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让我入股怎么样?
玄法天师冷然一笑:“皇位上的那只老狐狸,你别看他面黄肌瘦每天没什么气力的模样,实际上他把整个北梁都紧紧攥在手里。他一直都在平衡他几个儿子之间的势力,会让他们彼此相斗,但不会有大伤。
这就像是悬崖上的老鹰,把自己的孩子摔下去逼迫它学会飞行。毕竟他们是皇家,是要扛起整个国家的担子。虽然现在太子位上的是老大,但是依我看,最后坐上龙位的究竟是老大,还是老二或者老三都还说不定呢。
所以我明面上是谁的人又如何?只要我是在为坐在皇位上的主效力就可以了,有道是自古无情是天家,若是有一天他们觉得我无用了,不管我在谁的阵营都于事无补……”
玄法天师顿了顿,“何况,只要等我抓住九尾狐,吸取她的元丹将大法练成,区区一个北梁皇室又何必放在眼里?这才是对我而言最要紧的事情。”
玄法天师又瞥了眼闻止,“你的半枚元丹,等我抓住九尾狐就还给你。你放心,一定也有你的份。做人,目光还是得放长远些,不能拘泥于眼前。”
闻止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又恭敬的朝玄法天师行了一礼,应道:“天师真知灼见,小妖受教了。”
……
京城西市,怀远坊的某梨园门前。
沈持跨马而下,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宋知虞,笑道:“我说的就是这儿了。”
宋知虞亦下马站定,顺着楼阁飞翘的屋檐望去。
“回梦阁?”
几个杂役小跑过来,从众人手中接过缰绳,把马牵往后侧的马棚。
沈持带着宋知虞踏上台阶,一边走一边解说道:“回梦阁原是以折子戏班发家,后来在京中做大之后,又与酒楼合并。如此,才有了如今这响彻京城内外的回梦阁,这里吃喝玩乐一条龙,只要是你想的到,在这里就能花钱买的到。”
“那不就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意思?”
宋知虞打量了沈持一眼,不明白沈持在得意些什么。他作为北梁皇室的代表,竟然能容忍黑帮在自己脚下张狂?
没想到沈持却谈笑自若的接道:“算是吧。可除了黑白两道之外,还能在这里花钱找到术士办事。”
“啥?”
宋知虞被沈持的话惊讶住了,两眼瞪的硕大。
意思就是——只要你在京城有钱,上天遁地啥都能行?
初阳走到宋知虞身边,漫不经心的晃着袖子解释:“这回梦阁是夏国舅送给沈持的生辰礼,所以他姑且算是这里的老板吧。”
宋知虞听到初阳的话,抬头又将整座回梦阁打量个遍。
她跑到沈持对面眨巴眨巴眼,眉飞色舞地大笑道:“小弟,原来你这么有钱啊!哎呀呀,发了发了,妥妥的发了!”
李达震惊的盯着宋知虞,她这又是在作什么死,竟然敢叫瑞王小弟?
李达下意识地要替宋知虞向沈持谢罪,但他却发现沈持并没有任何不悦,似乎心情还挺不错。
真是奇了怪了……
瑞王怎么会对这称呼没任何意见?难道这已经不是宋知虞第一次把瑞王叫小弟了吗?
沈持瞥了眼宋知虞一脸财迷痴笑的模样,反问道:“发什么?这座楼原本就是我的,你怎么一副发横财的样子?”
宋知虞的小心思被沈持一语戳中了一半,她不好意思的又走回沈持身旁,扯着他的广袖故作娇羞的撒娇道:
“哎哟,易书兄,我们算是朋友吧?”
沈持瞥了宋知虞一眼,不置可否。
“你是这北梁尊贵的瑞王殿下,那叫一个仪表堂堂风流潇洒,雄姿英发仪态万方,貌比潘安才比子建呐。”
宋知虞这一溜的话听得沈持心里是分外舒畅,小姑娘还算有点眼力见。
宋知虞见沈持面露笑意,又接着往下:“所以啊,这区区一座回梦阁对你而言应该也就只是一桩小生意吧,既然是小生意,那就让我投资入个股怎么样?”
油嘴滑舌的地主老财终于露出了她吸血的獠牙。
沈持讪笑着不说一言,迈腿走进了回梦阁大堂。
宋知虞死不放弃的追上去,堵在楼梯中央又问道:“到底怎么样嘛?”
“不怎么样。”
沈持懒洋洋的挡开宋知虞的手,“你是能帮我拉生意,还是能帮我照看铺子?”
宋知虞摆摆头。
沈持早已料定宋知虞的回答,悠然的应道:“那不就对了,我凭什么做你这亏本买卖?”
“但我会写戏啊,旧剧新编的那种。”
宋知虞指着一楼正在唱纣王妲己鹿台自焚的戏台,“这出我就写过!戏台子上成天就是那么几出戏轮流转,其实大家早就看腻了。”
听着宋知虞这颇大的口气,沈持又被勾起了兴趣,他扶着栏杆走到二楼一小包间坐下,问道:
“那你把这纣王和妲己写出了什么新花样?”
“我不喜欢这样的悲剧。”
宋知虞坐到了沈持对面,她托着下巴靠在栏杆上,往一楼中央的戏台看。
“纣王虽然昏庸,但知道妲己是狐狸也爱。妲己虽然祸世,但受的是女娲娘娘的命。他们的确误国误民,可对于彼此而言却是这世间极少有的好情人。
所以,我就新编了出鹿台自焚后的戏,让他们在别处投胎重生,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普通人的生活。”
“你的想法倒是新巧,但这出戏本就是为了让看客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坏人恶有恶报的快感,借此警醒世人积德行善,警醒执政者勤政爱民。可你如此写,就弱化了这样的教育意义,也弱化了戏剧冲突的高潮。这出戏编排出来,可能不太会受这里看客的欢迎,或许那些胭脂坊的女眷才会比较喜欢。”
沈持认真的点评完,悠闲的喝了一口茶。
宋知虞对沈持的点评听得上心,说自己编写的戏可能只受女眷喜欢,这点她赞成。可沈持那一连两个弱化,宋知虞却不能认同。
“为什么戏曲话本非得要讲点什么道理才可以?话本的存在本就是让人做梦,硬加上那么些枷锁反而失了它原本的灵气和自由。”
沈持:“你说的对,但人妖殊途这条底线还是不能破。毕竟你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在看你的戏,万一某些人就是死脑筋要模仿你戏中的内容呢?那这世间岂不是乱了套……”
宋知虞指着坐在沈持身旁的初阳,反问:“那他和你怎么没人妖殊途呢?世间万物是不能以一言以蔽之的,人有好有坏,妖肯定也有好有坏。你这初阳师父不就是个好妖精嘛,还多次搭救过我。人如果自己要作恶,怎么也不能怪到他看过的戏曲上啊。若是连父母都教不好自己的孩子,难道仅凭几出戏就能教好了?”
宋知虞这拐弯抹角的夸奖,初阳听得高兴,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没加入两个小屁孩的辩论。
第32章 大哥来支援你
沈持却被宋知虞的话给一时噎住了,他顿了顿没立即回答。
李达见宋知虞这牛角尖对瑞王连连发问,把瑞王逼的无话可说,着实有丝咄咄逼人。
他便向沈持拱手一礼,在旁调和道:“还望瑞王殿下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这黄毛丫头计较,小姐年纪轻不懂事,还请瑞王殿下见谅。”
沈持沉思过后,却像是豁然开朗,他随意一摆手,说道:“宋小姐说的对,是我在这方面显得过于激进了。”
宋知虞说过就忘,她也没把她和沈持的对话太当一回事。
宋知虞匍在桌上,双手托腮看着沈持,鼻间忽然嗅到一缕从沈持身上传来的药香。
她瞥了眼沈持腰间的青花瓷药瓶,道:“又把话说回来,小弟。我想入股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
沈持懒懒的摇食指,靠在椅背上。
“你也知道,我这么穷不比太子,他去你家拜访都十几盒十几盒的提东西去,我倾家荡产也只能带两盒。回梦阁就这么点小本生意,实在是折腾不起。”
“嘁。”
宋知虞嘘了一声,“装大尾巴狼的小气鬼,不入股就不入股,本小姐以后自己开个戏班子,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沈持听的格格发笑,把桌上的点心往宋知虞面前推近。
“你还是别写了,吃东西听戏吧,现在这台上的可是当家花旦。”
当家花旦的唱腔身段的确是一等一,可宋知虞听着听着却又走了神,她忍不住打量起回梦阁的内部构造。
回梦阁是个回字形建筑,一楼的戏台设在楼阁天井里,无论客人坐在哪个位置,都能无死角的看到戏台上的表演。
每个窗口都设有纱幔与珠帘,但与宋知虞他们同坐二楼的其他客人,为避免影响看戏效果,几乎没人将其放下。可顺着柱子往上看,楼上却全是白纱一片。
今天这么凑巧,楼上坐的全是见不得人的主?
“楼上的人怎么都把纱帘给拉下来了啊?本来就坐的高,这样不是更看不见戏台了吗?”
宋知虞啃着绿豆糕,疑惑不解。
“楼上几乎都是来谈事的,听不听戏不重要。”
沈持把玩着茶盏,眼皮都没抬一下。
宋知虞突然想起回梦阁暗地里所做的生意,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噢~原来都到瑞王殿下这儿谈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是,在你的地盘就算生意谈不拢,也没人敢在这里造次,起码保证性命无忧。”
宋知虞对瑞王殿下这用的都是什么措辞?
李达听的头皮发麻,正准备再为宋知虞开解时。却听见沈持又哈哈大笑起来,传言中这位不苟言笑的瑞王,今天似乎已经笑了很多次。
所以,之前那些关于瑞王的传闻都是谣言吗?
“对,在我的地盘,没人敢横。”
宋知虞听到沈持这话,在心中暗自感叹:瞧沈持这口气,他才是妥妥的京都地头蛇。和沈持相比,她那西蜀霸王花就是个纸老虎。不过只是个挂名的虚衔,吓唬吓唬人罢了。
想到这里,宋知虞思路忽然一转,看着沈持问道:
“易书兄,既然你瑞王殿下的名号都这么厉害了。那为什么不直接去禀告更厉害的圣上,借皇权之力再加上玄法道,一起去查办流民村失踪案的事?那样,一定比你们俩单独行动更加事半功倍啊。”
沈持侧首看了宋知虞一眼,小姑娘对他可真是哥哥弟弟的一通乱叫,称呼是想换就换,放眼整个京城谁敢对他如此放肆?
沈持指节轻扣着桌面,在心里用一弹指的功夫扯了个慌,笑答:
“合作也得找完全信得过的人才行,正因为现在不知暗中操作那些金印的人是谁,所以更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宋知虞似懂非懂的点头,“但是就凭你们几个,也太势单力薄了些。”
“其实若是在流民村作乱的只是一般盗匪,大哥倒是勉强可以来支援你,只可惜……”宋知虞的语气有些懊恼。
“支援?”
沈持挑眉,没料到宋知虞还有这样的想法,顿时感到有些惊讶与惊喜。
“是啊,可是你们也说流民村作乱的多半是妖怪了,我哪里还能帮得了你们啊。你们也知道,我来京城这个月里,都已经遇见妖怪几次了,并且回回都险些丧命。唉,我纵使有心也无力。”
初阳闻言,有些得意地双手环胸。
“你想来也不是不可以。有老夫在,你这小丫头还用担心安全?”
听见初阳这话,宋知虞的脑子里瞬间便回想起了在杏木村那晚,沈持的制敌银针和元宵夜初阳对妖怪的一击制胜,顿时眼前一亮。
“小老鼠,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来?”
宋知虞的壮志豪情成功被初阳点燃。要知道,行侠仗义可是她从来不曾放下过的梦想啊。
此外,既然京城内外的这些妖怪做乱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操控金印之故。
那么豹子精之所以能在杏木村害人,甚至在被沈持重伤之后还追到营地行凶。先是打伤枫茉在前,又杀死爹爹帐下的曹三叔几人在后,这也难保不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再加上元宵夜那次,她不过就是出门赏个花灯而已,居然都能碰见金印妖怪杀人,要说这背后全都是巧合,她也不会轻易相信。
只是不知道,这些阴谋到底是针对谁?若她只是被误伤的还好,可若是有人就是针对她或者是针对她们将军府来的呢?
毕竟她爹是在家如何关门避祸的,宋知虞可全看在眼里,偏这些妖怪还回回出现在他们身边。
事出反常即有妖,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倒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在故弄玄虚,想要害她将军府了。
虽然她也不是那么懂朝堂上的事,可她也知道,她爹手中的兵权是个香饽饽,也不乏有人眼红。
既是可能事关阖府安危前程,她又怎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初阳的法力高强,沈持瞧着也不是个拖后腿的,她若是和他们一起调查,岂不正好?
李达却不敢再听宋知虞说下去,他顾不得在瑞王面前的礼仪,连忙打断宋知虞。
“你忘了上次在杏木村,我们对付那个豹子精有多吃力吗?”
沈持听到李达的话后,打量了李达的脸色片刻,便接在李达的话后附和道:
“李副将说的对,你是个女儿家,参与此事甚是危险。并且京中女子皆以学武为耻,你又云英未嫁,传出去可能会对名声不太好。”
但宋知虞究竟是如何圈重点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见她对沈持的话甚是吃惊,双手拍在桌子上,大声反问:“以学武为耻?学武有什么耻不耻的?”
宋知虞说完,又低着头喃喃自语的骂道:“京城的破规矩可真奇怪。”
初阳忍不住嗤声偷笑,调和道:“小丫头你若是想来那就来吧,至少在京城,老夫还是能护你无忧。”
李达一听对面这是要和宋知虞达成共识,急得脸红,顾不得眼前有外人在,对着她喝道:“宋知虞!”
第33章 消失踪迹
宋知虞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李达的肩膀安抚:“哎呀,师父。你看对面这位初阳先生,他的功夫你又不是没看到过,而且他还会法术,他说没事肯定就是没事了。”
说完,宋知虞朝初阳示以眼色,初阳立马把头点的像摇骰子一样。
宋知虞见李达没有说话,又退一步道:“你要是实在担心,师父你可以跟我一起嘛。”
“不行,你……”
一听不行,宋知虞没等李达把话说到一半,便打断他道:“让你一起都不行吗?”
“不行,太不合规矩。”李达一丝不苟的正襟危坐。
规矩?
她小师父竟然还和她提规矩?也不知道究竟谁在平日里才最不守规矩……
“那你喜欢雪娘合规矩?你一个外院的经常跑到后院来偷看女眷,你……呜!”
李达急得连忙捂住宋知虞的嘴,要是由着她说下去,非得把他羞到裤衩都不剩。
“好好好。”
李达脸红的看了眼瑞王和初阳,那两人正认真看台上的折子戏,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李达做出了让步,“等我回去禀告将军,将军若是同意,我就陪你去。”
“告诉我爹不就是明摆着没戏吗?师父,你就是这样在背后捅你徒弟刀子的?不行,不能说。你要是给我爹娘说,我就给雪娘说,咱俩这刀子要捅就互相捅。”
宋知虞用余光打量李达,李达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再说话。宋知虞知道,她师父这就算是默认了。
她搂着李达的肩膀,撒娇道:“师父对我最好了。”
李达不很愉悦的看着她,叹了口气。
初阳见这边大局敲定,出来总结发言,道:“那好,要是日后有行动,我就施法通知你。”
“好!”
宋知虞激动的抱手,摩拳擦掌。
而她对面的沈持却没有任何表情,正歪着脑袋悠闲的喝茶听戏,好像包间内的动静与他无关似的。
刚刚附和李达反驳都有他的份,现在见自己要一起行动了,反而默不作声,难道这是不欢迎的意思?
宋知虞摇了摇脑袋:不管不管,如果能将金印查出个究竟,还曹三叔这些死者一个公道,她受沈持一点冷眼又有什么?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如果不去把握,指不定她就要悔恨终生!
所以,管他沈持什么态度,反正初阳欢迎自己帮忙,自己跟着初阳去查案就行了,沈持这傻大个的态度有什么重要?
宋知虞一拍桌子:“我宣布,我们捉妖小分队就此成立!”
“好!”
初阳大声捧场,把巴掌拍的啪啪响。
沈持懒洋洋的将手中茶盏放下,嘴角在不经意间似乎微微提了一下。
……
沈持摆下的宴席吃到一半,苏仪就回来了。可他却蹙着眉头,表情颇为严肃。
沈持放下筷子,侧首看向他。
“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苏仪抬手见礼,“殿下,我带人返回,沿着那条巨蟒逃走的方向搜索。但……行到一处洼地时,被巨蟒压出的痕迹却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
沈持的表情不觉也变得格外正经。
初阳杵着下巴,“但今天那蛇被我们一直压着打,我也没察觉到它有法力,并不是个修炼成功的妖精,怎么会突然消失?”
宋知虞另辟蹊径,她搁下筷子挪着椅子往门前靠了靠。
“苏仪,是不是那条巨蟒钻到沼泽地里去了?周围的水塘啊稀泥坑啊,你都检查过没?”
宋知虞这话问到了实处,苏仪愣了两秒,答道:“洼地周围我们都反复搜查过,至于水塘里面……没有下水察看。”
苏仪转身面向沈持,拱手谢罪:“小人失职,望殿下赎罪。”
沈持若无其事的理着广袖站了起来,“没事,明天再带人去林子里看看,或许那条蛇游到水里,已经通过地下水逃走了也未可知。若是它潜伏在水里,你们下去反而危险。”
“这吃的也差不多了。”
沈持双手一抱,朝宋知虞使眼色。
“大哥要不要换个地方,去小弟楼上的瑶光台再开壶酒一起赏月啊?”
李达的脚刚抬起半寸,正准备踢宋知虞暗示,却听见宋知虞已经在识趣的婉拒。
“还是下次吧。”
宋知虞瞧了眼窗外,看样子时间已临近酉时三刻。
“出门前,虽然已经跟我娘说好出来玩一天,但女孩子月升不归也不合适。”
宋知虞垫脚把脑袋往沈持肩上凑,捂着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这次我听我娘的话乖乖的,我下次才好溜出来捉妖啊。易书兄,见谅。”
沈持的嘴角扬了起来:“那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宋知虞起身站正后,刚好听见沈持的回答,什么叫“那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沈持这厮的话,怎么让人听上去总感觉有点……拽?
宋知虞看着沈持的脸,眉宇间果然大写着高傲桀浪。
可是这有什么好拽的,本姑娘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完全不需要你送。
宋知虞豪气的抱手,在沈持面前意思的点了下,又转身对初阳挤眼笑道:
“小老鼠,那我就走了。有情况千万记得通知我,我一定认你做我们分队的老大!”
“哈哈哈。”
初阳大笑着走到宋知虞身旁,“老夫说话一言九鼎,肯定通知你。”
初阳从袖子里掏出一信号管,“这是我用法术特制的信号管,一管能发三次。如果你有事要找我,打开盖子对着天空发一弹,我一定会赶过来找你。”
宋知虞从初阳手里接过信号管,宝贝的来回打量了两次。揣进怀里向初阳致谢:“我会好好带着,多谢啦!”
宋知虞又看了眼沈持,方才沈持的表现还是不喜欢自己加入,现在初阳把接头的信号管给了自己,这厮怎么反倒不喜不怒没有任何表情了?
算了,本姑娘也不管你这矫情的瑞王做派了,直接来个霸王硬上弓,到时只要人到场,你不想我来也没用。
想到这儿,宋知虞又忍不住笑起来。
“小弟,大哥走了。”
宋知虞朝沈持眨了一眼,路过苏仪身旁时,又与他点头告别。便带着已经把腰弯成潜水番鸭的李达,从回梦阁离开了。
宋知虞走后,沈持和初阳又坐回座位上。
沈持端起酒杯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也不看初阳的脸。
“你倒是挺喜欢宋知虞啊,把信号管都送给她了。”
初阳故意皱着眉,装作疑惑不解的模样:“啥?原来你又不想让那小丫头跟我们一起了?我还以为你后面不说话,是碍于李副将在此,以你的瑞王身份不好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去把信号管追回来。”
说完,初阳的屁股才刚离凳,一股力量就把他猛的拉回原位。
“人穷志不穷,瑞王府再破,一支信号管还是送得起的,坐好。”
初阳一副对沈持了如指掌的模样,偷笑着也端起酒杯喝起来。
“只是不知李副将回去向宋将军禀报后,宋将军会怎么想?小姑娘若是出不来,我的计划也就执行不成了。”
说完,沈持看着窗边扑闪的烛火,不自觉的就入了神。
初阳看了眼沈持幽深的眼眸,淡然一笑:“这些小麻烦你师父倒是可以随手解决。”
初阳悠然挑眉:“只要你的决定不变。”
第34章 李达的担忧
出了回梦阁,宋知虞和李达骑马缓缓走在坊道上,街上行人已不多,商铺也已关门过半。
李达一直看着宋知虞,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知虞。”
“嗯?”
酒劲后知后觉的上来后,宋知虞的头现在变得有些晕,她拍了下脑袋,眼睛不怎么聚神的看向李达。
“我想了想,你以后还是不要打猎了,实在想出门,就让夫人或者雪娘带着你在城里逛逛,京城这么大,有意思的东西还是有很多的。”
“为什么?”
她小师父突然这样语重心长是干嘛?
“刚才瑞王殿下在,我不好明说。流民村的失踪案,你还是不要跟着瑞王参与。且不说将军是郑国丈阵营的人,光是京中如此多的妖邪怪物,你出门万一碰上了,就算有初阳先生在也不一定安全。”
李达说到这儿,又看了眼宋知虞,见宋知虞似乎还在认真听,这倒难得。
“进京前,将军和夫人就嘱咐过我,不要再带你习武,我还当只是为了给你婚配做准备。现在看来,这京中局势还是待在家里最安全。
夫人原本不要你出门,现在退而就其次,许你半月出门一趟。想来夫人也是看你在家里如坐针毡,思前顾后才做下的决定。所以,你能不能也退一步,出门不打猎,就在城里逛逛,怎么样?”
李达把话说完,等了许久也没见宋知虞吭个声。
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行伍之人,石破天惊的矫情起来,管了这么一回闲事,这丫头怎么还不给点面子?
“喂。”
李达举着马鞭戳了戳宋知虞的肩膀。
结果只听“啪”的一声,宋知虞扑倒在马背上,所幸她还知道抱住马脖子,没有从马上掉下去。
这丫头什么时候坐着就睡着了?
李达无奈的叹了个气,敢情自己方才说的那一长串话,宋知虞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骑到宋知虞前面,拉住她的缰绳慢慢打道回府。
……
镇远将军府门前,宋夫人满脸焦急的站在门口,宋将军换了身行装正准备上马,看样子是打算亲自出门寻人。
见李达带着宋知虞回来,宋夫人连忙让仆人上前将宋知虞扶下马。
她急声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晚?知虞怎么还睡着了?”
宋夫人上前捧起宋知虞的脸,“哎哟,一身的酒味。”
李达看着面前放下心的宋将军和宋夫人,恭敬的抬手见礼道:
“将军,夫人。属下有事禀报。”
闻言,夫妇二人愣了片刻,难得见李达如此认真。
宋夫人朝雪娘霜娘摆手,让她们把宋知虞扶回屋休息。
夫妇二人领头往院里走,坐到安禧堂的正座上后,宋将军挥手遣散众人。
“你坐下吧。”宋夫人示意李达坐到近前。
宋将军则单刀直入,问道:“你要说什么?”
李达见礼,答道:“回禀将军和夫人,属下感觉小姐……和瑞王走的很近。”
宋将军和宋夫人从话中听出玄机,面露惊讶的反问:“你们今天出去打猎碰到瑞王了?”
“是。”
李达一五一十的汇报,“瑞王在郊外查流民村的失踪案,本来碰见后只是和小姐一路打猎,但林中却突然出现了一条巨蟒。”
“巨蟒?”
“是的,夫人。”
李达看了眼宋将军,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他比宋夫人要稳得住。
“但有惊无险,巨蟒负伤逃走了。”
李达顿了顿,“请恕属下逾矩,属下真正想说的其实是……瑞王殿下身手不凡,上次杏木村再加上今日,属下已经亲眼见证了两次。瑞王殿下与传闻并不相符,是个厉害角色。”
宋夫人没有说话,她转过头平静的看着宋将军。
宋将军摩挲着护腕上的花纹,应道:“上次瑞王来访,我从知虞哪里得知他就是杏木村那晚的救你们的少侠时,我就猜到瑞王殿下不简单,怕是他体内的妖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
宋夫人附和道:“看来你最近称病不出是做对了,瑞王体弱多病的传闻果然只是个幌子,他能如此韬光养晦,倒不失为聪明人。”
李达又接着说:“并且,小姐和瑞王殿下……”
“他们怎么?”
听到李达这大喘气的口吻,宋夫人忍不住急切起来。
“小姐叫瑞王殿下小弟,瑞王殿下竟然也回了几次大哥。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听到这话,宋夫人和宋将军都有些忍俊不禁,他们对此倒是早就有数。
“上次瑞王殿下来的时候,将军就听知虞这样叫过了,只是……”
宋夫人看向宋将军,“只是以将军和郑丞相的关系,不知这瑞王接近知虞是否怀有异心。”
“王喜说瑞王当时还准备给知虞取小字,好在被雪娘给及时打断了。才见过两次面,瑞王就给知虞取小字,就算是救命恩人,这样的举动也委实轻浮了些。”
李达听到宋夫人的话,想张嘴说宋知虞和初阳约定查流民村失踪案。
但他想了想,自己都已经说了这么多,将军和夫人一定也会看好宋知虞,不让她有机会再跑出去见到瑞王。
所以,既然查案没有实现的可能,自己也就没必要再说一桩让宋知虞挨骂的事。
便改口道:“属下认为,为小姐安全考虑,日后还是不要再让小姐外出打猎了。如果小姐实在在家里憋不住,就让她去京城里逛逛,这样也比去郊外打猎要好。”
宋夫人赞成的点头,“你说的对,今天你们在城外遇见巨蟒,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心软妥协的缘故。”
宋夫人与宋将军对视,“除此之外,将军既然选择了要在浑水中尽量保持中立,那么知虞也不该再见瑞王或者太子。不能将军在前面如履薄冰,后院却失火拖了后腿。虽然瑞王几次三番救过知虞,但毕竟是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不能等闲视之,要防还是得防。”
宋将军看着宋夫人点头默认,这件事就算是达成了一致。
……
长乐苑。
雪娘和霜娘将宋知虞放在床上,招呼枫茉去备热水。
“霜娘,小姐这边有我在,你回去向夫人复命吧。”
雪娘替宋知虞掖好被角,温柔地笑着对霜娘说。
“好,那我就回夫人院里去了,雪娘你好好照顾小姐。”
霜娘又朝床上看了一眼,宋知虞这里确实也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霜娘走后,屋里就剩下雪娘和宋知虞两人。
雪娘坐在床边,沿着宋知虞的下颌线,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你可真是不听话,我应该怎么做?”
雪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嗔,眼睛里却满是慈母般的宠溺。
宋知虞经过一番折腾,意识朦胧的半梦半醒,应道:“我听话……我可听话了。”
雪娘点着宋知虞的鼻子,“睡觉也不踏实。”
“我没睡了。”
话是这样说,可宋知虞眼皮都没抬一下。
雪娘摸着宋知虞的脸,“睡吧,我不打扰你了。今天在西郊林场所遇,确实也累坏你了。”
宋知虞含糊的呢喃着,不知又说了句什么,雪娘一个字也没听清。
但她也懒得和床上这个醉鬼一般见识,她走到窗边将窗户闭紧,看着投射进屋里的月光发呆。
第35章 替身术脱身
宋知虞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房间。枫茉站在衣架前,正理着她昨日换下的脏衣服。
“枫茉。”
“小姐,你醒啦?”
枫茉手里的衣服也没放下,笑着走到宋知虞的床边。
“小姐想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
宋知虞没有说话,撑着床沿坐起。她斜靠在枕头上揉搓眉心,宿醉之后头还有些痛。
“你在收拾衣服啊?”宋知虞问。
枫茉点头,蹲在了宋知虞的床前。
“我正准备把小姐的脏衣服拿去洗,对了……”
枫茉从宋知虞的外衣夹层里掏出一根细管,“小姐,这个是什么?你还要吗?”
宋知虞聚精一看,枫茉手上拿的正是昨晚初阳给她的信号管。
“要,当然要!”
宋知虞从枫茉手里将信号管接过来,握着手里又端详起来。
初阳说这里面的信号弹是他用法力做的,那它与普通的信号弹又有什么不同?
是烟花更大一点,还是声音更响一点?
枫茉凑近看了看,问:“小姐,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啊……”
宋知虞反手一转,盘腿坐正,正准备给枫茉侃侃而谈。
但当她视线里同时出现枫茉和信号管时,宋知虞突然想起她昨天激情上头搞忘的一件事。
上次元宵夜出去赏灯,连累了枫茉和立夏立冬几个丫头受罚,当时她还好一顿愧疚来着。
昨天和李达单独出去,又和初阳沈持喝了酒,怎么一冲动就把这些全给忘了?
她答应和初阳去查案,可只要查案,她不又得趁着月黑风高翻墙吗?
这样一来,万一被人发现,连累的不还是枫茉她们几个。
宋知虞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己真是猪脑子,怎么什么事都记不住?
枫茉还以为宋知虞宿醉未解,连忙拉住宋知虞拍脑门的手,关切的问道:“小姐是头还在痛吗?”
“没……不痛了。”
宋知虞因为心虚,答的有些结巴。
枫茉对她这么好,她不能又连累枫茉受罚。可是自己那边又和初阳说定了,并且自己的确也挺想去的,这可如何是好?
宋知虞埋头沮丧,抬眼正好看见信号管的管壁上刻着两个小篆的“初阳”。
她便忽然转念一想:初阳是个妖精,这件事找他会不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枫茉,我还想再躺会儿,你去小厨房给我煮碗鸡汤面来。”
宋知虞佯装躺床,把枫茉支走。
“好。”
枫茉把衣服挂回架子,向宋知虞见了个礼,就到小厨房去了。
宋知虞立刻翻身而起,走到窗边将信号弹对准天空,缓缓将盖子打开。
结果,信号管并没发出任何声响,也没迸射出一点烟火。
宋知虞不禁怀疑初阳给的信号弹是不是进水坏掉了?
她正准备找根火折子助燃时,一只荧光绛紫色的蝴蝶从管子里缓缓飞出,围着宋知虞飞了一圈后,突然就凭空消失,湮灭了踪迹。
宋知虞看呆在原地,难道这只蝴蝶就是信号?
可与其说它消失是飞去通风报信,更不如说像是初阳制作失败,这只蝴蝶连一尺地都没飞出。
宋知虞把信号管盖上,又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用法自己没发现么?
结果,宋知虞举着信号管刚转身,就撞到一个人怀里。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初阳的声音在她头顶说道:
“小丫头,你一大清早就找老夫,是有什么事啊?”
宋知虞看见初阳又惊又喜,没想到他竟然来的这么快!
那只蝴蝶居然还真是信号。
“嘘!”
宋知虞看到立夏和立冬正在院子里浇花,她朝初阳比着噤声的手势,“你小声点。”
宋知虞回身将窗户关上,拉着初阳到桌边坐下。
“小老鼠,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找我?”
“大事!”
宋知虞双手托腮,一本正经地靠在桌上。
“我可能没法跟你们去查案了……”
“怎么?想了一晚上后悔了?”
初阳好像料到宋知虞会有如此反转,理着袖子不急不缓地翘起二郎腿。
“不是,我没有后悔。”
宋知虞看了眼初阳的表情,为自己的违约感到愧疚。
“只是我爹娘把我看的很紧,我要是跑出去被人发现了,院里那些丫头都要受连累。”
宋知虞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再抬头。
“我不想连累她们替我受罚,所以……”
初阳神气十足的靠向宋知虞,“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让我帮你解决麻烦?”
“嗯嗯嗯!”
宋知虞兴奋的连连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小老鼠,你法力高强,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有。”
初阳也没卖关子,神气的从袖兜里掏出一个木偶女娃娃。
“这就是办法?”
宋知虞疑惑不解的接过木偶仔细看了看,没想到木偶的五官竟然与她神似。
“它跟我长的好像啊……你怎么还随身带木偶?”
初阳抱手,“我就是按着你的模样雕刻的。”
什么?
按我模样雕刻的?
可我之前又没让你帮忙,你怎么知道要提前雕好木偶?
宋知虞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又听初阳紧接着说:
“解决办法已经在你手上了。”
“它怎么帮我解决?难道它也会法术?”
宋知虞目不转睛,求知若渴双眼紧盯着初阳,等待解答。
“它是你的替身,我给你演示一遍,你仔细看着。”
初阳从宋知虞手里又将木偶拿了过来,拉着宋知虞走到床边。
他将木偶放到床上,竖起两指念道:“赋尔魂力,化木成躯。”
初阳说完咒语,两指在木偶眉间一点,那木偶瞬间像是有了生命,在床上诡异的颤抖起来。
片刻便化成了人形,五官也逐渐生成——竟是宋知虞沉睡的样子。
宋知虞大开眼界,“小老鼠你太厉害了!”
她好奇的用手戳了戳木偶人的脸颊,柔滑有弹性,甚至还有体温。
“这样,你想出门的问题应该就解决了吧?”初阳得意的看着宋知虞笑。
“解决了解决了!”
宋知虞屈膝向初阳行礼致谢,“小女子谢过初阳先生。”
初阳飘飘然的咧嘴大笑,“那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诶诶诶。”
宋知虞一把抓住初阳的袖子,“别慌着走啊。”
“还有什么事?”
见初阳停下,宋知虞撒开他的袖子,问道:“我没法力,这个木偶我该怎么用呢?”
她指着床上的另一个“宋知虞”,又接着往下说。
“而且现在还得把它先收了,不然等会儿我院里的人要是看见有两个我,铁定会被吓傻。”
初阳一拍脑门,“对对对,失误失误,我没给你教全。”
他又走到床前,“你看着啊,收很简单,你在它眉间用力擦两下就行了。”
说完,初阳演示了一遍,床上的“宋知虞”立刻变回了小木偶。
初阳将木偶递到宋知虞手中,得意的扬起下巴。
“变的时候就念我刚才的咒语,然后在它眉心点一下。我是特意为你量身定做的,不用法力也能变化。”
“特意量身定做?”
宋知虞的疑惑又上心头,“小老鼠,你之前就知道我要找你帮忙?”
初阳故作神秘的微笑,卖关子道:“你猜?”
宋知虞还没来得及接话,便听到枫茉的声音从室外传来。
透过纱窗,能看见枫茉正端着餐盒在往屋里走。
“小姐,你要的鸡汤面已经做好了。”
第36章 暗巷相遇
宋知虞慌张的把初阳往窗边推,“小老鼠,你快走快走!”
初阳扒下宋知虞的手,“好,那今晚金光门见。”
“今晚就去?”
宋知虞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行动,她还以为至少还得等上几天。
“是,今晚见。”
初阳简短的回答完,便广袖一挥没了踪迹。
宋知虞仍然端量着初阳方才站过的位置,会法术的人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虽然没从初阳嘴里得到自己设想的回答,但好在知道自己得提前把行头收拾好。
枫茉端着餐盘走到屋内,将鸡汤面放在桌上。
“小姐快来吃面吧,一会儿要是坨了就不好吃了。”
“好。”
宋知虞笑着应答,扑面而来的鸡汤面香气,已经让她食欲大开。
……
今天钱嬷嬷的茶艺课,宋知虞总是走神。
她原本也不想这样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会看着钱嬷嬷联想出许多画面。
钱嬷嬷撬普洱茶团,宋知虞感觉那是在与妖怪长枪搏击。
钱嬷嬷转着花手烫洗茶具,宋知虞感觉那是将妖怪打的天旋地转。
钱嬷嬷演示奉茶,宋知虞感觉那是大获全胜后捧上妖怪的头颅,连带着品茶都觉出一股血腥味。
好磨歹磨用过晚膳,一天的课业总算收工。
宋知虞趁立夏没进屋,在靠近她床榻的桌上点了一炉安神香,又将自己床边的窗户稀开条缝。
然后宋知虞就卧在床上,躺等立夏传来鼾声。
安神香稳了立夏的睡眠,传来的鼾声犹如春雷滚滚。
宋知虞在立夏的鼾声节奏里,将木偶放到自己床上,强忍着笑意开始念咒语。
木偶“宋知虞”在床上安然入睡,宋知虞给它摆了个四仰八叉的睡样后,满意的拿着自己的鞭子翻窗出屋。
骑在墙头的时候,宋知虞远远就看见一路巡防营的士兵在巡街。
时间已至宵禁,宋知虞为避免出城路上被巡防营发现横生枝节,专挑坊间漆黑的小道走。
宋知虞瞻前顾后,在黑路上走的十分警惕。她生怕没碰到巡防营,却在黑路上遇见偷窃的毛贼误事。
宋知虞的乌鸦嘴或许是开过光,她越不想出岔子,就偏偏出岔子。
宋知虞明明看着前面空无一人,谁知一个回头的功夫,她就撞到了一个人。
凭脸部碰撞的触感,宋知虞已推测出这个人的衣服内穿了软甲。夹道里碰上的练家子,怕是一个行窃的毛贼吧?
宋知虞正想着如何尴尬而不声张的脱身,练家子的毛贼竟然还顺势来摸她的脑袋?
轻浮!
宋知虞一把拔出佩在腰间的匕首,快准狠的朝毛贼刺去。
谁料毛贼速度比她更快,擒住她的双手,将她贴按到墙上。
宋知虞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败绩,她心里一慌,两只脚便对着毛贼胡乱踢去。
宋知虞心里真是纳闷:自从她到了京城,怎么回回都出师不利?
那毛贼却像是惯犯,一抬腿就将宋知虞的两只脚抑住无法动弹。
宋知虞正准备动嘴咬人的时候,毛贼终于说话了。
“没想到大哥的身手还不错嘛。”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沈持是谁?
宋知虞现在明明是被他按在墙上,他却又反过来夸处于下风的自己身手好?
能说出这么气人的话,宋知虞不用仔细端视他的脸,也能确认他是沈持。
沈持松开了宋知虞的腿,从宋知虞的手中扣出了她紧紧握住的匕首。
“这不是我送到你们将军府的礼物吗?”
沈持一脸玩味,“怎么?当面说不要,背后又悄悄拿走了一把?”
宋知虞被沈持说的脸红,她一把从沈持手机夺回匕首,不好意思地低头将它插回刀鞘。
“不是你送的那把。”
“哦?”
沈持也没直接拆穿宋知虞,嘻笑着走到宋知虞正面。
“看来大哥很喜欢小弟匕首的款式,竟然费心照着模样另打了一把。怎么样?小弟的审美还是极好的吧?”
宋知虞自知理亏说不过沈持,转移话题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穿了一件软甲,我刚刚还以为我遇到了偷窃的毛贼。”
说完,宋知虞戳了下沈持的腰,从触感上她都能感受到软甲的精巧。
她心想:沈持不愧是瑞王,用的都是好东西。
沈持却被宋知虞的动作定住,敏感部位的异样触感使他僵硬在原地。
而后却又故作轻松的咳嗽两声,说道:“我远远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摸进巷子里,不是怕你穷疯了行窃特意来劝你回头是岸嘛。”
“谁行窃了?!”
宋知虞大声反驳,但片刻间她又从沈持的话中品出了味道。
说起行窃,好像也是自己先把沈持当做毛贼的。
宋知虞心虚的与沈持错开视线,接着说:“不是已经宵禁了吗?我怕被巡防营抓住,就想着从小巷子里走。”
“本来这巷子里乌漆嘛黑,我还挺害怕的。不过现在好了,既然易书兄来了,我们俩正好互相壮个胆。”
沈持格格发笑,伸手箍住宋知虞的后脑勺,把她转了个向,带着她往巷外走。
“谢谢大哥帮我壮胆,小弟心领了。但是我们还是去走大路吧。”
“别……别啊!”
宋知虞一个急刹车,“宵禁出来闲逛,被抓住是要挨板子的!”
沈持莞尔:“只要你跟紧瑞王,就没人敢打你板子。”
宋知虞将信将疑,跟着沈持开始往外走。
“是吗?”
沈持瞥了她一眼,答道:“瑞王我秉公查案,不受宵禁限制。”
出了巷子,宋知虞才惊讶的发现,沈持查案不光不受宵禁限制,还完全是高配出行!
只见巡防营的人围着四匹马站成一排,恭敬地朝沈持弯腰见礼。
初阳和苏仪坐在马上,一脸灿笑地看着宋知虞。
沈持他们只有三个人,却有四匹马。
所以,这多出来的一匹自然就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啦!
“易书兄,谢啦。”
宋知虞拐了下沈持的胳膊,毫不客气的走到马前一跃而上。
沈持也紧跟着上马,笑笑没说话。
初阳一见宋知虞,嘴巴就闭不住。
“小丫头,老夫给你的木偶怎么样?你用起来好使吗?”
“好使!”
宋知虞提起这件奇事还甚是激动,“木偶变成我后,关节居然都还能动,简直太逼真了!”
“那就好,毕竟是老夫精心设计的东西。”
初阳满脸得意,对自己作品的使用反馈甚是满意。
“不是说在金光门碰头吗?”宋知虞接着提问。
按理说从瑞王府所在的太平坊西行出金光门,是不会经过他们镇远将军府所在的兴化坊的。可沈持一行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往南走再调头往西?
“不是给你送马过来么?”
沈持懒洋洋的应道,“想你翻墙偷跑出来也没个坐骑。”
宋知虞满眼感动,果然他们还是想着自己的。
“多谢。”
“诶~”
沈持蓦地抬手,“主要还是怕你走路太慢,我们要是在横跨半城的金光门等你,不知道得等到何年马月你才能来,那时候再出城的话,花都得谢了。”
初阳和苏仪在一旁听得发笑,宋知虞在心里真想把沈持的脖子掐住。
以后,无论沈持如何夸赞,都绝对不能信!
这是宋知虞最近忍辱负重才得出的真理!
第37章 又有人失踪
宋知虞扭过头不理沈持,她问初阳道:“小老鼠,流民村今晚是有妖怪出现吗?你布下的法阵有感知了?”
初阳优哉游哉的骑在马上,甩着手里的马鞭。
“不是,法阵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昨晚流民村又有人失踪。”
“又有人失踪?”
宋知虞没搞明白,既然妖怪都没出现在初阳的法阵里,那么村民又是如何从村里失踪的?
难道一个大活人还真能凭空蒸发不成?
“是的。”
初阳接着解释,“昨晚又失踪了一个人,可奇怪的点在于他和妻子共眠,但他妻子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会不会是他妻子睡得太沉或者是说了谎?大活人凭空消失……”
宋知虞摸着下巴,“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的确匪夷所思。但我们联想到之前失踪的几个人也是在夜里,于是便猜想妖怪会不会是使用了摄魂术,从村民的梦中进行操控,让村民自己送上门,这才导致我布下的法阵才没有任何作用。所以,我和沈持就准备今天晚上去守株待兔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
宋知虞期待的看着初阳,“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你保持安静,给我们扛法器就好。”
沈持搞怪的露出大白牙,表现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初阳看到沈持捉弄宋知虞的模样,忍不住又笑起来。
“噢,好。”宋知虞讪讪地闭上了嘴。
见宋知虞果然不再说话,怕宋知虞当真,沈持又给宋知虞提议:“大哥唱首西蜀的曲子吧,我对你们西蜀的风物怪感兴趣的。”
宋知虞瞟了眼沈持的神情,这傻大个欠收拾不是?一会儿让她闭嘴,一会儿让她开口,闲着没事逗她这个大哥玩呢。
宋知虞瘪瘪嘴没什么兴趣,“风寒未愈,嗓子哑没法唱。”
“那算了。”
沈持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有些遗憾。
宋知虞忍不住又抬头看了沈持一眼,这家伙怎么总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转眼,四人来到金光门,城楼士兵毕恭毕敬的为瑞王一行打开城门。
出了城,宋知虞顿感浩瀚开阔,连带着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沈持看着宋知虞在马上扭腰扩胸的热身,说道:“要不是昨天才见过你,我还以为你在家被关了多久。”
“你们男子是不会懂的。”
宋知虞学着老学究的模样,“女子每天在家里关着,就那么一亩三分地的事。实在是无聊透了……”
“那是因为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儿,并且宋将军也没有妾室。”
沈持说,“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与别家相比,少掉了许多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你这样的无聊也是一种幸福。”
“或许是吧,我家确实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宋知虞顺着沈持的话,想起了之前嘉州通判李大人家闹出的一个笑话。
李大人风流多情,收了五房小妾。本来正妻周氏是个隐忍端庄之人,可是这些小妾拿着鸡毛当令箭,愈发不把周氏当一回事。
在蜀州的一次踏春宴上,李大人的一个小妾竟然当众给周氏使绊子,使周氏和周氏娘家都丢了脸面。但李大人宠爱妾室不正夫纲,打个哈哈就想把事情糊弄过去。最后周氏咽不下那口气,一大家子人在踏春宴上大打出手,闹了好大一个笑话。在西蜀还被人当做谈资说了两三年。
宋知虞当时还问过宋夫人,为什么李通判家有那么多个老婆,而她爹只有她娘一个。宋夫人当时只是笑,并没有回答宋知虞的问题。
宋知虞现在想起来,这才明白她娘眼中的笑意是何等幸福。
“易书兄。”宋知虞一脸坏笑的看着沈持。
“什么事?”
沈持看见宋知虞这副八卦的表情,心里保持着几分警惕。
“你有几房小妾啊?瑞王府后院里的戏唱的如何?”
宋知虞咧嘴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
沈持脸“唰”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宋知虞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哈哈哈。”
初阳大笑,“他啊,连妻都没娶呢,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妾室。”
“啊?”
宋知虞很吃惊,“小弟,你还没娶老婆?”
“怎么?”
沈持稳住姿态,“谁规定必须要娶?”
“没没没。”
宋知虞连忙摆手撇清干系,“只是看易书兄仪表堂堂,想来是个风流人物。”
初阳又开始笑,“他要是能有我的一半,他皇帝老爹也就不用操心了。”
流民村外,沈持跳下马,解开驮在马背上的麻布袋放到地上,强行结束话题。
“赶紧下来搬东西。”
沈持头也没时间抬一下,又转到另一侧解绳结。
“好。”
宋知虞乖巧下马,没再和初阳废话一句。
沈持刚才让自己保持安静搬法器,这些麻布口袋里装的,想来就是捉妖用的法器吧?
宋知虞将四匹马打量了遍,每匹马的背上都或大或小驮着几个麻袋。自己之前都没注意,怎么捉妖还需要带这么多法器?
但宋知虞也没多问,沈持让她搬就搬吧,费两把力气的事情。
结果,她面前的那口麻袋看着巨大,提起来却没几斤重。宋知虞抖了两下,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干树枝声,还顺风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药材味。
“这里面是药材?”
宋知虞问沈持,“你带中药来捉妖吗?”
“药材不是拿来捉妖的。”
沈持解下麻袋,走到宋知虞面前。“这些药都是拿来救人的。”
“救谁?”
宋知虞眨着她满是疑惑的大眼睛,失踪的人不是都没找回来吗?
“回禀宋小姐,这是因为这流民村里大都是些老弱病残,他们生了病没钱医治,总是一拖再拖。”
苏仪上前回答,一把将地上的所有麻袋都扛到肩上。
“殿下带来的药材都是给这些村民的,他们村里有个赤脚大夫时常替人看义诊,但就是没钱买药。”
苏仪与宋知虞对视一眼后,又接着说:“除了药材之外,殿下还带来了农物种子。现在不是开春了吗?正好是春种的时节。”
听苏仪说完,宋知虞佩服的端量起沈持,她没想到瑞王殿下竟是如此菩萨心肠。
宋知虞之前没有沈持想的这么周全,除了兵器她什么东西都没带。
宋知虞顺着腰线,摸到了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她将钱袋取下,把里面的所有碎银子倒出来数了数,一共有五两。虽然不多,但是还是够普通人家吃上一段时日了。
宋知虞又将银子装回钱袋,递到沈持面前,豪迈的说道:“这是我给村民的心意,就放在药材里一起给村民吧。”
沈持却将宋知虞的钱袋挡下,笑道:“不用给钱,我就是特意不给银子的。”
“为什么?”
宋知虞被搞糊涂了,直接给钱拿去买药岂不更好?
第38章 奇怪的梦话
“为什么?”
宋知虞被搞糊涂了,直接给钱拿去买药岂不更好?
“不然你觉得凭我的身份,直接让朝廷拨款,能给他们的银子岂不是更多?”
沈持驮起麻袋,一边说一边领着宋知虞往村里走。
“对啊,那你为什么不让朝廷出笔银子,让他们有本钱去谋营生?”
“这些村民都是农民,让他们经商不是上选。虽然以老弱病残为主,但是并不是全都不能劳动。”
沈持驳回了宋知虞的观点,“如果直接给他们钱,是助长他们的懒惰,并不是真的帮他们。想要助人,还得从根源上解决。”
“我明白了。”
宋知虞一点就通,“所以你给他们带来种子,让他们春种。”
“对。”
看见宋知虞已经理解自己的意图,沈持笑了起来。
“父皇将这些流民安置在京郊,还准许他们到京兆府申领村子周围的土地使用,这本就是一大恩惠。
若是给了他们安身之所,还要再给流民发银子,岂不是就等于昭告天下,流民留在京城比返乡更好?这样如果流年不利再碰上个天灾人祸,那京城也将毫无秩序可言。”
“易书兄高风亮节思虑周全,助人而不使人知,从根源实处施以援手,大哥佩服你。”
宋知虞英雄结义似的抱拳,一脸正气。
沈持瞧见宋知虞这副绿林好汉做派,忍不住又提起嘴角。
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不像普通的官宦小姐。
“我只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四人走到了一处凉棚,苏仪将肩上的麻袋放下,宋知虞也将麻袋提过去放到一起。
“这些药材和种子就放这里?”宋知虞问。
沈持:“那个大夫每天都在这凉棚里看诊,明天他来会自行安排的。”
“诶,对了。”
宋知虞将腰间的香囊解了下来,把里面的药材全倒了出来。
“我的香囊里装有许多药材,都是前天雪娘刚给我换的,都新鲜着呢,也和这些药材一起拿给村里的义诊大夫吧。”
“好,将军府的药材一定是好东西。”
沈持双手接过,将宋知虞香囊里的药材放到了麻袋上。
“那当然,我们家的药材采买眼睛可毒着呢。”
宋知虞得意的对沈持挑眉,装在香囊里的珠子却一不小心,在这时滚了出来。
宋知虞连忙去追,跑了好几步才撵上。
“哎呀,都弄脏了。”
宋知虞吹掉珠子上的尘土,用手帕仔细擦拭。
“小丫头,你这珠子老夫看起来觉得很眼熟,哪里买的?”
初阳总感觉宋知虞手里的珠子给了他一种异样感。
“不是买的。”
宋知虞将珠子重新装进香囊里,“是雪娘在西蜀的寺庙里,和平安符一起求来的。”
“寺庙里求来的?”初阳反问。
“是啊,这平安符可神奇了,上次在杏木村遇见豹子精的时候它还救了我一命。”
宋知虞将她的宝贝系上,重新戴回腰间。
沈持贴在初阳耳边,悄悄问道:“有什么不妥?”
初阳摇摇头,“没有什么不妥,就是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看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没问题就好。”
沈持放下心,安静看着宋知虞整理她的腰带。
“你师父活了几百年,可能以前在哪里见过给忘了,你别担心。”
……
根据京兆府给的线索,四人来到了昨晚失踪的村民家门口。
屋内灯火已灭,现在这个时辰,这家人想来已经早早歇下了。
四人在房屋前后的院里,内外逛了几圈都没有任何收获。
“果然跟前几次的失踪现场一样,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法术痕迹。”沈持衬着下巴沉思。
“我布下的法阵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真是太奇怪了。”
初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之前那些兽妖可没这么邪门。”
“看来京兆府尹那个马屁精也是尽力了的。”
宋知虞想起之前她遇见的豹子精和巨鹰,都是将人的精气吸干,在现场也是留下了多具血肉横飞的尸体。
流民村这几起失踪案确实奇怪。
“不知道这些人在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征兆?”宋知虞问。
“之前几起失踪是京兆府在查办,都说是夜间莫名其妙失踪。”
沈持说,“我接管这起案子后,又去查了一遍也没有收获。”
“失踪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征兆。”
苏仪反驳宋知虞道,“这些人事先也不知道自己会失踪,总不会主动留下线索吧?”
宋知虞点头,苏仪说的也有道理,不然怎么能叫失踪案呢?
“有征兆。”
清丽的女声从屋内传来,一个农妇打开门反驳了苏仪的话。
她走到院子里向众人见礼,冷静干练的模样,看上去是个有主见的农妇。
“草民刘余氏见过各位大人,几位大人说的话我刚刚都听见了,起初怕几位可能是歹人,所以躲着没出来,还请几位大人见谅。”
“你说你丈夫失踪前有征兆?什么征兆?”
宋知虞不顾及那些虚礼,将刘余氏扶起来连忙问道。
沈持:“你慢慢说,不着急。”
刘余氏泪眼婆娑,“老刘昨晚睡觉前一直给我说他心慌,他刚睡着时还奇怪的一直说梦话,我当时就该留心的,唉。”
初阳急忙问道:“什么梦话?”
那农妇又接着往下讲:“老刘一直呻吟着‘好热好热’,我起初以为他发烧,但是我摸了他的体温又是正常的。后来他又一直反复呢喃‘我来了我来了’,说了一阵后又平静了下来。
后半夜我实在困得不行就睡着了,早上醒来就发现他人不见了。外衣柴刀都在家,他什么也没拿。我连忙叫人一起寻找,可是把周围翻了一圈都没看见他人影。我想到之前失踪的大柱、二狗都没回来,一下就慌了神,连忙跑到京兆府报案。”
宋知虞听完,没察觉出任何不妥,便问道:“你丈夫之前有梦游症吗?”
刘余氏忙应道:“没有啊,他身子壮实着呢,从来不生病,别的怪毛病更是没有。”
宋知虞杵着下巴思索,纳闷道:“真是奇怪。”
“越说越像是被摄魂术控制住了。”
初阳一边思考一边说,“被摄魂术控制的人就会有这样的表现。”
初阳紧接着进一步向众人解释道:“摄魂术是施法者通过法术控制人的神智,让其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人刚被控制的时候会和施法者对话,多为表现自己的顺从。这位妇人说她丈夫失踪前一直说‘我来了我来了’,这就是施法者在控制她丈夫行动的表现。”
“金印这么厉害吗?”
宋知虞感到吃惊,看来她之前运气还算好,碰到的那些妖怪不会摄魂术这样恐怖的法术。
“应该不是金印。”
沈持听完初阳的话,眉头不自觉的也皱了起来。
第39章 谁在操控摄魂术?
“应该不是金印。”
沈持听完初阳的话,眉头不自觉的也皱了起来。
“对,被金印控制的都是些低等兽妖,成不了气候。”
初阳赞同,“操控摄魂术需要一定的法力,不是那些兽妖能做到的。”
“万一这是个会法术的金印妖怪呢?”宋知虞又接着问。
如果使用摄魂术的不是金印妖怪,那么岂不是暗中就有两拨人?一拨使用金印,一拨使用摄魂术。
这样的话,那京城也太混乱了吧……
“他手下的金印妖怪都是些化人的兽妖,金印本身也不会让精于法术的妖怪活下来的。”沈持反驳了宋知虞的推测。
宋知虞敏锐的从沈持的话里听出了猫腻,沈持口中的“他”是谁?
沈持果然知道许多背后的秘密,并且不愿意告诉她。
“这个会摄魂术的妖怪是不是很难对付?”
初阳回答宋知虞:“难倒是不难,摄魂术对老夫而言还是小儿科。只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现在我们有些被动。”
“大姐,你回家好好休息,我们一定给你个交代。”初阳对刘余氏说。
他看向沈持,“我们现在退到村外,守株待兔,按照这个妖怪之前的作案频率,他最多也就间隔了一天,今晚可能也会有行动。”
刘余氏跪在地上,把头磕的啪啪响。
“谢谢各位大人,谢谢各位大人。”
……
村外有个小土丘,但是看上去却像是个封土堆,再加上有几块破碎的琉璃瓦当,宋知虞便更觉得这地方瘆人。
“我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蹲守吧?”
宋知虞将阴森的环境环视一圈,摸着自己稍显单薄的衣袖打了个冷颤。
“此处阴气旺盛,正是藏身的绝佳之处。”
初阳没察觉到宋知虞的变化,对自己选的地方还颇为满意。
“给你。”
沈持走到宋知虞身旁,把自己的披风递到宋知虞手里。
“穿上会暖和些。”
宋知虞感激的看着沈持点了点头,在心里自我说服道:既然自己想要查金印妖怪,夜里的这点寒凉就必须攻克。
她披上沈持的披风,跟在沈持背后走到灌木丛后坐下,监视着流民村的一举一动。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银白的月光已经从树梢照到了树根,流民村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许是太无聊,沈持蓦然开口打破沉静:“小丫头,你在西蜀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妖怪吗?”
“没有。”
提到这儿,宋知虞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这正是她一直不理解的地方。
“西蜀跟京城比,真是太平多了。我之前除了听戏看话本,都没听人说起过妖怪。一直听人说北梁京城歌舞升平,没想到竟然还不如西蜀那样的边陲之地。”
沈持笑了笑,“惭愧。京城的繁荣是世人皆知的面子,里子却有诸多烂疤脓疮。可是……宋将军是从京城出去的,你没听你爹提过?”
“爹很少给我讲京城。”
“是吗?”
沈持叹了口气,似笑非笑。
“我还以为宋将军多少会给你讲讲京城以前作祟的妖邪。”
宋知虞总觉得沈持说这句话的语气有点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
“在我爹离京前,京城就已经妖邪横行了吗?”
沈持点头,继续说道:“虽然没有如今这般泛滥,但却个个法力高强。还……害死了我的母妃。”
宋知虞不明白沈持说到他母妃之死时,目光中为什么透出一股冷冽寒意。
并且,还似乎一直在怪怪的盯着她?
她只是同理心的安慰沈持道:“易书兄节哀。”
宋知虞在心里想:原来沈持的母亲是被妖怪害死的,难怪他这么痛恨妖怪,四处捉妖。
这跟哪天天居于朝堂之上,身边围满溜须拍马之人的太子可形成了鲜明对比。
“嗯。”
沈持淡淡的笑着,面容又温和下来。
“本来还说跟你谈谈京城以前的事,你不知道就算了。”
“我不知道,那你就给我讲讲呗。”
宋知虞往沈持跟前凑近,“你给我讲故事,不去想那些糟心的回忆,这样你心情也会好些。”
沈持听到宋知虞的话愣了两秒,复而又咧嘴笑起来。
“好。只是我那时候年纪小不醒事,记得也不全。”
“没事,你随便讲。”
宋知虞双手抱膝,又往沈持面前凑近了些。
于是,沈持便开始缓缓讲起了自己口中的故事——
“我只记得我母妃死的那天,我在朱雀大街上看到一只九尾狐在房梁上飞跑。玄法道的人跟着它追,后来玄法天师也来了,一直把它追到城外。
我从拥挤的人流中挤了出来,回宫向母妃请安。起初母妃还是好好的,后来却不知怎的就开始发狂,最后在地上痛苦的缩成一团,面目狰狞的七窍流血而死。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头痛,只记得自己紧跟在母妃之后,也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把我母妃抬走。
我父皇和宋将军当时在郊外打猎,父皇闻讯赶回来见了我母妃最后一面以后,我母妃就以不祥的名义被迅速封棺下葬了。
我最终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也没能送她一程。他们都说我母妃和我中的都是九尾妖毒,可我母妃死了,我却活了下来。你不是说他们都传我是病秧子吗,这就是原因。”
宋知虞没想到沈持给她讲的故事竟然是自己的悲痛记忆,她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对沈持说些什么。
“易书兄……”
宋知虞顿了顿还是没法说出句矫情话,便临时改了口。
“以后大哥罩着你,要是九尾狐出现了,大哥一定打的它满地找牙,逼它把妖毒解药交出来。”
沈持忍不住把眼睛都笑的眯起来,虽然他知道自己妖毒入骨,恐怕永远都无解,但听到宋知虞的话还是不禁感到温暖。
“那小弟就先谢谢大哥了。”
“小事情。”宋知虞豪迈的摆摆手,“大家都是兄弟。”
“诶!诶!”
初阳朝沈持和宋知虞打招呼,让他俩不要说话。
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宋知虞能看见流民村外的田地里,有个人蹲在哪里不知鬼鬼祟祟是在干嘛。
宋知虞趴在灌木丛前,又仔细将那人端量了遍,发现那人脑后的发带竟然自己会动!
“妖怪出现了!”
宋知虞很激动,蹲了这么久腿都快残废了,还以为今天晚上妖怪不会出现。
初阳一把将宋知虞按回来,对她比着噤声的手势。
“嘘,再看看,别打草惊蛇。”
宋知虞乖乖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学着初阳的样子安静观察。
菜地里的人抱着一怀的菜站起来,但却并没有往村里走,而是往山上去。
不会吧?他们蹲了一晚上就蹲来一个偷菜的贼?
偷菜贼偷着菜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在原地转起圈来,他脑后的两根发带也跟着立了起来,竟然是两只耳朵!
“妖怪!妖怪!”
宋知虞激动地猛拍初阳的肩膀,疼的初阳不禁嗤出声。
“走!”
初阳扒开宋知虞的手站起来,“我们去捉妖。”
第40章 兔子精
“走!”
初阳扒开宋知虞的手站起来,“我们去捉妖。”
宋知虞鞭子都还没来得及拔,初阳便腾空而起,飞过去一脚将妖怪踢翻在地。
宋知虞赶忙跑过去一看,菜地里的原来是只兔子精。
兔子精长了副七八岁稚童的脸,它被初阳踩在脚下,正用它那双满含泪水的大眼睛盯着他们。
宋知虞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怎么会有长的如此可爱的妖怪?
兔子精没有反抗,准确说是它没有和初阳抗衡的力量,初阳察觉到对手压根弱的不值一提,便松开了脚。
他伸手将兔子精从地上提起来,问:“小兔子,在这儿干什么呢?”
“吃饭!”兔子精又委屈又生气,答的却理直气壮。
“哦哟?”
初阳像是调教熊孩子的大家长,“跑别人菜地里说吃饭?”
宋知虞在一旁问:“它是操控摄魂术的妖怪吗?”
初阳摇头。
兔子精听到宋知虞的话,在初阳的手里乱扑乱叫。
“谁操控摄魂术了?!我才不吸人精气,老子是吃素的!”
沈持用剑鞘戳着兔子精的胸口,呵斥道:“给我老实点。”
兔子精瞪了沈持一眼,识时务的没说话,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撑得浑圆。
初阳的手举着半天也麻了,便施法用白绫捆住兔子精,将它放到地上。
兔子精左右挣扎想卸去白绫的束缚,却是白费力。
宋知虞蹲在兔子精面前,温声问道:“小兔子,我们想向你打听个事。你是不是时常在流民村附近活动?可曾看到过别的妖怪?”
“你们就是这样请教别人的?”兔子精没好气的怼了宋知虞一句。
宋知虞能看见白绫把兔子精已经捆成了一块缠丝猪肘子,被人绑这么紧,换谁都得难受。
初阳没心情和兔子精在菜地里浪费时间,他听见兔子精嘴上不饶人不肯老实说话,一脚把兔子精踢翻到地上,踩着它的肩膀说:
“对好人就用好人的态度,对小偷就用小偷的态度。你在这附近到底有没有见过其他妖怪?老实说!”
初阳的力气使得忒大,兔子精皱紧眉头,感觉锁骨都快被初阳踩断了。
宋知虞于心不忍的让初阳将脚挪开,把兔子精从地上扶起来坐好。
她坐到兔子精对面,采取迂回战术问道:“你拔了这么多菜,你一个人吃的完?”
兔子精警惕的盯着宋知虞上下打量,“这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但这也不是你的地。”宋知虞用余光瞥了眼兔子精的神情。
“你是一只兔子,山里有那么多野菜浆果可以吃,为什么要来这些流民的菜地里偷东西?”
或许是宋知虞的话问到了点子上,兔子精眼神中有丝动容。
它小声嘟囔道:“要是山里还能呆,谁愿意摸黑出来偷东西。”
“为什么山里不能呆?”宋知虞紧跟着问。
兔子精只看着宋知虞,没回答。
宋知虞朝初阳使以眼色,让他解开捆住兔子精的白绫。
兔子精身上的白绫解开后,它悠然地将耳朵扒到面前梳理揉搓。过了半晌才懒洋洋的说:“你们是在查这个村子里失踪的人吧?”
众人皆是惊喜,苏仪没沉住气,神情激动的问道:“你知道什么快说?!”
沈持伸手挡住苏仪,没让他冲到兔子精面前,俯首在苏仪耳边悄悄说了句:“沉住气,别被它牵着鼻子走。”
苏仪便规规矩矩的抱剑在原地站住了。
兔子精好笑的瞧了眼苏仪的举动,并没有卖关子。
“我告诉你们信息,你们让我抱着这些菜走。”
“不行。”
沈持拒绝,“你走可以,菜留下。”
兔子精气的深吐了一口气。
初阳手腕一转凭空变出了一小袋种子,他将种子扔到兔子精怀里。
“要吃就自己回去种,这些流民种口菜吃也不容易。”
兔子精目瞪口呆的盯着那一袋种子,“等这些沙砾大的东西长成菜,我就算没饿死也离死不远了……”
沈持倚着剑蹲到宋知虞旁边,对兔子精说:“你也是想回山里去吧?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们,我们除掉妖怪你就能回山里去了。”
“对你而言,在山里呆着也一定比外面舒服的多。”宋知虞附和着。
“山里新来的那个很厉害。”
兔子精心想有群傻子冲在前锋也不错,便没再犹豫,一五一十的开了口。
“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宋知虞问。
“我也不知道。”
兔子精摇头,“它没有现出过原形,随手一挥就能把我们打出几丈远,我连它身都没近过。”
“它脾性暴躁,不喜欢旁边有人活动,就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我们也打不过它,便只好下山。但是山下方士又多,我们兔子窝的小妖又是些不会法力的,如果碰上了就只能为人鱼肉。所以只好东躲XZ……饿了就偷菜为生。”
说到这儿,兔子精还连忙摆手,解释道:“我真的只是偷菜,没有吸食过凡人精气,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毕竟我们兔子都是吃素的,不像隔壁那窝老鼠百无禁忌,下山后碰见什么都吃。”
初阳扶额,装作不经意的补了句:“老鼠也不是什么都吃,很多还是有讲究的。”
“什么?”
兔子精没听清初阳的话,细声反问道。
初阳却当做什么也没说,假装举头赏月。
“月亮已经在变圆了,瞧着是快十五了吧?”
宋知虞知道初阳的内心活动,好笑的瞧了初阳一眼,回过头接着问兔子精道:“你知道那个妖怪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山有那么大,而且山脉绵延千里,它也不是只歇在我们那个山头。”
兔子精低头仔细想了想,又说道:“我只知道他是最近才来的,以吸食凡人精气修行,隔一两天就要进食一次。”
“你还知道别的吗?”沈持问。
兔子精摇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初阳俯身看着它,说道:“那你走吧,回去告诉你们山上的那群小妖,只要你们不伤天害理,等我们把那妖怪除去,你们就能回山里去。”
“嗯。”
兔子精依依不舍的看着地上的菜,嘴里轻声暗骂倒霉,出门吃个饭还碰上这几个管闲事的楞货。但实力悬殊太大,打不过,也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初阳正身抱手,望着兔子精离去方向的山林,喃喃自语道:
“都到现在这个时辰了,今晚那个妖怪恐怕是不会来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那这些菜怎么办?”
宋知虞指着兔子精码成的小山,一面心想自己多管闲事,一面又是真的担心粮食浪费。
毕竟这些菜都被兔子精全拔了,可又没让兔子精把菜带走。这些拔出来的菜,流民就算吃个三五天也吃不完。一棵菜被农民种这么大也不容易,总不能任它们烂在菜地里吧?
第41章 花房遇太子
一颗颗半焉的梆子菜东倒西歪的被重新埋回坑里。
初阳满意的拍去手掌上的泥土,双手叉腰道:“不错不错,就这样,甚是完美!”
宋知虞撑着酸软作痛的腰肢起身,“本来是来捉妖的,结果现在变成了给妖怪擦屁股,蹲在地里种菜。”
“诶~”
初阳不赞同的摆手,宽慰宋知虞道:“捉妖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把菜种回地里也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两者从根源上没什么区别嘛,别纠结这些细节。”
宋知虞没和初阳辩嘴,初阳话说的也对。并且她在西蜀也是和宋将军麾下的将士一起下地种过菜的,这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
倒是沈持被几根白萝卜给难住了,只见他半刻钟也没种好两颗,身边反倒多了好些断成几节的萝卜。
现场可真是惨不忍睹……
“哎呀呀,小弟。”
宋知虞走到沈持身边蹲下,拿起一颗萝卜准备帮他种。
“你就算没吃过猪肉,也应该看过猪跑吧?把萝卜埋进坑里再盖上土,这么简单的事,你何必搞的这么惨烈?”
“猪都是怎么跑的?”
沈持看着宋知虞提起嘴角,挑眉说道:“那你种给我看看,我照着你的样子学?”
“好啊。”
宋知虞难得见沈持在她面前求教,不免有些激动,也没细想沈持的话。
“你看啊,先在地上挖一个坑,大概比着萝卜的长度挖,然后再把萝卜埋进去,动作要轻。这种萝卜很脆的,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宋知虞埋好一颗,抬眼问沈持:“学会了吗?”
沈持使劲憋笑,没能说出一句整话,只是用力的点头。
宋知虞不明白沈持到底在笑什么,自己就给他演示如何种萝卜,至于笑成这样吗?
可当她转念一细想……不对!
“沈易书!”
宋知虞挥拳在沈持肩膀上打了一下,“你说我是猪?”
沈持被宋知虞推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辩驳道:“我可没说过你是猪,这是你自己说的。”
宋知虞:“……”
……
像宋知虞平时那么能睡的一个人,晚上不睡觉跑出去浪,即使当时再兴奋,说第二天不困那也是假的。
立夏将宋知虞叫醒时,她其实才刚睡着没两个时辰。
立夏也还未醒眠,捂嘴打哈欠道:“小姐,我来帮你更衣。”
宋知虞眼睛都睁不开,立夏手一松开,她就立刻又躺回到床上。
“立夏,我再睡会儿,别叫我。”
“这可不成,小姐你怎么还睡呢?昨晚你睡得那么早,今天就断没有再上课迟到的理。上次钱嬷嬷罚你的经文,到现在都还没抄完呢,今天要是再被罚,那不得抄到猴年马月去了。”
宋知虞在床上打滚抗议,“哎呀,钱嬷嬷教的东西我都学会了,她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立夏没有理会宋知虞的牢骚,她把宋知虞从床上重新拉起来,理着衣袖给她穿衣服。
“小姐昨晚点的香闻着叫人舒心,立夏昨晚睡得很好。小姐若是夜里睡眠不稳,奴婢今晚把香炉搬到你床头吧?”
“不用!”
一听立夏要搬香炉,宋知虞立马恢复了精神。
香炉怎么能让立夏换位置呢?那可是专门为立夏点的安息香。
“我睡的香着呢!立夏,衣服我自己来穿,你去给我打些热水来。”
宋知虞从立夏手里一把拉过自己的衣服,把立夏推了出去。
立夏被宋知虞这突然的转变搞的有些糊涂,但还是恭敬的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
……
花房的梨花在一日之内竟然就全部谢了,飘落在地上的花瓣被仆人们来回扫了两三次,地砖上干净的连灰都没有。
宋知虞望着刚抽出芽叶的枝条,不禁又回想起那日在梨树下见到沈持的画面。
“唰……”
钱嬷嬷举着一支贴梗海棠扫到宋知虞眼前,“姑娘在看什么?”
宋知虞出神被抓现行,尴尬的笑道:“没……没什么。我就是看着窗外的梨花全谢了,没有插过梨花瓶感觉甚为可惜。”
钱嬷嬷端量了宋知虞一眼,将贴梗海棠收回怀中,应道:“梨花乃是寂寞惆怅之物,姑娘待字闺中,插瓶最好还是找个大气吉祥的花。”
“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一道充满磁性的男音从花房外的小径传来,光听腔调宋知虞就品出一丝装腔作势的意味。
是谁?
太子掀起纱帘立在后门,“梨花是皎白圣洁之物,怎么会不吉利呢?”
钱嬷嬷屈膝见礼,连忙应答:“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奴婢受教。”
“宋小姐想要梨花插瓶?”
太子坐到了门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懒懒的说:“这有何难?将军府的梨花虽然谢了,但这偌大的京城一定还寻的到盛放的梨花。”
“不……”
宋知虞的“必”字还没说出,便被太子打断。
他招手叫来他的贴身随从,“去寻些梨花来,这是我送予宋小姐的礼物。”
“是。”
随从一走,太子又起身走到宋知虞的花桌前,随手拿起几枝海棠花做了个简易的插瓶。
太子把花瓶移到宋知虞面前,挑眉笑道:“这般红艳的贴梗海棠与宋小姐也甚为相配,本宫借花献佛。”
“多谢太子。”
宋知虞起身谢礼,坐下时不经意的又往旁边挪了两尺。
太子看在眼里,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主动,没和宋知虞一般见识。
太子又问道:“不知宋小姐进京后,可曾到京中各处游玩?”
太子托腮靠在花桌上,“我瞧宋小姐的钗饰朴素,想来宋小姐喜欢简单的首饰。听说胭脂坊前日从南楚新进了不少头面,其中有一套巧夺天工,竟然嵌满了粉色水晶。不知宋小姐何时有空,我可以带宋小姐去胭脂坊逛逛?”
“不用了,多谢太子好意。”
宋知虞心里暗想:还好这太子是个要喘气的,总算停下来让她逮空插上一句嘴。
“我平时戴的首饰很少,家里的首饰就已经足够了。”
“诶,女子的首饰怎么会足够呢?再多也不为过。”
太子像是很懂闺中女儿的样子,又接着推荐道:“粉色水晶的那套头面,光听着我就觉得十分适合宋小姐,一定会把你衬托的更加肤白胜雪。”
“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太子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女音从外面传来。
宋知虞听出来了,这是她娘的声音。
宋夫人和霜娘从长廊而来,走到太子面前恭敬的见礼。
“太子殿下的美意,我替知虞心领了。但知虞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与太子出行确实多有不便。况且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了知虞去到胭脂坊这样的地方也不合适。太子所说的水晶首饰,得空了我一定会带知虞去胭脂坊看,不负太子心意。”
太子完全被宋夫人这段话堵住了,他知宋夫人言语间的弦外之音,只得大笑着缓解尴尬。
“哈哈哈……宋夫人说的对,是本宫疏忽。”
太子起身理着广袖,缓步往外走去。
“既然宋夫人都到院子里散步了,想来宋将军也收拾的差不多,本宫还是去安禧堂坐着和宋将军喝茶吧。”
闻言,宋夫人上前引领,带着太子往安禧堂走去。
“太子殿下这边请,臣妇为殿下带路。”
“多谢夫人。”
第42章 守株待兔
太子一来,将军府上下就得兴师动众的接待。
若是坐一坐喝盏茶就走,那是最好不过的。可像今天这样吃了晚饭还与宋将军在堂上闲聊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之前太子早走晚走对宋知虞而言,并没有任何妨碍。
可今日她慌着下席回房“睡觉”,太子却偏偏和宋将军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还时不时的点她一句。
贵客在席,宋知虞也不好失了将军府的规矩,强忍着心中的躁动,继续坐在席间。
宋夫人打量了宋知虞一眼,便将宋知虞不耐烦的心态了然于胸。
她关切的问道:“知虞这是困了?”
宋知虞并没有多想,她很自然的正要答出“没有”二字,宋夫人却先她一步,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也是,平日戌时一刻你就已经休息了。今晚与之相比,的确晚了些。”
原来她娘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宋知虞连忙打哈欠,配合的表演道:“我是有些困了。”
太子殿下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识趣的将酒杯放下起身。
“和宋将军聊的高兴,没注意到时辰已经这么晚。既然宋小姐也乏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宋知虞听到太子这句话,内心狂喜,这尊大神总算要移驾了!
宋将军连忙起身相送,太子却回身拦住他。
“将军今晚陪本宫喝了不少,也早些休息吧,让王管家送我出去就行了。”
太子说完,还又看了宋知虞一眼。
那眼神似笑非笑,似乎是……带了几分敌意?
糟了!
自己就说了一句犯困,总不会就因此得罪太子了吧?
“知虞,你回去休息吧。”
宋知虞还没品出个味,宋夫人见太子已离去,便迫切的也给她下逐客令,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这倒正合宋知虞的意!
宋知虞察觉到屋子里气氛微妙,连忙自觉闪人。
宋知虞走后,堂内只剩下宋将军和宋夫人二人。
宋将军这才缓缓从门口走到宋夫人身边,坐下说:“菀莺,你竟然敢对太子殿下下逐客令?你就算再不喜欢太子殿下来,也不该……”
“我可没说我不欢迎太子殿下。”
宋夫人反驳,“只是上次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不让知虞和太子瑞王接触吗?你本来也一直闭门谢客,怎么今日太子来,你还是见了他,并且还留他吃晚饭?”
面对宋夫人的连问,宋将军无奈的叹气,道:“太子殿下时常过来,要是回回不见,是不是也太无情了些?他毕竟是恩师的外孙。”
“太子殿下今天一来,径直就去花房见了知虞,你以为人家是来看你?你看他刚刚出门时,对知虞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宋夫人越说越生气,起身将袖子一甩,就开始往堂外走。
“算了,我也难得跟你说,真是对牛弹琴。”
见宋夫人真动了气,宋将军连忙追在后面示好。
“夫人夫人……别生气。”
宋将军将宋夫人搂住,“今日是我错了,往后无论是太子还是瑞王,咱们都一概不见。全听夫人的,好吗?”
……
丑时。
迎着皎白的月光,宋知虞在习习夜风中爬上了墙头。
当她骑在墙头往下看时,沈持竟也正好骑在马上抬头往上看,看样子不知道是已经等候了多久。
风度翩翩的蓝衣公子,发髻高束,鬓发飘扬。
他那器宇不凡的姿态,映着白玉发冠和银线刺绣的光泽,使他整个人周身都像是泛着一种神明照拂的星辉。
那双正与宋知虞对视的眼眸,在黑夜中如同星辰闪耀,又如同两滴在清晨还未来得及散去的露水。轻盈空灵的同时,也晶莹清澈的摄人心魄。
宋知虞不好意思的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她从墙上跃下,跳在沈持和初阳之间。
宋知虞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沈持端着副高傲的姿态,将缰绳甩给她。
沈持不很愉悦的鼓着两腮,道:“今天怎么这么迟?下次再不守时,我们可不等你了。”
沈持一边说,一边又拽着缰绳将自己的马调了个头。
宋知虞骑上沈持身后的那匹马,答道:“还不是怪你那个太子大哥嘛,成天闲着没事跑到我家喝喝喝,今天过了戌时才走!等他走后,我再回房把我那些丫头安置好,不也得需要点时间嘛。”
沈持瞧了宋知虞一眼,“你今天晚上喝酒了?”
“没喝,我才不是个跟人随便喝酒的人。”
“噢?”
沈持挑眉,没将话说明。
宋知虞没接沈持的茬,往下说道:“我们晚上不是还有正事做嘛,我怎么会喝酒?对了,今天有没有什么新情况?有没有人失踪?”
“没有。”
沈持神情淡然,慵懒的骑在马上摇摇晃晃。
“一切如常。”
宋知虞又扭头看着初阳,“那小老鼠的阵里有没有出现妖怪?”
“也没有。”
初阳咧嘴笑道,“妖怪从未在白天出现过。”
宋知虞有些失落,“看来今晚又得在那像坟包包的土丘边上呆一夜了……”
“小丫头别担心,老夫选的地方又不是坟墓,况且老夫早有准备。”初阳把手掏进袖子里。
“什么准备?”
宋知虞很好奇,初阳难不成还能施法把那土丘变的不阴森?
只听初阳袖兜里一阵叮当作响,他掏出一串金属扔到宋知虞怀里。
“九连环?”
宋知虞简直目瞪口呆,这算什么准备?
“是啊,等待的时候你就玩这个吧,这样就不无聊了。”
这哪里是无不无聊的问题,宋知虞瞥了初阳一眼,初阳是完全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啊。
看来,初阳这老妖精这么多年也没朵烂桃花结出个果,也是有依据可寻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小老鼠。”
宋知虞无语的笑着,依旧向初阳拱手致谢。
但这九连环自己还是好好揣着吧,说不定以后那天无聊了还真能拿出来玩玩。
……
流民村外,月光如洗
宋知虞几人又来到了昨晚的土丘旁,借着今夜的月光,她迎面就看到一块残破的石碑。
石碑半截埋进土里,但还是依稀露出几个字可见。
“谢氏墓地,显考……”
这不是块墓碑嘛!小老鼠还说这里不是墓地!
宋知虞退到沈持身边,用肘子戳了戳沈持的手臂,道:“小弟!这里还真是一座坟!”
“噢。”
沈持态度冷淡,像是原本就知道似的。
“话说昨晚我还靠在那块石碑上来着。”
“你昨晚就看见了?”
“看见了。”
看见了你不早说?亏我刚刚还在和小老鼠讨论。
宋知虞抱着手,将封土堆又上下打量了一遍。
“现在知道这里有这么大座坟,瞧着还怪渗人的。”
“坟就坟吧,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别害怕。你什么时候真看见鬼出来害人了?”
沈持扯着宋知虞手里的鞭子把她拉到一旁坐下。
“看的确是没看到过,但以前我不也没看见过妖怪?”
宋知虞接下了沈持的话茬,把身子往旁边挪了几尺,尽量离那块墓碑远一点,毕竟屁股坐在人家墓碑边上总是不尊敬。
“妖怪里也有好有坏,且不说妖怪本来还就在少数。相比而言,坏人的数量反而比妖怪多了去了,但是……你怕人吗?”
沈持侧首对宋知虞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暗淡下来,闪过一丝忧愁的光。
宋知虞:“可我进京碰见的妖怪,除了初阳,全都在为非作歹。”
沈持:“昨天那只兔子精你觉得它坏?”
“……不坏。”
宋知虞想起昨晚那只兔子精的大眼睛和长耳朵,不仅觉得它不坏,还觉得它十分可爱。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妖怪也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既然是为了生存,那谁也不能算真正的错。”
听到沈持如此说,宋知虞几乎是全凭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那我们现在在这里捉妖,它吸食了那么多人的精气,它……”
说到这里,宋知虞脑中却突然闪现出金印的轮廓。又再联想到沈持现在设身处地为妖怪所说的这些话,宋知虞后知后觉的从中品出了一丝玄机。
“易书兄,那些妖怪身上的金印是有人控制的,对不对?”
第43章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金印才是她跟着沈持来查案的真正目的。
“易书兄,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在控制金印?”
沈持没想到宋知虞能联想到这么多,微微诧异的看着宋知虞,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初阳闻言也看着宋知虞,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宋知虞。
苏仪却在这时朝三人打手势,说道:“有人过来了。”
三人连忙走到苏仪身边往灌木丛外看,只见乡道上有一个红衣男子缓缓走来,但他却没有进流民村,不偏不倚的刚好立在初阳布下的法阵结界外。
“他竟然能识破我的阵法?可我并没有捕捉到他的法力啊……”
初阳甚是纳闷,直接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
那红衣男子双手挽了个手花,一个暗红色的光球便在他手间形成。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血腥味,气味越来越浓,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尸体腐臭。
宋知虞捂着口鼻也不管用,终于忍不住打起来干呕。
“好臭!”
沈持从怀里掏出一卷纱布,撕下一段递到宋知虞面前,示意让她捂住鼻子。
宋知虞抬头看了沈持一眼,又瞥见他系在腰间的那些个瓶瓶罐罐。
心想:沈持这装备可真是齐全,外出捉妖还随身携带纱布?
宋知虞没说话,低首从沈持手中接过纱布捂住鼻子,朝沈持点头致谢。
纱布上残留的兰草香气与中药味,使宋知虞感到莫名心安。
“那是什么人?”宋知虞问。
沈持摇摇头,“不像我们之前见过的妖怪,但……也不像是个普通人。”
“术士?”宋知虞接着又问。
沉默观察已久的初阳终于开了口,“不是术士,但也不是妖怪。我不但扑捉不到他的法力,甚至连气息也捕捉不到。”
初阳的话更使宋知虞感到疑惑,这红衣男子手间的暗红色光球分明是他施法的佐证,可为什么初阳感受不到法力?
四人蹲在灌木丛中观察,只见红衣男子手中的光球不断扩张,暗红色逐渐笼罩住了整个村庄。
不久,光球又开始逐渐回收,慢慢地又缩成一团,回到了红衣男子手中。
这时,一个壮年男子梦游般从村中慢慢走出,沿着方才光球飞过的轨迹,来到了红衣男子面前。
红衣男子慵懒的转了一圈脖子,然后将双手缓缓放下,光球便消失在夜色中。
他像打量猎物般,围着被他引出的村民踱了一圈步,最终停在了村民身侧。
他用指甲在村民的脖子上剌出了一道血痕后,便将头埋在村民的脖颈间。起先他只是一脸贪婪的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再则又像是嗜血的野兽般舔舐起村民伤口流出的血液。
红衣男子施法吸食血液的同时,似乎也连带着吸走了村民的精气。
片刻之间,村民的脸色开始迅速变青,眼窝也变得轻微有些凹陷。
“不好!是血妖!”
宋知虞只听到初阳大叫一声,便见他猛地站起,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飞到了红衣男子身边,一脚将血妖踢翻在地。
宋知虞跟着沈持跑过去,走近她才发现血妖穿的根本不是红衣服,而是一身白色丧服,只是白布被鲜血浸透变得鲜艳不已罢了。
宋知虞紧紧捂着鼻子,越靠近血妖空气中的血腥味与尸体腐臭便越浓。
这妖怪难道是成天呆在死人堆里吗?
沈持双手一抛,从袖间飞出数根银针,齐齐钉在了血妖身上。
沈持银针的威力,宋知虞之前是见过的。
可现下似乎对这血妖丝毫不起作用,非但没将血妖钉住,反而还像是激怒了它,惹的它仰头咆哮。
“没用的。”
初阳点住村民脖间的穴位,为村民止住血后,走到了宋知虞和沈持面前。
“清魄银针只对实体妖怪有效,血妖似妖似鬼,介于妖和鬼之间。血妖原本是由尸山血海积累而成的怨念所化,它是没有实体的。”
血妖没有实体?那眼前这满身鲜血的男子是何物?还带着这样一股臭气熏天的腐尸味……
“难道血妖需要附身于旁物才能行动?”宋知虞侧首问初阳道。
既然血妖没有实体,那么眼前这个血衣男子便只是被血妖附身的对象。
血衣男子不仅还穿着丧服,还有一股如此浓重的腐尸味,恐怕他原本就是一具尸体!
“没错。”
宋知虞果然猜对了,初阳肯定了宋知虞的话。
“血妖需要附身在刚下葬不久,尸身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上,这也是我这两天选在坟地边上蹲守的原因。”
宋知虞看了初阳一眼,敢情初阳是故意选择的坟地!
初阳接着说:“因为若想操控摄魂术,需要施法者通过多年修炼拥有高深的法力,要么就只能利用邪门歪道操控阴气怨念。高深的法力在京城是没几个人的,所以施术者多半是通过操控怨念来进行摄魂。
我只是没想到,在此作祟的竟然会是血妖!血妖捕获猎物后就会立即吃掉,流民村之前那些失踪的人怕是早成了血妖的盘中餐,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初阳还想再接着说些什么,但血妖仰天长啸后用力一震,便将沈持方才抛出的银针全部弹回。
“殿下!”苏仪在旁慌张的大喊一声。
沈持拽着宋知虞连忙闪开,皱眉问道:“没事吧?”
宋知虞摇头,取下别在腰间的长鞭,在空中甩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跃跃欲试的想上前帮初阳的忙。
沈持拔剑挡在宋知虞面前,“我和苏仪去帮师父结阵,你不会玄门道法就在边上好好保护自己。”
说完没等宋知虞回答,沈持便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随手一挥附到了血妖身上。
他和苏仪持剑上前,与初阳相互配合,将血妖困在了法阵中。
宋知虞见三人尽在掌握,又配合的让她无可插缝,便听从沈持的话,乖乖站在一旁观战。
可阵法的作用似乎微乎其微,血妖只在阵法初起时被震住了片刻。
它尖锐的嘶吼着,抬起双臂竟反向施法束住了沈持、初阳与苏仪!
“快撤阵!”初阳大喊。
宋知虞闻声看去,只见三人皆被血妖暗红色的光芒罩住,动弹不得。
沈持和苏仪也想收剑撤阵,但却使不上一丝力气,就连初阳看上去都抽身费劲。
宋知虞见状,抬手甩出一鞭打在了沈持和苏仪的剑上。
借助宋知虞使来的外力,沈持和苏仪成功脱离。阵法失去平衡,初阳也从中抽身。
初阳回身挥出一道白光,重重的打在了血妖身上。
血妖瞬间被抽出了几道影身,最终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这就死了?”
宋知虞见状感到不可思议,可旁边的沈持也同样困惑,回答不上她的问题。
此时此刻,只有初阳知道。
只见初阳施法从袖间将白绫飞出,在漆黑的夜色下,凭空抓住了一团什么东西。
初阳右手将白绫紧紧拽住,左手解下腰间的收灵袋。
宋知虞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被初阳拴住的“空气”竟是一团人形血液!只是血色褐沉,与夜幕融为一体难以发觉。
看来这就是血妖的本体真身了!
沈持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纸,随手一扬附到了血妖四周,像墙壁般将其困住。
血妖用力向外挣脱不得,便停了下来。它立在原地,渐渐地从血液中化出一张人脸来。
那脸虽紧闭着双眼,但能看出它长得清秀俊逸,可却如同尸体般僵硬发青。
宋知虞看着血妖不禁想:这是血妖身前入殓的样子吗?
正在此时,那张脸突然睁开了眼睛,血红的瞳仁像是附满了诅咒,将宋知虞、沈持和苏仪三人魇在原地。
血妖猛一向前,朝三人发起进攻。
初阳飞身而来,把血妖击退到一旁,三人终于恢复了神智,但他却吐出了一口血。
“师父!”
“小老鼠!”
“初阳先生!”
第44章 终于现身
眼见初阳吐血,三人皆是大惊,但血妖却未给三人喘息的机会,它迅速的回身一转,对准离自己最近的沈持就要拍下一掌。
与此同时,宋知虞几乎是全凭下意识的挺身上前,不假思索的挥鞭挡在了沈持面前。
眼看宋知虞长鞭无法甩出,血妖的一掌就要拍在宋知虞脑袋上。
沈持惊圆了双眼,可他纵使再眼疾手快也来不及。
霎时,宋知虞的香囊又发出了一道光芒。
可与之前不同的是,香囊这次发出的光芒中夹带着数朵白色莲花。并且在略过宋知虞身体时,还荡起了层层金色涟漪。
宋知虞见血妖被光芒弹飞数丈,欣喜自己又被香囊救了一命,拍手称快道:“让你欺负本姑娘!”
沈持、初阳与苏仪却被惊呆在原地,这一切宋知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宋知虞还未来得及发现身旁三人的异样,一红衣女子便已乘风而至,亭亭地立在宋知虞面前。
宋知虞看着红衣女子玲珑曼妙的背影,见她双手施法,在手间绽放出朵朵泛着金光的白莲。
当下便明白过来,原来方才保护自己的光芒并不是来自香囊,而是眼前这红衣女子所为!
“多谢恩……”
可宋知虞的致谢还没来得及说完,那红衣女子便已冲上前与血妖缠斗在一起。
“你朋友?”
沈持用下巴指了指红衣女子,问宋知虞道。
宋知虞纳闷的摇头,她仔细端量着红衣女子,道:“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见。”
初阳擦干嘴角的血迹,在一旁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强大的法力!”
闻言,沈持惊讶的看向红衣女子。
在这京城附近能让他师父感叹法力高强的人,除开知根知底的玄法天师,据他所知是再没有旁人的。
所以,这个红衣女子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又要对他们施以援手?
沈持刹那之间冒出了一股脑的问题,但他没空细究。
他快步走到初阳身边,关切的问道:“师父伤势如何?”
初阳盘腿坐在地上调息,闭眼答道:“并无大碍。”
沈持见初阳确然无恙,便起身站了起来,以便能更为清楚的关注红衣女子与血妖的战况。
只见两抹红影在空中缠斗,飞速移动摞叠盘旋,完全分不出彼此。
血妖明显不是红衣女子的对手,虽拼尽全力抵抗,但它猩红的眼睛里还是不断流出血液。
“确实厉害。”
红衣女子压倒性的强大法力,看的沈持不禁喃喃称叹。
宋知虞侧首看向沈持,心想京中有如此厉害的女子,沈持是拥有回梦阁暗桩网络的主人,就算不认识也应该听说过。
便问道:“这位女侠易书兄可曾有所耳闻?”
沈持悻悻摇头,他看着红衣女子诡谲的法术招式,答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持转头看向初阳,与之四目相对,问道:“来人是不是师父的好友?”
初阳调息完毕,收敛元气起身,应道:“我可没这么美艳的好友。”
初阳理着衣襟走到沈持身旁,压低声音调笑道:“如此倩丽的女子,我若是相识,那就只可能是她要做你的师娘。”
沈持讪笑着瞥了初阳一眼,没有接话。
红衣女子运用法术结阵,球状的金光白莲将血妖困住。又再手腕一转,光球便化做一颗圆珠握在手间。
红衣女子背着身,并没有将正脸露给旁人细看的准备。
当她正准备事了拂衣去时,初阳快步上前,挡住红衣女子的去路,说道:“女侠留步!”
可下一秒初阳却楞在原地,表情惊艳又呆滞的一动不动。
小老鼠这是怎么了?
宋知虞跟在沈持身后,走到初阳身旁,正欲拱手向红衣女子道谢。却也在仔细看清红衣女子面容时,像初阳那般被惊艳的愣在原地。
眼前的这张脸,怎一个美艳了得?
宋知虞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看到这般美丽的面庞。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宋知虞缓过神,一群人这样齐齐看着对方一言不发,似乎很不礼貌,便出言率先打破沉寂。
红衣女子微微扬起嘴角,说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不知女侠名为何许?家住何处?可有婚配啊?”
初阳不正经的一连三问,满脸的惊喜掩藏不住。
沈持既觉得无礼,又觉得丢人,拽着初阳的袖子把他拖回原位。
“这又不是在你的老鼠洞,说什么呢?”
红衣女子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初阳的问题。
她这一笑,却更是勾住了初阳的魂。
初阳抬起手,又想上前再说些什么,沈持却快步挡在他身前。
因怕初阳再丢人,沈持便先初阳一步开口道:
“女侠仙风道骨法力卓然,拯救我们于危难,又出手收服血妖。如此大恩大德,我等实在感激。”
沈持顿了顿,打量了一眼红衣女子的神情,又接着说:
“只是……血妖因怨念而生,若想炼化它,颇需要费些周章。不满女侠,我乃北梁皇子,不知女侠可否将这妖怪交托于我,由我带回去组织方士炼化?如此一来,定能事半功倍。”
其实沈持也不知道血妖应如何炼化,只是方才听初阳提了一句血妖生成的原因,由此便猜想炼化应该会颇为费力。
沈持还指望着通过血妖去查一查它背后的玄机,所以怎么能让这红衣女子就这样将血妖带走?
红衣女子听到沈持的话,却一反之前温和的态度,反而轻蔑的呲了一口气。
“若是连我也炼化不了,你就是将这北梁所有的术士都集合起来那也无济于事。烦请让路。”
沈持听到红衣女子这话,不禁扬起眉毛。
这女子好大的口气啊!
见沈持与红衣女子起了龃龉,初阳又嘻笑着上前,说道:
“姑娘别和我这小徒弟一般见识,只是这血妖炼化起来确实麻烦,姑娘若执意要自行炼化,在下十分乐意助姑娘一臂之力。”
宋知虞见气氛稍显尴尬,也上前帮腔,转移话题道:“不知恩公如何称呼?还请恩公留下个讯息,我们也好报答呀。”
听完宋知虞的话,红衣女子面容又平和了下来,她提起唇角浅笑道:“小姑娘不必挂怀,对我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
小姑娘?
听到红衣女子对自己的称呼,宋知虞感到一丝纳闷。眼前这位红衣女子,看上去年龄跟自己也差不多,怎么说话的腔调如此老气横秋?
红衣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婉拒,宋知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顺着红衣女子刚落下的话音,给红衣女子让出一条道。
红衣女子温柔的浅笑着,抬起手轻轻抚摸宋知虞的鬓角。
宋知虞被红衣女子这样亲昵的举动搞出了一丝怪异感,正在纳闷之时,红衣女子用法阵结成的法珠却在这时失去控制,突然从红衣女子的手里飞到了半空中。
“不好!”
红衣女子震惊的大喊,一把将宋知虞往外推出了一丈。
“快躲远点!”
第45章 淡青色的烟雾
“不好!”
红衣女子震惊的大喊,一把将宋知虞往外推出了一丈。
“快躲远点!”
宋知虞对红衣女子的紧张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颗晶莹剔透,还没自己指甲盖大的珠子有什么可怕的?
血妖不是都已经被红衣女子三下五除二给收服了吗?
但宋知虞刚在心中冒出这样的疑惑不久,那颗她以为不足为惧的法珠就在空中爆开了。
有些事情真是想也想不得,这血妖说挣脱封印就挣脱了封印。
只见一团血液在空中螺旋上升,冒出一阵阵热水沸腾的声响。
红衣女子用尽全力施法,可她都把脸憋红了也无济于事。
“我来帮你!”
初阳快速走到红衣女子身边,他双手交于胸前,施法与红衣女子一起将血妖重新封印。
初阳加入后,红衣女子面色从容了些,但两人合作却也将血妖无法收回。
初阳甚为不解,这血妖的法力怎么突然猛进了这么多?
按理说,就算只有他一个人,只要费这劲也能将这血妖收服。
何况,刚刚红衣女子与血妖的对战他全看在眼里,血妖和红衣女子的法力悬殊简直不是一点点,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怎么会他们二人联手,都无法将血妖收服呢?
“血妖怎么突然变这么强了!”
初阳又添上一成法力,用劲把血妖往回封印。
红衣女子也不断增添法力,脸也没空转的答道:“现在它可不是一个。”
初阳反问:“不是一个?”
只见红衣女子轻蔑地冷笑道:“它背后的主人终于舍得现身了。”
初阳闻言大惊,他和红衣女子两个人加起来都无法将血妖重新封印。那血妖背后的主人得强大成什么样?
初阳平时和沈持给玄法道擦屁股,收拾那些低阶兽妖小打小闹惯了,这样法力强大的主他也是多年未见。
今晚可真是收获颇丰呐……
初阳和红衣女子在这边加力封印,对方也在另一头施法突破。
最后,夹在双方中间的血妖终于承受不住,化成了一滩淤血,从空中落了下来。
宋知虞在一旁看到,暗自庆幸总算是解决了一个。未成想,下一秒这一滩淤血又重组成了一个人形,并且快速朝自己袭来!
“小心!”
沈持大喊,拔出剑往血妖刺去。
但此刻的血妖并没有实体,沈持的剑直接从血妖的身体里贯穿了过去。
可即使这样,却也没对它造成任何伤害。血妖反而还加快了速度,更为迅猛地朝宋知虞奔来。
刹那之间,沈持来不及多想。就像方才宋知虞挡在他身前一样,他牢牢地将宋知虞护在身后。
“殿下!”
伴随着苏仪的惊呼,宋知虞看见沈持被血妖击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宋知虞连忙一把将沈持扶住,她看到沈持嘴角流出的血,一路沿着脖颈流到胸膛,最后在他蓝白色的外衫上,晕染开一朵浓艳的海棠花。
“易书兄?”
沈持没有应答,微闭双眼费劲的呼吸着。
血妖却没留给二人喘息的时间,它调转过头,又朝宋知虞攻击而来!
这血妖的目的竟然就是自己?
宋知虞不敢相信,自己与这血妖生前未曾结怨,死后也未曾叨扰,它怎么就逮着自己不放?
宋知虞知道自己现在再拔鞭子已经来不及,便一把抓起沈持的剑,准备和血妖拼死一搏。
可她刚刚起身,就又有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红衣女子站在宋知虞面前手腕一转,便从掌心飞出一朵金光白莲。
金光白莲不声不响的融入了血妖体内,下一秒便在血妖体内爆发,将血妖又炸成了一滩淤血。
金光化作一圈封印将淤血压住,让血妖无法再凝结为一体。
眼看红衣女子又要将血妖重新封印,一只螺旋飞镖却不知从何飞来,像风一般划过金光封印后,封印竟如碎化的瓷片般纷纷掉落。
血妖即刻又凝结成了一个人形,凶神恶煞地再次向宋知虞袭来。
血妖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两倍不止,宋知虞被它杀的措手不及,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红衣女子也来不及再施法布阵,便只手挡住血妖的攻势,一掌将血妖拍倒在地,可她的手背却也被血妖体内渗出的妖毒腐蚀出一道伤口。
血妖化出的淤血一路流到宋知虞脚下,浓烈的血腥腐尸味在她鼻腔弥漫,她忍不住又打起了干呕。
红衣女子心疼地看着宋知虞,回头便施法把血妖甩到三丈外,将它钉在树桩上开始施加封印。
“还挺贴心,把它打这么远封印。”
初阳将红衣女子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他飞到红衣女子身旁,施法为她助力。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初阳一眼,没有否认。
初阳解下腰间的收灵袋将封印后的血妖束住,收入袋中。
眼见已经大功告成,却不知从何时起,周围起了淡淡的薄雾。
这雾色泛着一股诡异的淡青色,像一个包围圈一样,把五个人围在中间。
跑在前面卖命的小喽啰解决掉了,现在出场的应该就是背后的操控者了。
宋知虞帮着苏仪将沈持将地上扶起,三人走到初阳和红衣女子身旁,背靠背的握着武器严阵以待。
宋知虞看着沈持苍白的脸色,担忧的皱起了眉,她轻声问道:“易书兄,你还坚持的住吗?”
沈持无力的勾起嘴角笑了笑,微微点头道:“我还行。”
宋知虞又往前走了半步,不偏不倚的刚好挡在沈持身前。
沈持看到宋知虞的举动有些难以置信,诧异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宋小姐,不必如此。”
宋知虞听得出来,沈持现在连说话都费劲。
她回头笑道:“你不用和我客套,大家都是兄弟嘛。小弟受伤,大哥保护你是应该的。”
沈持闻言,叹笑着将剑柄转了个角度。
“好,那我们相互配合。”
沈持自己知道,自己现在受了伤,的确不能再独当一面,但断然也没有让一个小姑娘冲在前面保护自己的道理。
沈持从怀里掏出一张辟邪符,悄悄贴到了宋知虞的后背上,又扒着苏仪的手臂借力上前半步,与宋知虞并肩而立。
宋知虞见沈持不听,还想再往他身前挡,沈持却一把拉住她。
宋知虞正准备开口再说两句,侧首却发现薄雾中的水珠凝结成了一颗颗淡青色的冰晶。
并且冰晶膨胀迅速,逐渐生出一道道锋利的冰刺,正直对自己眼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