真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说着,宋夫人用酒杯遮挡,往对面一指。

    “喏,在哪儿呢,就是坐在德王斜后方的那个。”

    宋知虞恐人察觉,连忙按下宋夫人的手。

    “娘,你干什么呢,让人发现了多害臊啊。”

    宋夫人侧首看着宋知虞一笑,放下手没再说话。

    宋知虞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为确保无人看见,她再抬首时,却意外发现坐在德王旁席的沈持,正目不斜视的注视着自己。

    糟了!

    难道方才娘给自己指鸿胪寺卿家的小儿子被沈持恰好看见了?

    丢人,真是丢人,自己怎么又在沈持面前出糗了呢?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宋知虞连忙窘迫的低下头,却看见宋夫人嘴边挂着一丝笑意。

    莫非……宋夫人都是故意的?

    宋知虞满脸羞红的嗔道:“娘……你……”

    什么时候,宋夫人也有这捣蛋捉弄人的心思了?这还是她那素来端庄持重一丝不苟的娘亲吗?

    宋知虞最近愈发觉得,自从宋夫人知道自己爱慕沈持,劝说宋将军转换阵营之后,这人是越来越活泼开放。

    但俗话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宋夫人原本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吗?

    如此说来,自己的性子倒是完完全全遗传了宋夫人。

    宋夫人手指抵唇浅浅一笑,复而瞅了眼元正皇帝,正色道:“不跟你闹了,陛下要说话了。”

    宋知虞侧首看去,乐师已经停止了奏和,舞姬也提着罗裙正依次离场。

    元正皇帝举杯起身,笑道:“今日朕与众卿君臣同乐,难得今年北苑避暑,南楚使节也在。然而南楚国内洪涝成灾,朕感同身受,也为南楚百姓流离失所感到痛心。”

    宋知虞虽然不知南楚使节听到这话心里怎么想,但她却觉得元正皇帝这话说来颇为好笑。

    你这莺歌燕舞将毕,转头又说什么感同身受的心疼,这不是摆明的客套假话吗?

    虽说北梁与南楚两国对立,南楚受灾衰微对北梁社稷是一件好事。可当着南楚使节说这样的话,把意图表现的这么明显,宋知虞总觉得元正皇帝这话说的不够漂亮。

    元正皇帝继续说道:“听闻使节大臣日日悬心,夜夜都睡不安稳。南楚提出缩减岁贡的提议,北梁自然也理应予以理解,所以……今年的岁贡北梁答应缩减一半。”

    南楚使臣见缩减岁贡已成,忙喜道:“陛下宅心仁厚,体贴关怀我南楚百姓,微臣在此先替南楚臣民谢过陛下。”

    元正皇帝却再起转折,微笑道:“但……有一个条件。”

    使臣疑惑不已,拱手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条件?”

    元正皇帝端着酒杯走下台阶,“听说南楚最近从西洋购进了不少新式机括军火,既然国内因为受灾,都无法保证宝石的开采了。不如……便拿这批西洋军火来抵吧?”

    使臣大惊,他没料到北梁这边竟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元正皇帝现在当面说出这个要求,恐怕是意在试探。

    现在自己的处境进退两难,如果不应允,元正皇帝很可能会收回缩减岁贡的决定。可若是应允,难道还真要把新购进的军火送到北梁来吗?

    使臣内心突然满是愤懑,北梁这般态度实在是过于欺人太甚。南楚因一直处在北梁下风,适才每年向北梁纳贡。但南楚又不是北梁的管辖属地,从西洋购进军火又有什么错?南楚购进这批武器的目的,为的就是与北梁毗肩,日后不再受北梁挟制。

    所以,为什么还在向北梁缴纳部分岁贡的同时,再把最新购进的军火送上?

    这……这……,那有这样的道理?

    使臣最后敲定决心:事关南楚立国根本的东西,一定不能退让!

    他硬着头皮向前一步,“此事事关重大,还望陛下能换一个替代之法。”

    元正皇帝打量着使臣,在他身侧左右踱步,似笑非笑道:“使节大臣倒是说的轻松,换一个?怎么换?”

    元正皇帝顿了几秒,留给南楚使臣思考。

    他走回使臣正面,继续说道:“南楚想缩减岁贡,北梁可以答应。但条件就在这里,使节大臣看着办吧。”

    说完,元正皇帝将酒杯举到南楚使臣面前,假意温和道:“使节大臣也别颓丧,今日是宫宴,理应畅饮尽兴。来,朕敬使节大臣一杯。”

第129章 宫宴(3)

    说完,元正皇帝将酒杯举到南楚使臣面前,假意温和道:“使节大臣也别颓丧,今日是宫宴,理应畅饮尽兴。来,朕敬使节大臣一杯。”

    使臣虽仍没从元正皇帝索要军火的要求里回神,但听闻元正皇帝此刻要敬自己酒,连忙诚惶诚恐的端起酒杯,与元正皇帝碰杯而饮。

    元正皇帝饮尽手中杯,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南楚使臣笑道:“使节大臣或曾听闻我北梁国师之名,但却没亲眼见过他的玄妙道法吧?今日正巧我朝国师也在,就请天师施演一个水法,既为南楚祈福化灾,也为在场诸卿祛煞纳吉。”

    使臣虽然不想理会元正皇帝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场面话,但却不得不应答道:“是,微臣多谢陛下隆恩,还望玄法天师普法。”

    元正皇帝摆了摆手,让使臣回座坐好,又朝玄法天师使以眼色。

    玄法天师会意,等元正皇帝坐回龙椅,便让清风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法器,两人走到殿中小太监搬来的桌案前。

    玄法天师先将拂尘一甩,用法力吸出众人的杯中之物倒掉。然后再接着取出一道符纸,用食指与中指将符纸夹住。

    玄法天师微阖双目默念咒语,再将符纸松开放下之时,符纸便化成了一股水流。水流升至空中四散开来,再生作潺潺细雨,滴落进众人的酒杯。

    玄法天师干净利落的收术完成,转身向元正皇帝见礼道:“陛下,水法已毕。”

    元正皇帝很是满意,他欣慰道:“天师辛苦,快回座歇下吧。”

    “是。”

    南楚使臣看的目瞪口呆,虽早就听闻北梁全民信仰玄法道崇尚法术,但之前他在别处见的不过就是些障眼戏法,哪里曾见过今日这般奇妙的景象。

    或许,修炼法术便是北梁强大的原因?

    元正皇帝端起酒杯复而笑道:“使节大臣,请。”

    南楚使臣稍显手足无措,也不知是没从元正皇帝方才的话中回神,还是当真被玄法天师所谓的水法震住。只见他端取酒杯的双手微微打颤,险些将其打翻。

    宋知虞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法术场面,也是同样的一脸错愕。

    正在宋知虞惊叹不已之时,又听见旁座的督御史夫人对着宋夫人疑惑道:“今年的避暑宫宴可真是奇怪。”

    宋夫人忙问:“赵夫人觉得奇怪在哪儿?我十多年没参与过了,没看出有何猫腻。”

    赵夫人俯首至宋夫人耳边,将声音压低:“往年啊,天师虽然也来北苑避暑,但却从来不会参与宴会,顶多只会去到陛下的私宴。可今年不光天师来了,南楚使臣竟然也来了,而且天师还特别表演了这样一个术法。要知道,自我朝太祖起始,历年的北苑避暑宫宴,都是不谈政事,只求君臣上下同乐。然而,今年……不光当堂威慑了南楚使臣,还搞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环节,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宋夫人却不很理解督御史夫人的困惑,反问道:“这南楚使臣不是赶巧了吗?南楚洪涝给不出岁贡,他作为一国使臣也是着急,跟到北苑一再求见,陛下也不得不见不是?至于玄法天师施展水法祈福纳吉,不知赵夫人觉得奇怪在何处?”

    赵夫人是个心宽的,她只当宋夫人是真的不明白,并未细想宋夫人可能是在套话。

    她再次俯首过来,“我说你啊……还是一个将军夫人,怎么对两国军事对抗如此不敏感?南楚背着我们暗度陈仓,悄悄从西洋购进了那么多机括军火,现在又要求缩减岁贡,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没钱。陛下分明可以在其他场合召见南楚使臣,但却偏偏就将他请到了避暑宫宴上,说的是什么上下同乐,实际上啊,既是为了向朝臣表明他的手腕态度,也是为了给南楚使臣下马威,当众挫挫锐气。至于天师嘛……所谓展示水法,怕是也是为了以法力震慑南楚吧。”

    赵夫人朝宋夫人挤了挤眼,继续说道:“你们将军怕是又要出征了。”

    宋夫人见从赵夫人口中听到的跟自己所想大体一致,便笑道:“陛下铁腕,南楚多半不会轻易低头。他们既然都已经暗中购进军火,怕是早已有了和北梁开战的准备。我家那位既然身为北梁镇远将军,若陛下有召,自然应当冲在一线。”

    赵夫人却纳闷道:“你倒是看的开……你家将军上前线,就不担心?”

    宋夫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笑道:“担心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西蜀这十多年,那天不是这样过来的。”

    赵夫人也跟着叹气,“唉,国家安定,到底是你们这样的武将之家最辛苦。这才刚将西蜀平定回京,现在南边又要新起战事。”

    宋知虞在一旁闻言至此,忍不住替她爹揪心担忧起来。

    当宋知虞抬头朝对面的宋将军望去,却发现玄法天师又是以一副诡异的表情打量着自己。

    宋知虞再联想起玄法天师自进殿时,就一直这样看着自己,瞬间就觉得手中的圣水饮不下去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所谓水法似乎并不是为了简单的祈福纳吉,自己手里的杯中之物也不是简单的圣水。

    但宋知虞又转念一想,今日这是皇室宫宴,不仅满朝文武皆在,而且还有南楚使臣。玄法天师总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又对自己下手,何况就这样一小杯白水,又有什么可怕?

    正在宋知虞思绪纷飞,未将圣水饮下之际,元正皇帝却破天荒的朝她一个小女子发问:“坐在镇远将军夫人旁边的那位小姑娘,可是传闻中的宋小姐啊?”

    元正皇帝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将目光瞥向了宋知虞。

    宋知虞惶恐不已,元正皇帝突然问自己干嘛?

    宋夫人连忙起身,见礼回道:“回禀陛下,臣妇身侧所坐的正是小女宋知虞。”

    “嗯……”

    元正皇帝声色低沉,他微微抬眼,抛来一记冷光。

    “在场所有人都已饮下天师散发的圣水,不知宋小姐为何迟迟不动啊?”

第130章 宫宴(4)

    什么?

    元正皇帝竟然是注意到自己没有喝下圣水,所以才特此发问?

    可……可自己这般不起眼的小姑娘,又坐在大殿角落,元正皇帝是怎么注意到自己没喝圣水的?

    殿内氛围方才那般紧张,元正皇帝不是应该关注南楚使臣吗?怎么把注意力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

    难道……他一直就关注着自己吗?

    宋知虞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宋将军连忙起身,替宋知虞开解道:“小女初到宫宴,难免被宫中盛景吸引去了注意力,还请陛下赎罪。”

    宋夫人也很想替宋知虞辩解,可对方是皇帝,不是自己一介妇人可以随便对话的,便只得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沈持从宋知虞一直盯着玄法天师的视线里,也嗅出了一丝诡异。

    莫非……宋知虞是察觉杯中圣水有异,所以才迟迟没有喝下?

    那元正皇帝此番特别问话,岂不就是在帮着玄法天师,迫使宋知虞不得不将圣水喝下?

    想到这里,沈持也顾不得礼节,连忙起身插话道:“回禀父皇,儿臣见宋小姐脸颊微红,许是宋小姐酒量微浅,故而不甚酒力醉了酒。既是如此,便请父皇恩准宋小姐先行一步,退场休息吧。”

    元正皇帝虽然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何态度,但他一直没有搭理沈持的话,想来也是不愿首肯的。

    太子见沈持讨了个没趣,便想再火上浇油,当众臊一臊他的脸皮。

    太子朗声大笑,起身回道:“二弟可真是观察甚微啊,宋小姐离咱们这么远,本宫只看得见一个轮廓,二弟竟然能看出宋小姐醉酒脸红?”

    太子笑着,踱步到沈持身旁,“离宋小姐最近的宋夫人都没发现宋小姐醉酒,反倒让坐在对面的二弟给发现了?”

    元正皇帝眉头微皱,低声咳了一道。

    在这样的宴会上,太子还和沈持开杠,这不是丢元正皇帝的脸,还是什么?

    也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竟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真是一时情绪上头,被猪油蒙了心。

    郑皇后在旁看见元正皇帝面露不悦,连忙笑着打圆场道:“瑞王自小射艺极佳,想来视力也是极好的。在这方面,慕儿就不能以己度人了。你们两兄弟也别再哪里站着了,还是快些落座,继续宴饮吧。”

    皇后如此发话,太子也发现了元正皇帝脸色的微妙变化。便立刻规规矩矩的低头见礼,转身回了自己的坐席。

    宋知虞见自己略微迟疑,竟引发了这样一场小插曲。虽然现在更加怀疑圣水有异,但不想众人为了袒护自己受责,宋知虞还是从桌上端起酒杯,朝元正皇帝见礼回话道:

    “臣女入京不久,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景象,一时被天师的法术迷住,不禁就走了神。天师赐下的圣水,臣女自当是要怀着感激之心,全数饮尽的。”

    说罢,宋知虞仰头便喝光了杯中圣水,她将酒杯倒扣过来朝元正皇帝展示道:“臣女方才失了礼仪,还请陛下赎罪。”

    元正皇帝嗤了一口气,一派温和道:“今日只为宴饮尽兴,没有什么虚礼,小姑娘快快坐下吧,宋将军和宋夫人也快坐。”

    宋知虞料到自己将圣水喝光之后,元正皇帝是不会再好意思当众怪罪的。可若是不主动请罪给元正皇帝一个合适的台阶下,怕是这件事就不会那么轻易过去了。

    宋知虞敛起裙角落座,宋夫人坐下后,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掌心满是冷汗。

    母女亮相顾无言,相互拍了拍手算作安抚。

    沈持在对面端视宋知虞良久,见她喝下圣水后也并没任何不妥表现,便也放下悬着的石头,安心坐下。

    宋夫人瞧着玄法天师看宋知虞的目光,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愈发难以言喻。

    再想到方才情形,她急忙侧首问宋知虞道:“知虞,你喝下圣水之后,可有哪里不适?”

    宋知虞明白宋夫人的担忧之处,她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腰腹四肢摸了一遍,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后,回道:“暂时没有不妥,或许圣水并无问题?陛下方才特地一问,可能只是为了维护天师威严?”

    其实宋知虞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猜测离谱,元正皇帝堂堂的一国之君,那么刻意去维护一个国师的威严干嘛?自己没有及时喝下圣水,又不是什么于国于民大不敬的罪过。

    但……他们那么期待自己喝下圣水,又是为了什么呢?

    玄法天师一直想通过自己引出九尾狐,元正皇帝也想及早捉住九尾狐炼丹,所以他俩能对自己达成一致的情况便只有九尾狐。

    然而现在是皇家宫宴,他们也没有当堂对自己出手的可能和必要,毕竟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难道……自己刚才喝下的圣水是某种慢性毒药,要等到以后才发作吗?

    宋知虞不禁又开始担心自己,但看着眼前宋夫人紧皱的眉头,她又强挤出一抹微笑,安抚宋夫人道:“娘,你就别担心了,满朝文武都喝了玄法天师的圣水,你不是也喝了吗?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能有什么事?”

    宋夫人愁眉渐舒,叹息道:“但愿吧,喝也喝了,担心也没办法。”

    宋知虞又捏了捏宋夫人的手腕,故作没心没肺的笑笑。

    殿内歌舞重上,透过舞姬曼妙的身姿,宋知虞又看见了沈持那双幽深而又柔和的眼睛。

    ……

    宫宴结束时,已是子时二刻。

    朝臣官眷尽数散去,玄法天师却没急着离宫,反而跟着元正皇帝离席的轿辇,来到了元正皇帝的寝宫。

    元正皇帝挥手遣退身边所有内侍,侧首看着玄法天师不言一语。

    玄法天师等到众人散去,方才向元正皇帝解释道:“陛下,贫道也未料到现行水会不管用啊。”

    元正皇帝冷哼一声,走到桌案旁边坐下,他面色不悦道:“天师的现行水不是号称百试百灵吗?怎么还会有失手的时候?今日宋知虞那个小丫头,可是把你给到的现行水全部喝干净了的,总不会是剂量不足的缘故吧?”

第 131章 白鹤忘机(1)

    玄法天师不敢抬头,“现行水只对妖怪有用,如此看来,九尾狐应该并未附身在宋知虞身上。可宋知虞鲜血治愈妖毒一事……确实匪夷所思。贫道派人到西蜀查过,宋知虞确实是宋夫人十月怀胎生下的,见证者也甚多。贫道现在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还请陛下责罚。”

    元正皇帝用手煽了煽着烛台火苗,沉思道:“朕倒不觉得宋知虞的出身有何猫腻,瞧着宋巍和他夫人对女儿百依百顺的样子,不可能不是亲生。倒是你所说的京渡驿一事,朕甚为怀疑。明明初阳也有对那些村民用了药,怎么就断定是宋知虞的鲜血起了作用?万一是那家人本就中毒微浅,被初阳的草药一治,未待服用解药就好了呢?这中间所发生的种种可就不好说了。”

    元正皇帝又瞥了玄法天师一眼,“朕也是太过急于求成,当时听你那么一说,便信了你的说法。现在再反想过去,漏洞百出。”

    玄法天师叹气,“九尾狐近来都没有消息,贫道也是心急了。”

    玄法天师抬眼悄悄打量元正皇帝的脸色,为免元正皇帝气恼自己的一再失误,转而为元正皇帝考虑道:“贫道只要想到陛下的长生丹众料皆备,只缺九尾狐元丹这么一味药引。贫道就忍不住自责自己的无能,这么多年来有负陛下皇恩。”

    元正皇帝似笑非笑,也不知是信了玄法天师的搪塞之言,还是没信。

    他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也乏了,便朝玄法天师摆摆手,说道:“今日就暂时如此吧,反正今日之事也只有你我知晓,还望天师日后行事,也当如此。”

    玄法天师躬身见礼:“是,贫道遵命。”

    “退下吧。”

    玄法天师倒退着刚出寝殿,明德便带着众内侍为元正皇帝宽衣梳洗。

    至此,宫门下钥,明灯熄灭。

    夜,也深了。

    ……

    日近十五,望舒趋圆。

    马车吱吱呀呀的行走在青石板道,车顶被冷冽的月光镀上一层银白。

    因酒劲后到,宋知虞此时正眼皮打架,她不断地打着哈欠,随时都有可能昏睡过去。

    宋夫人也双颊泛红,她轻轻搂着宋知虞,嗔道:“让你省着点喝,你非不听为娘的话,这酒后劲足着呢,现在开始上头了吧?”

    宋知虞喝酒从来都顾忌那么多的,她向来信奉‘人生得意须尽欢’,当然就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宋知虞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傻笑道:“宫里的酒确实好喝,一时没忍住,就停不下来了。”

    宋夫人将宋知虞的脑袋强按过来,帮她按摩头部,叮嘱道:“等会儿到家了,让雪娘煮碗醒酒汤喝了再睡。”

    宋知虞趁势窝在宋夫人怀里,含糊其辞道:“我……我又没醉,我现在意识还清醒着呢,只是稍许有些发晕罢了。”

    宋夫人白了她一眼,“醉酒的人从来也不会承认自己醉……就像你爹,他每次醉的路连都走不直,却还非要强词夺理说自己是在打醉拳。你啊,真跟你爹一模一样。”

    听见宋夫人在背后说宋将军的坏话,宋知虞忍不住发笑。

    “我爹兴头上来了,那都是两坛子打底起步,我又不会像他那样喝。不过……”

    宋知虞掀起车帘看了看骑在队伍前方的宋将军,“爹今天倒是难得,竟然没怎么喝酒,现在都还能稳稳当当骑马。我还以为回去的时候,爹爹得躺在车里呢。”

    听到这儿,宋夫人不禁叹气:“唉,你爹今天那还有兴致喝酒,经过陛下要你喝圣水那番话,他原本听信陛下承诺刚放下去的心,现在怕是又悬起来了。今夜的宴会上,我看了他好几次,你爹非但没喝酒,连菜也没怎么吃。”

    宋知虞觉得自己又拖累了爹娘,心里不太是滋味。

    她仰头看向宋夫人,眉尖若蹙道:“我看娘你也没怎么吃,等会儿到家之后,你和爹爹两人再进些宵夜吧?”

    宋夫人却反问道:“话说……知虞你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不适吧?”

    宋知虞上下摸摸,摇头道:“没事,我当真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杯圣水喝起来并无异味,就跟白开水一样。”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再怎么是慢性毒药,那也应该发作了吧?

    宋夫人不置可否,“若没有异常,那陛下非盯着你将圣水喝下去是为了什么?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这样的言行确实……不太正常。”

    宋知虞正准备接话,马车却突然停止。依着惯性,宋知虞还差点从宋夫人身上扑下去。

    “怎么回事?”

    宋夫人起身一把将车帘掀起,发现正面横停着另一辆马车,刚好将去路挡住。

    宋夫人凭着朦胧的月光,将马车的装饰打量了一番,蓦地惊讶道:“瑞王殿下?”

    闻听来人是沈持,宋知虞猛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借着酒力大喜道:“易书兄?”

    宋夫人带着宋知虞赶紧下车,与早已迎上前去的宋将军站在一起,注视着苏仪将马车的车帘掀起,搀着沈持慢慢下车。

    沈持浅浅一笑,说道:“惊扰将军和夫人了。”

    众人向沈持见礼,宋将军拱手笑道:“瑞王殿下见外了,不知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见沈持颔首不语,宋将军转头屏退了左右。

    沈持这才开始缓缓说道:“其实也无甚事,本王……”

    沈持觉得自己的自称不合时宜,又改口道:“我只是放心不下,想问问宋小姐喝下圣水之后感觉如何?”

    为免旁人深思,沈持又补充道:“噢……虽然方才在殿上未见宋小姐有何异样,但父皇和玄法天师之举确实又有些奇怪,我怕他们因为九尾狐再对宋小姐出手,所以便想上来问问。”

    宋知虞的情绪被酒力放大,现在见着沈持更是兴奋。她将双手举过头顶,夸张的摇摆道:“我没事!一点感觉也没有!”

    沈持见宋知虞这副模样,便知她是有了几分醉意,不禁又觉得憨态可爱。

    沈持捂嘴笑道:“听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但为保万全,明日我再让初阳师父到府上再为宋小姐检查检查吧?”

第132章 白鹤忘机(2)

    宋将军和宋夫人感激不已,同时致谢道:“瑞王殿下思虑周全,我们夫妇二人感激瑞王殿下大恩。”

    沈持将二人扶起,“区区小事,将军和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沈持又将视线放回宋知虞身上,瞧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在此时讲。

    宋将军和宋夫人见状,默契的同时退居后侧。

    沈持见宋将军和宋夫人已经主动为自己创造说话的机会,便直接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宋知虞说道:“婉婉,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知虞一听沈持这声“婉婉”,顿时感觉心都融化了,她把头点成了骰子,笑靥如花道:“好啊好啊!”

    沈持看着宋知虞这副可爱模样,不禁又勾唇一笑。

    他将宋知虞引向一旁的夹道,见已看不到众人身影,便微咳两声,说道:“后来我从云扬嘴里知道了他今日对你说的玩笑,包含了一些调侃轻薄的话,还请婉婉不要气恼,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下次定让他再给你赔个不是。”

    宋知虞一脸懵,德王沈微何曾对自己说过什么轻薄之语?不就只是调侃了一下自己的服饰吗?这应该不算轻薄吧?

    宋知虞歪了歪脑袋,不解道:“德王殿下今天对我说的话,应该不算过分吧?”

    “不算过分?”

    沈持先是惊讶,而后又像是有些生气,他嘟嘟囔囔:“他跟你又不熟,作为一个陌生男子竟口出调戏之语,实在轻薄。”

    宋知虞见沈持好像因为自己的话生了气,也跟着急了。

    但她却仍旧没理出头绪,再加上酒精作祟,宋知虞没过脑子的接了句:“德王殿下只是为人活泼,跟我开开玩笑而已。要说轻薄,第一次见面你就踢了我胸,那才实打实的轻薄。”

    “什么?”

    经宋知虞如此一说,沈持也想起了之前在杏木村追豹子精时,第一次见到宋知虞的情景。

    自己当时从屋顶飞下,面对那只被金印控制的低等兽妖,三下五除二便降服了它。而后,自己因双手不空,便叫宋知虞上前拔出银刀帮忙。再然后……豹子精快要咬上宋知虞的手,而自己……竟然真踢了宋知虞的胸!!!

    天呐,自己第一次见面,竟然就对宋知虞做了这么下作不齿的事?

    那么,宋知虞现在这样说,是心里一直记恨着这件事,对自己耿耿于怀表示不满吗?

    宋知虞听到沈持这声惊讶,醉意当即就醒了大半。她懊恼的拍打嘴巴,暗骂自己话不过脑一时嘴快。

    “那个,易书兄,我……毕竟当时是身着男装嘛,你把我当成男子对待,也实属正常。”

    宋知虞很想说别当一回事儿,让沈持不要放在心上。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说了,似乎显得自己一个闺阁女子太过随意。于是,一句话到嘴边的话,又给收了回去。

    宋知虞打量着沈持的脸色,小心观察他的情绪变化。

    沈持这副眉头紧皱,不言不语的样子,是觉得自己将提胸这件事说出来太扫他颜面了吗?

    自己可真是生了一张臭嘴!

    沈持耳朵已经全红了,他看着眼前的宋知虞,尴尬的局促不安。

    “婉婉,当时……”

    沈持突然垂下了头,“真是对不起,是我无礼了。”

    闻言,宋知虞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沈持没有生自己的气就好。

    “没关系的,毕竟我当时穿的是男装嘛……”

    沈持却将脑袋耷拉的更低,再次道歉道:“对不起。”

    这人怎么还在道歉?

    宋知虞不好意思的都快有些愧疚了,自己方才可真是口不择言张嘴乱说。这不,又惹的别人难受了。

    唉。

    宋知虞弯下腰,将头伸到沈持的脸下与他四目相对,语气温柔道:“易书兄,我真的没放在心上,我刚才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我想表达……我不在意你所说的德王对我有轻薄之语的事情。我只想告诉你,那只是几句玩笑话,不用这么郑重其事……”

    完了。

    宋知虞感觉自己越说越乱,好像还把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搞得更加一本正经。

    正在宋知虞内心不断进行自我批评的时候,沈持却又突然抬起头笑了。

    宋知虞先是一怔,纳闷沈持今日怎么这般喜怒无常。但却在下一刹,又被沈持温柔的笑容迷走了心神。

    宋知虞闻着沈持身上传来的兰草幽香,贪婪的往沈持怀里更近了一步。

    她在沈持的怀里深吸一口气,就像是经年的妄想贪念终于得到了满足一般,宋知虞感觉自己整个人从上到下都焕发了精神。

    “易书兄,你身上真好闻。”

    听到宋知虞这话,沈持满脸宠溺,他抬起手很想揉揉宋知虞的脑袋,但举到半空又觉得不合时宜给放下了。

    宋知虞傻笑着仰起头,笑容却凝固在仰头的瞬间。她此刻与沈持鼻息可闻,宋知虞能感觉到从沈持身上扑来的热气。

    沈持也同样看着她,既没抗拒后退,却也没再进一步。

    宋知虞看得出来,沈持在犹豫,在忍耐。

    宋知虞心想,自己或许真是酒劲上来了,所以才会任由自己的贪念作祟,一步又一步地往沈持靠近。

    沈持的呼吸之声更重,从宋知虞眼里看去,沈持泛红的双眼就像是可以融化她的炉火。

    宋知虞知道,自己放纵沉沦了,她渴望此刻能够永恒。

    当宋知虞贴上沈持嘴唇时,并没感受到想象中的冰冷。沈持的唇瓣温热,残留着一丝糯米卷的甜味。电光火石间,宋知虞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沈持整个人僵硬的像根被雷电劈中的木头,他努力使自己保持理智,用力按着宋知虞的肩膀将她推开。

    被沈持推开后,宋知虞也冷静了下来。她羞愧不已,埋着头不敢看沈持的脸。

    真是酒壮怂人胆,怎么喝点酒就掂量不清几斤几两了?自己作为一个女子,怎么能主动亲一个男人呢?真是没羞没臊丢人现眼。

    而且最丢人的就是……竟然还被对方给推开了?

    宋知虞羞愧的真想当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33章 白鹤忘机(3)

    沈持并没注意到宋知虞的微妙变化,他错开视线调整呼吸,在长舒一口气之后,才缓缓说道:“婉婉,回去吧。”

    然而从宋知虞的眼里看去,沈持的微微笑意更像是避免尴尬的勉强。

    宋知虞一时没忍住,眼眶就全红了。

    沈持看见宋知虞流泪更觉无措,他手忙脚乱的拉起袖角为宋知虞拭泪。

    “婉婉,别哭,别哭。”

    沈持轻之又轻地擦拭着宋知虞的眼角,结果宋知虞却一头扭开,转身背了过去。

    见宋知虞躲避,沈持更心疼了。他结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我……我永远也不想惹你哭的。婉婉,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该回去……唉。”

    沈持从来没有这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刻,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可面对眼前背身抹泪的宋知虞,他又嫌自己不会说话。

    过了片刻,宋知虞终于转过身来,但却是低着头,并没有看沈持。

    她声色沙哑,苦笑道:“走吧,我们回去。”

    沈持心里百转千回,原本把宋知虞单独叫出来,是怕女孩子面子薄,会因沈微今日的轻薄之语,惹得宋知虞心中不悦。

    结果没想到的是,最后真正惹哭宋知虞的人却是自己。

    可……可自己却不得不推开她啊。

    先前分明已经将得失利害算的那么清楚了,自己怎么还能连累她呢?

    但这些话,又该怎么给宋知虞说?

    沈持头痛极了,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没碰到过这么让人左右不是的时候。

    沈持拉住宋知虞的袖子,声音低沉沙哑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婉婉……”

    宋知虞干巴巴的提起嘴角,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拉开沈持扯住自己的手,“易书兄不必多说,我都明白。是我自以为是了,以后……我断然不会再如此。我一定不会再烦你的,放心。”

    沈持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在痛,分明与宋知虞各自安好,是自己原本设定的走向。

    可现在听宋知虞这样说,自己怎么会这么难过?

    而且,自己是想宋知虞远离自己可以一生平安喜乐,怎么现在反而是自己惹她如此伤心?

    沈持很想说些什么,想立刻把一切都说明白,也想立刻使宋知虞开心起来。

    可他……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婉婉……”

    现在,也只有这两个字还可以聊以慰藉了吧。

    然而,宋知虞的态度却更加冷淡,她往夹道外侧走了几步,头也没回道:“瑞王殿下,走吧。”

    瑞王?

    她从来也没这样叫过自己的。

    瑞王,瑞王……

    呵,这个称呼现在真是这世上最扎心的字眼。

    沈持在心里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但此时却也没有他法,沈持只得跟在宋知虞身后,踩着宋知虞的脚印往大路上走。

    ……

    宋夫人见宋知虞眼圈泛红,心中纳闷不已。分明宋知虞方才是欢天喜地过去的,现在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回来?

    再看瑞王,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不消问,宋夫人也能猜到这两人定是发生了矛盾。

    宋夫人与宋将军也没再多说什么,夫妻二人向沈持行礼告辞,回身宋夫人便挽着宋知虞回到车内。

    宋夫人也没问宋知虞发生了什么,瞧着宋知虞的这副模样,想来定是与沈持息息相关,却又意见相左的事情。

    宋夫人将宋知虞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宋知虞的后背,温柔至极。

    宋知虞原本才刚隐藏好的情绪,终于再也憋不出,她“汪”的一声便大声哭了出来。

    三丈外,沈持听见哭声,迈在踏凳上的脚也蓦地停在了半空。

    ……

    “什么?!”

    初阳满脸不可思议,他大叫道:“你把小丫头推开了?”

    沈持眉头紧皱的点点头。

    初阳见沈持竟然还有脸承认,忍不住在沈持的手臂上狠狠捶了一拳。

    “你啊你,真是个榆木脑袋!”

    初阳在原地来回踱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捶胸顿足。

    “人家小丫头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这样主动亲你。结果你却好,狗坐轿子不识抬举,还把人给推开了?你你你!师父都不知该怎么说了!小丫头现在肯定难过极了,既没面子又没自尊。”

    沈持被初阳说的头也不敢抬,他满心愧疚的自责道:“我确实把她惹哭了。”

    初阳双手拍个不停,他凑到沈持面前,问道:“你说你一个男人,你在这里矫情什么?明明你就喜欢人家嘛,人家主动和你亲亲,你就大大方方的亲嘛。当面又要雅正端方的推开人家,回来又在这里唉声叹气。你说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徒弟?又要当贞洁烈妇,又要受人感怀。这世上那有这样的好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懂不懂?”

    沈持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也不想推开她的,可……可我一想到今日夜宴上,父皇特别叮嘱她喝圣水一事,若是不推开她,我就心里堵得慌。”

    “什么?堵得慌?”

    初阳像是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新闻,“良辰美景,佳人在怀。你还心里堵得慌?”

    初阳将沈持上下打量一通,盯着沈持的裤裆,质问道:“徒弟,你不会是那方面有什么隐疾吧?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你给师父说,师父给你开方子。早治疗早康复啊!”

    沈持白了初阳一眼,他自知理亏便任由初阳分说,可现在初阳怎么还越说越没谱儿了?

    “你徒弟好着呢!您老人家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那你堵什么?接吻有什么好堵的?”

    沈持又是叹气,心想初阳怎么是个听不懂人话的主。

    “我是担心玄法天师会联合父皇对她不利。”

    初阳忍不住又给了沈持一拳,“那不正好吗?你刚好可以英雄救美保护她啊?你个被猪油蒙了心的浆糊脑子。”

    沈持却听得摇头,“她若是跟我在一起,只会雪上加霜。现在好歹太子那方还不会注意到她,若是跟我在一起,岂不是徒增敌人?而且,像我这样的破烂身体,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就会倒下,怎么还能连累她呢?”

第134章 白鹤忘机(4)

    “又是这样的话。”

    初阳不想再和沈持继续聊下去,压根就是在对牛弹琴。

    “你就作吧,等到那天作死成功,你就能想通了。你真是矫情,非同一般的矫情!改天到了小丫头面前,我要撇清我跟你的师徒关系,我可没你这么缺心眼的徒弟。”

    沈持被初阳最后这番话给逗笑了,“敢情我这徒弟是捡来的。”

    初阳迈出门的半条腿又退了回来,后补一句道:“那可不,老夫这样的美男子,难道还能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罢,初阳又觉失言,双手作揖朝北苑别宫的方向拜道:“哎哟,失言失言,陛下勿怪。”

    可话一说完,初阳又觉得不是个事,他背附双手叹气道:“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父子俩,老夫全都惹不起。”

    ……

    时间又过了几日。

    沈持送走南楚使臣后,每天闲来无事,便整天在北苑别宫附近巡视。

    可即使他装的再像,初阳也知道他是想偶遇宋知虞。

    巡视偶遇,对沈持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来说,恰好是个光明正大又不使双方尴尬的借口。

    此时,初阳见沈持又在哪里整理马鞍准备出门,忍无可忍道:“我说小徒弟,这嘴呢就是长来说话的,你要是真想见小丫头,你就直接登门拜访去。或者你想含蓄点的话,你就下个帖子去请。再或者,你怕小丫头不搭理你落个尴尬,那你就直接递封信进去。何必成日在这里搞些有的没的,一点实际作用都没有。”

    沈持所有的出路都被初阳堵死了,他下意识的想张嘴反驳,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干脆将马鞭一甩,扭头朝院里走去。

    “算了,不出门了,练剑去。”

    初阳见沈持近日变得愈发小家子气,也同样生气的将手中的板栗一甩。

    “得,谁叫我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徒弟。老夫今天就亲自去跑一趟,我就不信了,老夫活了几百年,还治不了你这个死鸭子嘴硬的臭毛病!”

    ……

    与此同时的将军府避暑别苑。

    宋知虞趴在池边水榭的躺椅上,恹恹地没什么精神。

    池子里的锦鲤互相追逐,欢脱的模样却使宋知虞愈发郁闷。

    她翻身仰躺,望着水榭天花板上的花纹,眼前浮现的却是沈持的脸。

    宋知虞更觉烦躁,她抬手将沈持的影子打碎,又再翻身看向花园。

    “小丫头,身体不适吗?那你跟沈持可真是凑巧了。”

    “小老鼠?”

    宋知虞惊喜起身,“你怎么来了?”

    初阳啧啧嘴,装作一副可恨可叹的模样,“老夫这不是出来给小徒弟找良医吗?”

    找良医找到自己这里来了?

    初阳这话的意思是——沈持得了需要自己治疗的心病?

    想到这里,宋知虞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盘着腿转了个身,嘟囔道:“他能有什么病,他要是有病,你不是可以治吗?”

    初阳看到宋知虞这副表情,便知道宋知虞在乎,他朝宋知虞身前匐去,继续诓骗道:“老夫也不是万能的啊,你也知道这马上就要十五了,沈持的妖毒最近也是越发压制不住了。”

    “易书兄的妖毒又犯了?”

    初阳暗自欣喜,面子上却仍旧满脸愁容。

    “对啊,小徒弟的妖毒又到了这一月一犯的时候,最近啊,又因为伤了你的心难过,心神不宁却死活不肯吃药。这不,今天早晨终于成功作死倒下了!”

    宋知虞立刻就坐不住了,她从躺椅上瞬间弹起,手忙脚乱道:“那你还来我这里闲逛,你倒是快给他治啊!”

    初阳大腿一拍,“这不正治着吗?他因为你不肯吃药,现在我把你带过去,你去劝劝他,他不就愿意吃药啦?”

    一听初阳这是要自己去劝人,和沈持再见面。宋知虞又有了一丝扭捏,但她犹豫片刻,却还是被心中对沈持的担忧压倒。

    宋知虞抓住初阳的衣袖,拜托道:“那小老鼠,我们走吧?我这就让人备马。”

    初阳却一把按住宋知虞刚抬起的手,笑道:“跟着老夫还骑什么马,老夫的速度更快。”

    宋知虞还没明白初阳说的是什么走法,眼见便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将周围都照成了一片白色。

    等到眼前再有景物出现时,宋知虞发现自己和初阳已经换了地方。

    宋知虞讶异的四处打量,第一眼便看见了剑架上的沈持佩剑。

    所以……这是已经到沈持所住的别苑了?

    “小老鼠,你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宋知虞双眼睁的硕大,眼皮眨也不眨一下。

    “咳,小意思,毕竟老夫修炼好几百年了。”

    初阳回的漫不经心,他东张西望的喃喃道:“诶,奇怪。人去哪儿了,刚才不是说要来练剑吗?”

    宋知虞没听明白,“谁练剑?苏仪?”

    宋知虞着急道:“小老鼠你找苏仪干嘛,咱们倒是快到易书兄面前去啊!他住哪个院?那个屋?”

    初阳暗中偷笑,他指着书房的方向,对宋知虞说道:“他人本来应该是在这里的,但现在可能是去了六艺堂吧。”

    六艺堂?

    沈持的卧室叫六艺堂?这怎么听也不像个卧室的名字啊……

    六艺堂之前好像也从沈持嘴里听说过,可那不是瑞王府的书房名吗?

    怎么在别苑就改成了卧室的名字?一模一样的名字,不怕被叫错别扭吗?

    宋知虞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古里古怪,但还是乖巧的跟在初阳身后,往后院走去。

    这还是宋知虞第一次到沈持住的地方来,但沈持住的地方还真是清减。沈持身为一个王爷,这府里为什么都没几个下人?

    就算这是北行避暑,一切从简,那也不至于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才只看见一个洒扫的仆役吧?

    初阳见宋知虞一脸纳闷,便主动解释道:“小徒弟不喜欢府里有太多下人,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被这些不起眼的角色坑害过太多次,所以他没什么安全感吧。”

    说到这儿,初阳又突然想起了一事,坏笑道:“对了,瑞王府里也没丫鬟,除了厨房有几个四十多岁的厨娘,沈持身边就只剩下男人。”

第135章 白鹤忘机(5)

    宋知虞听到初阳这话,再看到他那副玩味的表情,便知道他说这番话是所为何故。

    宋知虞仍旧嘴犟道:“给我说这些干嘛?他的事情又与我无关。”

    初阳只是笑,也不拆宋知虞的台,他带着宋知虞穿过通廊转过一个弯,便到了六艺堂外。

    看见六艺堂的牌匾,宋知虞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不少,她提着裙角刚迈过门槛,却又突然怔在了原地。

    看着沈持这副临摹练字模样,分明十分悠闲,压根就没犯什么妖毒嘛!

    沈持见到宋知虞同样也是满脸惊讶,但再看到跟在宋知虞身后,那个一脸奸计得逞得意洋洋的初阳时,沈持便猜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正准备将毛笔放下,宋知虞却打起退堂鼓,开始往门外退。

    “那个……我是被小老鼠骗来的,既然你也没什么事儿,那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推脱之词一说完,宋知虞转身便要逃跑。

    沈持连忙搁下毛笔追上前来,“婉婉!”

    宋知虞停在原地没有回头,“何事?”

    沈持见宋知虞停下,松懈一口气,他走到宋知虞面前,局促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坐会儿吧。”

    宋知虞微抬双眸,眼中秋水潺潺,有股说不出的委屈。

    沈持一见,心中愈发郁闷。

    原本还想责备初阳自作主张的话,现在也被宋知虞这副可怜模样打的烟消云散。

    “我给你泡壶铁观音喝,怎么样?”

    宋知虞没有回绝,可是也没有应答。

    沈持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他就站在宋知虞对面,耐心等待宋知虞的回答。

    初阳见这两人这样僵持,谁也不敢前进一步,最后到底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他直接扶住宋知虞的肩膀,将宋知虞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把宋知虞按到椅子上坐下,笑道:“这大热天的,小丫头肯定也乏了。来来来,陪老夫在这里坐坐,老夫给你扇扇子吹吹风。”

    见宋知虞并没有抗拒自己,初阳便知有戏。

    宋知虞现在耷拉着脑袋,颓丧的像只没吃到鱼的小猫。

    沈持将茶具取过来,本想借此平心静气的他,却在看到宋知虞这副神情后,又再次失了沉稳。

    “咳咳!”

    沈持朝初阳使眼色,让他离开自己好和宋知虞说话。

    初阳白了沈持一眼,嗔他过河拆桥,心里却是高兴不已。他只希望,这两个人都赶紧开窍。

    宋知虞见初阳起身要走,心中突然一紧,留自己和沈持单独处在一处,该说些什么呢?

    正当宋知虞感到不知所措时,沈持磁性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婉婉,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宋知虞听见沈持主动提起那晚的事,紧张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没……没事的。”

    所以,求求你就别提了。

    沈持却一心想要把自己的态度说明,以他惯有的思维看来,只要把一件事说清楚,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矛盾误会。

    他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了下来,颔首沉声道:“其实那晚……我本也不想推开你的,但是我却不能不推开。”

    这话一听,宋知虞心里更加抑塞。

    她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我明白,是我……晚宴喝点酒就失了分寸,太没规矩。”

    沈持叹了口气,“没分寸的人是我才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知道你得离我远些才好,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明明想要保护你,却又是我伤害了你。”

    宋知虞瞬间方寸大乱,她怔怔的看着沈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沈持的意思……难道是他心里也有自己?

    宋知虞忍不住又抿嘴笑了笑,沈持心里只要有自己就好,有就好。

    “我知道,我这样的做法在你眼里看来,或许是卑劣无趣极了。又或者你压根就没法理解……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告诉你,婉婉,你离我远些才会好。”

    才刚在春日融化的冰河,又在倒春寒中再次封冻。

    宋知虞对沈持的观点实在是无法苟同,忍不住反问道:“为什么?”

    沈持像是在极力克制,他的声音压抑的有些打颤。

    “自那晚起,我一直都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我跟太子、皇后和郑国丈都是水火不容的。虽然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因为有舅舅的倾心助力,看上去我似乎是与太子势均力敌。然而北梁郑氏,那可是连父皇都要忌惮三分的家族。仅凭我与舅舅之力,又如何能够颠覆?”

    沈持双手交握,不断摩挲。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我与太子相斗,世人都以为我们是为争夺皇位。这些人里也包括太子,连他也觉得我是觊觎他的储君之位。可是,婉婉,我想你是能懂我的,我并不想坐上那个要以囚禁自己灵魂为代价的位子。但是,我也只是个凡人,我无法释怀我母妃的死,明知仇人就在眼前,我放不下。”

    沈持温和的注视着宋知虞,“所以,我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以卵击石。朝野之争,成王败寇。我现在有这个瑞王头衔尚且还不能完全护的了你,若来日我落败沦为阶下囚,岂非更是拖累你?”

    “我不在乎!”

    宋知虞这声不假思索,几乎与沈持的尾音同时而出。

    沈持甚是欣慰的笑起来,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年少不知事的小孩子。

    沈持伸手揉了揉宋知虞的头,沉声道:“可宋将军和宋夫人不能不在乎,他们可以不要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但是却不能不要你的健康顺遂。并且,我也做不到不在乎。婉婉,那晚我说我永远也不想让你哭,那是真话。”

    宋知虞大致能明白,沈持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可是她仍旧不能理解沈持的逻辑,为什么要把未来的决定寄托在一个只有一半实现性的可能上?

    若如此说来,那另一半的可能岂不就是顺人心意吗?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

    宋知虞与沈持四目相对,郑重其事。

    “我并不能认同你的做法。易书兄,为什么你在本该感性的事情上,也要这么谨慎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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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031/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小妖精最新章节! 作者:明月冰轮所写的《盛世小妖精》为转载作品,盛世小妖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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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小妖精介绍:
进京前,宋知虞以为北梁京都理应绝代繁华,歌舞升平;进京后,宋知虞才发现,这看似风平浪静的盛世宏图下,权力纷争暗流涌动,阴谋阳谋防不胜防……
宋知虞:真是令人头大,三十六计走为上,开溜!
沈持:恩公救命之恩,小生理当舍身相报。既然要走,何不带上我?
宋知虞:……我很可怕,我吃人!
沈持:带我回去,煎炒烹炸你随意。
……
如果你的生命需要用我来救赎。
那么,我甘愿与你共享我的一生。盛世小妖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小妖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小妖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