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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月冰轮     盛世小妖精txt下载     盛世小妖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宋知虞的生辰(1)

    苏仪将酒壶放到桌子上,答道“像是一家布庄的车因为码货码的太高,倒退的时候挡住了视线,便撞翻了一家采买的车。本来撞车在西市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一家和另一家商议赔点钱就罢了。”

    “嗯?”

    沈持抬眼看着苏仪,问道:“听你这意思,布庄赔的钱采买不要?”

    “对,就是不要。”

    苏仪对上沈持的视线,卖关子道:“殿下,你知道那是谁家的采买吗?”

    沈持被苏仪勾起了好奇心,追问:“谁家的采买?听你这口气我还认识?”

    “殿下认识。”

    苏仪开门见山,道:“是镇远将军府的采买。”

    听到这儿,沈持又嗑起了瓜子,悠悠然地等着苏仪说后话。

    “就是因为我听到是镇远将军府的采买,所以刚刚在楼下多听了那么一耳朵。”

    “都听到什么了?”

    沈持看着戏台子上的戏,只侧着只耳朵留给苏仪。

    “将军府的采买看上去倒是个通情达理好说话的样子,之所以一直扭着布庄不肯要布庄赔钱,是因为他这次的货在京城有钱也买不到,他又急着到将军府交差,所以这才和布庄闹上了。”

    “那采买拉的什么货?有钱也买不到?还这么急?”

    沈持总算转过头,给了苏仪一个正脸。

    “那采买拉的是从西蜀运来的烟火琉璃彩灯组,好像是提前半年为宋小姐生辰定制的。结果在运来的半道上遇到风雪,好不容易才掐着时间送到京城,结果现在被这个布庄给撞坏了,再回西蜀赶做也来不及。”

    “她生辰快到了?”

    沈持将手中的瓜子放回盘内,略感惊讶的问道。

    “是,听那个采买一直说什么十五十五的,好像宋小姐的生辰是后天的二月十五。”

    苏仪将温好的酒倒进沈持的酒杯,把自己听到的东西全部一五一十交代。

    “原来她生辰快到了。”

    沈持自顾自的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她好像是挺喜欢花灯的,上元佳节的时候还偷溜出来看灯。”

    说到这儿,沈持蓦地停了一下,他看着苏仪问道:“对了,他们将军府买的什么灯?还要大老远从西蜀定制运来,京城商贸如此繁荣,要什么花灯没有?”

    苏仪闻言,向沈持解释道:“我刚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那花灯设计的确实颇为精巧,花灯通体透明,又在内缀满火药,点燃时想来烟火也是姹紫缤纷,颇为好看。

    这样的样式设计,在京城市面上确实还没有。西蜀地处边陲,虽商贸不比京城,但是因为常年作战制作火药,当地烟火的制作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一等一的发达。

    当地人因为战乱做不了别的营生,发现能以烟火与中原换钱,都积极投入烟火的研发制作,现在京城大部分的烟火都是来自西蜀。想来镇远将军府的那个琉璃花灯组,是西蜀近来最近研发的样式,所以那个采买才说有钱也买不到。”

    沈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来这宋将军和宋夫人对宋知虞很是疼爱,为投其所好讨宋知虞的欢心,连生辰宴上的一组花灯都如此费心。”

    苏仪点了点头,应道:“是啊,难怪之前国舅爷说,在镇远将军府,宋小姐的一句话举足轻重。”

    “苏仪。”

    “殿下有何吩咐?”

    沈持抵着太阳穴,问道:“将军府的花灯坏的很厉害吗?”

    苏仪没有立即回答,他在脑海里将方才看到的情景仔细回想一遍后,答道:“因为包装的严实,琉璃没有坏,但花灯的机关好像不能动了。”

    “外表没坏,只是机关?”沈持再次向苏仪确认。

    见苏仪肯定的点头,沈持愉悦的拍手,道:“只是机关有问题的话,那就好办了!”

    苏仪到底是在沈持身边呆的久,一听沈持这话,他就已经知道沈持后面是要干什么。

    他笑道:“殿下若是借国舅爷手下的机括师之力,将镇远将军府的花灯修好,宋将军宋夫人甚至宋小姐,一定都会对殿下留有一个好印象的。”

    沈持却摆了摆手,否认道:“此事不必大张旗鼓,你把那个采买带到王府,让舅舅手下的机括师悄悄帮他把花灯修好就行,最后也记得叮嘱他不要声张。”

    苏仪大为不解,问道:“为何?殿下是有其他打算吗?”

    沈持叹笑一声,道:“倒也没什么打算,就是想帮那个采买把花灯修好,让宋知虞在生辰宴上高兴高兴。

    昨日在将军府,经过我和太子的那一折腾,想必宋将军和宋夫人躲我都来不及,要是知道这花灯经我之手,说不定宋知虞就看不到那组烟火琉璃灯了。”

    苏仪点头,应道:“是,属下明白了,这就立即去办。”

    说完,苏仪正准备转身下楼,沈持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苏仪转过身,又回到沈持面前。

    “你顺便也去打听打听,胭脂坊那个手艺最好的头面技师最近在不在京城,我有东西要找他定做,并且速度要快。”

    苏仪看着沈持诚切的目光,便知沈持吩咐的这件事是他极为看重的一件事。

    于是,他朝沈持拱手见礼,郑重其事道:“请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

    二月十五这天,镇远将军府关门谢客。

    府内上下欢腾,以长乐苑为中心,沿着人工湖堤架设了一圈花灯彩绸。

    将军府虽低调行事,未宴请宾客,也没对外大肆宣扬。但路经兴化坊的行人,听到府内歌舞之声不绝,都以为将军府是有泼天喜事庆贺。

    整个京城,只有略微几个知晓内情的人,才知今夜是那镇远将军独女的生辰。

    宋知虞过生辰,全府上下也都得了赏。宋夫人额外恩赐,生辰宴结束后,府内众仆可放假一整天。在主子近前伺候无法放假的,可获额外赏银。

    长乐苑的几个丫头,因家住的近,在晚宴结束后,都趁还未宵禁的空挡,连夜回了家。

    枫茉一家当初因是被一起买进府的,故而算个家生子,没有回家探亲的需求,便仍旧伺候着宋知虞的起居。

    此时,宋知虞正打着哈欠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枫茉为自己梳理头发。

    “枫茉,雪娘是去睡下了吗?”

第62章 宋知虞的生辰(2)

    宋知虞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感觉上下眼皮打架已经打的难舍难分。

    枫茉拆下宋知虞头上的凤钗和玉簪,应道:

    “雪娘已经去睡下了,那些丫头回家之后,后院暖阁就只剩下雪娘一个人住。雪娘历来觉浅,今日难得如此安静,她正好补觉。”

    听完枫茉的话,宋知虞拉下她正在为自己拆散发髻的手,温柔的说道:

    “接下来的就我自己弄吧,你也早些去休息。”

    “小姐,我还是……”

    见枫茉不想走,宋知虞强按下她的双手,将枫茉的身子往外推了两步。

    “枫茉,回去睡吧,都这么晚了,剩下这点我自己弄。”

    枫茉见宋知虞执意,便揣着宋知虞的这份体贴,向宋知虞屈膝见礼退出了房间。

    枫茉这边出去后,刚将房门带上。宋知虞的手都还没来得及举至头顶,便听见院墙处一阵窸窣声响。

    莫不是天黑路滑,枫茉一不小心摔倒了?

    宋知虞刚起身,便看见透过窗楹照在地砖上的莹莹月光。

    忘了今晚是月圆之夜,此刻正是星河满幕冰轮高挂,这么明亮的光线,枫茉怎么会摔?

    但宋知虞也没有再多想,她抬腿便往屋外走去。刚将房门打开一条缝,便见一人正背手立在门前。

    “枫茉,你……”

    宋知虞话刚起个头,便见这人身着一袭蓝袍,并非枫茉今日所穿之色。

    她仔细一瞧,竟还是个老熟人。

    “易书兄?!”

    宋知虞又惊又喜,沈持怎么来了?爹娘今晚不是没有请客吗?

    宋知虞低头瞥见沈持膝盖上的灰尘,发现他靴子底部也沾有花土。

    她望了眼自己时常翻出府去的那面墙,见墙下花台确实有个新坑。自己每回偷溜,可都是谨慎又谨慎,绝对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沈持是不请自来,翻墙进的长乐苑。

    “行啊,小弟。”

    宋知虞调侃笑着,出门走到沈持身旁。

    “没想到北梁堂堂的瑞王殿下,竟然深夜翻墙,夜访镇远将军府?看你这膝盖,摔跤啦?哈哈哈~”

    不知沈持是否真的是技艺生疏,在翻墙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只见他听了宋知虞的话后,显得有些气呼呼的,嘟囔道:

    “你知道还不快请本殿下进屋坐坐?”

    说完,沈持迈腿便要往宋知虞的外厅而去。

    宋知虞却一把拉住沈持的肩膀,阻拦道:“诶诶,别急嘛。”

    她挥手指着长乐苑湖边的小亭子,“走,我们去那儿坐坐。”

    沈持看见那四面透风毫无遮挡的小亭子,惊讶道:“我是翻墙进来的诶,坐那里不是等着被你家巡夜发现么?”

    宋知虞笑了笑,抓住沈持的手臂,豪迈地将他往小亭子拖。

    “哎呀,没事儿。今晚府里没有巡夜,全都放假了。难得今晚月色好,坐外面一起赏个月嘛。”

    沈持环顾一圈,见四下当真寂静无人,便放心的在亭中坐下,说道:“我们皇家过寿,是大赦天下。宋小姐今日过生,大赦全府?”

    宋知虞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沈持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生辰?还有,这不就是给府中的仆从杂役们放个假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沈持也没介意茶水的问题,端起来喝了一口润湿唇齿。

    他忽然正色道:“二月十五,乃是老子圣诞佛祖涅槃之日,京城是禁止娱乐,上下都要斋戒一日的,你们镇远将军府倒好,竟然敢在府中大肆庆贺。”

    沈持抬手将环湖的烟火花灯指了一遍,“喏,还搞的如此奢靡。该当何罪?”

    “什么圣诞涅槃的?”

    宋知虞满不在意的将茶水一饮而尽,仰头时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在沈持眼前一览无余。

    “我只知道二月十五是花朝节,瑞王殿下难道今夜是特地前来兴师问罪的?”

    沈持不发一言,端着一副审讯犯人的威严。

    “我还以为……”

    见沈持没有回答,宋知虞靠在石桌上,将身子往沈持身前靠去。

    “瑞王殿下是特地来验收烟火琉璃灯机括到底修复如何的呢。”

    沈持惊讶的看向宋知虞,问道:“你都知道了?”

    复而他又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的再次重复:“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宋知虞指着架在湖边上的烟火琉璃灯组,笑道:

    “易书兄是忘了我爹在西蜀身经百战了吗?今日这烟火机括一启动,我爹就发现琉璃灯经过维修,还是出自夏丞相手下机括师之手。但我爹与夏丞相素来没有交集,能请动机括师的,便只有易书兄你了。后来把花灯采买叫来一问,也确实如此。”

    听完宋知虞的话,沈持叹笑道:“是我疏忽了,忘了宋将军才是这方面的行家,竟还想在他老人家面前打马虎眼。”

    沈持拂袖正身坐直,不好意思的接着说道:“亏得我刚刚还在那里演了一出戏,想逗逗你来着。没想到你早就知道我在暗中动的手脚……”

    “易书兄的心意……”

    宋知虞笑盈盈地看着沈持,满目柔情。

    “知虞心领了,多谢易书兄调来机括师修复花灯。这烟火琉璃灯是西蜀新出的样式,点燃的时候可好看了,可惜易书兄当时不在场。”

    沈持轻轻“嗯”了一声,将手伸进广袖里掏着什么东西。

    “花灯可以以后再看,只要你开心就好。”

    宋知虞目不转睛地瞅着沈持的动作,发现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锦盒。

    沈持将锦盒放在石桌上,往宋知虞面前一推,说道:

    “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宋知虞怔了片刻,难道沈持深夜翻墙进来,就是为了送自己礼物?

    并且枫茉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进来。时间把握的如此凑巧,想来应该是在墙头上观望已久吧?

    想到这里,知道自己被人用心惦念着,宋知虞不免又有丝感动。

    只见沈持将锦盒朝向她,缓缓打开,口中声情并茂的念道:“谢家生日好风烟,柳暖花春二月天。”

第63章 宋知虞的生辰(3)

    只见沈持将锦盒朝向她,缓缓打开,口中声情并茂的念道:“谢家生日好风烟,柳暖花春二月天。”

    沈持将锦盒捧起,举至宋知虞眼前,又接着将诗句念完,道:“金凤对翘双翡翠,蜀琴初上七丝弦。”

    锦盒打开,竟是一支白玉梨花的蓝缎步摇流苏钗!

    宋知虞会心一笑,自己的生辰和沈持的贺礼倒完全印了这诗中之词。

    梨花玉钗的钗面是一整块和田玉雕成的繁密梨花,钗身是金累丝的麻花纹。

    玉钗戴上发髻后,只会留下钗头的白玉梨花和一条飘扬的蓝缎在外。

    宋知虞看着梨花玉钗,脑海中就已经有了一幅自己戴上梨花玉钗的鲜活画面。

    沈持见宋知虞满心欢喜,柔声笑道:“生辰快乐,婉婉。愿卿芳龄永继,仙寿恒昌。”

    听到沈持的这声“婉婉”,宋知虞又怔了怔。

    虽说沈持当时给自己取小字时,自己是想着好听就用。可那日沈持当真为自己取了小字之后,自己却没好意思对外宣扬。又加上宋夫人让自己和瑞王太子保持距离,这个小字便再无旁人知晓。

    这还是沈持给自己取小字后,自己第一次被别人以“婉婉”相称。

    宋知虞眉眼弯弯的笑着,她从锦盒里将梨花玉钗拿出来左看右看,愈发爱不释手。

    她将梨花玉钗举至头顶,准备簪上发髻试一试。但因今日是自己的生辰,雪娘将她的发髻梳的繁复,宋知虞怎么也没将玉钗插稳在发顶。

    沈持在一旁见她尝试几次都不得,便起身从宋知虞手中接过玉钗,说道:“我来帮你钗好,别动。”

    宋知虞安稳乖巧的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沈持指腹的温热和略过发丝的酥麻,让宋知虞油然生出一股安心之感。

    “易书兄?”

    “嗯?”

    沈持将梨花玉钗为宋知虞钗好,拂着衣袍坐回石凳上。

    “何事?”

    宋知虞看着沈持今日这袭蓝袍,又配以他身后被风吹起的小亭窗纱,更觉得沈持眼中像是有星河荡漾。

    沈持洁净的犹如不染俗尘的仙家,空幽的又犹如深渊雪山走出的精灵。

    宋知虞虽然一直都觉得沈持皮相好,但从来都没向今天这般觉得沈持如此好看过。

    难道自己这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可说到底,自己毕竟收了别人的礼物,这嘴巴上还是得夸夸人吧?

    于是,宋知虞便信口胡诌道:“易书兄今日这身打扮与平时分外不同,若现在是白日,你到那朱雀大街上一走,我保证立即迷倒一大片姑娘。”

    “咳咳。”

    沈持捂嘴佯装咳嗽,宋知虞可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他还以为宋知虞叫他是要说什么特别的呢。

    他偷偷打量了宋知虞一眼,没想到这小姑娘眼睛还挺尖,自己今天在装扮上变动了些许,都能一眼看出。

    “你又在瞎说什么呢?”

    沈持的脸颊又被宋知虞说的有些泛红,“瑞王我每天都这样穿,那天不好看了?”

    “诶~”

    宋知虞凑近到沈持面前,仰着头打趣道:“好看就好看嘛,小弟你脸红什么?”

    见沈持眼神微微有些躲闪,宋知虞得逞的咧嘴笑道:“难道~你今日特意打扮是专门来给我过生辰的?”

    见自己被宋知虞牵着鼻子走,沈持端起瑞王的威仪,正色道:“不是。”

    沈持的否认让宋知虞感到困惑,“你来不是给我过生辰的?那你半夜翻墙到我们将军府干嘛?我爹娘平日里也没有藏宝的习惯啊,你能偷什么?”

    沈持一时语塞,“我偷……偷……”

    他结巴半晌也没说出句话来,复而又叹气道:“算了,不跟你计较。”

    沈持提起茶壶准备再倒杯凉掉的茶水喝,却发现茶壶早就已经空了,连一滴水也倒不出。

    便又将茶壶搁到桌上,凶凶的质问宋知虞道:“这就是宋小姐的待客之道?连茶水都管不够,你也太抠了吧。”

    宋知虞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起身拉着沈持的手臂,把沈持往自己房间的外厅带。

    “那就去屋里吧,我屋里吃的东西多着呢,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就拿,甭客气,别到时候又说我怠慢了你。”

    宋知虞看着洒满院子的白月光,忍不住又嘟囔道:“难得今日有闲情雅致,还说跟你一起赏个月。结果,没想到你却想着吃吃喝喝。”

    沈持现在可没那个赏月的闲心,他是真的口渴想喝水,鬼知道他之前在墙头上趴了多久。

    本以为宋将军闭门给宋知虞过生辰,既然没有宴请宾客,那生辰宴必定能早早结束。

    结果,没想到这一家子真能闹腾,闹哄了许久才散。

    既然宋将军没有请客,自己也就不好被人发现深夜造访。便只有既来之则安之,在墙头的冷风中趴着慢慢等。吃的没一口,水也没喝一口。

    本以为到了宋知虞院子里,能喝上杯热水。结果宋知虞只给他喝冷茶,还只有一杯!

    沈持莫名觉得自己有一丝说不出的可怜委屈……

    沈持跟着宋知虞进到屋内,他四处打量了一圈。之前只听人说女子好吃,讲闺房里的小吃如何如何多,沈持直到今天这才见识了。

    宋知虞零食匣里塞满了各式果脯坚果,桌上也摆着各色糕点水果。再加上满桌子没拆的生辰礼物,沈持感觉宋知虞这屋子快成将军府的藏宝仓库了。

    沈持喝了一盏茶后感觉分外舒心,他拿起一块荷花酥吃的满嘴掉渣。

    “你们府里这荷花酥倒是不错呀!”

    沈持又吃了一口,夸赞道:“香。”

    宋知虞第一次看到沈持流露出这馋鬼的模样,便试探着问道:“小弟,你别是没吃晚饭吧?”

    “怎么?”

    沈持看到宋知虞这护食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怕我把你这些零食吃光不成?”

    宋知虞连连摆手,否认道:“不是不是。”

    她又把荷花酥往沈持面前推近了些,大方道:“你慢慢吃,还有三块,一起吃!”

    沈持勾唇浅笑着,伸手抹净嘴角的面渣,当他正准备张口说话时,却突然心头绞痛不止,干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他捂着胸口,一下摔到了地上。

第64章 月圆之夜(1)

    宋知虞被这突然的变化搞的有些惊慌失措,她拉着沈持的手臂,想把沈持扶到旁边的睡榻躺下,却还是架不住沈持神色痛苦的缩到地上,弓着身子抱成一团。

    “易书兄?”

    宋知虞跪在地上,将沈持从地上扶起。

    “易书兄?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可当宋知虞将沈持扶正,双手捧起他的脸庞时,却被沈持猩红的双目吓的大惊失色。

    这双猩红的眼睛,宋知虞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是和自己之前所遇的那些金印妖怪们如出一辙吗?

    可分明沈持是人啊!怎么会和金印妖怪相似?

    宋知虞壮着胆子又再次捧起沈持的脸,轻柔地的询问着,像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般,生恐有个闪失。

    “易书兄?你那里不舒服?还能说出话吗?”

    可惜沈持早已神志不清,没法给出宋知虞想要的回答。

    只见他佝偻着身子,抱紧双臂瑟瑟发抖,而后又痛苦万分的蜷缩在墙壁一角,呻吟不止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胡话。

    宋知虞从没遇到过如此这般的突发状况,也从未听沈持说起过他有何隐疾。

    她看着打在沈持清秀脸庞上的月光,仿佛已经给沈持面颊结上了一层霜。

    宋知虞只得依着沈持眼前这样的情况,胡乱猜想他是否是犯了癫痫之类的急症。

    思及此,她又怕沈持抽搐起来咬着自己舌头,便急忙起身,从花瓶里抽出一段木枝,准备塞到沈持嘴里。

    “易书兄?张嘴,啊……”

    宋知虞言语温柔,像是在哄个生病不肯喝药的三岁小孩,可她却没有掌握“喂药人”的主动权,毕竟她压根不知道沈持这是犯了什么病。

    沈持神志似乎愈发不清晰了,他听到宋知虞的声音后,蓦地停止了抽搐,下一秒却双眼泛着红光,像瞄准猎物般朝宋知虞扑来。

    “啊!”

    宋知虞毫无准备,被沈持这突发的举动吓的惊叫。

    沈持听见宋知虞的惊呼,似乎又恢复了刹那神志,眼睛里的红光暗淡下去了片刻。

    他看到宋知虞惊恐的用袖子捂着脸,害怕的不敢看自己,眼底又流过一丝懊恼自责。

    可沈持此时也不受自己控制,这一刹那的清醒转眼又被脑海中的邪念吞噬。

    沈持眼里的红光又起,嘴里也像野兽般滋滋嘶着气,不知何时还长出了两颗獠牙。

    宋知虞被眼前沈持的样貌吓呆了,她一时分不清沈持究竟是人还是妖。

    沈持几乎是拼尽了自己脑中的最后一丝理智,让自己没再扑向宋知虞。

    他竭力将身体转过去正对墙壁,让自己不再看宋知虞。

    宋知虞正纳闷沈持是要作何举动时,便看见沈持费劲的将头仰起,然后用尽全力撞向墙壁。

    “沈易书!”

    宋知虞被沈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的心肺抽痛。

    她万万没料到,沈持会用这样接近自杀的方法让脑子保持清醒。

    宋知虞在慌乱中,手脚并用的迅速爬到了沈持身边。

    她一把将沈持从地上捞起,发现沈持已恢复正常的眸色。

    沈持平静地躺在宋知虞怀里,有气无力的提了提唇角,牵强的给宋知虞送上一个微笑。

    沈持气若游丝道:“还好……没真的咬上你。”

    看着沈持头上瞬间鼓起的大包,再一听沈持这话,宋知虞立刻就眼眶发热,当即留下两行清泪。

    “你等等!”

    但宋知虞又迅速从手足无措中回神,她准备将沈持轻轻靠到墙上,要起身去拿自己房中的药箱。

    “你给我的金疮药我还没用,另外我还有些止痛药,我现在去拿来给你敷上!”

    沈持却一把抓住宋知虞的衣袖,拒绝道:“不用了,就……让它痛着,这样我……才能……保持清醒。”

    宋知虞回过头,正准备问沈持所为何故时,发现沈持又紧紧搂着手臂颤抖不至。

    沈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恍惚。

    宋知虞感觉,沈持此刻就好像是被困在万丈深渊的清冷寂静里,苦苦挣扎却又寻不到解脱。

    宋知虞很想为沈持做点什么,可又不得法门,她忽然灵光乍现,想起了初阳之前给自己的信号弹,便拿出将蝴蝶又放了一只。

    初阳是只行医救人的妖精,又在沈持身旁多年,沈持现在的状况,他一定有办法!

    发射完信号弹,宋知虞又走回原处,她为沈持披上一件外袍,不断为沈持揉搓手掌增温。

    现在能做的只有稳住沈持的体温,然后耐心等待。

    这时,宋知虞的房门却被人突然推开了。

    宋知虞先是一喜,还以为是初阳到了,但她看到那映在月光里的瘦长影子时,宋知虞便知道来人并不是初阳,而是雪娘。

    深更半夜,瑞王出现在自己房里,这可如何解释?

    宋知虞正准备把外袍往上拉,将沈持盖住掩藏一下。

    雪娘却站在门前,遥遥地开口道:“别藏了,得把他赶快送回瑞王府。”

    背身听到雪娘这句话,宋知虞楞在了原地。雪娘这句话,带给宋知虞的疑惑之处可太多了。

    雪娘看到沈持在这里,非但不吃惊,也不惊讶沈持现在这异于常人的模样,反而像是早知道这屋里状况似的,为宋知虞安排起接下来该做的事项。

    而且从雪娘的话里话外,宋知虞也能听出,雪娘似乎知晓沈持的病症,并且知道要把沈持送回府才有救。

    可雪娘是怎么知道的呢?她又为什么不惊讶?

    宋知虞觉得眼前的雪娘充满诸多疑点,她缓缓起身准备上前试探来人真假时,雪娘又开了口。

    “我在后暖阁老远就听见你的鬼哭狼嚎,幸亏听到的人是我。”

    听到雪娘这熟悉的口吻,宋知虞又松下一口气,眼前的雪娘还是照顾她长大的雪娘,不是妖怪幻化。

    也是,自己方才尖叫的那两声,若放在平时,必定满院子甚至满府的人都得惊动。

    雪娘能听见声音,并从中猜测出一些情况,也就不足为怪了。

    “雪娘……”

    宋知虞毕竟这是又干了件于矩不合的事,这声雪娘也叫的心里发虚。

    “现在府门已经下钥,半夜三更的,怎么送他回王府啊?你有没有办法能救救他?”

    宋知虞话音刚落,还没听见雪娘回答,眼前就突然一道白光闪现。

    是初阳到了。

第65章 月圆之夜(2)

    初阳出现在宋知虞面前时,还是那一贯的嬉皮笑脸。可当他下一秒看见倚在墙角的沈持时,面色不由的沉重起来,甚至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雪娘的存在。

    他两步迈到沈持面前,躬身将他扶起,呼唤道:“沈持?小徒弟?”

    沈持说不出话,只软弱无力的抬了抬眼皮。

    见沈持尚有反应,初阳松了一口气。他取下沈持腰间的青花瓷瓶倒出一丸,又从自己袖兜里掏出一节药草,施法让沈持服下。

    宋知从初阳这样平静且熟练的动作看出,沈持的病应该是常犯的,便关切的询问道:

    “小老鼠,易书兄这是怎么了?”

    初阳将沈持的青花瓷药瓶栓回他腰间,侧首答道:“沈持是妖毒之症犯了,每逢月圆之夜,他都会或轻或重的发作一次。”

    说到这儿,初阳又露出一脸困惑的神情,说道:“但奇怪的是今夜他出门之前,明明就已经发作过一次了,我也已经为他压制,怎么还会发作第二次?”

    “奇怪奇怪,着实奇怪。”

    初阳杵着下巴不得其解,又回首问道:“小丫头,他妖毒发作之前都没拿出丸药吃一粒吗?”

    丸药?

    初阳是说沈持随身携带的青花瓷药瓶吧?

    宋知虞摇摇头,道:“易书兄是突然发作的,可能就没来得及吃药。”

    “突然发作?”

    初阳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听到初阳这话,宋知虞连忙追问:“哪里奇怪?”

    初阳撑着腿从地上起身,正准备对宋知虞侃侃而谈,回身却发现门口还有一人。

    初阳尴尬的看着宋知虞,心想自己和沈持夜闯将军府,现在这是被将军府的人抓了现行,急忙朝宋知虞示意眼色求救。

    宋知虞看了眼雪娘面无表情的脸,又回头对初阳说道:“没关系,你继续说。”

    初阳听到宋知虞说没关系,便知来人无妨,便又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道:

    “本来沈持的妖毒近些年我已为他抑制近六七成,除了每个月圆之夜我需为他施法压制以外,平日里感到心神不宁时,他只要吃一粒我为他量身配制的丸药便可无虞。可是今日……他竟然没有任何前兆直接发作?连随身携带的药都没来得及吃?这妖毒发作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沈持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了。”

    原来世人所说的沈持妖毒入骨,说他是个病秧子,竟然就是眼前这样的景象?

    沈持妖毒发作时是何其痛苦,宋知虞方才是亲眼所见。结果,沈持竟然在来找自己前就已发作过一次。

    他拖着正深受妖毒荼毒的身体来找自己,就是为了亲自给自己送来一份生辰礼吗?

    宋知虞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梨花玉钗,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小老鼠,那易书兄……他现在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

    初阳一面说着,一面又回头看了看沈持。

    “他对自己也是够狠,把脑袋撞那么大个包,现在吃了药,休息休息就能清醒了。我又给他加了剂量,妖毒今夜是不会再发作了。”

    宋知虞轻轻“嗯”了一声,心疼的看着倚在墙角的沈持,没有再说话。

    雪娘款款走到她身旁,将她往后拉一步为初阳让道。

    “还是让这位先生先带瑞王殿下回去吧。”

    宋知虞习惯成自然的顺从道:“好,那小老鼠你快把易书兄带回去吧。”

    雪娘恭敬地埋着头,将身子弯的低低的。

    初阳上下打量了雪娘一眼,暗想:眼前这位娘子可真是厉害,直接介入自己和宋知虞的谈话不说,还给自己和瑞王下逐客令。瞧着宋知虞如此听她话的样子,应该是将军府里一个厉害角色。

    初阳正想着,沈持却又在身后神志不清的躁动低吼起来,见人就要往上扑咬。

    众人定睛一看,沈持双眼猩红獠牙凸出,分别就是妖毒又犯了的征兆。

    怎么回事?

    方才小老鼠不是说沈持服了药,今夜不会再犯了吗?怎么话音刚落,沈持的妖毒就又发作了?

    初阳也是同样诧异,但他来不及细想,上前封住沈持的穴道,将沈持背到背上就开始往门外走。

    初阳背着沈持走到宋知虞面前,告别道:“今晚沈持这妖毒着实太奇怪了,看来我必须立刻将他带回府去。小丫头,听沈持说今日是你生辰,老夫祝你生辰快乐啊。”

    这忙乱之中,初阳还不忘给自己一句祝福,宋知虞眉眼弯弯的笑了笑。

    复而,她又将初阳推着往门外走,说道:“你快走吧,易书兄的情况更为紧急。”

    “是是是。”初阳忙应道,“那老夫就不废话,先走一步了。”

    宋知虞轻“嗯”一声,又担忧的看了看沈持满是冷汗的脸。

    初阳略过雪娘身旁,忍不住又回头将其打量了一遍。

    虽说雪娘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娘子,但是初阳总觉得雪娘哪里让他有些心绪不宁。

    可背上的沈持此时妖毒发作更为紧急,初阳也来不及细细打量,原地一转便没有了踪迹。

    初阳带着沈持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宋知虞和雪娘。

    宋知虞谄媚地对雪娘笑着,心想现在外人走了,不正是雪娘跟自己秋后算账的时候了吗?

    宋知虞甚至都想好了雪娘要骂她的话,还揣摩着宋夫人的口吻也为宋夫人编了套骂自己的台词。

    结果,雪娘却没有任何表现,只面无表情的侧首对宋知虞说道:“早点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噢。”

    没如同预料之中那样被骂,宋知虞心里感觉空落落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味。

    难道自己这是挨骂上瘾了?

    可是不对啊,雪娘为什么不骂自己呢?

    就算她后面从初阳话里听出沈持是来给自己过生辰的,不对自己和沈持见面而生气。可雪娘就不好奇沈持妖毒发作时,自己和沈持单独呆在屋里都发生了什么吗?

    雪娘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为什么一句话都不问?

    宋知虞虽然脑子里问题一大堆,可她也不敢贸然去问雪娘。

    毕竟谁脑子有病,真的要上赶着去找骂呀?

第66章 玄法观法会(1)

    宋知虞虽然脑子里的问题有一大堆,可她也不敢贸然去问雪娘。

    毕竟谁脑子有病,真的要上赶着去找骂呀?

    或许是雪娘手上有伤,今日自己的生辰宴又累坏了身体,所以身心俱疲才不想多说自己一句吧。

    等明天天一亮,宋夫人一起床,雪娘将此事回禀,自己就坐等着宋夫人来长篇大论的教育自己吧。

    宋知虞打着哈欠,正准备将房门关上,雪娘又突然回过头朝她补了一句:“知虞,为了安全起见,以后就别跟这两个人来往了。”

    得,这样说话才是她熟知的雪娘嘛!

    “好嘞!那雪娘早点回去休息。”

    宋知虞答应的倒是欢快,反正“以后”这个词的时间长短如何定义,谁也没个准。

    说“以后”是代表一天也行,代表一年也行。究竟见不见面说不说话,不还是她宋知虞自己说了算吗?

    宋知虞突然发现,自己还真喜欢和宋夫人、雪娘在这些方面斗智斗勇,倒不是说自己非要调皮惹人生气。而是宋知虞突然发现,若是她的生活中少了这两人的责备劝管,自己的生活仿佛就少掉了大半乐趣。

    当然,雪娘第二天反常的将此事瞒下,宋知虞也并没如预料之中那样等来宋夫人的责骂,那又都是后话了。

    ……

    东方破晓,万物初醒,转眼半月已过。

    微凉的晨风夹带着两分寒气,和着未干宿露一起,沾湿了宋知虞的石榴裙角。

    迎着熹微的晨光,宋知虞和宋夫人一起坐上马车,跟在宋将军的坐骑后面,缓缓往玄法观而去。

    坐进马车后,宋知虞低头整理衣裙,看见被露水沾湿的裙角,惋惜道:

    “这都三月天了,没想到清晨的露气还这样重,真是可惜了我这条新裙子,第一次穿出门,结果还没到地方就给弄脏了。”

    宋夫人温柔的笑着,往宋知虞裙角瞧了一眼,说道:“还好,只脏污了浅浅一分,不起眼。”

    宋知虞无奈的松开手,靠在窗边:“法会的时辰也快到了,也没法再耽搁时间去换,只有这样了。”

    宋夫人宠溺的抚摸着宋知虞的发梢,纳闷道:“以前你欢脱撒野,就是从泥坑里滚一遍出来,也不见你嘟囔一句。今日这裙边只脏污了这么不起眼的一点,怎么你却如此耿耿于怀?到底是长大了,懂得何为端庄持重了。”

    宋知虞不太得劲的“嗯”了一声,没再接宋夫人的话。她随手把车帘掀起一条缝,将目光往窗外望去。

    坊间的早点铺子生意红火,老板和小二迎来送往,忙不停歇。

    条凳上坐着吃面的两位蓝衣公子,正与老板高声讨论着玄法观今日的法会。

    可不知怎的,宋知虞看着这两位蓝衣公子,还没听清这几人的对话,反倒十分自然的联想起了同样喜着蓝色的沈持。

    自从她生辰那日,沈持在她房中妖毒发作被初阳带走以后,宋知虞就没有了沈持的半点消息。

    这十八日里,她也曾再次爬上过墙头,想看沈持会不会还像往常一样,牵着马在墙下等她。结果,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毕竟沈持前面也亲自给她说过了,不会再带她捉妖涉险。所以,就算他现在身子调理好了,又怎会到坊道等自己呢?

    白天宋知虞又被看得紧,也不能出门。虽然手上有初阳给的替身木偶,但是她就算偷溜出去,自己一个女子,也不好独自去瑞王府拜访。

    故而,她想得知沈持妖毒抑制的如何,身体调理的怎样。就这般简单的一件事,也一直不得实施,就此搁置了下来。

    只是不知……今日在玄法观法会上,能不能再见到沈持?

    如果能见到,自己可一定要找个机会亲自去问问他的伤势。

    前有血妖重击,后有妖毒发作,宋知虞不禁担忧地皱起了眉。

    沈持当时在流民村受伤,是为了保护自己。后面妖毒反复发作,是因为来给自己过生辰,才使初阳的救治不够及时。

    她虽然现在还不明情况,但也料到沈持的身体多半都不容乐观。

    “你在看什么?”

    宋知虞还正发呆想着,宋夫人却将头也探到了窗边,顺着宋知虞的视线往外看。

    “啊?没……没什么……”

    宋知虞的思绪被迅速抽回,她将车帘缓缓放下回道。

    宋夫人看着窗外的早点铺,对宋知虞关心道:“你是不是早餐吃的太少?我让丫头去买些点心过来?”

    宋知虞莞尔笑道:“不用了,娘。我不饿,我只是随便看看。”

    宋夫人点头笑笑,没再做安排。

    马车才刚行进到开化坊,往兴道坊方向的道路就已变得十分拥堵。

    宋知虞听到车外人声鼎沸,甚至还有两波马车相撞在拌嘴吵架的声音,她忍不住又将车帘掀开往外瞧了瞧。

    宋夫人也顺着瞟了一眼,说道:“早就听闻玄法天师信徒众多,但一直也不得所见。瞧着今日这盛况,怕是皇上亲临也是要挤上一挤。”

    宋夫人看到外面车马行人交错拥挤,自家马车也被卡在其中,丝毫动弹不得,便索性倚到靠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宋知虞听见宋夫人的话,反问道:“娘,这是陛下亲自下诏举办的法会,他自己不来吗?”

    “不来。”

    宋夫人闭着眼睛,悠然答道:“陛下只是宠信天师,所以才特地下了份诏书。陛下他是不会来法会的,你看这鱼龙混杂的样子,陛下最多不过派明德公公来代表一下,意思到也就可以了。”

    宋知虞听到这儿,忽然有些失望。

    既然元正皇帝只是卖玄法天师的薄面才下了道诏书,自己也不会亲自来参加。那这场天下黎民皆可参加的法会,怕是整个北梁皇室都会嫌其泥沙俱下。

    自己今日恐怕是见不着沈持了……

    于是,宋知虞忍不住嘟囔一句:“早知道,我也不来了。”

    宋夫人蓦地睁开了眼睛,她对宋知虞的反应感到颇为奇怪,狐疑道:

    “诶,你这丫头,陛下来不来法会与你有何相干?你肚子里是不是又有什么小算盘?”

    宋知虞默不作声,没有应答。

第67章 玄法观法会 (2)

    宋夫人苦口婆心的又接着解释道:“咱们家是不得不来露个面的,这京城诸多排的上号的人物,陛下都亲自替天师请了一遍。如果不来,岂非抗旨?

    陛下有如此兴致,满朝文武几乎都是全家出动,不然今日这道路上怎会如此拥堵?

    何况你爹下朝时,陛下还额外留他说了会儿话,特别嘱咐让你爹要带上妻女一并参加法会。所以,你今日就算再无聊再不想呆,也得老老实实的给我坐到法会结束。”

    “陛下单独召见爹,还让爹把我们母女带上?”

    宋知虞听完宋夫人这段话感到吃惊不已,怎么元正皇帝替玄法天师邀请宾客,还管到他们家后院来了?

    宋夫人也知宋知虞纳闷,便杵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解释道:

    “娘起初也感到困惑,但后来一想,陛下对玄法天师如此器重,许是将诸位臣子都单独召见,让其带上全家老小都前去捧场,也未可知?”

    听完,宋知虞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元正皇帝可真是不务正业。

    一个道士的法会他在一旁声威助力,搞得风风火火。这京城周围横行的金印妖怪,却不见他如此上心。

    宋知虞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国之君当成这样……

    宋知虞打量了一眼宋夫人,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要是让宋夫人听见,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诲。

    见宋夫人不急不躁的倚在靠背上,宋知虞也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学着宋夫人的样子,耐心等待道路疏通。

    这时,宋将军却骑马走到窗边,将帘子掀起来对宋夫人和宋知虞说道:

    “前面拐个弯就是玄法观的后门了,瞧这样子马车一时半会儿是行进不了的,李达刚去打探了一番,说是凭请帖可从玄法观后门进场。夫人与知虞在马车里长久窝着也不舒服,要不委屈步行一段,从玄法观后门进场,早些到席面上休息?”

    “也好。”

    宋夫人挽着宋知虞准备起身下车,“这里着实嘈杂了些。”

    仆人细致地为宋知虞和宋夫人撑伞遮挡,一行人跟在宋将军身后,步行穿过坊道,来到玄法观后门。

    李达将请帖递于守门道童查看后,众人便由其引领着,坐到了法会道台边的席位上。

    宋知虞在席位坐下后,先是环顾一周,将周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法会所用的道台共有三层,虽然没采用北梁最高的形制,但却装饰的金碧辉煌,丝毫不失贵气。

    贵宾席位的雅间虽是临时搭建的,但却小巧精致,所需所用皆样样俱全。

    粗略打量一遍过后,宋知虞感觉——与其说玄法天师举办的是法会,不如贴切的将其说成宴会。

    道家历来讲究道法自然清净质朴,可玄法观的法会不仅办的声势浩大,还如此奢华浮靡,实在没有半点道家法会的样子。

    虽说如此,但却丝毫不影响玄法天师的信徒众多。阶下的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

    满城的百姓天还没亮就起床准备,待到五更天蒙蒙亮宵禁解除,就蜂拥至玄法观门前,希望能在玄法观一开门就进到场内,寻一个上好位置,以便一睹玄法天师开坛论法的风采。

    这时,旁边的席位传来一阵喧哗。宋知虞寻声望去,发现是太子殿下到了。

    也对,早就听闻玄法天师与皇后国丈交好,就算北梁皇室的成员全都不来法会,太子也是不会缺席的。

    宋知虞不想被太子发现自己在打量他,于是在瞧了一眼后,便准备将视线转过来。

    但待太子在席位上坐下之后,宋知虞却发现太子身后还有一行人。

    竟然是沈持!

    他居然也来了,还是和太子一起进的场?

    宋知虞不禁感到欣喜,她望着沈持走来的方向,注视着沈持坐到了太子旁边的席位上,与自己仅一席之隔。

    沈持的面容有些苍白,但却算不上气色差。宋知虞感觉这是因为沈持今日穿的这件蓝衣,颜色有些偏青的缘故。

    宋知虞确认沈持的状态没有异常后,下意识的仔细瞧了眼沈持腰间的那些瓶罐,见那个青花瓷药瓶也在,宋知虞竟替沈持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青花瓷药瓶他随身带着,若稍感不适,可随时服用。

    宋知虞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抬眼却发现沈持也正看着自己。

    沈持……是一直看着自己在打量他吗?

    宋知虞窘迫地避开了视线,如果沈持真看了那么久,那自己可真是丢人。

    “枫茉?”

    宋知虞别过头,为避免宋夫人听见,她将声音压的很低。

    枫茉也机敏的压低声音,弯腰将耳朵附了过去。

    “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马车将我的披风取来,路过瑞王那席时,代我问一问瑞王的身体状况。”

    “瑞王的身体状况?”

    枫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家小姐突然打发自己去问瑞王的身体状况干嘛?而且,还是在人多眼杂的法会上,这件事就如此着急吗?

    宋知虞点了点头,答道:“对,你去帮我问问,注意不要惹人耳目。”

    “是。”

    枫茉屈膝朝宋知虞见了一礼,既然她们家小姐要问,自己就去将这件小事办妥。

    宋知虞侧首注视着枫茉离去的背影,宋夫人却在这时问了她一句。

    “枫茉这是去哪儿?”

    宋知虞蓦地被惊了一下,正准备正身回答。

    雪娘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朝宋夫人答道:“小姐感觉衣衫有些单薄,着枫茉去取披风。”

    宋知虞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雪娘……雪娘这是听见了自己和枫茉的对话?

    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宋知虞感觉雪娘最近变的耳聪目明,总是莫名其妙就知道了自己的许多小秘密。

    可她非但没有责罚自己,也没有向宋夫人告状,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帮自己打掩护。

    雪娘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宋知虞虽然满心疑惑,可她也不敢在这里当着宋夫人的面问。这个问题,她还是得先找到个适当的机会,再和雪娘好好聊一聊。

    宋夫人听完雪娘的回答后,赞同的颔首,道:“我们这边的席位背阳,晨风徐徐吹来,的确是有些冷。”

    说完,宋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没再问话。

    宋知虞忍不住端视起雪娘,但雪娘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低头为宋知虞沏茶。

第68章 玄法观法会(3)

    宋知虞也就没再看她,又将视线拉回枫茉身上。

    只见枫茉为避免引人注意,从李达背后绕过,自雅间后排的通廊往外走。

    路过沈持的席位时,枫茉停在了雅间背后的屏风旁边,她左右打量确定无人注意后,伸手扯了扯立在屏风旁边的苏仪的袖子。

    苏仪先是一惊,看清来人是枫茉后,他佯装捡东西,蹲在了枫茉面前。

    “不知枫茉姑娘有何指教?”

    枫茉示意苏仪附耳过来,低声问道:“我家小姐让我问问你们瑞王殿下的身体如何?”

    苏仪在脑子里将话过了一遍,猜想宋知虞多半是问沈持妖毒一事,便笑着回答道:

    “我家殿下身体已经无碍,还请宋小姐放心。”

    枫茉点了点头,见礼道:“如此便好,那就不打扰了,告辞。”

    “诶~枫茉姑娘别慌着走啊。”

    不知何时,两人对话已被初阳发现,他正摇着折扇,缓缓走到屏风前。

    沈持听见初阳的声音,微微侧首往身后看了一眼,见来人是枫茉后,又将视线收了回去,没有说话。

    枫茉疑惑道:“不知初阳先生有何事?”

    初阳走到枫茉面前,摇了摇折扇,神秘道:“老夫向你打听个事。”

    枫茉颇为惊讶,什么事用得着初阳向她一个丫鬟打听啊?瑞王殿下随便派个人去查,不是更事半功倍吗?

    枫茉虽然这样想,但却没有说出来,她只看了眼初阳的脸,又颔首道:“先生但说无妨。”

    初阳却反倒显得有些紧张,只见他用折扇遮住嘴,又往枫茉耳边靠近了些。

    “老夫是想向枫茉姑娘打听个人。”

    “何人?”

    “你们小姐身边的一个娘子……”

    初阳顿了顿,看着枫茉疑惑不解的表情,接着说出了名字。

    “雪娘。”

    “什么?雪娘?”

    枫茉先是惊讶,而后却又笑了起来。

    初阳搞的这么神秘兮兮,竟然就是想向她打听雪娘?

    起先她瞧着初阳的样子,还以为初阳是要问她些将军府的机密呢,结果只是打听雪娘。

    “莫非初阳先生……对雪娘?”

    枫茉跟宋知虞呆的久了,连这八卦的神情也如出一辙。

    初阳听到枫茉这话,连忙摆手否定道:“诶诶诶,你别胡乱猜想啊,你怎么也跟宋知虞那个小丫头似的,这么八卦?”

    初阳瘪了瘪嘴,没再和枫茉多扯,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想问问雪娘这个人怎么样?还有她家里的情况啊,生活经历啊,诸如此类。”

    枫茉也是纳闷了,初阳现在问的问题,不还是对雪娘有意思吗?

    没想到初阳虽然几百岁了,这脸皮子还是像少年一样薄。

    枫茉只是笑,一五一十的答道:“雪娘是夫人的陪嫁,她和霜娘都是陪着夫人从漠北过来的,家里应该是没亲人了。”

    初阳反问:“宋夫人的陪嫁?那现在怎么会只照顾宋知虞这个小丫头?”

    枫茉又接着解释:“我入府的时候,雪娘就已经在照顾小姐了。听说是雪娘自己向夫人请求的,说与小姐投缘,想专门侍候小姐。加上当时宋将军被派往西蜀,府里也没什么得力的下人,宋夫人便准许了雪娘的请求。”

    初阳杵着下巴沉思,他越听越觉得事有蹊跷,他总觉得雪娘虽说是宋夫人的陪嫁,但却似乎与宋知虞更亲近。但若要具体说出是那些点,他一时之间却还说不出。

    初阳又问道:“如此说来,雪娘是漠北人士了?”

    枫茉也不知事实,想当然的思考了一会儿,道:“雪娘应该是漠北人士吧,听说夫人娘家因产业特殊,府里的下人都只要家生子,雪娘应该不是外买的。”

    枫茉这样一说,初阳就更觉得奇怪了。

    “我曾经也在漠北呆过数十年,可我听雪娘说话,却丝毫没有漠北口音,反而更像是西蜀口音?”

    “噢~先生说这个呀。”

    枫茉笑了笑,看她的样子初阳这个疑问似乎更不算问题。

    枫茉缓缓解释道:“雪娘口音这个事,是因为她曾经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病虽然治好了,但雪娘却失了忆,过往的事情一概都不记得了,只隐约分得清人。所以口音也就渐渐在西蜀被周围的人给同化了,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枫茉说的言之凿凿理所当然,初阳却越听越起疑,尤其听到枫茉说到雪娘曾失过忆,他就更觉蹊跷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生了场病就失忆了?还好巧不巧的将过往全都忘记……

    初阳又想起沈持在长乐苑妖毒发作的那晚,他背着沈持路过雪娘身旁时,雪娘给他那威胁压迫的气场。

    初阳的直觉告诉他,雪娘一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枫茉抬起头正想问初阳还有没有问题要问,却刚好对上太子抛来的目光。

    自己作为宋知虞的贴身丫鬟,让太子瞧见自己和瑞王殿下的师父和随侍交谈,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枫茉连忙朝初阳高声说道:“奴婢奉主人之命前去取衣,不敢耽搁。初阳先生,奴婢告辞了。”

    听闻枫茉此言,初阳嘻笑道:“好,多谢枫茉姑娘了。”

    枫茉朝初阳苏仪拱手见了一礼,便往玄法观后门去了。

    初阳缓缓起身,坐回沈持身边,架着腿懒洋洋地倒了杯茶喝。

    沈持看了初阳一眼,问道:“得知什么了?可有何实质性的证据?”

    初阳摇了摇头,“没有证据,但……宋知虞身边的那个娘子确实可疑。”

    “此话怎讲?”

    沈持也将腿架起,往初阳面前凑近了些。

    “枫茉说那个雪娘是宋夫人的陪嫁,是从漠北虞氏过来的。”

    初阳接着往下说,口气也略带疑惑:“但她生病失过忆,将以前的事情全忘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向宋夫人请求去照顾宋知虞的,说什么自己和宋知虞投缘?”

    “失过忆?主动请求去照顾宋知虞?”

    沈持以微微吃惊的口气,将初阳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吧?你听了也觉得可疑。”

    初阳举起折扇,好不斯文的摇了摇。

    沈持却一把将其夺回,将折扇放在桌案上,心疼道:“师父你以后别拿我的折扇了,这可是孤品,可经不起你糟蹋!你若需要扇子,回去我另送你一把。”

第69章 玄法观法会(4)

    初阳好笑的咧开了嘴,下一瞬却又故作生气的皱眉,道:“世间可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小气的徒弟了。”

    沈持了解初阳,故而并没有接茬,正色道:“师父,若雪娘当真有疑,那她千方百计潜伏在宋知虞身边是为什么呢?”

    初阳歪着脑袋,“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对宋知虞不利。”

    “这是自然。”

    沈持接话道:“若雪娘想对宋知虞不利,早就下手了。我感觉……雪娘呆在宋知虞身边,反而像是在保护她。”

    “保护?”

    这个答案让初阳略微有些吃惊,宋知虞作为一个将门千金,若只是预防普通刺客,宋将军那么多亲兵也足够了。

    雪娘一个弱娘子,若是像沈持所说的,是因保护宋知虞而留在宋知虞身旁,那就只可能是个修行之人,为了帮宋知虞预防某些妖邪了……

    难道宋知虞从小就常常受到妖邪伤害吗?

    另外,方才枫茉的话明明让自己怀疑雪娘已调换了里子,那这个陌生的里子为什么要常年隐匿,保护素不相识的宋知虞呢?

    这边,沈持也想起自己对雪娘见过两次的印象,雪娘除了对宋知虞特别上心以外,似乎还有种特别镇定自若的强者气场。

    沈持也想不明白,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道:“算了,不想这件事了。这也只是我们的主观猜测,万一是你我自作聪明的想多了呢?再观察观察吧。”

    “也好。”

    沈持仰着身子又往后靠了一点,却正好瞥见太子在打量自己。

    沈持装作没看见,懒洋洋地斜躺在座椅上,枕着头将声音提高了两度,对初阳说道:

    “师父,你可有带清心丸?妖毒又使我开始偏头痛了……”

    “啊?”

    初阳着急不已,道:“你头怎么又痛了?这明明才初三啊!”

    蓦而,初阳倒出丸药递到沈持面前,看到沈持那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后,便知他是在做戏。

    初阳配合着将丸药佯装塞入沈持口中,回手盖瓶盖时又随手将丸药放回瓶内。

    他与沈持默契的对戏,道:“为师的清心丸吃了,妖毒应该就不会发作了。”

    “来。”

    初阳将手搭在沈持的手腕上,“为师现在再为你诊诊脉。”

    两人这刻意为之的一幕落在旁席的太子眼里,只觉得甚为痛快舒心。

    太子不屑的冷笑一声,对侍从说道:“老二那个病秧子,身体又不行了。每天就靠那个老鼠精的丹药吊着,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儿,太子故意将嗓门提高,大声说道:“要是我啊,真宁愿一头撞死,也不要做一个这么憋屈的窝囊废。”

    太子的声音之大,周围几丈的宾客都听见了,全都面面相觑的看着同座,又再看好戏的望向沈持。

    沈持听到太子这话,只是无所谓的叹笑,这一切都是他意料之中的场面,也是他此刻不可或缺的嘲讽。

    可太子的话落到宋知虞耳朵里,却使她心底的鄙夷之情又增长了两寸。

    宋知虞看着正捂嘴咳嗽的沈持,虽然枫茉还没取完衣服回来回话,但她瞧着沈持的样子,也知沈持那受妖毒常年侵蚀的身体,定是被血妖重伤后变的愈发摇摇欲坠。

    她这心里不禁又生出来几分心疼……

    ……

    后来,当枫茉取回披风时,太阳已经完全升正,加衣也成了暂时不必要的事。

    朝阳初升,迸发出的光芒带着强劲的蓬勃之气,随着广场上人群的聚集,使整个法会现场的气氛也愈显热烈。

    枫茉将披风叠好后,跪坐在宋知虞身旁,为她展开此次玄法观法会所发放的经文。

    宋知虞看了眼身旁闭目养神的雪娘,不经意地往枫茉面前靠了靠。

    连忙问道:“我看你刚刚和初阳苏仪都说了话,怎么样?沈持身体如何?”

    枫茉方才外出取衣,刚好错过沈持与初阳表演的那场戏,并不知沈持现在在众人眼里有多虚弱。

    她纳闷的回宋知虞道:“苏仪说瑞王殿下身体并不大碍,还说让小姐放心。可是小姐你怎么奇奇怪怪的,如此急切的询问瑞王殿下的身体状况,好像瑞王殿下行将就木命不久矣似的?”

    “呸呸呸。”

    宋知虞抓起枫茉的手敲了三下桌案,“大清早的别胡说八道。”

    知道自己一时失言,枫茉连忙捂住嘴,看着宋知虞没再说话。

    宋知虞微笑道:“易书兄身体没有大碍就好,小老鼠说他没事那肯定就没事。”

    “小姐,我是向苏仪打听的,初阳先生倒是没说。”

    枫茉听到宋知虞误解,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是初阳说的?”

    宋知虞微感惊讶,问道:“那刚刚你和小老鼠说了那么久,都聊了些什么?”

    枫茉解释说:“初阳先生是听到奴婢在问苏仪瑞王殿下身体如何后,这才走过来的,他倒没给我说任何关于瑞王殿下的事,反而向我打听了另外一件事。”

    “打听什么?”宋知虞问。

    初阳向枫茉打听消息?他想问些什么?

    自己和沈持初阳一起参与流民村捉妖,这是连枫茉也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初阳不会问枫茉自己的伤势如何,问了不就等于露馅嘛。

    另外,枫茉每天呆在将军府里,除了自己的事,枫茉能知道的也只有镇远将军府的事了。可初阳就算要打听将军府,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问将军府的仆从吧?

    所以,初阳能问枫茉些什么?

    枫茉略显紧张的探头看了看雪娘,见她并无意于自己和宋知虞的谈话,便附至宋知虞耳边,说道:

    “初阳先生是向我打听雪娘?”

    “雪……!”

    宋知虞差点没忍住出声,她回过神后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谨慎地看了看雪娘的反应。

    宋知虞见雪娘仍在闹市中取静,并没听见自己和枫茉的话,便又向枫茉确认道:“小老鼠打听雪娘?”

    枫茉也知宋知虞惊讶,便万分确定的点了点头。

    “小老鼠打听雪娘干嘛?”宋知虞又问。

第70章 玄法观法会( 5)

    枫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后,又接着说道:“初阳先生就问了问雪娘的经历生活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啊……”

    枫茉卖起关子,捂着嘴附到宋知虞耳边悄声道:“我猜想初阳先生可能是看上雪娘了,所以这才找我问的这么详细。”

    “不可能。”宋知虞当即否定了枫茉的猜想。

    初阳喜欢的应该是流民村那晚,那个红衣女子的类型。倒也不是宋知虞非要以貌取人,只是雪娘与那红衣女子相比,确实是有悬殊。

    并且,虽然初阳是个几百岁的妖精,但他的面容却还是个青年公子的模样,跟沈持走在一起完全就可以说是两兄弟。

    而雪娘虽然保养的甚好,但怎么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两人实在是不般配。

    何况,初阳只在自己生辰那晚与雪娘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可能就因此看上雪娘了呢?

    宋知虞觉得:枫茉这丫头的嘴,是愈发没有边际了,竟然都消遣到雪娘头上了。

    听到宋知虞的否定,枫茉也觉得自己的猜想确实没什么谱,便又摇头道:

    “那我就不知道初阳先生为什么要问我了,再加上当时太子殿下看到了我,为避免惹是生非,我也就没再多问。”

    宋知虞尚杵着下巴沉思,余光却瞥见雪娘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

    所以,雪娘是听见自己和枫茉在八卦她,也听见自己说什么初阳不可能对她有意了?

    尴尬……真是尴尬……

    宋知虞只得窘迫地对着雪娘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撒娇道:“雪娘……”

    ……

    初阳平日里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虽然也没人要求他坐姿必须得如何,但在这席位上坐着肯定不比在王府舒服。

    初阳不耐烦道:“这牛鼻子老道的法会到底还开不开了?说好的巳时开始,现在都巳时一刻了人还没来!再过一刻钟他要是还不开,咱们就打道回府!谁乐意给他这么个臭面子?”

    初阳说了这么多,见沈持却不搭理自己一句,愈发生气的又往下补充道:

    “我说你也是,你那皇帝老爹虽然点名让你来捧场,但是你也可以告病嘛,之前上朝你不一直没去?”

    “我想来。”

    沈持微阖双眼,云淡风轻的飘来这么一句。

    初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你想来什么?想来这个法会?”

    沈持虽然没有出声回答,但以初阳对沈持的了解,他知道沈持这就算是默认。

    于是,便更为纳闷的问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你什么时候喜欢参加这样无聊的法会了,还是玄法天师的法会?”

    沈持懒洋洋的靠在席位上,为避免初阳自己把自己急死,他以一副救人于水火的架势,转移话题说道:“话说,师父你把血妖炼化的怎么样了?”

    初阳也是个一转眼就忘的性子,他爽快应道:“早已炼化洁净了,只是……比寻常血妖颇费了一些法力。”

    “嗯?这是为何?”

    沈持将手衬在弓起的膝盖上,俯身往初阳面前靠了靠。

    初阳解释道:“流民村的血妖确实怨念极重,是个厉害角色。但京城附近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杀人抛尸的惨案,流民村附近也没有集中的坟地,所以……”

    沈持接话道:“所以,缺少生成血妖的条件,也缺少供养血妖的阴气。”

    “没错。”

    初阳继续说道:“如此说来,就算真有血妖阴差阳错的来到了京城,那也应该非常虚弱,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才是。可实际上,若那晚没有红衣女子相助,我不见得能轻松收服它,就连炼化都颇为费劲。”

    听到这儿,沈持不禁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沈持才慢慢说道:“看来那个供养血妖的青衫人,不辞辛苦将血妖千里迢迢的挪到京城,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可惜那晚没有抓到他。”初阳惋惜的叹气道。

    沈持杵着下巴继续思索道:“青衫人与那涂山狐妖不对头,而玄法道因为当年捉捕九尾狐的事情,也应该与涂山狐族结下了仇恨,所以,青衫人会不会是玄法道的人?”

    “单从青衫人的法术上看,他并不是玄法道的人。”

    初阳紧接着解释:“青衫人擅长的是水系术法,而玄法道却讲究五行合一。况且,那青衫人的法术恐怕与玄法天师不相上下,玄法道哪里会有如此厉害的人?如果真的有,那牛鼻子老道能睡安稳?”

    沈持忍不住将目光抛向一侧正在品茗的太子,他接着问道:

    “据暗桩来报,郑氏一族的‘千里追踪’也在暗中豢养妖邪,说不定是立政殿或者东宫所为,也未可知?”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好说了。”

    初阳总结呈词,道:“总之,咱们还得继续保持警惕,毕竟现在还不知血妖在流民村作祟是所求为何。”

    ……

    巳时二刻,鼓乐齐鸣。

    卡在初阳所下最后通牒的时间,法会终于开始了。

    自道台两侧上去两排玄衣道徒,围着玄法天师的法座刚好站成一圈。

    而后鼓乐声停,在一片万籁俱寂中,玄法天师一袭玄衣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刚好落在法座前。

    待玄法天师缓缓坐下,广场上的民众像是事先约定好似的,霎时一阵欢呼雀跃。

    “天师的排场还挺大。”

    世人皆是期待兴奋,宋知虞反而感到失望。

    原本在西蜀从旁人口中听说玄法天师的大名时,她还能从人们对玄法天师的敬仰和幻想中,对玄法天师其人产生几分敬佩。

    今日一见,她却感觉玄法天师也是个不能免俗的消遣之辈,顿时将之前的好感败了个烟消云散。

    “天地初生,万物混沌。”

    玄法天师坐上道台的法座后,便开始开坛讲经。

    “鸿蒙开辟,化生阴阳二气。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玄法道立足于天地根本……”

    玄法天师的长篇大论,宋知虞听的直打瞌睡。

第71章 玄法观法会(6)

    玄法天师的长篇大论,宋知虞听的直打瞌睡。

    法会果然就只是法会,难怪玄法道要在宾客到场之前先放一本经论在桌案上,原来都是为了让玄法天师彰显他的无上法道而特意配套准备的。

    宋知虞瞥了眼广场上的民众,发现这样无聊的法会,人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比先前还多了几成,信徒们丝毫不畏惧头顶的烈日毒晒。

    宋知虞佩服的叹了口气,转头发现宋夫人和宋将军也端着本玄法道经论,听的津津有味。

    宋知虞无奈的又将目光放的更远了些,直到看见沈持斜靠在席位上像是已经睡着,才顿感找到了知己。

    毕竟这样无聊的法会,打瞌睡才是正常的嘛!

    拽着一股劲,硬逼自己装作一副孜孜不倦的模样干嘛?

    玄法天师的经论在讲了一个时辰后,总算是中场休息停了下来。

    理论讲完,就到了上手实际操作的环节。

    只见玄法天师为了展示自己驱魔逐妖的无边法力,美其名曰试炼,实际却让道徒依次拉上来三个妖兽笼。

    虽然宋知虞的坐席是在最角落的位置,但她还是能看清那三个笼子里关着的竟是三个少年?!

    广场上的民众和贵宾席的诸多宾客也是又惊又疑,顿时非议之声四起。

    玄法天师抬手中止道:“各位!”

    只短短两个字,却颇为有效的使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待全场的目光又回到自己身上,玄法天师举起拂尘,像挥鞭子一样,化出一道白光朝兽笼中的三位少年身上打去。

    三位少年痛苦的仰天大叫,尖叫之声就像锥子一般刺痛了宋知虞的耳膜。

    白光过后,如同宋知虞第一天进城时,看到在杂技班挨打的猴妖一样,三位少年的后背也被那道白光打的鲜血淋漓。

    但很快,顺着三人身上开裂的伤口,一簇簇毛发开始在三位少年身上显现。

    三位少年慢慢现出了自己的原形——一只花豹,一只白虎和一只山羊。

    宋知虞还来不及心疼,就听见场下态度大反转,瞬间响起一片欢呼掌声。

    这些人全都这么没有同理心吗?

    见宋知虞一副跃跃起身的模样,雪娘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

    “进城的时候我就给你说过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治标不治本。”

    雪娘侧首看向宋知虞,耐心劝解道:“知虞,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那个不认为玄法天师所为是理所应当?你若现在扫了玄法天师的颜面,去出了这个头,你让将军和夫人如何立足?”

    雪娘前半段的话对宋知虞毫无作用,可这最后一句却戳进了宋知虞心里。

    对啊,是自己要强出头的,所以怎么能反过来连累父母家人?

    正在宋知虞将起未起的犹豫之际,一座之隔的沈持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沈持朗声说道:“天师法力无边,实在让我等大开眼界。”

    沈持拂着衣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摇扇笑道:“可天师在道门法会上大撒血腥,似乎也不太好吧?想让这些妖怪现形,依您的法力,只是略微动动手指头的事,何必如此周折呢?”

    宋知虞看着此刻的沈持,简直崇拜的两眼直冒金光,沈持做了她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她满脸佩服的又放心坐回自己的座位。

    毕竟瑞王出手,怎么也比自己一个小姑娘强。

    听到沈持看似追捧,实际釜底抽薪的话,玄法天师的脸霎时变的青红不接,他胸口起伏不止,但碍于场面正竭力压制着怒火。

    玄法天师冷冷道:“瑞王殿下所言不无道理,但妖邪生而低贱,他们残害我北梁百姓时,又可曾手软?平民百姓们吃了亏敢怒不敢言,贫道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要为百姓们出这么一口气。瑞王殿下不能因为府里有白鼠精为之医治,就不辨正邪偏向妖怪的阵营啊。”

    玄法天师此言一出,场下众人立即议论纷纷,全都交头接耳的对着沈持指指点点——

    “天师所言极是啊,这瑞王殿下话里话外怎么偏向妖怪了?”

    “听说瑞王年少时身中妖毒,是靠夏丞相找来的白鼠精才得以活命的呢。”

    “原本以为瑞王受妖邪迫害,应该对妖怪一族恨之入骨才对,没想到竟偏向了妖邪一方,看来他养的那白鼠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瑞王都教唆成这样了。”

    “瑞王府里竟然有白鼠精?”

    “你还不知道吗?白鼠精初阳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当年太医院都说瑞王命不久矣,但这白鼠精还愣是让瑞王起死回生,从阎王爷手里将人抢了回来。”

    “有那么神吗?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一个妖精又能有什么办法。说不定,背地里不知道给瑞王使用了什么邪术,不然一个毒深入骨的人,怎么可能平安无事这么多年?”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咱们这位瑞王殿下该不会是被妖怪控制了吧?”

    “……”

    宋知虞听到场下议论众多,且越说越离谱,就差没把沈持直接说成妖怪了。

    分明这鲜血横流的场面就摆在眼前,怎么就看不见呢?

    并且,就算妖怪是因为作恶而被玄法天师收服的,但士可杀不可辱嘛,你玄法天师也犯不着通过虐待俘虏来显示自己的丰功伟绩吧?

    那样,又和那些伤天害理的妖怪有什么区别?

    广场上的这些人是眼睛全都瞎了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不会辨认是非?单靠玄法天师一句话,就全部被牵着鼻子走?

    果然,敌人对你伤害最重的地方,就是将你同化成了你最痛恨的敌人的模样。

    宋知虞感到无能为力,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

    初阳坐在沈持身旁,看着场上的情形咬牙切齿。

    他气愤道:“原本老夫是不来法会的,可这牛鼻子老道竟然还通过皇上的口谕来下帖子。结果请我来就是在这儿等着呢?灭我同类杀鸡儆猴?

    依我看啊,他手下那些兽妖落到我手上都是幸运的,你看他都是怎么对待这些只能化人的小妖精的?

    还有啊,你听听这台下的这些睁眼瞎都在怎么说我?敢情他玄法天师才是救苦救难的大善人,而我就因为是只白鼠精,所以我就十恶不赦了?”

第72章 玄法观法会(7)

    沈持听到初阳的话淡然一笑,回道:“既然师父都说他们是睁眼瞎了,那你还和他们计较什么呢?这些人每天就那么一方天地的事,怎么会知道玄法天师的真面目,看到的只会是些皮面上的东西罢了。”

    初阳广袖一甩,抱着后脑勺往后躺去,道:“罢罢罢,我还是自己把自己的耳朵堵住,什么都不听得了。”

    沈持敲打着折扇,不慌不忙地走到雅间外,再次高声回玄法天师道:

    “有道是六道轮回众生平等,天师道法高深,怎么还被这些皮相所惑,说什么妖怪生而低贱呢?”

    “你!”

    玄法天师被沈持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沈持这话摆明了是反着说他道业不精嘛!

    听到沈持这话,场下也是众说纷纭。

    一布衣壮汉钦佩的遥看着沈持道:“瑞王殿下这话也不无道理,若说妖邪生而低贱,那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莫不是也天生轻微?”

    “哎呀,孩儿他爹,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胡话?”

    布衣男子的妻子被他男人这话吓的大惊失色,连忙出言打断。

    “人家瑞王殿下说什么众生平等也就罢了,你我这等贱民也跟着说什么胡话呢?要是被人听见,说你有造反之心,那咱们一家可就完了啊!”

    旁边的一个酸秀才翻了个白眼,不屑的看着布衣男子说道: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敢在这里说这些僭越之语。天师之言,又何曾有错?”

    布衣男子听到酸秀才这糟践人的话,直想冲上去给他一拳头,但又被他妻子再次拦住,唯恐在法会上闹出动静,落下个不得善终。

    另一边,这些话也被沈持尽数听入耳中,他轻摇折扇,悠闲的在案前来回踱步。

    沈持说道:“天师想通过惩治妖邪来为黎民百姓出气,这是众生的福气。可……”

    沈持用折扇指着那三个兽笼,“可这三个小妖精似乎并没有在外面为非作歹吧?况且他们只能化人又不通晓法术。本王实在不知,天师这是在出哪门子的气。”

    玄法天师被沈持气的脸色紫红,还没来得及说话。

    另一头的太子却因见不惯沈持这般出风头,而先一步开口道:“二弟此言差矣!”

    太子大摇大摆的从座位上起身,接着说道:

    “天师所作所为,皆是为我北梁江山稳固助力,怎么到二弟嘴里,就多了分以德报怨的小家子气?并且,二弟还说什么众生平等,那咱们这些皇子皇孙岂非也和那些为非作歹的妖邪没有分别?”

    沈持也没太正眼打量太子,冷笑道:“有道是‘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臣弟不过是觉得世事复杂,不可一言以蔽之。只要提到妖邪就人人得而诛之,岂非太过于以偏概全?人有好有坏,妖又何尝不是?若能对向善的妖怪加以引导,为我所用。做到人妖和睦相处,那又有何不可呢?”

    沈持此话一出,道台上下又开始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瑞王殿下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笼子里那三个妖怪好像真没作过乱。若是真能做到人妖和睦相处,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善事啊。”

    “放屁!”

    另外一男子极力拥护玄法天师,他接着说道:

    “无论妖怪是否会法术,妖怪的能力都比人强。若真能和睦共处,那玄法天师每天还在忙什么,安安心心炼丹修道不好吗?你们还说这是什么善事,我看啊,是想积累功德想疯了吧?”

    “就是,瑞王殿下还真是不谙世事,居然连人妖共处的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太子也当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嘲讽地对沈持说道:

    “二弟啊,也不是本宫非要说你。你在府里养病时间过长,又和那白鼠精相处太久,竟妄想普天之下的所有妖怪都能同他与你一般?”

    沈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太子可真会偷换概念,他什么时候说过所有妖怪都能跟人类和睦相处了?

    自己明明说的是引导向善的妖怪,以求和平共处。难道,不大动干戈就不能达到一个平衡点吗?

    为防太子继续煽风点火惹是生非,本来决定不再多言的沈持又准备再补上几句。

    可他话到嘴边,却又被另外一人给堵住了。

    只见坐在宋将军与沈持之间那席的一位紫衣公子,缓缓起身笑着走到沈持与太子中间,他从中调和道:

    “哎呀呀,难得天师开一场法会宣讲玄法道的无上妙法,两位哥哥就别在这里探讨哲理了,天师后面还有好些道法没讲呢!再阻拦弟弟聆听道法,三弟我可要不耐烦了。”

    说完,紫衣公子还略微侧身扯了扯沈持的衣袖,示意让他退让一步。

    宋知虞见这紫衣公子与沈持和太子都十分相熟,并且没有任何主政之分,便颇为疑惑的喃喃自语道:“那人究竟是谁?”

    宋知虞两侧是雪娘和枫茉,本来她是不抱有被人解答的期待,但雪娘却偏偏接下了她的话。

    雪娘低头为宋知虞添茶,道:“那是三皇子沈微,被封为德王。他是太子和瑞王的弟弟,自然与那二人相处十分自在,放眼全场,估计也只有他敢去打断太子和瑞王的对话了。”

    德王沈微?

    虽然自己一直知道元正皇帝膝下有三个儿子,但她与沈持来往多次,却没听沈持提起过他的弟弟,没想到三皇子竟然就是眼前这紫衣公子,瞧样子似乎是个没心没肺的。

    不过把话又说回来,雪娘居然还知道这些?宋知虞想到这里,不禁又仔细端量了雪娘两眼。

    雪娘跟自己一样,刚回京不久又没出过府门,她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看上去,这个德王的年龄要比自己大。难道是当年爹娘还在京城时,雪娘在某时某处偶然知道的?

    猜到这种可能,宋知虞又将目光拉回到那兄弟三人身上。

    只见那紫衣公子不知凑到沈持耳边说了句什么,沈持竟然真没再开口。而太子却一副余兴未尽的模样,还跃跃欲试的想再追补几句打个赢仗。

    玄法天师却在这时抓住时机,终于又说了句话。

第73章 玄法观法会(8)

    虽然玄法天师也被沈持前后的几番话惹的有些不悦,但他开法会的目的,可比和沈持这个小屁孩纠缠要重要的多。

    何况,太子刚刚也出言为他回怼了几句,一向往他玄法观跑的殷勤的德王沈微也封住了沈持的嘴,并为他铺好了体面的台阶。

    他现在只需顺着台阶而下就好,何必和沈持为些有的没的再多费唇舌。

    玄法天师接在沈微的话后,笑道:“德王殿下所言极是,贫道的法会还没结束呢,各位还是回席稍作休息,再接着听贫道往下继续讲法吧。”

    太子和沈持皆未接话,只有德王沈微在哪里激动的合掌叫好。

    “好!还烦请天师继续!”

    玄法天师点头回应,浅笑着梳理着拂尘回到法座。

    沈微拉着沈持的手臂,将他拉回席位,按着沈持的肩膀让他坐下。

    沈微浅笑道:“二哥没必要为一些不值当的人而大动肝火,你我都知道大哥的脾性。二哥既然已经来了法会,那就安心听听法论,权当是休养生息吧。”

    沈持拍了拍沈微的手,亦笑着回道:“三弟所言在理,多谢。”

    沈微点点头,为避免惹来太子再次猜忌的嫌疑,正准备掀帘走人,初阳却迎面给他抛来一颗橙子,嘻笑道:“小云扬吃个橙子吧,我瞧你那桌的橙子都被你吃光了。”

    沈微接住橙子,拱手笑道:“那就多谢先生了,先生观察入微,对我这样的小辈可真是甚为关爱呐。”

    听罢,初阳也只是笑笑。

    沈微也没再做过多的虚礼,笑着掀起竹帘,便回到自己的席位去了。

    沈持目送沈微离开以后,又将目光瞥向初阳,瘪嘴问道:“师父叫我就叫大名,怎么叫三弟就把云扬二字叫的这么顺嘴?您老人家可真是厚此薄彼呐。”

    初阳哈哈大笑道:“你什么时候也这般小心眼了?你是我徒弟,我俩如此熟悉,叫你沈持有何不可?你不是也叫小丫头宋知虞吗?”

    沈持本来还想揭初阳不甚礼貌的短,没想到却被初阳反将一军。

    沈持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可没当着她的面叫过宋知虞。”

    初阳却更是一脸不屑,“我对你倒是当面叫,你这背后叫又有什么光明磊落?”

    沈持蓦地想起自己给宋知虞取的“婉婉”二字,正想反驳初阳自己给宋知虞取小字后,叫的都是宋知虞的表字。

    但却忽然又想起“婉婉”这个小字还并没在外人面前叫过,再想到初阳嘴上历来都少个把门的,便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沈持端起茶盏,望了眼宋知虞的席位,想来“婉婉”这个小字宋知虞是真心喜欢的吧?

    ……

    沈持一直都觉得玄法天师为人太过厚颜无耻,此刻他又得到了新的佐证。

    前面自己刚因笼子里的三只兽妖,与玄法天师起了龃龉。

    后面玄法天师却能按着原有的设计,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展示自己的“不世之功”。

    沈持在心里翻了玄法天师一个白眼,他杵着脑袋靠在扶手上,静看玄法天师还要翻出个什么花样。

    只见玄法天师施法将三只兽妖封印,金光闪闪的光链将三只兽妖牢牢捆住,一丝也不得动弹。

    玄法天师又命道徒推着三只兽妖的铁笼囚车,沿着宾客席前的步道绕场一圈,以显示自己封印法术的行之有效。

    初阳忍不住又骂了句:“真不如直接给人一刀来的快活,这牛鼻子老道的光链封印颇为毒辣,一点点向内渗透,紧紧束住那几只兽妖的元丹。妖身未死,便被活活剥走元丹,这是何其痛苦的事?难怪我们之前每次捉到的金印妖怪都瘦骨嶙峋,原来它们在玄法观里,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说完,初阳只恨身不能替的锤向桌案。

    桌案发出的颇大声响,引来了旁席太子的瞩目。

    太子见初阳那感同身受愤慨不已的模样,轻蔑的嘲笑道:

    “到底是只妖精,眼见同类受难,这心里一定像万蚁啃噬般难受吧。”

    他的话这次并没传入沈持的耳中,沈持此时正观察着慢慢朝席位靠近的笼车,他按住初阳的手臂说道:“师父所感,我全然明白,但此时千万不能冲动行事。”

    说着,沈持抬手在道台几处指了指,接着说道:

    “道台周围已经列起收妖法阵,恐怕玄法天师今日的法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玄法天师布阵对付的对象,他的法力又与师父旗鼓相当,师父你可万不能去冒这个头。”

    经沈持一言,初阳也将道台打量了一遍,发现确实有一道新起的收妖法阵。

    初阳侧首对沈持说道:“玄法天师在展示兽妖封印时,新起一道收妖法阵干嘛?难道还怕有人劫囚不成?”

    两人正说着,妖笼已经转到了他们的席位面前。

    沈持谨慎的观察着笼中的三只兽妖,并未发觉任何异常。他又将目光环场一周,也并没发现丝毫不对。

    沈持看着妖笼从沈微面前推过,又再经过宋将军和宋夫人的坐席,最后来到了宋知虞的面前。

    沈持眯着眼,无意间瞥到妖笼的铁锁,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开启了一半。

    “不好!果然有问题!”

    沈持猛地起身,撩起衣摆便要往宋知虞面前赶。

    初阳还没搞清楚状况,见沈持这慌乱的模样,连忙追问道:“什么问题?哪里有问题?”

    沈持并不想把这争分夺秒的时间浪费在说话上,可当他才跑到沈微面前时,妖笼的铁锁竟然又自己锁了回去!

    怎么会这样?

    沈持回头问初阳:“师父你施法了?”

    初阳一脸茫然,“没……没有啊,我都没搞清楚状况,施哪门子的法?”

    失去了行动的理由,沈持突然起身的举止就变的十分怪异,他想原路返回,却又已经引起了全场的瞩目。

    太子高声大笑道:“二弟这是干嘛?刚刚妖怪从面前过的太快没看仔细,所以要跟着笼子再看看?”

    沈微上前将沈持的手臂拉住,往自己的坐席边走边说道:“二哥就算想过来跟我聊天,也不必如此着急嘛,聆听法会就得平心静气才行。”

    太子白了沈微一眼,啐道:“老三这个跟屁虫,竟然又打我的岔!”

第74章 玄法观法会(9)

    沈持跟着沈微回到席位坐下,因隔间就是宋知虞一家,沈持便将妖笼看的更仔细了些。

    初阳坐到沈持身旁,问:“刚刚你是发现什么异常了吗?怎么突然又半路停下了?”

    沈持瞥了眼正低头翻阅经论的沈微,并没有立即回答初阳。

    沈微低头读经,眼也没抬一下的回沈持道:“二哥但说无妨,这雅间里的都是我的亲信,不必担心。”

    沈持听到沈微这默契的解答,嘴角不经露出几分笑意。

    初阳见状,佩服道:“你俩真不愧是兄弟,云扬你简直是沈持肚子里的蛔虫嘛。”

    沈微侧首笑了笑,回道:“只不过是我和二哥从小养成的默契罢了,不值一提。”

    沈持也只是浅笑,接着初阳方才的问题回道:“我刚刚是看见妖笼的锁开了,怕妖兽出笼伤人,正准备上前重锁。但跑到三弟这里却发现,锁竟然已经自己合上了。”

    “你看见锁是自己归位的?”初阳难以置信的追问。

    沈持点点头,肯定道:“正因为是亲眼看见,所以我才楞了几秒。”

    沈持杵着下巴,继续说道:“难道是玄法天师也发现妖笼开了,所以自己又施法锁上了?”

    初阳摇了摇脑袋,否定道:“他前脚布阵后脚开笼,总不会是为了自导自演显示自己的法力吧?还有,难道就因为发现被你察觉了,就连忙施法复原吗?逻辑不通啊……”

    初阳将目光撇向正静坐在宋知虞旁边的雪娘,喃喃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反而更加怀疑了。”

    沈持当然明白初阳的意指为何,如果方才施法的是宋知虞身旁的雪娘,那玄法天师列阵以待的就是她吗?

    可瞧着雪娘这般言笑晏晏的模样,并不像明知身在陷阱中的那般焦灼。

    但沈持又突然转念一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怎样的陷阱,确实都不足挂心。

    那么,雪娘究竟是一个隐藏的强者,还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教引娘子?

    ……

    玄法天师不断施加法力,将鬓角都憋出了一串细密的汗珠,却还是无法将妖笼上的锁扣打开。

    最后,玄法天师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恼怒的将拂尘一甩,挥手将清风召上前来,咬牙切齿的瞪着沈持与初阳,对清风吩咐道:

    “清风,下面的御剑斩妖你来进行。”

    清风震惊的睁圆了双眼,难以置信的说道:“师父,您不亲自御剑吗?可我……我的御剑术掌握的还不够纯熟,今日的法会又来客众多,万一我误伤了某位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玄法天师不屑的嗤笑道:“别怕,要的就是让你御剑误伤。”

    清风一阵糊涂,又追问道:“师父此话何意?徒儿不明白。”

    玄法天师从剑架上取下自己的佩剑,递到清风手中,道:

    “原本我是要借这三只兽妖试探宋知虞能否引出九尾狐,可瑞王和白鼠精却突然起身掺和了进来,瑞王殿下倒真是怜香惜玉呢。可这笼锁打不开,总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直把妖笼停在宋知虞面前吧。”

    听玄法天师说到这儿,清风像是已经明白了些,便接话道:“师父是要我御剑误伤宋知虞,看她能否引出九尾狐?”

    “是。”

    玄法天师点头,“御剑误伤这种事,我不便亲自操作。你只管大胆去试,我会暗中为你施法加持的。”

    清风拱手将腰身弯的很低,“可若是徒儿失手重伤了宋小姐,毕竟是在师父的法会上,师父这可如何交差?”

    玄法天师打量了清风一眼,嗤笑道:“这法会都是经陛下授意举办的,你还担心什么?师父知道你心里的盘算,你放心吧,师父就你这么一个闭门弟子,怎么舍得拿你出去抵罪?只是旁人不足以代表为师,就你最合适。”

    清风的小心思被玄法天师一语戳破,心虚的连忙解释道:“弟子不敢这样想,即是师父要弟子御剑,弟子定是要遵从的,弟子只是担心师父因为弟子的愚笨惹上祸事,故而才有此言。”

    玄法天师毫不在意的笑笑,清风究竟怎么想,又有什么所谓?

    “去吧。”

    玄法天师一边示意清风上前,一边朝旁边的道徒挥手奏乐。

    激昂的鼓点与管乐在场内奏响,仿佛这是件多么值得夸耀与骄傲的事情。

    清风领命开始往道台前的妖笼走去,他立在道台正中御剑出鞘。仙剑飞到空中的同时,台下的三个妖笼也同时爆开。

    玄法天师又惊又喜的看着清风微笑,自己许久没有测探过清风的法术,没想到已经精进了这么多,他还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学艺不精,真不知他要达到怎样的境界才会自信。

    广场上的百姓被清风突然放出的三只兽妖吓的慌忙逃窜,而宾客席的诸位大人,除了宋知虞一家,似乎都已司空见惯的稳坐如山。

    只见清风御剑升空,快准狠的瞬间便将白虎精斩杀。

    但他此时仍旧这般干脆利落的动作却惹的玄法天师有些不快,要装作法术不精误伤宋知虞的御剑者,怎么能将仙剑操控的如此干练?

    清风余光瞥见了玄法天师的脸色变化,生恐自己对御剑法术的熟练惹得天师忌惮,吓的手中的仙剑连忙抖了两下。

    看到清风像是开窍,总算懂得应该如何做戏,玄法天师欣慰的稳住在了法座上。

    清风却误以为玄法天师对自己懦弱的表现满意,还在心中庆幸自己回神的及时,便接着又以此颤颤巍巍的姿态斩杀了花豹精。

    初阳在一旁却看的颇为疑惑,他侧首对着沈持和沈微说道:“你们看那个御剑的小道士,他可真是奇怪。”

    沈微笑问:“先生觉得清风哪里奇怪?”

    初阳顿了顿,接着方才的话说道:“话说这个清风的第一剑,明明将御剑术操控的格外纯熟,可这第二剑怎么就突然不会控制了?”

    沈微却对初阳的话意外道:“啊?先生竟然觉得清风道长的法术纯熟?”

第75章 玄法观法会(10)

    见初阳不明自己的话,沈微叹笑道:“我是个不懂玄门道法的,但之前每次来玄法观,清风道长都因为各种缘由在被天师叱责,我还一直以为清风在学习法术上是个愚笨的。”

    沈持对沈微的话感到诧异,反问道:“清风时常被玄法天师叱责?”

    沈微往沈持耳边凑近来些,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二哥在想些什么,可我虽然平时不理政事,也往玄法观跑的勤,但在你和大哥之间,我毕竟与你亲近的多,所以玄法天师也总防备着我。

    我只知清风道长时常因为道业不精被天师责骂,故而颇为惧怕天师。但详情如何,我却一无所知。所以刚听到初阳先生说清风法术纯熟,我才感到十分意外。”

    听着沈微的话,沈持陷入了沉思。

    初阳却应着沈微的话说道:“瞧清风方才那两下,确实不是个法力庸碌之辈。”

    听两人言之至此,沈持忽而蓦地抬起头,恍然大悟道:“那清风现在装作一副御剑吃力的模样,必是有什么图谋!”

    沈持看着那几只兽妖的尸体,又想起刚刚锁扣半开的样子,瞬间就像是明白了什么。

    沈持忽地再次起身,掀起竹帘就要往宋知虞那席走去。

    沈微急忙劝阻道:“二哥,此举于礼不合啊!”

    几乎就在沈持掀起竹帘的同时,清风的仙剑终于失去了控制,直冲冲朝宋知虞飞去。

    “小心!”

    沈持大喊一声,一脚踏地腾空飞起,他拔出随身所配的匕首,回身便将清风的仙剑打了出去。沈持瞬间的爆发力,激的清风也往后踉跄了几步。

    宋知虞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的没能回神,她瞧着半跪在自己桌案上的沈持,这个病殃殃的瑞王殿下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杏木村从天而降的桀骜少年。

    宋将军与宋夫人慌忙的跑到宋知虞身旁,见宋知虞无碍,这才朝沈持拱手见礼,激动道:“多谢瑞王殿下出手相救!多谢瑞王殿下!多谢!”

    沈持理着衣摆从桌案上下来,慢条斯理的将匕首插回刀鞘,矜持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站在雅间背后的李达见事态平息,也将冲出的两步又退了回去。

    可就在此时,被沈持打飞的仙剑却像是拥有灵识似的,在空中打了个旋,又再次朝着宋知虞飞来。

    分明仙剑的操控者已不再对它施法,它怎么还能飞行?

    沈持与玄法天师远远的对视一眼,难道这个法会就是针对宋知虞摆下的鸿门宴吗?

    沈持来不及细想,仙剑就再次飞到了宋知虞面前,他伸手将宋知虞一把拦过,惊险的与仙剑打了个擦边,可他自己的手臂却被刺出了一道血痕。

    宋知虞拉着沈持被仙剑割伤的手臂,心疼道:“易书兄,你受伤了!”

    沈持没时间与宋知虞寒暄,那仙剑就在空中转了个弯,又再次朝二人飞来。

    沈持双眼凝神微闭,玄法天师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御剑刺杀!

    “沈持!接剑!”

    初阳举起沈持的佩剑,站在原地朝他远远抛来。

    沈微见初阳这不慌不忙的模样,拂袖笑道:“初阳先生不去帮帮二哥吗?”

    初阳一脸烂笑,毫不在意道:“老夫的原则是有所帮,也有所不帮。应付这样一把仙剑,沈持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老夫要是这时候冲上去,岂不成了拆人姻缘的罪人了吗?”

    “哦?”

    沈微听到初阳这最后一句话,露出一脸的八卦,就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秘密。

    他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初阳先生确实不适合上前帮忙。”

    “是吧?”

    初阳一脸得意,“老夫没说错吧?”

    ……

    这边两人还在优哉游哉的闲聊鬼扯,那边的沈持却在仙剑的来回攻击间得不到片刻松懈。

    沈持几次以武力击退不得,便也在自己的佩剑上施加符纸,以术法相抗之。

    两个回合下来,沈持终于也对这狗皮膏药似的仙剑失去了耐心,他用尽全力给予那把仙剑致命一击,将其斩成两段。

    仙剑断在地上微颤几次后,总算无法再动弹。

    “易书兄你怎么样?”

    见战斗结束,宋知虞小跑到沈持身前,她从袖兜里掏出沈持之前送的那瓶金疮药,准备亲手为沈持手臂的伤口上药。

    “我没事,宋小姐不必担心。”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沈持还是刻意与宋知虞保持着距离,他从宋知虞手里接过金疮药,随意往伤口上涂了一些。

    “哎呀呀,真是罪过。”

    大局已定,玄法天师这才以一副负荆请罪的姿态,缓慢走到众人面前。

    “小徒御剑不精,惊吓到瑞王殿下和宋小姐了,贫道在此替小徒向各位请罪。”

    沈持冷笑一声,玄法天师一句小徒御剑不精,就想将罪责推脱的干干净净,可真是有恃无恐啊。

    宋将军脸上像是压了万朵乌云,他满脸愤懑的在宋夫人耳边啐道:“放他娘的狗臭屁,真当我宋巍是傻的?以为我们不懂法术,就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了吗?”

    宋夫人连忙捂住宋将军的嘴,劝阻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巍郎,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忍!”

    宋将军虽然悻悻不平,但经宋夫人这一提醒,还是权夺出利害关系,没再开口。

    沈持面无表情的回道:“天师法力高强,俗话说名师出高徒,清风道长的御剑术怎会不精呢?”

    玄法天师被沈持这话一短,没有立即回应,他朝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便上前拱手谢罪道:

    “都是小道的无心之失,昨夜紧张失眠,没有调息好,这才冲撞了各位贵人,还请瑞王殿下责罚!”

    说罢,清风“啪”的一声跪倒在沈持跟前。

    沈持冷冷的瞥了清风一眼,老的厚颜无耻,小的果然也不好对付。

    清风都不断声称他是无心之失了,自己要是真责罚了他,岂不落下个苛责的罪名?

    清风这话,说的实在是高啊。

    沈微听到清风的认罪词,侧首看着初阳,调笑道:“修行之人,竟然也会因失眠而影响法力?”

    初阳把手搭在沈微脖子上,把他往身前一揽,俯首道:“到底会不会影响,小云扬试试不就知道了?要不要老夫教你些法术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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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小妖精介绍:
进京前,宋知虞以为北梁京都理应绝代繁华,歌舞升平;进京后,宋知虞才发现,这看似风平浪静的盛世宏图下,权力纷争暗流涌动,阴谋阳谋防不胜防……
宋知虞:真是令人头大,三十六计走为上,开溜!
沈持:恩公救命之恩,小生理当舍身相报。既然要走,何不带上我?
宋知虞:……我很可怕,我吃人!
沈持:带我回去,煎炒烹炸你随意。
……
如果你的生命需要用我来救赎。
那么,我甘愿与你共享我的一生。盛世小妖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小妖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小妖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