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出兵雅州（2）
刘平通将马鞭一甩，“我管他什么皇子不皇子，陛下都没指挥我要怎么打仗。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瑞王天天指挥我干这干那，我哪里还有半点威武大将军的样子？”
亲信回头瞥了眼身后的军队，“将军轻声些，今日瑞王派给你的士兵，大部分都是镇远将军过去的部下，他们跟瑞王一样，记恨着你杀了宋将军一家呢。小心防范这些人，回去会不会给瑞王吹耳旁风。”
“怎么？”刘平通满脸不屑，“我抄家是奉皇命行事，他们敢对我不敬？”
刘平通也顺着亲信的目光，回头瞅了一眼，“曾经的主子再怎么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杀了扔在乱葬岗，死无葬身之地。”
刘平通看到身后这群士兵目光凌厉，但却全都敢怒不敢言，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他哈哈笑道：“走吧，既然瑞王殿下派我们去攻占雅州，咱们就奉命行事，我也正好一雪前日落败之耻。”
亲信却又提点道：“将军今日还得多留些心眼，今天没有暴风雪，这条路上的西狄人马肯定比那日要多。而且，明知今日攻城更难，瑞王殿下却还是派你来此，恐怕……其中有诈。”
刘平通冷笑道：“管他西狄人马多与不多，来了全都一样杀。而且，我若是有事，瑞王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亲信的乌鸦嘴或许是开过光，这两人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山岗上便一阵喊杀声起，凭空杀出数千西狄士兵。
亲信瞬间慌了神，“将……将军，他们怎么埋伏了这么多人？”
刘平通冷笑一声，拔剑下令道：“杀！”
顿时，山坳里喊杀声四起，不分敌我的混作一团。
刘平通更是杀红了眼，他本就是个只能赢不能输的性子，但却偏偏就在雅州这个地方失败了多次，他心里怎么能服气？
刘平通身后的这群士兵们也跟他一样的想法，先前跟着镇远将军都是百战百胜，何时受过这些野蛮子的闲气？
北梁今日士气大振，眼看就要歼敌过半，山岗上却又出现了几万西狄士兵。
“这群蛮子现在还懂得玩计谋了？”刘平通冷冷一笑，“所有北梁将士听令！杀敌一人赏钱十贯！”
北梁士兵更是士气大涨，“杀！”
西狄人也毫不客气，骑马举戈从山岗上一路俯冲下来。
这时，山岗上又缓缓出现了一队人马，黑压压的使山坳上空都变了天。
刘平通心中突然一紧，他没想到西狄竟然会埋伏这么多人，看来今日恐怕真要结果在这里了。
山上新来的一队人马却一声不发，仿佛早就收到了命令似。他们在山岗上修正队形，万军齐发的同时冲了下来。
刘平通已经做好了大义赴死的准备，结果却在军队冲到他身前时，突然眼前一亮，这支竟是由沈持率领的北梁军队。
刘平通先是一喜，而后又回过神来，朝沈持骂道：“他娘的，你竟然拿我当诱饵？”
沈持打马从刘平通身边经过，回道：“我们队伍里还有什么能比刘将军更让西狄放松警惕？”
刘平通暗骂一声，“瑞王殿下可真是好谋略。”
“承让承让。”
沈持咧嘴一笑，厚着脸皮接下刘平通的明嘲暗讽，气的刘平通更是暴跳如雷。
“沈持！你给小爷等着！”
沈持也不再管刘平通，他骑着马一跃而过，直直杀向了西狄主将。
霎时，山坳里血流成河，染红了周围一众的土壤山石与草木沟壑。
天也就在这时开始突然泛黄，黑云积压的好像要立刻垮下来似的。
沈持对这场景莫名熟悉，可是初阳不是说过，妖精不得干预人间秩序的吗？
正在沈持困惑之时，突然从雅州方向袭来一阵狂风。
西狄士兵见状全都齐齐跪下，磕头见礼道：“拜见巫尔玛大人。”
北梁士兵全都愣住了，打仗还有半途中止的？从军多年，谁也没见过这样的状况啊！
“巫尔玛是谁？”沈持纳闷不已。
众人皆是摇头。
而这位巫尔玛却主动开了口，她仰天哭喊道：“信徒本不该借以神力干预战事，但是白石天神啊，你看看脚下的这片土地吧，饿殍遍野支离破碎。请您怜悯众生，给予我力量战胜这群豺狼吧！”
巫尔玛话音刚落，天空朝闪过一道雷，不偏不倚的正好劈在她身上，而巫尔玛非但没有损伤，反倒像是获得了无穷力量一般。
她尖锐的嘶吼一声，仅凭声音便震飞了离她最近的一圈士兵。
巫尔玛再拐杖横扫，北梁士兵便全都不受控制的跪到在地。
沈持感觉自己内心慌张不受控制，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让他害怕。
他惶恐这种熟悉进骨骼肌理的感觉，明明装有清心丸的瓷瓶就就揣在怀里，但沈持的手却怎么也够不过去。
巫尔玛朝着战场中心缓缓走来，她冷笑道：“早就听闻北梁二皇子妖毒深重，没想到竟真是如此。待你毒素发作之时，便是这天地间一等一的怪物。哈哈哈，苏醒吧，起来吧，为我西狄作战吧！”
沈持心慌到不行，巫尔玛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她是想激发自己的妖毒，让自己替他动手杀了北梁所有的将士。
这个疯女人刚刚才向上苍请罪，把仪式做的那么虔诚，没想到心底竟会这般歹毒。
可沈持身体现在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连清心丸都无法拿出一颗，最终恐怕真要如了西狄的愿。
“刘平通！”沈持眼中冒出红光，“等会儿我要是疯了，你就杀了我！”
刘平通吃惊的合不拢嘴，他见沈持意识模糊不清，双眼也已猩红无神。虽然沈持妖毒入骨的事是京城部分公子哥的闲来谈资，刘平通也不是没参与过，但他现在却生怕沈持变成巫尔玛口中所说的怪物。
刘平通大喊道：“沈持！沈易书！你给老子清醒一点！你蒙骗老子做诱饵这件事，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沈持却已完全听不清刘平通所说的话了，他只觉得眼前有无数鬼怪在面前挑衅嘶吼，他恨不得一个个将其撕碎碾破，化为齑粉。
第242章 离人重逢（1）
沈持却已完全听不清刘平通所说的话了，他只觉得眼前有无数鬼怪在面前挑衅嘶吼，他恨不得一个个将其撕碎碾破，化为齑粉。
巫尔玛哈哈大笑，得意道：“任凭你们北梁如何强大，现在不还是自食其果，栽到了我的手里？”
刘平通大吼道：“老妖婆，放了他！老子从小就讨厌你们这些妖精！”
巫尔玛理都不理刘平通这样的小角色，她拐杖轻轻一抬，便将刘平通打飞到了十丈开外。
刘平通从山坡滚下，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正在众人全都以为回天乏术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女音从身后山顶传来：“修行之人不得干预人间秩序，你不知道吗？”
熟悉这道声音的北梁士兵大喜道：“蒙面神女来了！蒙面神女来救我们了！”
巫尔玛朝宋知虞冷笑：“不得干预人间秩序？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小妖精？”
宋知虞右手一甩，化出一道带有金光的龙骨鞭，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你放了他。”
“哦？”巫尔玛反而来了兴致，她用拐杖碾压沈持的手掌，“他是你的情郎？”
巫尔玛劲使的很大，把沈持的手杵在地上都磨出了血，但沈持却好像无所知觉似的，他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趴在地上一个劲的颤抖低吼。
宋知虞看见沈持这副意识混沌形的模样，便知他是被巫尔玛激发了体内妖毒。
宋知虞心中怒气瞬间暴涨，这个疯婆子竟然敢这样对待沈持！
宋知虞没再和巫尔玛废话，她原地腾起，甩出龙骨鞭直直朝巫尔玛杀去。
巫尔玛也不躲，面无表情道：“老婆子只是一介巫师，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要他一个人的命还是绰绰有余了！”
说罢，巫尔玛回手一转，对着沈持的胸膛就要拍去一掌。
宋知虞长鞭一甩，一把缠住巫尔玛的手，将她凭空甩飞到后侧。
“我说了，放开他！否则我要你好看！”
宋知虞护在沈持身侧，背对着巫尔玛，头也不回的威胁道。
巫尔玛撑着拐杖站起，咬牙切齿道：“区区妖孽，妄想与天规作对，白石天师定会惩罚你们生离死别爱而不得！”
宋知虞冷冷一笑，“我可不归你们的白石天神管。”
说罢，宋知虞回身一转，一鞭便将巫尔玛击退到山脚底下。巫尔玛呕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山石上。
西狄士兵惊喊道：“巫尔玛！”
宋知虞又将鞭子在战场上空一甩，“啪”的一声空响，禁锢北梁士兵的巫术便被解开了。
宋知虞从地上将沈持扶起，沈持却早已辨认不清人物，他对准宋知虞的脖颈，张口便咬了过去。
宋知虞却浅浅一笑，用手抚摸着沈持的发顶，“喝吧，喝了我的血就好了。”
这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即使是已被妖毒噬心的沈持也蓦地一怔。
一股鲜艳的血流从沈持的嘴角流出，他舔舐着宋知虞的鲜血，神情慢慢变得不再贪婪。宋知虞知道，沈持的妖毒这是缓解了。
沈持的世界开始逐渐清明，他眼前的妖魔正被一个巨大黑洞吸拽着不断后退。
沈持疲乏的抬起眼皮，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紧紧搂在怀里。那股熟悉的清香瞬间萦绕在沈持鼻腔。
“婉婉。”
沈持轻声唤着，他顺着宋知虞脖颈上的血迹缓缓抬起头，总算见到了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庞。
沈持抚上宋知虞的下颌，心疼道：“你头发怎么全白了？”
听到沈持这话，宋知虞鼻子猛然一酸，眼眶瞬间便红了。
沈持浑身没有力气，连睁眼都感到费劲，他身子不断往下坠，沈持口中不断呢喃道：“婉婉，别走，千万别走，别离开我……”
宋知虞轻轻将沈持放到地上，双手捧着沈持的脸庞摩挲许久。
即使宋知虞蒙着面纱，刘平通还是认出，这个红衣白发的女子就是宋巍的女儿，就是京城方面一直在寻找的涂山灵珠！
自己杀了这丫头的父母，她现在法力又如此强劲，会不会借机杀了自己报仇？
刘平通越想越害怕，蹬腿不断往后退去。
谁料，宋知虞只是对着沈持身旁最近的一名士兵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他”之后，便原地一转，没了踪影。
……
“好强劲的妖力！”清风躲在山石后面，探出脑袋。
“师兄。”
道徒唤道，“咱们现在总该向京城发送消息了吧？今日战场上的动静这样大，怕是谁也瞒不住了。”
“咳！”
清风惋惜不已，他本想借涂山灵珠在玄法天师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谁料事物瞬息万变，一切都朝他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今日亲眼见证过宋知虞的妖力以后，清风哪里还敢上前对阵。何况宋知虞在此，九尾狐肯定也在不远的地方，自己又能拿什么抵抗？
道徒虽然面子上一直恭维着清风，但他实际也很清楚的明白，清风迟迟不往京城回传消息，不是想私吞就是想立功，可现在这样的状况，自己若是再帮清风隐瞒，怕是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道徒见清风一直没有回答，又劝解道：“师兄，若是现在还不通报天师，怕是就要被夏丞相抢先一步了。”
道徒这话突然警醒了清风，他错愕片刻，按住道徒的肩膀说道：“发信号！”
……
沈持醒来的时候，又是躺在营帐床上。
初阳扶额靠在桌上闭目养神，眼皮也没抬一下，“醒了？”
沈持环顾四周，并没发现宋知虞的踪影，但他仍旧兴奋不已，将被子一掀小跑到初阳面前，拉住初阳的手臂说道：“师父！师父！我今天又见到婉婉了，这次千真万确，我看见了她的脸！”
沈持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的头发全白了，不知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初阳缓缓睁眼，没什么表情，他像是没听见沈持说起宋知虞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你妖毒刚刚发作过，情绪别太激动。西狄的那个巫师真是不要命，竟然跑到战场上干预战局，还施法激发你的妖毒？这笔账老夫日后定要跟她好好算算。”
第243章 离人重逢（2）
沈持以为初阳不搭理自己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一把按住初阳，强迫初阳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的又说道:“师父，我真的见到婉婉了!你相信我！”
初阳见无法躲避，这才叹息回道：“我知道，刘平通回营的时候说过了。另外，他已经……将此事回报京城了。”
沈持一听顿时着急起来，“他还敢直接越过我往京城传消息？”
沈持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挽起袖子准备出去找刘平通算账。
初阳却一把拉住他，急道：“好了！你回回都是站着出去，躺着回来，你就不能爱惜自己一点？消息总之是往京城传了，你现在又能拿他如何？”
沈持瞬间焉了气，他重新坐回凳子上，看着初阳颓丧道：“师父，我还没能跟婉婉说上话，我……”
初阳只是叹气，没有应他。
沈持又问道：“今日我们是怎么回来的？也是在城外发现的吗？”
初阳回道：“是刘平通带队回来的。”
沈持先是吃惊的睁圆了双眼，而后眸子里又渐渐失去了光辉，“不是婉婉送回来的吗？”
初阳终究于心不忍，他一拍大腿，决定道：“沈持，我实话给你说了吧，其实上次我就已经见过小丫头了。”
沈持顿时又兴奋起来，他按住初阳的肩膀不停摇晃，反复确认道：“师父见过她了？情况如何？为何又不告诉我？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吗？她现在又在何处安身？”
初阳再次叹气，他扒下沈持的双手，回道：“她并没有跟我说太多，只嘱咐不要告诉你。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是我从她身上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她现在的法力……一定远在我之上。”
沈持被迎头泼了盆冷水，他冷静道：“也好，法力高她才能保护自己。”
“沈持。”初阳眉尖若蹙，“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沈持其实已经能从初阳说的话和这几次发生的事情中猜出一些，但他还是顺着初阳的话，反问道：“为什么？”
初阳或许是出于恻隐之心，他侧过身去，盯着火盆里的火焰，没再看沈持的眼睛。
“小丫头仍旧很在意你，这没错，不然她不会多次出手相救，还在离开之后又溜回营地看你。但是……”
初阳顿了片刻，“她似乎很抗拒跟我们接触，不光是你，连师父她也不想见。师父一直都希望你和小丫头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依照现在的状况，师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恨北梁。”沈持按着太阳穴靠在桌上，“恨这些让她家破人亡命运改变的一切。我其实也是知道，知道她可能不会再待我如初，但是我心里却总是抱有一丝幻想，幻想她能不计前嫌，与我的相处一同往常。”
初阳轻轻拍着沈持的后背，“师父是不想看你希望太大，最后又再次失望，所以今天就做这个让人讨厌的敲钟人了，你不要记恨师父。”
“不会的，师父放心。”
沈持像一滩没有骨头的软肉，整个人都趴到了桌上，他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师父，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来西蜀就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是现在似乎也再无可能了。”
初阳变得严肃正经，他叮嘱道：“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活着，别又在哪里要死要活。不就是失恋吗？师父这几百年都不知道失过几百次了……第一次失恋的确会比较难受，但只要慢慢习惯就会变好，小事情。”
沈持原本难受的情绪，似乎突然就中止了。他无语至极，初阳安慰人都说的是些什么话？失恋这种东西也能多来几次习惯就好？
沈持干脆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找刘将军叙叙旧。”
初阳以为沈持这是又要和刘平通算账，忙劝道：“诶诶诶，我听说今日在战场上，刘平通可是挺够意思的，还在西狄巫师面前为你说了话，他往京城回报也是责之所在，你别……”
沈持不知道刘平通说过什么，但他还是打断初阳道：“我明白，我不会在他面前提这件事。我就是去找他谈谈如何布局夺回雅州，今日敌未退我未进，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
京城的冬季有着浓浓的节日氛围，现下临近冬至，全城都在为这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气做准备。
一只灰白色的信鸽略过袅袅炊烟，落入布政坊的丞相府。
闻止伸手将其接住，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管，又把鸽子放了出去。
闻止一边展开信件，一边走回夏琛身旁坐下，笑道：“大人一直在等的好消息来了。”
夏琛往火盆里加了一块炭，眼也没抬一下：“涂山灵珠在哪儿？”
“西蜀。”闻止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她刚救了瑞王小殿下。看来这个小妖精，对咱们小殿下倒是情深义重。”
夏琛搁下火钳，倚着扶手惋惜道：“这丫头若不是涂山灵珠，我倒真放心让她陪伴持儿一世。可惜啊……不能活。”
闻止要的就是夏琛坚决的态度，他咧嘴笑道：“大人现在准备怎么做？玄法观那边可是开始行动了，并且还有人一直守在西蜀。”
夏琛与闻止对视，问道：“你之前说玄法天师派了清风出去？”
“正是。”
“清风身上的毒，你现在有几分把握？”夏琛问。
闻止掐指一算，回道：“按时间算，估摸着也有个七八分了吧。”
“很好。”夏琛嘴角挂上了难得一见的笑意，“就在西蜀除掉玄法天师吧，趁其尚无防备，争取一举成功。”
闻止邪魅一笑，“大人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往西蜀？”
夏琛竖起食指摇了摇，“过些时日，等我解决了京城的麻烦再说。陛下昨日刚派了德王去西蜀慰问将士送冬至犒赏，我现在又紧跟着去的话，怕是会惹人嫌疑。而且，陛下每日早朝都要见到我，若是施法前往西蜀耗费法力不说，另外一日来回的时间也太赶。所以还是你先去吧，记住，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夏琛目光闪过一丝狠厉，又叮嘱道：“也不要贪玩误事。”
闻止哈哈一笑，“大人可真是了解我。”
闻止仰身躺去，“大人放心，我若是要杀人，一定速战速决。”
第244章 露馅
……
清风一间客房一间客房的挨着确认，确保所有道徒都已睡熟之后，他这才蹑手蹑脚下楼，从客栈偏门溜了出去。
清风很享受这些末等道徒每日对他的恭维崇拜，可是这些人太过事无巨细形影不离的话，也会给清风带来不好的影响，使他不好甩开他们单独吸取妖丹修炼。
毕竟如此快速进益的修炼之法，怎能广而告之让所有人知道？本来清风的天赋就不算太高，若是人人都修炼此道，他还怎么享受这些末等道徒的敬仰？
清风出了客栈一路西行，来到一处布满瘴气的丛林。
他前几日便已查踩点探好地形，这里瘴气丛生荒无人烟，最适合那些低等兽妖的修炼生存。
清风从怀中取出几十张黄符列阵，顷刻便将这片丛林包围。
他又再念念有词的施了些法术，那几十张黄符便像有了生命般，齐刷刷的冲进丛林吸附起丛林里隐藏的所有兽妖，而后又再一只只列队整齐的飞了出来。
清风得意的哈哈大笑，他的法术进益明显，这样耗时耗力的捉妖之术，现在他也能在片刻之间完成。京城那几个大弟子，日后还怎么和他争？
清风没有丝毫怜悯，他化出一把匕首飞速旋转，转眼便将所有兽妖的妖丹生生剥离了出来。而后他又再原地打坐，一颗颗炼化起来。
清风心中得意万分，他心想：依靠自己现在的法力，不用闻止的什么狗屁净瓶水，不还是一样可以净化附着在妖丹上的浊气？
等他大功告成，他一定要把闻止打的满地找牙，以报当日之仇！
正在清风对未来浮想联翩得意忘形之时，一记拂尘从背后打来，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清风的命门。
清风匍身呕出一口血，正想破口大骂，却看见了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鞋子。
“师……师父……”清风瞬间紧张的结巴起来，“我……我没有偷偷修炼，我……我……我这是在……”
“在什么？”玄法天师脸黑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极致，“你别告诉我你这是在练习捉妖。”
“师……师父，我……我……”
清风短时间想不出一个更好的理由，只得扑过去抱住玄法天师的大腿求情道：“小舅，我只是想有所进益。”
“有所进益？”
玄法天师冷冷一笑，瘆的清风心慌，“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切不可因为急功近利而误入歧途修习此道，那些正道功法，我传了那么多给你，可你却偏偏不练。只想走捷径？”
玄法天师捏住清风的下颌骨，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此道损心，更损根基，日后你还想不想修炼成仙了？”
“想！小舅，我想！”
清风握住玄法天师的手痛苦挣扎，可玄法天师今日似乎就没想跟他说说就算了。
玄法天师一听清风的“小舅”就更是来气，他将清风提的更高，抵在清风额前，“少跟我来这套，有事就叫小舅，没事就叫师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遇事撒撒娇就完了，是吧？”
玄法天师这话堵到清风开不了口，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实被挑明说了出来，难免会让人难堪。
“小舅，我……从小就笨，新的法术招式永远都比师兄们学的慢，一直都被人看不起，我实在是受够了，死也不想再这么窝囊！”
清风最后这句话戳中了玄法天师的经年沉珂，他一把将清风甩到地上，怒气消减了不少，“你何必事事都跟他们比？你天赋与他们不同，根基是难得一见的纯净，又是我的关门弟子，我教你的那些功法都是些正经修炼的法子，你只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日后他们那个会是你的对手？你就非要急于这么一时？枉你自诩骄傲，到头来竟还同那些棋子相比！”
清风卧在地上自嘲一笑，“呵，小舅的确是将他们当做棋子在培养，可是你教给棋子的成长方式太快，我每天都要被人侮辱嘲笑，我难受啊！小舅你何曾想过我？”
清风声泪俱下，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我就是要在他们擅长的地方胜过他们，然后将他们踩在脚下像蚂蚁一样的践踏！”
这下换玄法天师被清风堵住说不出话了，玄法天师确实从来也没管过清风的日常生活，他只当那些是小孩子们的小打小闹，何曾想到会给清风带来如此大的伤害？
“这件事是小舅疏忽了……”玄法天师低着头，眼中流露出懊悔。
可清风却像是打开了宣泄的闸门，他自嘲不停：“小舅哪里会疏忽？小舅神机妙算，整个北梁都被你控制在股掌之中，像我这样不值一提的事，压根不够资格来碍你的眼。”
清风的反讽听来刺耳，玄法天师皱着眉头，“小舅在这方面对你确实照顾不够，可是那里就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小舅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清楚吗？难不成我是养了只白眼狼？”
清风见玄法天师恼怒，自觉失言，没有再开口。
玄法天师将手中拂尘一转，“无论如何，你这身邪功不可再留，日后必定会妨碍你修习正途，现在趁你修炼时间不长，还是趁早废了为好。”
一听玄法天师要废自己的功力，清风瞬间急躁起来，“不，不可以，师父不要，小舅我求求你了，不要废我功力。”
玄法天师言语间透着一股冷冽之气，“为了你日后着想，此事不能犹豫。”
说罢，玄法天师也不管清风是什么态度，施法击破他身体各个要穴，然后再猛一发力，清风瞬间痛苦的仰天嘶吼起来。
痛。
钻心的痛。
清风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又紧接着在玄法天师手里被任意拿捏复位。
等到痛意过后，清风再次抬手，一点法力的流动都再也感受不到。
清风自暴自弃的发笑道：“小舅真是厉害，说废就废，果真是片刻犹豫都没有。”
也不管我到底愿不愿意，疼不疼？
玄法天师眼眸一沉，“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清风冷笑道，“对我的意愿不管不顾也是为了我好？”
第245章 战略
“要是管你的意愿，那就是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歪路！”
“路不是自己走出来的吗？”清风凝视着玄法天师的眼睛，“没走怎么知道是歪路，如果非要这样说的话，那小舅现在走的是歪路吗？”
玄法天师觉得清风真是翅膀硬了，最近几次和自己对话，总是能掐住要点，把人说的心里发慌。
玄法天师没有搭理清风，他广袖一甩背过身去，“别在地上坐着了，赶紧回去休息。”
说罢，玄法天师也没管清风起没起来跟不跟得上，踏地飞起便没了踪迹。
不远处有棵老樟树，闻止甩着蛇尾正怡然自得的倚在树干上，他手里把玩着一条小蛇，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刚到西蜀就看到这样一出好戏，真是天助我也。”
言毕，闻止将小蛇放到树干上，抚摸着小蛇的头说道：“去吧，帮我监视清风，是时候寻找良机行动了。”
小蛇得了令，朝闻止吐了吐信子便顺着树干蜿蜒而下，很快便不见踪影。
……
有了那日在战场上的互动，加上后来沈持也没提起刘平通的小动作，两人只谈战局，反倒相安无事了许久。
最后两人综合实际，还是决定按照先前的路子。先趁其不备突袭西狄，而后再前后包抄。只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西狄人怕是早有准备，这次想要得手恐怕很难。
并且……军中奸细还没找到，一切都得慎之又慎。
“殿下为何会在这件事上如此信任我？之前不是一直都想将我除之后快的么？”刘平通擦拭着长剑，玩味笑道。
沈持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喝下一口茶，回道：“因为……刘将军就算通敌叛国，也没必要将自己在战场上置于死地。”
“殿下就不怕我是行的苦肉计？”刘平通又问。
沈持挑眉瞥了刘平通一眼，心道：凭你的智商，哪里会搞暗桩这一套？
但这样的话沈持不会说出口，好难得与刘平通有了两天安生日子，没必要又掀起风波。
沈持反问道：“刘将军可有怀疑的人？”
刘平通摇摇头，“能将消息传出去的人就太多了，范围这么大，不好确定呐。”
“在此之前，军中可还出过类似的事？”沈持问。
刘平通沉思了一会儿，回道：“之前没留意倒还不觉得，现在殿下如此一提，确实发觉曾经有过不少猫腻。”
刘平通将剑放回剑架上，“比如先前的雅州之战，分明是我们占有优势，结果却被西狄破了城。西狄人来的之快，攻破的位置也是找的精准，但按理说，他们不该知道我们城内的情况才是……”
“当时你在雅州城内都是如何布防的？”沈持随口一问。
刘平通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全力抵抗西狄进攻啊！”
沈持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另外三面都没防守？”
刘平通愣了一会儿，回道：“雅州两侧靠山，山上有机关。背后又是我西蜀平原，全是我们北梁的地盘，防守什么？”
沈持满脸黑线，无语的说不出话。刘平通亏得是刘氏之后，否则就是让他做个帐下亲兵，沈持都嫌脑子笨臊得慌。
元正皇帝也真是放心，竟然将镇守西蜀这样重要的职位交给了刘平通。
沈持掏出锦帕擦了擦嘴，问刘平通道：“两侧是山又如何，西狄本就善于攀爬，他们就不会从两山攻下？”
刘平通毫不客气的将沈持的茶壶端过去倒了一杯，“后来事实证明，西狄的确是从西山攻下来的。但两边山上布满了陷阱，西狄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全都躲过，这也难保不是我们北梁有西狄内应的缘故。”
沈持扶额头疼，敢情刘平通当时是将可能寄托在两侧山上布置的陷阱上。
沈持真不知该说刘平通是天真还是自大，但这倒确实是刘平通这个人一贯的性子。
以前他还在太极宫当差时，便自负太极宫守卫深严，出过几次因看守不利，导致宫中物品失窃的事。
虽然事情不大不小，但还是闹出了好些麻烦，其中因失窃之物里有林婕妤的物品，沈持还陪着沈微一起，与这刘氏兄弟打过交道。
原来讨厌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刘平通见沈持没说话，架着腿仰躺在椅子上，问道：“殿下察觉出奸细是谁了？”
沈持看到刘平通这副懒散的模样便来气，心想若真要揪出个奸细，沈持现在还真想怀疑刘平通。
“我想收回我方才的话。”沈持回道。
“什么？”刘平通没明白沈持这莫名其妙的话，“殿下要收回那句？”
沈持咳嗽一声，指着作战图转移话题道：“后日便从雅州两侧的山体进攻吧，不知奸细在何处，便只有占领高地取得作战优势了。另外，再多出一路从正门破城，让他们西狄当时是如何占领雅州的，现在就如何还回来。”
刘平通就喜欢这种豪气劲，他双手一拍，叫好道：“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去准备。”
沈持却叫住他，“先不急，明晚再通知下去，通知之后，立刻行动，少给奸细反应时间。”
刘平通身边几个亲信都是刘氏自小培养的，定不会成为西狄奸细，他完全没有意见，“成，那我便只告知身边几个副将。”
刘平通出了营帐之后，初阳才缓缓解开隐身术，他坐在沈持对面的椅子上，思索道：“既然刘平通和他那几个狗腿子不是奸细，那么按理说……西蜀军中也不应该有奸细才对。西蜀现在的军队一部分是小丫头她爹留下的宋家军，另外一部分便是你和刘平通从京城带来的军队。宋家军本就与西狄对抗多年，过去百战百胜，不可能有内应，而你和刘平通带来的军队，都是从其他各处抽调过来的，与西狄也毫无交集。”
初阳杵着下巴困惑道：“奇怪，实在是奇怪。”
沈持越过身侧的兵器架，透过营帐的窗户看向户外的大雪，他喃喃道：“西蜀今年的气候反常，战场反常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246章 反攻雅州
……
翌日，未免引人耳目，北梁军队趁着漆黑的夜幕，熄灭火把抹黑前进，抵达雅州城外时，不过第三日的凌晨时分。
基于对刘平通少根筋的榆木脑子的了解，沈持决定自己带队到两侧山体埋伏，而刘平通则领队潜藏在雅州城正门外。待到约定时间，双方一起攻城。
沈持领队在山体上掩护好后，却很快发现了一丝异样。按理说，奸细若是在出发之时得知消息，再慢现在也应该将消息传回西狄军中了，可雅州城内此刻安静祥和，沈持还能看见几个士兵在城楼上烤火闲聊，哪里像是知道敌军即将来袭的样子？
难道北梁军中并无奸细，一切都是沈持猜测错了？
还是说奸细察觉到沈持的意图，将计就计演了这么一出诱敌深入的戏？
但沈持仔细一想又觉得绝无可能，西狄现在国内的情况那般焦灼，攻破雅州后便慌不择待的立即清空了仓库中的所有余粮。
现在的他们就是想尽快攻下益州，掠夺北梁物资，以缓解国内饥荒所导致的危机，所以根本没必要冒风险拿雅州城来诱敌。
更何况，诱敌若是失败，雅州被北梁重新夺回，西狄便只有滚回老家啃树皮了。
可若是北梁军中并无西狄奸细，那西狄之前几次又是如何获得消息的？
莫非，北梁的奸细并不在西蜀军中，而是在其他地方？
沈持正在头疼，山下便已响起一阵喊杀声。看来是到了约定时辰，刘平通开始在正门发动攻击了。
那几个在城楼上闲聊的西狄士兵慌张不已，压根没想到北梁会在这大晚上神兵天将，突然出现在城门外。
沈持在半山腰看见西狄人慌乱的应对举措，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奸细并非藏匿于西蜀军中，而是隐藏在其他要处。
火器组半跪向沈持请示道：“殿下，是否开始攻城？”
沈持深思被拉回，他眼眸中倒映着山下的璀璨火光，如同黑夜狩猎的猎豹一般，他咬紧牙关狠厉道：“攻城！”
“是！”
得到沈持的首肯，火器组齐齐点燃所有早已架设好的火炮，对山的埋伏见沈持这边已有所行动，也紧随其后向西狄人展开攻势。
顷刻之间，火器所到之处，犹如喷发而出的岩浆，将雅州城化成了一座火焰海洋。
这时，城楼上出现了一个沈持格外熟悉的人，西狄五皇子——毅王。
即使隔得远，沈持也能清楚看见毅王气到浑身发抖的模样。他在城楼上发号施令，指挥西狄进行防御。毅王身边的亲信一个劲的劝他下楼，可毅王非是不听。
沈持冷冷一笑，他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大发慈悲，既然毅王主动送上门，那他便笑纳了。
“火器组！”沈持侧首吩咐道。
“在！”火器组领头跪在沈持面前，“殿下请吩咐。”
沈持指向西狄毅王，邪魅一笑道：“杀了他。”
领头转头看了眼西狄毅王所站的位置，“是，属下遵命！”
火器组的火炮才刚点燃，毅王却像是有所感知似的，他转过头来朝着沈持所在的方向，给身旁的弓箭手指了指。
毅王手指刚落，一阵箭雨便朝沈持这边的山体飞来。
“殿下小心！”
立于沈持身旁的护卫举盾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沈持紧紧护在其中。
随着箭雨打击在护盾上的清脆声，沈持透过缝隙，瞧见北梁火器与无数箭头擦肩而过。箭头上的冷光反射出烈艳的火星，犹如一场流星雨，不断降落在雅州城楼，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毅王这下便不得不躲了。
可山上机关早前就已被毁，西狄人又不懂得修复这些机括，所以一直都是在路上拦截北梁。而今夜北梁军队夜行躲过了路上的埋伏，现在又占据了雅州城两侧山体的高位，西狄人躲在雅州城内，便犹如瓮中之鳖。北梁攻克雅州，就成了一件时间早晚的事。
终于，北梁的火器将城墙炸出了一道缺口，城外由刘平通率领的队伍把握时机，一举杀进了雅州城内。
沈持这时又指挥火器组，将火箭筒对准雅州城后侧，不让西狄有机会出逃回国，也不让后方有机会到城门支援。
可就在沈持这边严防死守之时，远处的山脚却还是出现了几点零星火光。
“不好！”一名老兵突然叫道，“殿下，西狄人逃了！”
沈持眯眼望去，只见出现在山下丛林的那队人马，极尽小心的护送着中间两个人。
沈持取来西洋望远镜一看，那两个被护送的人一个是西狄瑞王，而另一个……
沈持调试角度，换了个位置。
从那人斗篷露出的衣角，沈持可以确定那是个女人。可能让毅王保护的女人，会是谁？
西狄人逃跑的狼狈，那个女人脚下一滑，摔掉了斗篷的帽子，竟然是西狄巫师巫尔玛！
那日宋知虞将她伤的那么重，竟然还没死？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外？”沈持拳头捏紧，指节发出瘆人的声响。
瞬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沈持将西洋望远镜扔给火器组领头，“你们在这里见机行事，今日必须拿回雅州城。”
“是！属下遵命。”
“左翼！”沈持回头命令道，“跟我下山，势必取回西狄毅王和那个巫师的项上首级。”
“是！”
方才那名禀报的士兵小跑跟上沈持的步伐，他接着解释，回答沈持方才的疑问道：“殿下，属下在雅州戍守多年，知道雅州城内有条通往外界的密道。”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沈持紧皱眉头，又问道：“密道只有一条吗？”
“是是是，只有一条。”士兵连声解释，“属下之前只是没料到这条密道会被西狄发现，因为我们从雅州撤退时，刘将军就已经命人将密道炸毁了。”
沈持没再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是事后诸葛亮，与其在这里归咎责任，还不如加快脚步追上西狄出逃的人马。
这群人，一定不能活着回去！
第247章 乘胜追击
毕竟抛开私怨不说，沈持设计的作战计划，后续还需设置陷阱演戏，若是让这群人回到西狄，后面的计划还如何开展？
……
西狄人在山脚藏匿有战马，仿佛一早便知雅州守不住，早早就准备好了要出逃似的。
眼看西狄人就要骑上战马逃走，沈持再也稳不住。他从怀中掏出几纸黄符，施法将其燃烧殆尽之后，一道形似镰刀的蓝色光焰便从沈持身前飞出。光焰所经之处，山石爆裂草木斩首，西狄队伍后方的几路人马被扫倒在地。
北梁士兵大喜，冲上前去将其抹喉，抢过战马。而沈持却紧捂着胸口，没有上前一步。
“殿下，身体如何？”
在场众人都知沈持身中妖毒，生怕慌不择路的巫尔玛又给沈持下了什么绊子。今日没有蒙面神女在场，雅州又离益州有数百里之遥，沈持若是妖毒再犯，怕是回天乏术，连带着他们也要葬身在此。
沈持掏出怀中的青花瓷药瓶，服下一粒清心丸缓过气之后，说道：“我方才所施展的法术超出了承受范围，稍微有些体力不济，并无大碍。现在别管这些了，快追！”
身旁几人确认沈持无事，这才骑上战马。
沈持夹击马腹，领着北梁队伍如离弦之箭一般，朝西狄逃跑的方向追去。
……
西狄毅王若要逃回国内，必定要顺山北上。可若是走平原，现在天已蒙亮，很有可能会在半路遭受北梁伏击。故而，好走的平地西狄不能选。
再加上北梁人大多生活在平原，没什么高原作战的经验，所以，毅王便专挑高山峡谷行进。
沈持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越往里走寒气越重，沈持的铠甲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学着初阳的模样，想要燃起一道火焰符给将士们保暖，结果却因方才法力损耗过多，现在连火焰都无法维持。
“殿下。”一个士兵担忧道，“再往前走，我们的人马可能就要喘不过气，无法和西狄作战了。”
沈持抬头望向前方雪山，又再看向相隔不远的西狄人，思考片刻之后，他做下决定：“追到前面那座山，如果还追不上，咱们就撤。”
“是。”
沈持的命令，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可沈持自己却顺着思绪开始有了疑虑。北梁人不擅长高原作战便罢了，西狄人在自己的主战场为何还走的这样慢？仿佛在故意吊着北梁，吸引北梁不要放弃追击似的。
沈持还没想出个结果，一名士兵喜道：“殿下，西狄蛮子下山了！”
沈持顺着士兵的手势望去，果然发现西狄人正沿着一道缓坡下山。这是身负有伤，体力不能继续在高原行进，所以改换路线了？
沈持方才还担心西狄是故意将北梁引上高原，可西狄现在却又下了山，平原可是北梁的地盘，这还有什么可以担心？
“追上他们。”沈持下令道。
“是！”
众人皆喜，从雅州追出快有一个时辰了，眼看希望渺茫，结果却突然柳暗花明。若是能杀了这群蛮人，一举重创西狄军队，那西蜀便可安然过冬了！
沈持所带的人马也顺着西狄人走过的那道缓坡而下，但当沈持真正走上那道缓坡，却又发现了异常之处。
这道缓坡一眼望到头，按理说西狄才走过不久，不应该这么快没了踪影才是，可雪地上除了脚印，连一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沈持担心有诈，戒备道：“注意防范。”
顺着山坡继续往下，沈持发现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穴。那洞穴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将雪原所有的生灵逐一吞没，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当做存在痕迹。
“难道西狄人全都进到山洞里了？”沈持纳闷不已。
北梁就在身后追赶，西狄人却进到山洞休憩，这是否太过违背常理？
“殿下，方才在雅州城的时候，我们的火药攻势太猛，这些西狄人都身负有伤，许是体力不济，必须尽快疗伤也未可知？”
沈持对将士们的说法不置可否，“我们也跟着进去看看，注意四周。”
北梁人马谨慎小心，一步三回头的缓缓前行。
待到进入山洞时，沈持这才明白西狄人为何敢有恃无恐的进洞休憩。
这山洞洞口虽小，内部却别有洞天。沈持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
谁又能想到，在一片荒原之中，曾经竟然还有这样一座雄伟的城市被人建设在山洞底部。虽然城池现已荒废，但破旧斑驳依然不能掩盖它曾经的华美无上。
这样大的一座废城，西狄那几个人躲进城里，北梁还怎么找？
“殿……殿下，这……这……”北梁士兵结结巴巴没说出个整句，但沈持却能完全了解他们的讶异。
“追了这么久，来都来了，就进去搜一搜吧。”
沈持刚骑马前进一步，洞底那座废城却像是拥有了生命，突然燃起一道诡异的红光，顿时北梁军队说不出一句话，全都惊呆楞在原地。
……
毅王躲在洞外，见北梁人马全已进洞，拔出佩剑就要上前灭口。
巫尔玛却一把拦住他，“殿下，不可！”
毅王挣扎道：“巫尔玛大人，让我给弟兄们报仇！”
巫尔玛挡在他身前，因用力过猛牵扯到伤口，她捂嘴咳嗽道：“殿下就听老婆子一句吧，那座鬼城瘴气密布，里面乱七八糟的结界又多，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现在那些北梁人既然已经进去，便不可能再出来，就算他们察觉到异常想要原路折返，那座鬼城的瘴气也会要了他们的命！你又何必急于一时，把自己搭进去？”
巫尔玛分析的头头是道，毅王被她劝住了。毅王杵在原地，双眸失神道：“那……我们走吧。”
巫尔玛咳嗽不止，“这就对了，咱们都身负有伤，若是后面还有北梁追兵赶来，恐怕就逃脱不了了。”
巫尔玛见毅王沮丧不已，叹气道：“都怪老婆子无能，前日被那妖女所伤，害得我现在无法与白石天神取得联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帮不了殿下了。”
第248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1）
“巫尔玛大人别妄自菲薄，若不是你，西狄还撑不到今日。”
毅王知道巫尔玛是在意自己的情绪，可自己自小在巫尔玛跟前长大，犹如巫尔玛的亲生子，巫尔玛对自己的情感早已不能仅用忠心便可形容，所以自己又怎么会怪罪巫尔玛？
毅王的双眸没有焦点，他凝视着远方，遗憾道：“只是我们撤了，臣民们的冬天就要难过了……”
巫尔玛又叹了一口气，拍抚着毅王的肩膀没再说话。
……
“殿下。”探查兵指着地上的深深白骨，“这里像是曾经遭遇过屠城。”
沈持仍旧保持警戒，他下马缓缓走到探查兵身旁，蹲下查看道：“看布料的腐蚀程度，这些白骨怕是已经有十多年了。”
沈持话音刚落，前方一名探查兵又喊道：“殿下，这里还有！可……可是……”
“可是什么？”
沈持见探查兵吞吞吐吐，心弦一紧，有什么能让这些身经百战的探查兵说不出话？
见沈持走来，探查兵指着崖下的一堆枯骨说道：“殿下你看，这些白骨有人有兽，还有……”
“还有妖精。”沈持看到了那具让探查兵吃惊的尸骨。
两人正下方的那具尸骨的骨架很小，瞧样子是个女子，可这名女子盆骨下方却有一条尾巴。
沈持再看向旁边其他动物的尸骨，全都是清一色的小兽。要比娇小的黄鼠狼尸骨大，却又比普通的雪狼骨架小。
沈持现在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狐狸最匹配。
探查兵和沈持想到一块，“殿下，这些似乎都是狐狸的尸骨。”
沈持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新奇，“这里藏着一座城便罢了，竟然还是个狐狸窝。”
探查兵的想法明显与沈持不同，他胆怯道：“殿下，咱们还是赶紧撤吧。这里……这里也太邪门了。一座废城冒着红光，满地还都是些妖精和狐狸的尸骨……”
探查兵见沈持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想乘胜追击，杀尽西狄。又忙劝道：“殿下，西狄人不可能在这座城里，从洞口进城必须经过这座山崖，可是这座山崖下面全是白骨。西狄那么些人，若是经过这些白骨，不可能不弄乱骨堆。他们之所以把咱们引向这里，恐怕就是知道这里邪门，想利用这座废城把咱们困住。”
而沈持脑子里，现在却早就将西狄抛到一边。他之所以看见狐狸兴奋，是因为他想起了宋知虞身边的九尾狐，这里是个狐狸窝，又离益州如此之近，难保九尾狐不会带着宋知虞栖身在此。
“我要下去看看。”沈持没搭理探查兵的话，撩起衣摆就准备下崖。
探查兵慌张起来，“殿下，西狄人绝对没有进城，他们之所以把我们引过来，肯定有诈！”
沈持侧过头，露出半张脸给探查兵，浅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下去不是找西狄人。你们不用跟着，在原地休整便好。”
沈持嘴上是这样说，这些将士又怎会真的不管沈持？
探查兵连忙跟上，“我陪殿下进城吧，若是殿下有什么要找的，我擅长些。”
“也好，走吧。”
然而，沈持的脚才刚迈出山崖半步，便听见“轰隆”一声，山洞入口上方竟落下一块巨石，好巧不巧的刚好将洞口完全堵住。
沈持心中顿时有些慌乱，他正在思索是不是自己下崖惹的祸，却又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股红烟，所过之处，北梁将士全都被其迷晕倒地。
红烟来的速度很快，眼瞧着距离越来越近，沈持顿感眼皮沉重脑子发晕，身体一斜，重重的倒了下去。
……
等沈持再次有意识时，是因为感觉到有双冰凉的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
沈持清晰记得这种熟悉的触感，他慌乱的一把抓住那只手后，才缓缓睁开眼。
垂肩及腰的白发，夹在耳廓上的白色面纱，鲜红的丝质长衣，还有那双正凝视着自己的深邃眼眸。
“婉婉……”沈持见宋知虞这次总算没躲，欣喜不已，“我终于见到你了。”
宋知虞起初并没有回话，她顿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你们刚刚中了瘴气，才刚解毒不久，多休息会儿吧。”
听到宋知虞的话，沈持这才想起大事，他转头瞧了瞧北梁军队，见众人皆已清醒，瞬间松下一大口气。
只是……有几个不怕死的一直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盯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但沈持现在也难得管这些人，他侧首继续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沈持从宋知虞怀中起身，他抬手缓缓抚上宋知虞的脸颊，心疼道：“你瘦了好多。”
宋知虞的眼神却有丝闪躲，她“嗯”了一声，便准备起身离去。
“洞口被机关堵住了，我没找到开启之法，但是崖下那座废城的护城河水还在流动，你们可以沿着那条河出去。”
说罢，宋知虞抬手就要施展瞬移之法，沈持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不准你走。”
宋知虞错愕片刻，她明白沈持的意思，她自嘲一笑，“瑞王殿下，人妖殊途，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宋知虞不忍再看沈持那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她转过身去准备再次施法，沈持却从背后紧紧搂住她。
沈持将头抵在宋知虞的颈窝，他用尽全力搂住宋知虞，生怕一松手宋知虞就会走掉。
“婉婉，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沈持的眼泪顺着下颌滴落在宋知虞的肩膀上，“你别走。这几个月以来，我好想你，想你想到疯掉。”
从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耳朵里听到这话，宋知虞又怎么还狠得下心？
但她放不下的心结仍旧哽在心间，“易书。”
沈持终于又从宋知虞口中听到了这声温柔的称呼，他应道：“我在。”
宋知虞侧过头去，本是想看眼沈持的表情，结果第一眼瞧见的，却是那些北梁将士躲避不及的眼睛。
“快快快，神女看见我们了，转过去转过去。”
那些将士手忙脚乱，唯恐惹宋知虞和沈持生气，但却又架不住内心的八卦，佯装不经意的不断抛来好奇的目光。
第249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2）
宋知虞不禁脸红，在众人面前，沈持这样紧紧搂着她，确实不太成体统。
宋知虞伸手去解沈持的双手，继续说道：“我是妖。”
沈持却以为宋知虞是记恨自己，反将双手扣的更紧，“你是不是恨我父皇抄家灭门？婉婉，他是他，我是我。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连我母妃的仇都不能报，我也恨，我懂你的感受，我跟他们不一样！”
说完，沈持还觉得不够表明态度，又补充道：“如果……如果你真的很想报仇雪恨的话，就算最后要杀了我，我也甘之如饴。只要……能让你快乐。所以，别躲我了，好不好？我就算死，也想死在你身边。”
“哎呀！真是没想到，咱们瑞王殿下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呢。”
“就是就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哎，可叹可叹。”
这些乱七八糟的讨论都是些什么？当事人还在这里，这样也太煞风景了吧？
宋知虞被这些士兵臊的脸红，她没再去解沈持紧扣自己的双手，而是手指轻轻一转，直接施法从沈持怀里瞬移了出来。
旁观的将士倒吸一口凉气，“神女真是厉害。”
宋知虞别过脸去，“你们在此休整吧，我先走一步。”
沈持满心不舍，挽留道：“婉婉！”
“哎呀，殿下的妖毒怎么又犯了！”身后的将士突然惊呼一声。
闻言，沈持灵机一动，顺势卧倒在地。
宋知虞转过头来，正好看见沈持痛苦蜷缩成一团，她哪里还能狠心离去？
“你怎么样？”宋知虞焦急不已，小跑过去轻轻抬起沈持的头。
沈持搂住宋知虞的腰，暗自偷笑，“胸口有些疼。”
宋知虞见沈持露馅，却也没明言拆穿，她无可奈何的叹笑道：“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
“想！”
沈持还没开口，便被身后的一名将士抢答。他皱眉瞪去，队伍里顿时没人敢再多说一句。
“我就说吧，殿下在这件事上，一定会变得小心眼。”
“让你多嘴。”
“正是关键时刻，你怎么能抢殿下的台词？”
听着队伍里的窃窃私语，宋知虞忍俊不禁，她缓缓起身：“方才过来的时候，发现城里有些野生的农物和水果，可能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我去给你们摘点来。”
沈持挽住宋知虞，看了眼泛着红光的废城，皱眉道：“城中危险，还是算了。”
宋知虞浅笑道：“这座城就是样子瞧着吓人，实际上没什么机关，方才你们所中的不过是瘴气。以我现在的法力，不怕这些。”
“那我跟你一起去。”
沈持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吧。”
瑞王去找食物，北梁这些将士们怎么还敢待在这里坐享其成？就是借他们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
“殿下和神女在此休息，还是我们去……”
沈持知道这些将士的意思，但他就是想和宋知虞一起转转，若是一直傻坐在这里，宋知虞还不时时想着离开。自己又不会高深法术，到时候想追都找不到方向。
“你们想去，那就一起吧。”沈持走到崖边，正准备扶着宋知虞下崖。
结果宋知虞却忽然踏地飞起，直接跃到崖下，“你们去找些炊具，我这里有乾坤锦囊，装再多东西都不成问题，一个人就够了。”
沈持保持着搀扶的姿势，楞在原地，略显尴尬。
“殿下，快追啊！”
一名士兵指着他自己面前的山崖，递点子道：“殿下，快来，这边坡度更缓。”
“殿下，快追，快追！”
沈持满脸黑线，这些将士怎么比他本人还激动？沈持可算知道宋知虞为什么一直想走了……
他顺着缓坡小跑而下，好赶慢赶的总算追上了宋知虞。
沈持半蹲在宋知虞面前喘粗气，“婉婉现在功力真是进益不少，这速度我都赶不上了。”
宋知虞看着沈持狼狈的模样发笑，反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叫我神女？”
“不喜欢？”
沈持调整好气息，跟上宋知虞的步伐。
“只是听着别扭，我又不是什么神仙，不过就是一只小妖精，哪里担得起这样的名头。”
宋知虞找到一棵芋头，变出一把小铲子开始挖。
沈持从宋知虞手中夺过土铲，“我来帮你。”
他边铲边回道：“你救了他们几次，自然是天仙般的人物。他们崇拜你，都是正常的。”
“那是他们没认出我。”
宋知虞轻抚着面纱出神，“他们大多都是爹爹曾经的部下，若是知道我就是那个害得宋家灭门的妖精，还不知会怎么想。”
沈持听到这话，心揪着疼。他一把将宋知虞揽入怀中，下颌抵在宋知虞的头顶，安慰道：“别多想，又不是你的错。”
宋知虞只是任由沈持抱着，没有说话。
沈持摩挲着宋知虞的如霜白发，心疼道：“能告诉我，头发是怎么白的吗？”
宋知虞叹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白了而已。”
宋知虞从沈持怀里起身，“其实白了也挺好，好歹白的统一，还挺好看，是吧？”
沈持抚摸着宋知虞的脸颊，“我们婉婉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宋知虞没再接沈持的话，她又变出一把铲子，“挖吧，我看你们什么也没带，应该饿了挺久了。”
沈持却又忍不住问道：“婉婉，你这几个月都是怎么过的？现在栖身在何处？”
宋知虞怔了怔，自嘲道：“我一只妖精，自然是哪里都可以容身的。”
沈持叹气道：“我没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你，缺席了你最重要的曾经。”
宋知虞眼中的沈持开始变得朦胧模糊，她双眸满含热泪，“月姬把我照顾的很好。”
沈持抬手拭去宋知虞眼角的泪水，“婉婉，我不想让你哭的。别哭，心疼。”
“易书。”
“我在。”
“你这几个月……”宋知虞迟疑问道，“又是怎么过的？”
宋知虞盯着沈持凹陷的脸颊，“你也瘦了好多。另外，西蜀现在的战况，远不如爹爹在时那么激烈，应该还没到需要皇族亲征的地步，你又怎么会来西蜀？”
第250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3）
沈持望着宋知虞的眼睛，满眸都是宠溺，“我怎么过的都不重要，总之，我现在是见着了你，你又给我续了命。”
沈持抵在宋知虞的额头，两人鼻息可闻，“婉婉，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沈持见宋知虞没有说话，又补道：“就算是与父皇乃至北梁决裂，我也一定誓死保护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沈持比几个月前还要温柔许多，宋知虞觉得沈持肯定知道自己就是无法抗拒他这样细致入微的温柔，何况还是分别这么几个月之后。
可是沈易书小傻蛋啊，若是没有了北梁，没有了瑞王的身份，你又怎么保护你自己？
宋知虞几乎是在瞬间下定了决心，“好，你在西蜀的这段时间，我会时常陪着你。但，也不至于要你和皇家决裂。”
沈持欣喜不已，他乐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只要你在，我就一辈子都呆在西蜀戍边，再也不回京城那个糟心的地方去。”
诺言无论最后实现与否，在沈持说出口的刹那，宋知虞都全心全意的相信它会永恒。
宋知虞干巴巴的笑了笑，没再多说，她抬起铲子，“挖吧，多挖点咱们早些回去。”
“好好好，赶紧挖。”
沈持又夺过宋知虞手中的铲子，双管齐下，“你去旁边坐着，这种活还是我来的好。”
……
当两人回归队伍时，北梁的将士们已经在护城河边洗好炊具燃起篝火。
做饭虽然宋知虞一直都会，可若是要做这么多人的分量，到底是个不擅长的门外汉，于是她放下乾坤锦囊后，便任由那些将士去了。
沈持捧着一把洗好的野莓果来到宋知虞身旁，“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宋知虞抬手接过，小口小口的品尝起来。
沈持顺势坐到宋知虞一侧，他回头望了眼废城，“没想到雪山深处还藏着这样一座城。”
宋知虞揉捏着手中的野莓果，“最神奇的不应该是雪山竟然还能生长这么多喜温喜湿的农作物吗？”
沈持毫无经验，“蔬果不是只要有土就能长么？”
宋知虞噗呲一笑，“的确是有土就能长，但是也要按季节啊。”
宋知虞吞下整颗野莓果，“可这里的蔬果似乎并不分季节，全都混在一起野蛮生长。而且，易书你没感觉么？这座城里的温度，似乎要比洞口高出许多。”
沈持环视一周，打量着那些脱去上衣的将士。虽说生火做饭确实会热，但是这样的寒冬季节，怎么也达不到汗流浃背的地步吧？而且，他们现在所处的山洞是位于雪山之顶，外面全是皑皑白雪，洞内怎会热成这样？
“这座城的确有些古怪。”沈持指向洞口落下的那块巨石，“那个机关设计的也很精巧，我们刚要踏足，它便不偏不倚的落了下来，还放出瘴气将我们迷晕。”
沈持凝视着宋知虞宠溺一笑，“若不是你，我们怕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但……”沈持又转折道，“你施法就能轻易进来，并且顺着护城河的水流也能找到新出口，设计者似乎并不是真的想将我们置于死地。这里也不像是出自西狄人的手笔。婉婉，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宋知虞回首望着那座废城，“这座城里若隐若现的涌动着法力，但气息很弱，时而感觉的到，时而又感觉不到。应该是这座城荒废已久，无人打理的缘故。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城在设计之初，一定是依靠法力运行的，现在城中也有残留的结界，所以这些农作物才能不分时节的生长。”
沈持盯着宋知虞，嘴角笑意不减，“洞口的那些设计，貌似只是为了吓跑入侵者。”
宋知虞回道：“既然你说是西狄人故意引你们来此，那他们可能之前就进来过了，但是又识不破这些法术伎俩，便将此地当做了一个可怕的存在。”
“别说是他们，就是连我这学过一下玄门道法的人，也差点被这些虚招蒙了眼。”沈持又将野莓果往宋知虞面前递近了些，“你再吃点吧？”
宋知虞笑着摇了摇头。
沈持见宋知虞仍旧好奇，便又说道：“也不知这座城最初是住的什么人？”
宋知虞望着废城出神，“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里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沈持反问。
宋知虞转过头正要回答，却又瞧见一名很眼熟的士兵，捧着一钵煮好的芋头朝这里走过来。
士兵半跪在两人身前，“殿下，小姐，简单吃些芋头抵抵吧？”
宋知虞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顿时百感交集，“你是爹爹的部下？你认出我了？”
士兵惆怅笑道：“我们都认出小姐了。其实在小姐第一次救我们的时候，大伙儿就觉得眼熟，可小姐蒙着面，大伙儿也不敢随便下决定。直到刚刚有了瑞王殿下的确认……”
宋知虞自嘲笑道：“我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那士兵以为宋知虞是不想和大伙儿相认，便解释道：“大家都很想念小姐的，小姐不必多心。”
“你们没听说传闻吗？”宋知虞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士兵瞬间明白过来，叹息道：“大伙都很惋惜你们一家的遭遇，但小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算真是什么涂山狐族，那也是个一等一的好妖精，怎么说也比某些虚伪的人要好千万倍。”
沈持瞧着宋知虞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便介入二人的对话，对士兵说道：“芋头你放下就好。”
士兵识趣，“属下告退。”
待那人转身后，沈持将宋知虞搂入怀中，问：“现在还要说什么人妖殊途吗？”
“我真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态度。”
宋知虞抹干溢出眼眶的泪珠，“以前我在西蜀的时候，就经常跟着他们外出巡逻，如今的场景仍旧相似，现实却早已物是人非。”
沈持下意识的想接句“世事无常”，但话刚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他本意是想安慰宋知虞，却又觉得造成宋知虞如今遭遇的正是自己的父皇，自己作为元正皇帝的儿子，在这些事情上，怎么安慰都显无力。宋知虞能不厌恶自己，对沈持而言，便已经是一件大幸事了。
第251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4）
他本意是想安慰宋知虞，却又觉得造成宋知虞如今遭遇的正是自己的父皇，自己作为元正皇帝的儿子，在这些事情上，怎么安慰都显无力。宋知虞能不厌恶自己，对沈持而言，便已经是一件大幸事了。
山洞中窥不见天光，无法得知时辰，但废城内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钟鼓声，不知是否是因为有人触碰了机关，还是城中的既定设计在报某个整点。
“这个音乐，我真的感觉好熟悉。”宋知虞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奇异感，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行，我得进城瞧瞧。”
沈持连忙起身，“我陪你。”
身后的将士也纷纷起身，正准备自告奋勇，便被沈持抢先一步，“你们就呆在这里休息吧，方才大家也都进过城了，里面没什么危险，放心。”
沈持说的倒是实话，若是真有危险，队伍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在这里坐这么久。何况，沈持身边还有一个他正在费力追求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法力还十分高强。
将士自然识趣，没有上赶着去碍沈持的眼，便集体应声坐下。
沈持小跑赶上宋知虞，宋知虞却道：“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你新伤旧伤那么多，也应该多多休息。”
“不！”沈持嬉皮笑脸，像个玩赖的三岁小孩，“我就要跟着你。”
“怎么？”宋知虞挑眉笑道，“还怕我不守承诺，把你甩了偷跑不成？”
“是啊，这还真说不准。”沈持顺势拉上宋知虞的手，“所以，我得时刻跟着你，不给你偷溜的机会。”
十指相扣的熟悉触感，像一抹牢固的粘合剂，又将宋知虞支离破碎的心重新黏在了一起。
“易书。”宋知虞停了下来。
“怎么？”沈持紧张的转到宋知虞身前，“发现什么了？”
宋知虞什么也没说，她双手环上沈持的腰线，再次将自己融进沈持的胸膛。
即使沈持今日已经拥抱过自己许多次，可面对这日思夜想的怀抱，宋知虞还是感觉怎么抱都不够。
沈持松下一口气，他紧紧搂住宋知虞的肩膀，咧嘴笑道：“我在呢。”
宋知虞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样熟悉的温暖，才是宋知虞多年以来所习以为常的热度。不像她与月姬靠在一起所触到的，那如同冷玉的清凉之感。她和月姬靠在一起的冰冷，像是在时时提醒她，自己是个害死全家的妖精。
沈持察觉到宋知虞的情绪有些不对，他右手抵着宋知虞的后脑勺，温柔的轻声问道：“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宋知虞却没有回答沈持，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宋知虞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话来告诉沈持。这件事多说无力还让人心累，又有什么表达的必要？
宋知虞抹干眼泪，从沈持怀里蹭起来，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抱你。”
沈持看透却没说破，他揉了揉宋知虞的脑袋，“我随时都在。”
但沈持像是放心不下，又补道：“以后别像前几次那样躲着我了。”
“走吧。”宋知虞牵起沈持的手往前走，“我们抓紧时间，免得等会儿钟鼓声消失不好找。”
很奇怪的是，无论从哪个方位听，钟鼓声都来自城中心，可宋知虞和沈持到达城市最中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钟鼓声发出的具体位置。
“这或许并不是真正的钟鼓声。”沈持指着上方，“我怎么听着像是从天空放出的声音。”
宋知虞抬眼望去，天空并无异常，但的确能察觉到上空有一道结界，“难道是结界的原因？”
沈持杵着下巴回忆道：“我以前曾听师父提过，说是有人擅长设置留音结界，留音结界能够留住结界形成之初的声音，然后再按照施法者的需求，形成固定周期，不断重现那段声音。”
“这样一座城市，不断重复一段钟鼓声是为了什么？”宋知虞不解。
沈持双眸微缩，望着正前方的一个建筑说道：“瞧着前面那个建筑的形制，倒像是一座庙宇，我们进去看看吧，或许能找到答案。”
“好。”
沈持拔出佩剑，戒备着往庙宇走去，他将宋知虞护在一侧，嘱咐道：“这座城很古怪，小心有妖物。”
沈持话音刚落，二人便借着昏暗的光线，瞥见殿内有一巨硕怪物。沈持心中一紧，他掏出黄符，御剑朝其刺去。
宋知虞却拦道：“易书，那不是活物，别紧张。”
宋知虞右手一转，在掌心燃起三昧神火，领着沈持缓步朝殿内走去。
沈持讶于宋知虞所掌控的法术，“九尾狐将她的法术全都交给你了？”
宋知虞莞尔一笑，“月姬真的待我很好。”
沈持心中却百感交集，他本想换个话题，却迎面就看见几条巨大的尾巴。
“九尾狐！”沈持惊道，“竟然是座狐仙庙！这里处于两国交界，但没听说西蜀或者西狄有祭拜狐仙的传统啊……”
宋知虞却仔细打量起这尊九尾狐塑像的面容，“易书，你看这张脸觉不觉得眼熟？”
沈持有些纳闷，他走到近前仔细打量，震惊道：“这张脸！这张脸是……”
“月姬。”宋知虞下定结论。
“难道这座城是月姬过去的居所？”沈持心想关于月姬，宋知虞好歹了解一些，谁知却正好问到宋知虞的盲区。
“我从来也没听月姬提过这里，她之所以带我来西蜀，是为了找寻进入涂山秘境的结界入口。”
沈持一知半解，“这样一座城，至少能住一万人。”
宋知虞离地飞起，她抚摸着雕像的脸庞，“只是……这里怎么会有月姬呢？”
沈持也不知道原因，他围着雕像来回踱步，终于在基座上发现了一行小字。
“婉婉，看这里。”
沈持轻轻吹开灰尘，用手将底座擦拭干净，念道：“涂山灵狐，供……供什么？”
沈持叹气道：“怎么刻的这么浅？”
宋知虞环视一圈，发现殿内的其他东西明显被人打砸过。而且塑像的铭文也应该力道一致，不可能上面重，下面轻。所以，宋知虞觉得下面看不清的字是被人有意抹平的。
第252章 落入结界（1）
“应该是不想有后人看见。”宋知虞用手按着雕像，“算了，我回去直接问问月姬，看她知不知道这里有座她的雕像。”
“也好。”沈持也在宋知虞旁边，“你直接问她，或许就能知道那段钟鼓声是怎么回事了。”
宋知虞点了点头，正准备和沈持起身离去，雕像却像是活了一般，剧烈抖动着，不断下陷。
“怎么回事！”二人大惊。
沈持拉住宋知虞的手，“不管了，我们快走！”
可雕像下陷却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吸附力，一点多余的反应时间也不给，两人被拖拽着吸入地下。
当眼前白光闪过之后，两人视线里却出现了一片蓝如琉璃的天空。
可地下怎么会看见天空？
“啊啊啊啊啊！”沈持恐高，突然出现在这样的高度，被吓得不受控制的尖叫。
宋知虞反应过来，搂着沈持缓缓飞行落地。
“你怎么样？”宋知虞急切问道。
沈持抚着膝盖摆了摆手，“没事，我缓缓就好。”
“我们找个地方先坐下。”
宋知虞抚着沈持，不经意的转过头去，却瞬间被惊呆在原地。
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寻常世界！
山峦飘浮在半空，犹如一座座孤立的岛屿，但又彼此通过天桥相连，构成一块整体。
山上冷泉悬瀑，长满各种奇花异草，不时会传来几声黄鹂鸟的鸣叫。
天空中有无数盛开的巨大花朵，反推方才下坠的轨迹，二人应该是从正上方的那朵红花出来的，可现在入口却已关闭。
宋知虞和沈持现在所处的地方，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之前，蜜蜂蝴蝶在花丛中嬉戏飞舞。不经之间，拂过鬓角的微风，带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甜腻花香。
宋知虞抬头打量了一会儿漂浮的山峦，又望向前方花海平原的尽头，最终还是决定往前走去。
宋知虞虽然还未开口，沈持却已从她的行为中猜出了她的想法。
沈持缓步上前，牵起宋知虞的手，“走吧，我调节过来了。既然来都来了，就往前面看看，或许能找到出口。”
宋知虞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要说这样一个仙境般的地方，打理的又如此井井有条，就算没有仙人在此修炼，妖精总该是要有两只的，可是宋知虞与沈持逛了许久，除了几只小鸟，什么活物也没发现。
难道，两人是处在某个幻觉之中？
想到这里，宋知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结果钻心的疼痛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沈持见状忍俊不禁，他勾起唇角说道：“这里应该像那座废城一样，是被人遗弃的，这么多年外人又不得进，因此便荒废了。”
宋知虞站在花海中央，环视一周，摇头道：“我怎么瞧也不像荒废已久的样子，如果这么多年真的没人管，什么样的法术才能数十年如一日，让这里保持着这般美丽的模样？”
沈持想起二人方才是因为动了九尾狐的雕像才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他思来想去，还觉得这件事最有可能是和九尾狐有关。
“婉婉，你有没有听月姬提起过这个地方？”
结果，宋知虞头摇的更频，“要是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可去，距离西蜀又不远，又这么隐蔽难找，月姬干嘛还和我一直窝在山洞里？”
“你这几个月都住在山洞里？”沈持顺着宋知虞的话，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憋着的问题。
宋知虞怔了几秒，而后她才叹笑道：“是啊，住在一个山洞里。”
“在哪里？”沈持几乎是同声问出的这句话，但他想了会儿，又怕惹的宋知虞烦恼，便又连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你这几个月过的好不好？”
宋知虞浅浅一笑，笑容却稍微有些干巴，“是青城山的一个山洞，月姬说涂山秘境有个结界出口设在青城山，在没找到入口之前，就一直带我住在哪里。”
沈持脑海中灵光一闪，像是解开了多年的谜团一般，欣喜道：“那这里会不会就是涂山秘境？”
宋知虞皱着眉头又打量了一圈，“应该不是吧……月姬说涂山秘境当年已被玄法天师摧毁，而且涂山正门有玄法道看守。如果这里就是涂山秘境，咱们至少也应该看见几个道士才对。而且……”
宋知虞杵着下巴思索道：“这里虽然离青城山直线距离不算太远，凭借涂山狐族当年鼎盛的法力，结界入口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偏差才对，怎么可能会歪出一百多里地呢？”
“那你和月姬怎么会在青城山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结界入口？”
宋知虞被沈持这句话给问住了，她想不出答案，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
“我们再往前面看看吧，若这里是涂山秘境，咱们总能找到点线索。”
“小心脚下。”沈持牵着宋知虞缓步往前，尽量不被脚下的枝干绊住。
宋知虞却没留意脚下，反而紧盯着正前方的某个事物。
“易书，你看前面，丛林背后遮挡的像不像是屋檐？”
沈持顺势望去，因为距离太远，眯着眼瞧了好一会儿，“好像是，而且不只一栋建筑。”
得到沈持的肯定，宋知虞瞬间兴奋起来，她越过沈持，在前面拉着他往丛林跑，“那咱们快走，去看看有没有人！”
待宋知虞跑到穿过丛林才发现，丛林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丛林这头是更辽阔的平原。而且，方才所看见的屋檐也并不孤立，眼前的建筑群，完全可以将其称之为九天瑶宫。
整座宫殿笼罩在一片薄雾之间，建筑华美精致，如同那些漂浮在半空的山峦一样，以无数的天桥彼此相连。
即使宋知虞和沈持现在站在远处，却仍旧能依稀听见宫殿内的阵阵钟鼓声。越往前走，听的越清晰，竟与方才在废城所听到的钟鼓声一模一样！
所以，这里才是那些声音的源头？
宋知虞有些激动，“既然这座宫殿里正在奏乐，那里面多半有人！或许先前生活在废城里的人，全都转移到了这里？”
第253章 落入结界（2）
沈持也觉得应当如此，不然这么大座宫殿没人住，还费时费力的修来干什么？
宫殿没有大门，只有一条中轴线。两人沿着主干道步入宫殿群，便闻见一阵让人垂涎三尺的饭菜香味。
只见中轴线两测的长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原本就饥肠辘辘的两人现在更饿了。
可是两人却有着相同的默契，都没有去动那些食物的意思。
宋知虞叹气道：“咱们俩方才要是把芋头吃了就好了。”
沈持宠溺的揉了揉宋知虞的脑袋，“你饿了的话，那咱们赶紧去找这里的主人吧，我身上有钱，我就给你买。”
“好！”宋知虞咧嘴笑道，“食物才刚做好，那里面一定有人。”
说完两人又准备往前走，可宋知虞却在不经意间，从余光中发现了一丝诡异。
“等等！”宋知虞拉住沈持停在原地。
“怎么了？”沈持被宋知虞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紧张，他拔出佩剑戒备，“有问题吗？”
宋知虞把沈持拉到饭桌前，指着几盘糖醋鱼说道：“这些菜有问题！”
沈持左看右看，还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他疑惑道：“难道你看出这里面有毒？”
宋知虞若有所思，“不是毒，是这几盘菜的样子很奇怪。”
一听宋知虞这样说，沈持更纳闷了，他实在没看出什么问题，便问道：“你觉得哪里奇怪？”
宋知虞瞅了沈持一眼，她知道沈持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若非单独在外时有些特殊情况，平日里怕是连食材都不会碰一下。
“你平日不做饭或许不知道，即使是同样的菜式，要做到完全一致也很困难。可是你看这几盘糖醋鱼，不但焦黄程度一致，而且连盘子里的调料颜色、配料大小全部都一模一样。”
沈持听完宋知虞的话后，又将几盘糖醋鱼打量了一遍，结果还真发现了一些异常。
沈持抬手刮了下宋知虞的鼻梁，“果然在吃食方面，还是你这个馋猫更擅长。”
馋？自己哪里馋了？
宋知虞瘪了瘪嘴，“是你仙气飘飘，从没进过厨房，平日也就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沈持没有说话，他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宋知虞问道：“我现在觉得这些食物是幻化出来的陷阱。”
沈持接话反问道：“那我们还进去吗？”
“进。”宋知虞并未受影响，她丝毫没有犹豫，“都到这儿了，怎么也得去回一回这里的主人。他这般高深的法力，我倒是蛮佩服，想找他讨教讨教。”
沈持心甘情愿被宋知虞牵着鼻子走，他笑道：“都听你的。”
两人齐步迈上第一座正殿的台阶，宋知虞打量起栏杆上的花纹，不禁皱眉道：“又是狐狸……”
沈持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还不止呢，你看上面……”
宋知虞扭头瞧去，只见正殿两旁立着两只硕大的九尾狐坐像，就像凡人在府门前设立的石狮子一般，尽忠职守的看护着这座宫殿。
在看见九尾狐雕像的刹那，宋知虞忽然动摇了，她想起沈持方才的猜测，自言自语道：“这里该不会真是涂山秘境吧？”
“我瞧着很像。”沈持在将军府起火的时候见过一次月姬的原形，“我感觉这里的狐狸都是按照雪娘的模样做的。”
宋知虞现在完全认同沈持的猜测，她与月姬朝夕相处这么久，对月姬的每处都了解甚透。
月姬脖颈下面有条细长的疤痕，据说是当年刚修炼成人时太过兴奋，最后乐极生悲划了道口子。原本月姬可以用法术消除，但她却刻意将其留了下来，为的就是提醒自己随时保持清醒，不要再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这里的每个九尾狐塑像，脖颈下面都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这不会只是偶然的巧合。
宋知虞先是有些错愕，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开始兴奋。
“我们……我们……我们这是误打误撞，找到涂山秘境了？”
沈持知道宋知虞高兴，但也不想她白高兴，便说道：“再往里面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吧，仅凭一个雕像还是太过牵强。”
“好好好！”宋知虞把头点成了骰子，“若是真让我们给找到了涂山秘境，月姬一定会很高兴！”
她径直走进正殿，可正殿里除了一些常规程设，却没有别的任何有标志性的东西。
宋知虞又带着沈持从正殿后门而出，继续往更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宋知虞又品出了一丝异样，“还是不太对劲……”
“怎么？”沈持从来也没听过任何关于涂山秘境的传闻，他没能理解宋知虞的疑虑。
“月姬说，当年她是在闻止带着玄法天师进涂山秘境灭族时，从涂山秘境里逃了出来。也就是说，涂山秘境的残局并没有人清理，玄法道那些人顶多会把狐妖的尸体带回去炼丹，但绝不会将涂山秘境修复成原样。更不会施法让这里四季长春，还多此一举的在宫殿门口摆上那么多假食物。”
宋知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一切是有人刻意为之，“后来肯定又有人进过秘境，施法将一切全都复了原。但这人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当年侥幸逃过一劫的小狐妖？”沈持提出一种可能。
“一般的小狐妖不可能有这样高深的法力。”然而宋知虞却不认同，“从咱们方才走过地方再到这里，若要全部施法复原，连我都得费些功夫。”
沈持却跑偏了话题，他笑道：“婉婉现在法力有多高强？对初阳师父如何？”
宋知虞神经仍旧紧绷，她娇嗔的剜了沈持一眼，“别打岔，出去再说这些事。”
沈持笑着将话题拉了回来，“但……如果这些事物并不是法力复原的呢？”
“这个好办。”宋知虞飞到房梁上，取下一盏宫灯，“这样的小东西若是要实打实的制作最是简单，如果连它都是由法力做成的，那么这里的其他东西，也不会是真的。”
言毕，宋知虞打了个响指，那盏宫灯便像飞扬的彩砂一般，随风没了痕迹。
第254章 涂山秘境（1）
“还当真是用法术幻化出来的。”沈持啧啧称叹，“婉婉目光敏锐。”
宋知虞扯着沈持的衣襟，不好意思的嗔道：“我发现你现在是愈发会拍马屁了。”
沈持只是笑，“我不过说出既定事实而已，况且，就算真要拍马屁，我也只拍你的。”
宋知虞脸颊被羞的更红了，好在有层面纱掩盖，没在沈持面前露馅，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持还有这么油嘴滑舌的一面？
宋知虞强迫自己转移话题，“不过把话说回来，谁又能进到涂山秘境做这些呢？这几个月，连月姬都没找到入口。”
“总归是你们涂山的人吧，玄法道可不会这么好心。”沈持端视整座宫殿，“而且，这样精心复原的地方，却连一个机关也没有，无论谁来，长驱直入都毫无问题。”
宋知虞凝神片刻，对上沈持的眼眸，征求意见道：“我想去之前存放涂山灵珠的地方看看。”
“存放？”沈持噗呲一笑，“你这词倒是用的新鲜。”
宋知虞瘪瘪嘴，“之前还在涂山的时候，我的确就是颗什么也不知道的珠子而已。”
沈持又牵起宋知虞的手，“走吧，我陪你去找。你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宋知虞指向不远处的小花园，“月姬曾经给我说过，灵珠存放在灵泉背后的山洞里，洞内设置有多道结界与禁制。放眼望去，只有那座假山有流动的泉水，想来应该就是那儿了。”
沈持习惯性的保持戒备心，“怎么会这么好找？咱们之前谁也没来过涂山秘境，还是小心些吧。”
宋知虞领着沈持缓缓往前走，她点头应道：“好，若是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发现，咱们就撤吧。”
宋知虞的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道苍老的男音，那声音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原来是灵珠化成精灵回来了。”那道声音愉悦笑着，听上去似乎并无恶意。
“谁？”
宋知虞化出龙骨鞭，闪耀的金光在空中劈出一道脆响。躲在暗处偷偷摸摸装腔作势的人，在她这里一律鞭子伺候。
那人察觉到宋知虞的意图，主动招呼道：“这儿，这儿！往这儿看，我在这儿！”
什么这儿那儿的，也没个具体方位，宋知虞最烦这样瞎指路的人！
结果，那道声音却像是又知道了宋知虞的想法，补充道：“在假山这里，我是那棵树。”
宋知虞和沈持转过头去，果见假山前面的那棵树正摇着枝条在向他们招手。
可算是在这里见到一个活物了！
宋知虞小跑过去，从上到下将树妖打量了一遍，纳闷道：“你是谁？”
结果那棵树却痛心疾首道：“哎哟，几千年的老搭档了，结果现在化为精灵，反而还不认识老夫了。真是让人难过……”
沈持：“……”
宋知虞：“……”
沈持扭头对上宋知虞的眼睛，指着树妖问道：“老相识？”
宋知虞听着沈持这有些吃味的语气，恍惚觉得他原本想说的是“老相好”。
可宋知虞对树妖没有一点印象，她以一种质疑的口吻，问树妖道：“你知道我？”
树妖学着凡人拍胸脯保证的模样，用枝条把自己拍的花枝乱颤，“咱们俩几千年的老相好了，怎么会不认识你？以前老夫不知帮你挡过多少歹徒，结果小珠珠现在却忘记了老夫……真是人走茶凉。”
说罢，树妖还声泪俱下的抽噎起来。
沈持整张脸都黑的僵硬了，他指着树妖，问道：“老相好？小珠珠？”
宋知虞满脸黑线，月姬之前明明说过，自己还是灵珠的时候，并没有自己的意识，所以那里会和这个树妖有什么交情？
不过，这棵树就长在存放灵珠的山洞外，以前帮灵珠挡过歹徒倒可能是真的。
只是宋知虞无论怎么瞧，都觉得这只树妖，除了声音苍老像只老妖精以外，言行举止全都与之不符。
总不会是什么妖精幻化出来蒙骗他们的吧？
宋知虞在脑子里刚刚想完这茬，那只树妖却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他大叫道：“老天爷啊，老夫活了千万年，何时干过哪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小珠珠，你可别污蔑我。”
沈持一脸懵，宋知虞何时和这只树妖说过话？
宋知虞同样惊讶，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道：“你会读心术？你竟然看得穿我的想法？”
那只树妖得意道：“当然，老夫可是涂山读心树，要知道你的想法轻而易举。所以，当年即使你还是颗没有灵识的小珠子，老夫还是每天都能和你交流很久。”
那棵树说到这里，又抽噎起来，“可惜啊，小珠珠现在忘了我……一段感情就此结束……”
宋知虞真是无语极了，这棵树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啊！
树妖突然顿住，指着沈持威胁道：“诶诶诶，我说小子，你可别在心里骂我啊，我可全都听得见。”
沈持瞬间涨红了脸，而宋知虞却不知道他和树妖在说些什么。
那树妖又傲娇笑道：“你那点小心思，从你们刚进来，便一直在老夫耳边响个不停。老夫难得睡懒觉，结果还被你这小子给吵醒了，你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那么多？”
树妖越说，宋知虞越好奇，她拉住沈持的衣角，问道：“你一直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沈持脸红透了，他瞪着树妖没说话。
结果那树妖反而大笑起来，“我可不是臭流氓，你别在心里污蔑我。老夫可是涂山读心树，放在以前，每日不知有多少小狐狸要来拜我呢。”
说到狐狸，宋知虞突然想起正事，“读心树，想问你个事，可以吗？”
树妖安静下来，一本正经道：“想问涂山灵珠，和秘境曾经发生过的事，是吗？”
宋知虞把头点成了骰盅。
结果树妖反而叹了口气，但好歹有了点老者的模样，“既然月姬也来了，就让她给你讲吧。老夫可不敢乱说话，免得那句话没说对，她暴脾气一上来，直接一掌劈了我。”
第255章 涂山秘境（2）
树妖整理着自己的树冠，“我这头浓密的发型，养了不知多少年，要是弄乱了，还不知得长多久才能长回来。”
月姬，哪里来的月姬？
宋知虞错愕片刻，她倏地往后转去，果见月姬正穿过殿门，正悠悠向灵泉这边走来。
月姬脸上没什么表情，察觉不出喜怒变化，她走到宋知虞身前，“看来，你的法术还是不行，竟然还得靠读心树提醒才能察觉。我不过使用了最一般的隐身术而已。”
宋知虞无力反驳，她今日的确有些分神。
宋知虞耷拉着脑袋，主动认错道：“我没留意。”
月姬走上前来，轻轻捧起宋知虞的脸颊，“记住，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值得让你心神大乱。”
“记住了，我尽量。”宋知虞应道。
月姬微转过头，朝沈持点头致意。
至此，沈持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他原本还以为月姬会不待见自己。
宋知虞见月姬没再说话，便问道：“月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跟着我们进来的吗？”
月姬没有立刻回答，她顿了一会儿，拉着宋知虞走到一旁凉椅坐下，叹息道：“其实……我骗了你一件事。”
宋知虞心里大概也料到了，她一边将沈持拉到身旁坐下，一边无所谓的回道：“月姬其实一早就找到涂山秘境了，是吧？”
“嗯。”月姬倒是直接，连个借口也没找，“但我找到的入口不是你们进来的那个，涂山秘境连接外界的通道有很多，青城山上的确有一个连接点，位置也没有转移。”
宋知虞却没急着往下问，她指着天上盛开的硕大花朵，“一朵花就是一个连接点，我猜的对吗？”
月姬轻轻点了点头，“之前，我就是一直躲在这里，所以玄法道和北梁皇帝怎么也找不到我。”
宋知虞心生疑窦，“你不是说……涂山正门一直有玄法道看守吗？他们没进涂山秘境搜查？”
“当然进来过，还来过不止一次。”月姬自嘲一笑，“只是进来的那几个道士，法力低微，识破不了我的境中境。”
“境中境？”宋知虞心中瞬间有了个猜想，但她不敢确定。
树妖读出了宋知虞的想法，介入二人的谈话，应道：“小珠珠猜的没错，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由法术所化。真正的涂山秘境，现在还是破破烂烂。”
宋知虞即使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惊讶，“这些都是月姬做的？”
“是我按照秘境的原样，在秘境内部幻化出的自欺欺人的虚假世界。如果那些臭道士进来，读心树会告诉我。而有人进到我幻化出的境中境，我也会有所感知。”
月姬对上宋知虞的眼睛，眸中满是宠溺，“而且，你方才不是已经试过了吗？灯笼会碎。”
月姬越往下说，宋知虞越是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还带着我一直住在青城山？”
月姬的双眸黯淡了下来，“知虞，我刚才说的那些，其实就是原因。”
“真正的秘境破破烂烂，禁制被毁结界破碎。”月姬说道，“但并非无力改变，只是我的力量微弱，无法起效。”
“怎样才能让秘境复原？”宋知虞问道。
月姬像是在笑，又像是叹了口气，“那个力量就是你啊。”
宋知虞和沈持都愣住了，瞧着月姬的神情，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情。
月姬又接着往下面说道，“这就是我不带你回涂山秘境的原因，你知道之前也有颗灵珠的吧？她魂飞魄散之后化作了滋养秘境的养料，这才有了秘境千百年来的安生平和。”
“所以……”沈持忍不住介入，“现在若想使真正的秘境复原，就需要婉婉舍生取义？”
“你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月姬冷冷一笑，“你不是跟我一样吗？身处在想要她命的阵营，但却成了保护她的一员。”
月姬继续说道：“我就是不想让知虞修复秘境，所以才从京城回来后，不再回秘境，为的就是不让涂山嫡系一脉和咱们这支当年幸存的狐狸找到她。”
“她们找到我会怎样？”宋知虞似笑非笑，像是自嘲，“杀了我祭天？”
“倒不至于舍命祭天。上一颗灵珠是她本就被情郎所伤，所以才会魂飞魄散。若是换做你，最多只会重回灵珠形态，不至于丧命，但是却永远也做不了人了。”
月姬满眼心疼，“灵珠是涂山至宝，在她们眼里，灵珠为化解涂山的危机而献身是理所应当。尤其是我们这支幸存的狐狸，这些年来不是隐匿在人间，就是寄人篱下藏在涂山其他分支的地盘里。我身为首领，既不想他们继续受苦，却也不想看你就此湮灭。”
沈持一听涂山也对宋知虞另有所图，连忙插话道：“现在不是有这境中境吗？不是已经复原了涂山当年的样貌吗？还需要婉婉献身？”
月姬不知该说沈持天真，还是说他对宋知虞关心则乱，“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像宫殿前面的那些食物，只能看，不能吃。他们要的是真真正正的秘境，而不是自欺欺人的一场戏。”
月姬朝沈持挑了挑眉，“你那皇帝老爹不是一直就想长生不老吗？你告诉他可以制造一场长生不老的幻觉，让他放弃寻找我和知虞，他能同意？”
沈持被月姬堵住彻底说不出话，他感觉前面能看见好多条路，但道道却都被堵死。
月姬叹道：“我之所以隐藏在知虞身边十多年，就是因为我不想把知虞当做一件物品使用，想让她像个普通人一样度过一生。谁料，事与愿违。”
宋知虞扑倒在月姬怀里，双眼猩红，“让你为难了。”
月姬却反过来安慰宋知虞道：“其实对于我们狐妖而言，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在哪里都能活，只是不如在自己的地盘肆意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让我为你自私一次。他们若是怪我，反正来日方长，我再慢慢弥补吧。”
宋知虞心里堵得慌，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她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