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心结(1)
枫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扯住宋知虞的袖子,低声安抚道:“小姐……”
宋知虞脸色平和,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头也没回的对枫茉说道:“走吧,回去找我们自家的马车,他们要是发现我不见了,又得急了。”
枫茉‘嗯’了一声,没再说多的话。她跟在后面望着宋知虞的背影,总觉得宋知虞身上似乎有了许多变化,可若要她仔细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枫茉只知道,若宋知虞还是以前那个混世小魔王,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折回去找自家马车,她不把那些随从甩掉便不错了,怎还会有担心别人的时候?
枫茉觉得,宋知虞长大了。
……
宋知虞和枫茉再次返回西市时,道路早已疏通。
镇远将军府的下人果真正在四处找寻宋知虞。
见宋知虞回来,众人谢天谢地道:“我的大小姐诶,你可算是回来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布庄里便没了你的身影,到处找又找不到,可把我们急坏了。”
枫茉见不得这群下人不懂规矩反过来指责宋知虞,她不客气的教训道:“聒噪什么?小姐身边不是还有我陪着么,就这么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那至于就让你们个个跳起脚来了?”
说话的那名下人见惹得枫茉不悦,连忙解释道:“枫茉姑娘别生气,我们也是担心小姐的安全而已,绝对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下人指了指马车斜对面的典当行,说道:“方才西狄来的毅王到了典当行选购字画,紧接着我们回头便发现小姐不见了。之前不是听说……”
下人欲言又止,自觉失言,便又改口道:“我们不是怕小姐有个好歹,这才跟着着急起来的嘛。”
宋知虞甚是惊讶,西狄毅王在夜宴上说过心悦自己的谎话,怎么就传到了太极宫外,甚至连自己家里的下人也全都知道了?
听着下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出求爱不成寻机报复的大戏。
宋知虞无语极了,她正要说话,却又被枫茉抢先了去。
“我说你们是不是每天活干的太少,闲得慌?竟然还编排起小姐来了?”
下人慌乱不已,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枫茉小姐就是借我们一百二十个胆,我们也不敢编排小姐啊。”
枫茉仍旧没好气,她瞥了下人一眼,回怼道:“我要是个个借你们一百二十个胆,那我成什么了?千胆妖怪?”
宋知虞噗嗤一声就笑了。
枫茉的嘴到底是个厉害的,本来是在骂下人的话,却把所有人通通都逗的乐了起来。
宋知虞转而问道:“你们方才说,西狄毅王跑到西市的典当行来买东西了?”
她刚刚听下人说起的时候就有些狐疑,毅王一个皇子,没必要亲自跑到一个典当行买东西啊,这与他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符嘛。
“这家典当行是出了什么名贵的物件?”宋知虞又补充一句。
她面前的下人还没应答,旁边牵马的下人见宋知虞感兴趣,连忙接话道:“哎哟,小姐最近喜上眉梢诸事繁忙,难得出门一趟,所以或许还不知道。”
宋知虞看见牵马的下人那副兴奋八卦的样子,想来他们是经常在京城各处穿梭,消息也一定甚为灵通。
只听那名牵马的下人又继续说道:“毅王啊,喜欢我们北梁书画的很,每天都在城中各处搜罗名家字画,说是要一并带回西狄去。毅王之所以出现在这家典当行,想必是京城其他地方的书画都已经让他买完了,这才开始逛起典当行吧。”
搜罗字画?还把别处的书画都买完了?
瞧着西狄毅王一副勇猛无双的魁梧模样,平日里竟然喜欢折腾这些琴棋书画的玩意儿,可真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啊。
枫茉见宋知虞似乎有些走神,便问道:“小姐在想什么?”
宋知虞的思绪被拉回,顺口说道:“枫茉,你不觉得毅王成日干的这些事,有点……”宋知虞眉头微皱,“有点奇怪吗?”
枫茉想了一会儿,没品出什么名堂,便疑惑道:“毅王喜欢北梁书画,所以就买的多了些,这也没什么不对吧?”
宋知虞没有立即回答,她撩起裙角,缓缓走上马车,枫茉紧随其后。
主仆二人坐定之后,宋知虞才继续说道:“乍一看,确实并无不妥,可是凭借毅王的身份地位,玩赏的字画自然也不会是些凡品。品质优异数量便少,哪里能买得了这么多字画。这样大批量的日夜购买,感觉就不像是在收藏爱好了,反倒像是商人的倒买倒卖。而且,如此大批量的购进字画,也用不着毅王一介皇子来亲自选购吧?”
“小姐的意思是……”枫茉恍然大悟,“毅王对北梁书画的喜爱是装出来的?他这样做其实是别有目的?”
宋知虞掀起窗帘,往典当行里望了一眼,只见西狄毅王正举着一张展开的山水画,貌似在和老板讨价还价。
她放下窗帘,侧首说道:“毅王此举,想来是意在营造一副玩世不恭沉迷玩乐的样子,他恐怕也和爹爹一样,被陛下盯上了。不过,他那日在夜宴上的表现,委实也太狂妄了些,陛下想不防备都不可能。”
宋知虞顿了片刻,又说道:“但他这般放荡不羁的性子倒是与我合得来,若是北梁与西狄并无战事,当时在西蜀的时候,倒确实可以结交做个朋友。”
……
宋知虞这两日核对完嫁妆,没去瑞王府找沈持。听说沈持正忙着找工匠翻修王府,所以也没往将军府走。正值宋知虞近日心中烦闷,便刚好借机躲懒。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长乐苑花圃里的菊花比往年开得早。前几日的天气还很闷热,但自昨日夜里开始便气温骤降,宋知虞今晨起来,连衣服都多加了两件。
此时,宋知虞正坐在亭子里,望着那几朵菊花发呆。便听见沈持的声音在背后说道:“瑶台玉凤和雪海,婉婉院子里种的菊花,倒恰好也是我喜欢的几品。”
第197章 心结(2)
此时,宋知虞正坐在亭子里,望着那几朵菊花发呆。便听见沈持的声音在背后说道:“瑶台玉凤和雪海,婉婉院子里种的菊花,倒恰好也是我喜欢的几品。”
宋知虞回头望去,发现沈持今日也添了衣裳。
白底蓝色的祥云纹底面,银丝加孔雀羽毛绣制的大蟒,外加镶嵌着数颗南珠的银冠。今日的沈持,倒是在一贯的低调里,又格外多了几分贵气。
宋知虞浅浅一笑,“你来啦?”
沈持合扇坐到宋知虞身旁,语调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你又不来找我,我能怎么办?只有巴巴的跑来找你了呗。”
宋知虞却与沈持错开视线,又盯向花圃里的那几株菊花,说道:“你不是在翻修王府吗,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来给你添乱。”
沈持感觉宋知虞有些不对劲,但他也不能就此确定自己的猜想,便又顺着宋知虞的话,接道:“你来怎么会是添麻烦呢,我可巴不得你日日都来。正好也能替我看看翻修之后的王府,可还令你满意?”
宋知虞能理解沈持不帮镇远将军府,却不能释然沈持曾经想利用自己。自己心里即使再怎么换位思考,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却还是觉得膈应。
宋知虞面对沈持的示好讪讪一笑,她提起茶壶给沈持沏了一杯,“先润润口吧。”
沈持心中突然一紧,他总觉得宋知虞今日有些异常的温柔。
他向宋知虞身前匍了些,将心中的担忧脱口而出,急切道:“婉婉,前日在西市……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宋知虞悬在半空的手突然顿住,她怔了两秒后又再次笑起来:“前日易书兄也在西市?我还以为你进宫会耽搁很久。”
沈持怕宋知虞心中憋事,又问道:“你果真没有看到我吗?可我那日看见了你,叫你多声却都没应。”
沈持今日见宋知虞有异,态度倒算积极。然而,宋知虞却不想重提这些琐碎让沈持焦虑心烦。
于是,她仍旧否认道:“西市本就是京城最为嘈杂的地方,我确实没听见你唤我。那日我是去给枫茉她们几个丫头定制衣裳的,也许心里想着衣裳的事,就没太在意外界的声音。”
听到宋知虞解释的有板有眼,沈持松下一口气,他宽心笑道:“你倒是对你这几个丫头疼爱的很,衣服都还要去裁缝店定制。”
沈持摸了摸宋知虞的头,满眼宠溺,争风道:“什么时候,你也能给我做两身衣裳?”
宋知虞抬眼一笑,娇嗔道:“瑞王殿下哪里还会缺衣裳。”
“缺!”
沈持将脑袋抵在宋知虞的肩膀上蹭来蹭去,撒娇道:“我可惨了,冬天都没有衣服穿。一层秋雨一层凉,现在天气愈发寒冷,你要是不为我裁制几件冬衣,你夫君怕是就得生出冻疮来了。”
宋知虞噗嗤一笑,沈持这副三岁稚童模样,那里还有瑞王平日里的半点尊贵气度?
“那我明日便去给你做。”
宋知虞靠在沈持颈窝,侧首问道:“瑞王殿下要什么料子什么颜色什么毛领的衣裳啊?”
沈持起身抚了抚广袖,故作严肃道:“这个本王也没什么要求,只要是你由选料定制的便成。”
宋知虞学做丫头模样,朝沈持见礼道:“是,奴婢谨听瑞王殿下吩咐。”
沈持哈哈大笑,又再次将宋知虞揽入怀中,说道:“但你还是别去西市了,换家店吧。”
宋知虞有些纳闷,“为何?”
沈持解释道:“西狄毅王一行歇脚在金城坊,金城坊离西市又近。前日,回梦阁的暗探给我回报说,毅王路过回梦阁时,发现有许多暗卫在暗中监视他。”
沈持的说法,倒与宋知虞之前的猜测对上了。
沈持又继续说道:“毅王明日便要离京了,我怕这两日生出什么变数。你本是镇远将军独女,现在又是我未过门的王妃。若西狄人拿你做人质要挟,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我就是把所有的王权富贵都给他们,也怕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伤害了你。”
沈持乱七八糟的歪道理总是很多,有时候宋知虞觉得沈持比自己还爱幻想,但她也乐得听沈持这样珍视自己的话。
宋知虞拨动着沈持领口的衣襟,柔声回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便去东市。”
沈持“嗯”了一声,搂着宋知虞没说多的话。
初秋转寒的天气,让两个人的皮肤冰凉地像块柔滑水玉。宋知虞口中呼出的热气又恰好打在沈持的脖颈之间。沈持感觉喉结酥酥麻麻的有些发痒,这种奇异的感觉却使他对宋知虞拥抱的温暖,凭空多了几分眷恋。他又将双手扣紧了些,仿佛要将宋知虞揉进身体里才算满足。
宋知虞架不住好奇,也是基于对将军府的担心,仰头问道:“易书,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西狄毅王,你知道吗?”
沈持抚摸着宋知虞的秀发,回道:“依照父皇的脾性,只要动了手,应该就不会让西狄毅王有完好无损回到西狄的可能,但毅王若是在北梁境内出了事,那北梁又会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所以父皇究竟会怎么做,我也不清楚。这件事处理起来挺棘手的,但他既然已经派了那么多人在暗中监视,想来是已经有了对策。”
沈持低头蹭了蹭宋知虞的脸颊,又说道:“最近朝中的事我都没怎么在意,我生怕在我与你的婚期之前,生出什么变故,所以便想着少参与些的好。但你放心,就算我甚少参与朝政,我也会尽力保你们一家安全的。”
沈持像是宋知虞心里的镜子,他摸了摸宋知虞的头,安抚道:“所以你别担心,将军与毅王不同,就算父皇态度强硬,使将军在前朝不得不有所进退,但我一定会尽力保将军性命无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将军遭受贬谪,也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宋知虞知道沈持说这番话给自己听别有寓意,她理解沈持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便从沈持怀里起身,回道:“我都明白,并非所有事都能凭人力更改。”
第198章 失利(1)
宋知虞知道沈持说这番话给自己听别有寓意,她理解沈持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便从沈持怀里起身,回道:“我都明白,并非所有事都能凭人力更改。”
宋知虞微微一笑,“所以,我们还是安心准备婚事吧,现下已经到了九月中下旬,离十月十六只剩一月不到。”
沈持却在宋知虞说出日期后,蓦地转折笑道:“转眼我又得老一岁了。”
宋知虞仔细品了品沈持这句话的意思,她忽然想起宋夫人之前还纳闷,说十月十六虽然是个黄道吉日,但十月十八的日子更好。两个日子只相差两天,选后者也不会对大局有任何影响,宋夫人不明白礼部为何要放着大日子十月十八不选,非要将婚期排在十月十六。
宋知虞现在才明白,原来这里面竟有这样的巧思设计。
宋知虞暖暖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看来,我还得在嫁妆里,再给你备份生辰礼。”
沈持刚想张口,宋知虞却用食指堵住他的嘴,说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想要些什么。”
沈持拉下宋知虞的手,笑道:“你什么也不用准备,你好好嫁过来就是最好的生辰礼。”
宋知虞的脸突然“唰”的一下就红透了,自己能怎么当?
宋知虞从沈持怀里将手抽回,不好意思的瞥向湖面,说道:“你不用管,我准备我的。总之生辰礼不能是我。”
沈持的右眼皮忽地猛然跳动,最近由于筹备婚礼,沈持迷信的很。他一想到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便抓过宋知虞的手,拍了三下木凳子,嗔道:“呸呸呸,怎么不是你?十六可不就刚好是我的生辰吗?”
他又捏了捏宋知虞的脸颊,嘱咐道:“婚期在即,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宋知虞被沈持弄得有些懵,她忍俊不禁道:“好好好,我不说。”
沈持这才作罢,放下宋知虞的手长吁一口气后,他牵着宋知虞起身,笑道:“难得你家菊花开的这样好,你就带我在府里转转吧。”
沈持指着湖边停靠的小舟,“正好,我还没同你游过湖。”
宋知虞兴奋地撩起裙角,对沈持说道:“走,大哥带你逛园子去。”
……
光德坊临街的一家酒肆,毅王的贴身随侍站在二楼窗边,一直注视着瑞王送到镇远将军府的聘礼队伍。
“殿下,这个瑞王可真是了不得。世人都觉得他是病秧子,低调收敛。可这一个婚礼就把他给试出来了。”
随侍张口虽是夸赞,但言语中却略带鄙夷之情。
“属下仔细数了数,聘礼足足有一百车呢!只是每车都用红布遮着,也不知道究竟载的是些什么东西……”
说着,随侍又探头张望了一番,失望道:“聘礼车数都这么夸张了,也不知道瑞王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毅王喝着酒往窗外瞥了一眼,冷哼道:“这个瑞王恐怕就是日后的北梁太子了。这一百车聘礼对他而言算什么?”
毅王指着怀远坊回梦阁的方向,说道:“你不会以为那就是个吃饭看戏的地方吧?瑞王私底下的生意做得可大着呢。”
随侍走回毅王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那这个瑞王日后恐怕会成为殿下的劲敌,殿下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毅王不屑一笑,“劲敌就劲敌吧,我还从来没有过一个妖毒缠身的劲敌,正好借机玩玩。”
毅王俯首在随侍耳边,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不过,瑞王若是和他皇帝老爹这样野心大,那他在对付我之前,还得先把他小媳妇家的麻烦解决掉。”
店小二端着食盒从楼下走来,将毅王新点的酒食一一放在桌上。
毅王拿起新酒壶准备斟酒,对随侍说道:“来来来,再陪本王喝一次窖藏佳酿,明日启程回狄之后,要想再喝可就难了。”
随侍惶恐不已,连忙伸手去接酒壶,“殿下,还是让属下来吧。”
毅王挡开随侍的手,笑道:“没事,你跟随本王多年,本王给你斟一次酒也不算什么,你我私下不必如此拘礼。”
随侍见毅王不放手,只好将手收了回去,双手不安的在大腿上来回揉搓。
见毅王斟好酒,随侍便立刻双手接过,谢恩道:“谢殿下的赏。”
毅王一边低头为自己斟酒,一边浅笑回道:“喝吧。”
随侍仰头便将杯中之酒全部饮尽。
毅王把玩着酒杯,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始喝。
喝完酒,毅王也没再说话,他听着楼下弹唱的小曲,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木桌打节奏,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随侍的意识却开始恍惚,他模模糊糊的叫了句:“殿下……”
毅王佯装被楼下小曲吸引,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
这时,屋顶上的瓦片终于渐渐合拢。
毅王确认屋顶监视的人已走,一口吐出了嘴里含着久久没有下咽的酒,他一掌拍在随侍后背,将随侍方才喝进去的酒全部逼出。
他冷道:“酒里有毒。”
随侍干咳了几声,平复气息之后,惊道:“何人敢给殿下下毒!”
毅王凝视着他与随侍吐出的酒液,透明的酒水在慢慢蠕动,像是有千百只肉蛆交叠相拥。
随侍恶心的直打干呕。
毅王双眸微阖,“妖毒加蛊虫,他们可真是看得起我。”
随侍吃惊道:“这就是妖毒和蛊虫?”
随侍闻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怪味,嫌弃道:“他们北梁瑞王体内竟然有这样的玩意儿。”
“妖毒无色无味,蛊虫经过炼制也可暂时无形,但只要一进入人体内,便会变异。好在你刚才喝下去的少,不然这些蛊虫早就侵蚀进你的五脏六腑了。”毅王冷冷一笑,“如此看来,他们北梁瑞王倒是个狠角色,竟然能跟这些东西斗争十几年。”
随侍没有接话,他又侧过身去打了个干呕。
毅王将壶中剩余的酒和那几只蛊虫倒在一起,顿时,蛊虫的数量翻了五倍不止。
随侍恶心的紧,不明白毅王是要干什么。
毅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便将所有蛊虫点燃。
直到桌上只剩下一团燃烧后的黑印与一滩水,毅王才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
第199章 失利(2)
毅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便将所有蛊虫点燃。
直到桌上只剩下一团燃烧后的黑印与一滩水,毅王才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
他将金子放在桌上起身,对随侍说道:“我们走吧,也不知老皇帝打的什么主意,若是发现我中毒没事,指不定还会派人来追。我们不能再等明日了,现在就潜回驿馆,通知所有人换装出发。那些买来的破烂全都不要,挑些路上用得到的金银细软就赶紧出城。”
随侍半跪行礼,“是。”
……
傍晚的甘露殿,元正皇帝又摔了一堆东西。
元正皇帝指着一旁从西狄驿馆回来的侍卫,对玄法天师骂道:“听到了吗?驿馆里,西狄人的东西全在,人却没了。原本他们是要明日才离京的,现在提前启程是为什么?”
元正皇帝又摔了一个花瓶,“我养你有什么用,连下毒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
玄法天师自知事情没有办好,便任由元正皇帝责骂,没有辩解。
但他也纳闷,自己妖毒设计的那样完美,毅王怎会察觉?
想到这里,玄法天师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说道:“陛下!西狄国内虽然也有巫师,但却绝不会精于修道,毅王怎会识破贫道精心提炼打的妖毒?”
元正皇帝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反过来问我了?”
玄法天师连忙解释自己想说的意思,“夏丞相!一定是夏丞相!贫道最初开始炼制妖毒时,夏丞相的内应还在玄法观,所以夏丞相他知道贫道会如何设计,一定是他偷偷给西狄毅王报了信!”
元正皇帝指着玄法天师的鼻子质问道:“你倒是给朕说说,景云为何要给毅王通风报信,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丞相一直都想置贫道于死地啊,陛下。”玄法天师趴在地上又磕了两个头。
“原本想处置完毅王再来处置灵珠。”元正皇帝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现在却连毅王这点小事也没处理好,等他回了西狄,势必又会局势动荡。到时候我们理亏,让周边诸国知道了,还会影响北梁的声望。与其如此,还不如在路上直接截杀了毅王,人死在我们国内虽然逃脱不了干系,但也总好过让毅王潜回西狄。”
元正皇帝瞥向一旁身后的屏风,问道:“暗影,你可有听明白,知道怎么做了吗?”
身后一道沉闷的男音答道:“属下明白,还请陛下放心。”
玄法天师一怔,陛下身边竟然一直都有暗卫在?
玄法天师很想看清暗卫的模样,但却又不敢探出脖子。
元正皇帝回头看着跪在玄法天师身旁的侍卫说道:“你退下吧。”
小侍卫早就被元正皇帝的阵仗吓傻了,生怕听到了元正皇帝与玄法天师的争论,今日会结果在这里。现在有机会离开,自然是千恩万谢求之不得。
“是……是!属下告退。”
小侍卫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倒退着退了出去。
结果,小侍卫终归是想的太美好,他前脚才刚迈出殿门,便被一把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飞刀割喉夺命。出刀人的技艺精湛,刀口细小的就像一根红丝线,即使小侍卫断气倒下了,也没从脖颈喷出太多血。
明德被吓得楞在原地不敢动,一道男音却在暗处对他说道:“给明德公公添麻烦了。久不用刀,技艺生疏。流了些血在地上,烦请公公费力处置。”
“是是是。”
明德听出出刀人的声音是元正皇帝的暗卫,他点头如捣蒜,连忙叫上门旁的几个小太监,将侍卫的尸体拖走。
侍卫一走,从明面看去,甘露殿内便只剩下元正皇帝和玄法天师两人。
玄法天师自然是听见了殿外动静,他见元正皇帝今日是真的动了气,现在更是连口也不敢开。
元正皇帝也没看玄法天师,他低着头冷道:“毅王无论最后死没死,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总之最后是会与西狄再起摩擦的。到时候边关局势混乱,难保朝中会有大臣要保举宋巍重回西蜀主持战局。我们既要夺到灵珠,宋巍便万不可放回西蜀增长兵权。”
元正皇帝抬起头,“天师,回去准备捉捕灵珠的事吧。”
元正皇帝突然冷静下来,这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反倒让玄法天师瘆得慌。
但他也不敢磨蹭,元正皇帝既然要他走,他自然也就不敢再多说一句。
玄法天师朝元正皇帝见了一礼,便退下了。
这时,元正皇帝又朝门外喊道:“明德!”
明德也难得见到元正皇帝有像今日这样发怒的时候,他慌忙跑进殿内,见礼道:“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元正皇帝烦躁的揉着太阳穴,下令道:“去把景云叫来,一刻也不准耽搁,快去!”
“是是是。”明德又连声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
两刻钟之后,站在元正皇帝身前的人,便由玄法天师换成了夏琛。
夏琛在来的路上就经明德提点,说玄法天师惹得陛下大发雷霆,嘱咐他在元正皇帝面前千万要小心谨慎。
但夏琛心里却想:玄法天师刚走,元正皇帝便急着召见自己。无论元正皇帝所求为何,最令他生气的,必不会是自己事先知道灵珠的事。
夏琛向元正皇帝见礼:“微臣拜见陛下。”
元正皇帝言语间有丝嘲讽的意味,“夏丞相好涵养啊。”
夏琛局促一笑,装作没听明白元正皇帝的嘲讽,问道:“不知陛下急着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元正皇帝并不客气,“为了什么事,你还不清楚吗?”
夏琛连忙跪在地上,看来,元正皇帝虽然对自己暗度陈仓的事情没有责骂过问,但心里也并不是真的不膈应。
但夏琛也不知元正皇帝的怒气在什么程度,便叩首说道:“还请陛下明示。”
元正皇帝冷哼道:“夏丞相最近很是得脸啊,听说现在朝中都唯夏丞相马首是瞻。”
元正皇帝装作初听新闻的新奇模样,惊讶道:“听说夏丞相还在玄法观安插内线,在找寻什么涂山灵珠?”
第200章 布局(1)
夏琛知道元正皇帝膈应自己瞒着他行事,对于元正皇帝这样掌控欲极强的帝王,国内出了他感兴趣却又被别人事先掌握的东西,他没有迫不及待的处置自己便已是忍耐了。
元正皇帝能忍耐这么些天,想来现在骂骂自己,也不过是为了出口气。等他心里的恶气一出,多半便不会有什么事了。
既然元正皇帝一开始并不是为了灵珠在生气,而玄法天师却又刚被大骂一通,那便只剩下西狄毅王的事情在使元正皇帝如鲠在喉。
看来,玄法天师是办事失利了呀……
夏琛会心一笑,回道:“还请陛下明鉴,微臣找寻涂山灵珠,都是为了持儿的妖毒。虽说捉住九尾狐有机会炼成持儿的解药,但与其寄希望于一只狡猾的狐狸,还不如多路行进。”
元正皇帝冷道:“朕若不是看在你找寻灵珠,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持儿,朕早就砍你的脑袋了。”
元正皇帝神色间似有厌恶,他瞥了夏琛一眼,说道:“但你偷偷找灵珠,也并不全是为了持儿吧?听说灵珠可助人修炼成仙,丞相难道是想长生?”
元正皇帝多年的心结就是长生不老,夏琛可不敢犯元正皇帝的忌讳。
他佯装惊讶,回道:“修炼成仙?灵珠还有这等功效?”
元正皇帝怀疑夏琛是在演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怎么?夏丞相竟然不知?”
夏琛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拱手回道:“陛下,微臣之所以知道涂山灵珠,是因为九尾狐现世后,对九尾狐多年隐匿在镇远将军府的原因有些好奇。无意间又碰巧查到涂山还有灵珠这样的宝贝,故而才顺藤摸瓜知道了这件事。但……微臣只知道灵珠可以化厄解难,心想灵珠解开持儿的妖毒应该十拿九稳,所以这才着手去查。对于什么修炼成仙,微臣今日还是头一次听说。”
元正皇帝半信半疑,但他也懒得和夏琛计较,“朕不管你了解多少。”
元正皇帝从龙椅上起身,俯身在夏琛面前问道:“总之,你是知道很多关于灵珠的事情的,对吧?”
夏琛点点头,“知道一些。”
元正皇帝眼中流露着蔑视一切的傲气,说道:“那么,朕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朕……现在要着手处置涂山灵珠。”
夏琛先是错愕了两秒,而后又满脸堆笑的附和道:“如此甚好!有陛下出面为持儿获取灵珠,一定会比微臣更加事半功倍。”
元正皇帝也懒得再管夏琛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继续说道:“所以,朕要你知道的所有信息。”
夏琛回了一声“是”之后,没有再继续回答,他在心里捋了捋现在的状况。
元正皇帝前些日子知道了涂山灵珠的存在,却没有动手处理,肯定是碍于西狄毅王没有离京,怕有人趁机作乱。但元正皇帝也没有将毅王修理一顿之后,又再完好放回西狄的理。故而,元正皇帝必定是想杀了毅王,然后再一劳永逸的处置灵珠和宋巍。
但是自己方才进宫之前,玄法天师正在元正皇帝面前挨训。那么行刺西狄毅王的事情必然已经失败,毅王如果平安回国,边关必定又是一阵骚乱。但元正皇帝却在这时要动手处置灵珠,那必然就是动了不管西蜀边关如何,也一定要把宋巍这个心腹大患解决掉的念头。而元正皇帝之所以这么着急,除了他自己等不及了以外,恐怕还有担心像自己这样知晓灵珠隐秘的人,赶在他前面暗中下手。
所以,元正皇帝现在头疼的应该是如何抢在西狄出现骚乱之前架空宋巍,以及如何在沈持婚前将其从京城调离。只有这样,才可以用最省力的方式捉住宋知虞。
猜到元正皇帝心中大部分想法之后,夏琛顿时放松了许多。他运筹帷幄的浅浅一笑,回答元正皇帝问出的问题道:“陛下,微臣在短短的时间内,对灵珠的了解其实也不多。除了方才告诉陛下的,知道灵珠可以化厄解难以外,微臣还知道的也只剩下一件事了。”
“还有一件什么事?”元正皇帝迫不及待的问。
很明显夏琛要说的这件事,肯定不是灵珠可以助人修炼那么简单。
夏琛笑道:“灵珠遇难时会投生为人避难,但涂山自古只有两颗灵珠,灵珠投生为人的事情,在他们涂山的历史上,也只发生过一次。”
“意思是有先例可循?”元正皇帝又问。
夏琛回道:“能从先例身上获取的经验其实也不多,只知道灵珠投生为人后,法力和效用都大打折扣,要想让灵珠重获法力,必须得使她自行冲破封印。”
元正皇帝眉头紧锁,什么奇奇怪怪的投生、封印和法力的,怎么这么复杂?
夏琛瞧见元正皇帝一脸严肃,便知玄法天师并没告诉元正皇帝这些,但玄法天师究竟是压根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告诉元正皇帝,夏琛就无从得知了。
为免元正皇帝因为自己和玄法天师口中所说的不一样,对自己心生怀疑,夏琛又补充道:“陛下,对于灵珠身上有封印,以及如何冲破封印的事,除我之外恐怕无人再知晓。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请陛下莫要将此中内情告诉玄法天师。”
不告诉玄法天师那是自然,就算夏琛不提醒这么一句,元正皇帝也会在手里留一张底牌。
元正皇帝见夏琛并没有耍心眼,也就对他放松警戒了些。
元正皇帝在心里盘算一圈之后,问道:“在此之前,你原本是怎么计划后续的?”
夏琛拱手回道:“灵珠具体如何冲破封印,微臣并不知晓。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测,灵珠冲破封印需要遭受刺激。之前宋知虞和持儿在一起时,遇险也不是没有的事,可却没有一丝作用。所以,微臣……”
元正皇帝打断夏琛的话,说道:“所以你便参宋巍不臣,想借朕之手处置宋家满门,借此让宋知虞亲人俱丧大受刺激?”
第201章 布局(2)
夏琛知道自己以前做过的盘算被元正皇帝知道,那都是无法避免的事。
他连忙磕了一个响头,“微臣僭越了,还请陛下赎罪。”
元正皇帝冷笑道:“现在倒是知道逾矩了,之前不是也把朕算计在里面吗?要朕在前面为你扫除障碍,你在背后坐收渔利。嗯?丞相盘算的很好嘛。”
夏琛头抵在地砖上,动也不敢动。
元正皇帝见夏琛不敢说话,便觉自己威慑的目的已然达到,故而又说道:“不过,朕的确迟早也要处置宋巍。这些年西蜀战事不断,朕没有过问过他。结果却使他在军中声望甚高,还传出了‘行伍之人只信宋将军,不识京城天子’的话,宋巍可真是威风极了……他这个镇远将军,确实镇的太远了些,朕不能不管了。”
夏琛缓缓抬起头,问道:“陛下是否在为处置宋将军兵权的事情头疼?”
元正皇帝扶额回道:“处置倒是好说,明升暗降即可。只是朕怕宋巍不肯升职,他兵权在手,恐又再生出许多事端。但朕现在也不能再等,无论西狄五皇子是命丧北梁,还是安然回国,边关已注定要再起波澜。到时候若是让宋巍再回西蜀,日后想要处置他可就难了。”
夏琛不经意的流露出三分笑意,“其实这也很好办。”
元正皇帝不免惊喜,问道:“如何好办?”
夏琛直直跪在元正皇帝身前,拱手道:“宋知虞前些日子因为宋将军的事情找过持儿。”
听闻夏琛此言,元正皇帝心中第一个念头是困惑夏琛如何得知。夏琛既然在自己面前参了宋巍,明显沈持是不会再主动将这些事告诉夏琛的。
但元正皇帝又转念一想,夏琛如何得知似乎并不重要,左不过是安插了眼线在沈持身边。只要一切在自己掌控之中,这些小打小闹便由得他去。
夏琛继续说道:“宋知虞说宋将军深知陛下忌惮,已经想好了对策。”
元正皇帝突然紧张起来,忙问:“宋巍想好了什么对策。”
“宋知虞说宋将军为了她与持儿的幸福,想好的对策多半就是主动放下兵权。”
元正皇帝松了一口气。
夏琛又说道:“所以,陛下何不将计就计,先答应将宋巍调往某处,然后再收回他手里的兵权。”
元正皇帝摇了摇头,“把宋巍调往哪里都不可,何况明面上他女儿与持儿的婚事在即,而我却将他贬黜出京,世人会如何评价朕?只要知道宋巍并无抗拒之心,朕便可放手去处置了。最好的办法便是给他个职位明升暗降,让他们一家都呆在京城,这样朕也好捕捉灵珠。”
元正皇帝想了想,又补充道:“本来朕在知道宋知虞是灵珠的第一时间就想取消这桩婚事的,但又想到这样做太过打草惊蛇,不明事实的大臣百姓也会非议朕的做法,便又将这个念头给打消了。可持儿的婚期在即,这件事还得赶在他婚前处置。若真让持儿娶个妖怪做王妃,那算什么事?”
夏琛见了一礼,“是,微臣也正是这么想。”
“等宋巍归还兵符,朕就即可以谋逆之罪处置他。”元正皇帝看向夏琛,“到时候将他们一家下狱问斩,后续关于灵珠冲破封印的事,便靠丞相和天师合作了。”
夏琛虽然应了一声“是”,但他却不禁有丝胆寒。元正皇帝要处置玄法天师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并且还知道元正皇帝手里握有“霓裳之光”。
现在元正皇帝却将自己和玄法天师放在一处比较,难道到时候利用完玄法天师论处,也要将自己一并收拾了不成?
夏琛虽然早年学艺,会一些玄门法术,可若是与元正皇帝手里的“霓裳之光”相比,自己那点法力又算的了什么呢?
夏琛一直知道元正皇帝是个冷血之人,现在大家有共同利益,所以还能合作共处。可到时若是灵珠到手,元正皇帝就不见得还会这么好说话了。
元正皇帝朝夏琛摆了摆手,“你退下吧,后面若有情况,再来禀报。”
“是。”
夏琛向元正皇帝又见了一礼,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
当夏琛满腹心事回到丞相府时,发现闻止正准备施法出门。
夏琛拦住他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因担心闻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祸,夏琛又补道:“你的法力不用吸取妖丹也是完全足够的,现在最好少出些门。”
闻止转过身来,并没有急着说话,他迎着灯火走到夏琛面前。
夏琛这时才发现,闻止今日没有穿他一贯的青色衣裳。他今日所穿的这袭玄衣,有着丝绒般的质地,再配以多朵用金线绣制的海棠,倒与自己多年前的一件衣服相仿。
闻止见夏琛打量许久,便理着衣襟笑道:“这就是丞相的衣服,我穿着是不是也很好看?”
夏琛不悦的皱起眉头,但他今日烦心事多,也懒得再和闻止置气。
“你又翻我的东西作甚?我不是告诉过你,住在我府中不准乱动东西吗?”
闻止不以为意,他又低头欣赏了一番,回道:“难道是我穿不好看吗?可我瞧着是好看的啊。”
闻止走到夏琛身旁,“不过,大人年轻时的衣裳都很亮丽,你身形又多年未变,你也再拿出来穿穿呗?本来你也不过四十来岁,老穿的这么老气横秋作甚?”
闻止又指了指自己,“你瞧我,一个一千来岁的老头子了,不还是把自己打扮得明媚妖娆吗?人呐,就得……”
“好了。”夏琛打断了闻止这一张口就说不完的废话,“你回房去吧。”
闻止总算扯回正题,“我还是得再出去一趟。”
夏琛瞥向闻止,问道:“有什么事非出去不可?”
闻止反过来问道:“大人猜我是要去干吗?”
夏琛怒的嗤气,闻止这是存心在给自己找茬不是?
闻止见夏琛又生了气,妖冶笑道:“我不是去找什么妖丹修炼,大人放心。但我用不着妖丹,有人用得着呀。”
第202章 合作(1)
“你去找清风?”夏琛当即明白过来,“你又有了什么计划?”
闻止双眸微缩,“大人就等着看好戏吧,我一定会让玄法天师不得好死。”
……
丛林中不断有野兽飞禽的叫声传来,月亮晶莹的挂在夜空之中,透过树梢的缝隙,像一块块天然印花一样,不断略过闻止的脸颊和身体。
闻止在树林中转了一圈,并没发现清风的身影。原本他也不确定清风今日是否会出来吸食妖丹,他只是按照往日呆在玄法观时,对清风修炼周期的大致了解进行猜测。
现在月已西斜,清风怕是不会出来了。
正在闻止准备原路折返时,不远处的山岗却响起一声尖叫,并且还透过北风,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闻止嗅到血腥味不免兴奋,喜道:“终于来了。”
他邪魅的将脖子活动了一圈,下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
清风直接将手插进了麋鹿精的肚子里,他看到麋鹿精那般反抗,还以为它的元丹如何厉害,结果掏出来一看,不过是个结丹不足百年又还未蜕尽浑浊之气的小珠子。
清风虽然有丝嫌弃,但最近的情况却已容不得他再挑剔。
清风皱着眉头,正准备将其服下,灵丹却突然不受控制的朝左侧飞去。
清风追着连跑了几步,最后发现灵丹竟然是落入了另一人之手。
清风正要发怒,抬头却发现这人正是闻止。
他不免又有些忌惮,倒退两步之后,冷道:“闻止,你想干嘛?”
清风在看清闻止今日身上所穿黑袍全是金线绣制之后,又忍不住讽刺道:“到底是跟了夏丞相的人,连这通身的服饰气派都与以往不同了。”
闻止没搭理清风的话,他将那枚元丹捏在手里来回打量了几番,说道:“清风小道长现在已经这么落魄了吗?连满是浊气的元丹也要服用,以前不是非两百年以下的元丹不经手的吗?”
清风听到闻止的嘲讽,怒气陡增,他握住腰间的信号弹,威胁道:“我命令你赶快把元丹还给我!不然……”
“不然?不然什么?”闻止不以为意的笑起来,“叫你师父来吗?”
闻止迈出树荫,缓步开始往清风面前走去,“瞧着你脸上的淤青,应该是上次被你师父发现你还在外面吸食妖丹给打的吧?”
闻止轻蔑一笑,“你若是不怕今夜又被你师父发现,你倒是可以叫他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清风愤怒大喊。
闻止将元丹举到眼前打量,寓意深远的笑道:“清风小道长,想跟我合作吗?”
清风又往后退了两步,谨慎问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闻止并不在意,他笑着上前,直至将清风逼退到一个死角。
清风背靠着树干,退无可退,又将手放到了腰间的信号弹上。
闻止瞥了眼清风害怕的瑟瑟发抖的模样,笑着说:“别急,给你看样好东西。”
说罢,闻止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透过皎皎月光,可以看见玉瓶中装有大半液体。
闻止将盖子揭开,把元丹投了进去。
清风紧张的很,虽对闻止抢夺元丹又将其投到不明液体中很不满,但他却也不敢出声抗议。
他直直盯着闻止手中的玉瓶,只听闻止解释道:“这玉瓶里面装的可是观音净瓶里的水,能化去世间所有浊气污秽。”
闻止一边说着,一边施法将麋鹿精的元丹从玉瓶里取了出来。
清风定睛一看,闻止手上的小珠子果然已经褪去浊气,变成了一颗修炼精纯的元丹。
清风对闻止手中的观音净瓶水心动不已,但他强迫自己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声音有丝颤抖的问道:“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闻止将玉瓶重新盖上,笑道:“我不是问你要不要做交易吗?自然得拿出点真金白银的好货掌眼才行。”
闻止抬眼对上清风贪婪的目光,问道:“怎么样?清风小道长可愿意跟我做交易?”
闻止见清风不答,又继续说道:“你不纳闷为什么我有半枚元丹在你师父手里,还被他下了锁灵道印,结果我却还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使用法力,并且法力仍旧很强大吗?”
清风到底是对观音净瓶水的兴趣更大,他反问道:“难道都是这个玉瓶的功劳?”
闻止见清风有了点反应,心想鱼儿总算上钩,他会心一笑回道:“正是。吸食这些低等兽妖的元丹,会有难以避免的浑浊之气,甚至是魔性。若在修行过程中,修行者定力不足,或者稍有行差踏错,都会很容易走火入魔损伤根基。”
闻止踱步到清风身旁,贴在他耳边说道:“我在元丹受损的情况下,正是靠着净瓶水,这才能瞒过你师父暗中长进这么多。”
清风一听修为长进还能瞒过玄法天师,顿时心动不已。
但他一想这么好的东西,闻止会舍得拿给自己?闻止让自己办的事,铁定是没安好心,又或者难如登天吧?
清风语调明显比刚才急切不少,“这个玉瓶你给我了,那你怎么办?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要算计我?”
闻止低头笑笑,回道:“怎么能说算计呢?我现在可是诚心诚意要和清风小道长合作。”
清风冷哼一声,“上次你险些掐死我,还说什么诚心诚意跟我合作?”
闻止没有回答清风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解释过多,反而才会使清风更加怀疑。
他抬手将净化好的元丹递到清风面前,说道:“试试吧,净化后的元丹,威力可不一般。”
清风既狐疑又期待的接过元丹,他一边防备着闻止,一边服下元丹运行内力。
亲自试过之后,清风法力陡增一成,且浑身神清气爽,并无先前的半点不适。
他惊喜的双眼发光,迫不及待的问闻止道:“说吧,你要让我帮你干什么才肯把这个观音净瓶水给我?”
闻止见鱼儿终于上钩,得意道:“清风小道长,现在知道这件宝贝的威力心动了吧?”
第203章 合作(2)
清风没有应答,他知道闻止有时喜欢将自己像猎物一般逗弄。
闻止没将清风此刻的矫情放在心上,他背着手缓缓走到月光下,说道:“我要清风道长做的事,对你而言其实很简单。”
“什么事?”清风问。
闻止侧首笑道:“帮我把我的半枚元丹从你师父哪里拿过来。”
清风先是一惊,然后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件事对自己而言确实并不怎么难。
但他终究是防备着闻止,他反问道:“既然你法力这么高强,又在玄法观呆了这么多年,结果你都没能取回来,我又如何能行?”
闻止像是知道清风会绕圈子一样,他转过身来对着清风挑了挑眉,言语间已经有了些威胁之意。
“清风道长不是天师唯一的小侄子吗,由你来做这件事,肯定比我更事半功倍。”
看着清风惊讶的合不拢嘴的表情,闻止又装作没说过刚才那番话的样子,说道:“还有就是……我在玄法观虽然呆了十几年,但不是一直不知道元丹被天师放在何处吗?”
清风那晚在开远门也看到了,闻止的半枚元丹被玄法天师放在贴身的一个小匣子里。自己作为玄法天师最亲近的人,从玄法天师身边拿走元丹,的确不会太困难。可闻止却不知在何时就已经知晓了自己与玄法天师的真正关系,还暗中算计了这么多。难保闻止没有别的什么打算。
清风平复下自己震惊的情绪,问道:“帮你把元丹拿回来,你不就不受钳制了吗?到时候你杀我灭口,不是更加轻而易举?”
闻止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清风满脸不悦,闻止这话说的……在他眼里,自己究竟是有多笨?而且,自己说他会杀人灭口,他回答自己不笨,难道这是被自己一语猜中的意思?
清风不禁又紧张起来,难保闻止见计划被人抽破,现在就会一劳永逸的直接灭口。
闻止却没太在意清风的变化,他继续说道:“但你在这件事上,就想得太多聪明过头了。”
一听闻止这话,清风瞬间松了口气。
闻止又继续说道:“多你这么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闻止挑眉示意,“你要是觉得帮我把元丹拿回来,我的收获更大不公平,我还可以允诺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闻止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修炼有成,压过那些平日里嘲笑你的师兄师弟们吗?玄法天师教你的法子太慢,你想修习此道却无人指导,吸取妖丹修炼长进太快,你年纪小又定力不足,很容易坠入魔道。而我……活了近千年,各家的修习之法都略懂得些,之前我也吸取其他妖怪的妖丹过了十来年,由我来指导你修习,应该很够格了吧?”
清风惊喜不已,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闻止不会这么好心,“你不会又有什么算计吧?”
闻止嘴角的笑意有些邪魅,“我虽然做事不拘小节,偶尔也会不折手段,但我绝对是个会遵守自己承诺的人。”
闻止知道清风不信,又说道:“你看我和夏丞相,合作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好好的?”
清风将信将疑的说道:“我可以帮你取回元丹,但你不能反过来伤我和我师父的性命。”
闻止答应的爽快,“自然,我绝不会动手伤你们师徒二人的性命。”
但,若是别人动手,那我可就管不住了。
闻止抿嘴一笑,又听见清风说道:“还有,我若把元丹给了你,而你不给我净瓶水,或者不教我如何修炼,那又……”
清风话还没说完,闻止便打断道:“这个好办。”
说着,闻止就将玉瓶递到了清风手上,他说道:“先把净瓶水给你,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至于修炼,那还得以后慢慢安排。”
清风觉得一切顺利的太不正常,闻止那里是这样好说话的人,他还直接将交易的东西事先给到自己的手中,他就不怕自己拿了东西不办事吗?
这可不像闻止以往做事的风格……
清风虽然疑惑,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就算拿了净瓶水,那也不可能会是闻止的对手。自己如果拿了点东西不办事,闻止随手取走自己性命,应该也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闻止的道行法力是他的绝对优势,所以他才会这样有恃无恐吧?
闻止见清风思考许久都没应声,便主动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小道长。”
“没……没有。”
清风狠了狠心,心想:自古富贵险中求,自己就姑且先去试试,量闻止也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
“我帮你办。”清风还是将这件事应了下来,“三日后,我们再在此处见面,若我拿到了元丹,我便将它给你。”
闻止很是欣喜,笑道:“可以,就三日后见。”
说罢,闻止又朝清风挤了挤眼,问道:“就刚刚那只麋鹿精的元丹便够了吗?要不要我再帮你找找别的?”
……
渝州地界,两拨人马在丛林中厮杀决斗。
马匹的长鸣响彻黑夜,漫天的火光印红了西狄毅王的脸。淋漓的鲜血不断从他头顶流下,他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身旁早已堆满尸体。
暗影亦是如此,两人对视着喘粗气。
毅王怒吼道:“接着来啊!这就是你们北梁暗卫的水平了吗?”
暗影身后还有五六个暗卫仍旧支撑着,毅王身边却只剩下三个亲信。
可即使暗卫在人数上占取优势,但两拨人马自前日在南阳遇见,便一路游击打斗至此。三日水米未进,又再经过如此激烈的战斗,两边都已没了力气。
毅王的随侍俯在毅王耳边劝阻道:“殿下不要意气用事,现在他们的人也已经精疲力尽,死缠烂打不是办法,属下在此拖住他们,殿下骑上马匹西行,等过了西蜀进入西狄境内,殿下便安全了。”
毅王却摆出一副宁可战死也绝不逃离的架势,回道:“他们也没什么力气了,咱们死了这么多弟兄,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第204章 盗丹
随侍急忙打断毅王的话,“殿下!咱们几个人不是北梁皇帝暗卫的对手,幸好北梁皇帝不想声张,只派了二十个多个暗卫前来,咱们这才尚且可以与之一战。但现在路上肯定还有其他暗卫在朝渝州赶来,到时候他们人多势众,殿下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啊!”
随侍见毅王不答,又劝道:“殿下!切莫意气用事!”
随侍见毅王不应,便朝身后的另一名士兵使以眼色。
毅王的左手已断,头上也已破了个洞,任凭他平日多么勇猛,现在也没有挣脱士兵的力气。
看着毅王被士兵拖上马,随侍摆出宗教手势,低声默念了一句:“我最尊敬的毅王殿下,愿伟大的白石天神保佑你。”
说罢,随侍回身站起,和西狄剩下的唯一一名士兵,直直冲向了北梁暗卫。
……
玄法观因为近来闭观,观内几个不思修炼的弟子,倒是清闲的发慌。
清风历来在众多师兄弟中,都算不上是最勤勉的那一个,然而这两日,他却日日跑到玄法天师跟前打坐。
别说几个师兄觉得清风奇怪,就连玄法天师自己也觉得清风像是突然转了性似的。以前怕被自己责骂习艺不精的人,现在这般积极的跑到自己跟前。玄法天师总觉得清风是发生了什么事。
玄法天师顺着窗户缝瞥了眼院中几个嬉闹的弟子,侧首问清风道:“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清风睁开眼,调整好正在运行的气息,回道:“没有,师兄们近日待我很好,因我法术有所长进,他们也没再借法力低微之事开我玩笑。师父为何突然这样问?”
玄法天师没有解释,只说:“你没事便好。”
清风顿时有些心虚,他尴尬的哈哈一笑,起身走到玄法天师身后,说道:“师父,你最近总是在观里打坐,金盘最是累人。弟子替师父按摩纾解纾解吧?”
玄法天师不禁又纳闷的睁开眼,但见清风如此孝顺,心中不免又甚为感动。
“也好。”
玄法天师调整坐姿,整个人全都放松下来。
清风小心翼翼的为玄法天师捏着肩膀,见玄法天师毫无防备,又往前探头琢磨该如何拿到闻止的元丹。
玄法天师微阖双眼,说道:“年少时,我颇为顽皮,练武又急于求成,时常回到家都腰酸背痛。你外祖母和你母亲就时常替我按摩纾解,当时只觉稀松平常,直到他们所有人全都去后,我才明白这其中珍贵。”
清风每当听到玄法天师讲起过去的事,也会情不自禁的动容。他记忆里的父母,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听到玄法天师讲起母亲,清风总觉得记忆里的母亲又被赋予了新生命,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鲜活起来。
清风还想听更多,“小舅,你再多给我讲些吧?”
玄法天师心情很好,他面容柔和的笑道:“还想听?”
清风“嗯”了一声,用力点头。
玄法天师朗声笑道:“你跟我过去一样爱听故事,以前每晚就寝之前,我都会扭着你母亲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听到这儿,清风不禁有些羡慕玄法天师,他的记忆里早就没有了母亲讲故事哄自己睡觉的画面,但清风想了想,自己就算不记得了,但在自己幼年时,这样的事应该还是日日都在发生的。
“你外祖母糕点做的很好。”玄法天师继续说道,“即使没有开店,跑来拜师学艺的人却还是不减。”
清风见玄法天师放松戒备讲的兴起,忍不住又打量起放在玄法天师胸前的闻止元丹。
清风空出一只手,轻轻取下腰间匕首的刀鞘,然后在做出这一动作的刹那,装作吃惊的大喊道:“哎呀,我的匕首开了。”
“什么?”
玄法天师下意识的想转身看看情况,清风却把握这个机会,佯装站立不稳,身子往前一倾,划破了玄法天师的道袍。
“师……师父,对不起!”清风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我……我……”
玄法天师摆了摆手,示意清风不必再说话,然后叹气道:“这件道袍是我最喜爱的一件,不吉利,真是不吉利。”
清风弯腰将刀鞘捡起来扣好,他愧疚的对玄法天师说道:“师父……我伺候你换一件吧?”
玄法天师叹着气起身,清风跟在玄法天师身后,往玄法天师的房间走去。
玄法天师进到房间便将破损的两件衣裳脱下,清风看到从玄法天师衣服里滚出的小匣子,眼睛都直了。
他连忙走上前去,帮玄法天师从衣柜里拿出几件道袍,佯装要替玄法天师挑选的模样,说道:“师父想穿那件?”
玄法天师瞧着每件道袍都差不多,拿起最上面的一件,说道:“就它吧。”
清风笑道:“弟子替师父更衣。”
玄法天师“嗯”了一声,毫无防备的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清风趁着放下衣服的动作,从袖子里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匣子,与装有闻止元丹的匣子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大功告成,清风心中兴奋不已,快步上前为玄法天师更衣。
……
是夜,西郊林场北面的一棵大树上,闻止化出蛇尾,倚着树干百无聊赖的甩尾巴玩。
他远远瞧着清风的身影从山脚一路上来,笑道:“清风小道长来啦?”
清风没和闻止多话,他直接掏出装有闻止元丹的小匣子,“你要的东西。”
闻止甚是欣喜,起身从树上飞下,伸手便要从清风手中拿过元丹。
但清风却突然收了手。
闻止会意,说道:“你放心,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一定给你。”
说着,闻止低头从腰间取出两枚还带有鲜血的元丹,笑道:“刚才我在等你的时候,有两个运气不好的兔子精从我眼前跑过,正巧我闲得慌,替你剥了两颗元丹。”
清风伸手接过,满脸的难以置信,纳闷闻止怎么主动至此?
闻止又说道:“你用净瓶水净化服下吧,你若是需要,等会儿我便可以教你修习法术。”
第205章 合丹
清风迫不及待的取出玉瓶净化元丹将其服下,运行法术调解全身气息,觉得神清气爽之后,清风这才将闻止的半枚元丹交到他的手里。
“这匣子我看过了,上面有师父设下的封印。”清风说道,“我试过打不开,你的元丹我反正是偷出来给你了,取不取的出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闻止将小匣子打量了一圈,轻蔑笑道:“就是个普通的封印而已,对我而言简单极了。清风小道长法力低微,自然觉得困难。”
清风眉头微皱,心想闻止可还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清风心里毕竟防备着闻止,他见闻止可以轻易打开元丹封印,恐闻止会对自己不利,双手便缓缓背到背后,燃起了一道符纸。
闻止仍旧低头打量着小匣子,他无所谓的笑道:“清风小道长不必紧张,我说过会教你修习之法,自然是会教授给你。你把元丹给我取回来帮了大忙,我不会反过来对你不利。”
清风指尖的火焰瞬间就灭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动作都逃不过闻止的双眼。
闻止微笑抬头,将元丹揣进袖兜,对清风说道:“你过来,我将修习之法传授给你。”
“怎么传授?”
清风的身体迟疑的有些僵硬,他总觉得闻止不会如此好心。可终究是法术的诱惑压倒了理智,清风最后还是缓步走到了闻止身前。
闻止邪魅一笑,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一转,一道青色光芒便在他指尖生成。
他抬手将光芒靠近清风的额头,在清风双眉之间轻轻一点,光芒就像是日落西山一般,消失在清风的额头上。
闻止收手笑道:“修习之法我已经传授给你了,你用力想想,脑中便会有画面。”
闻止抬眼见清风正一脸惊喜的闭眼思索着,便知他是在学习心法,于是闻止又问道:“还需要我手把手带你修炼吗?”
清风笑着睁开双眼,言语间也有了些轻狂之气,他回绝闻止道:“不必了,我与你的交易就此结束。”
闻止笑着拍拍手,“甚好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闻止笑意渐收,“那么……清风小道长,咱们来日再见?”
清风冷冷回道:“不必再见。”
闻止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转身便施法没了踪迹。
清风站在原处,又闭眼将闻止给自己的修习之法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
布政坊的左丞相府。
闻止坐在湖边画舫内,只打开了面朝月亮的半扇窗,正在借着日月精华修复两瓣分离多年的元丹。
夏琛缓步来到闻止身边,说道:“我就知道今日你定不会乖乖躲着。”
闻止满头大汗,不敢分神回头,他辩解道:“闻止向大人保证,只有今夜。我必须要借助日月精华才可将两瓣元丹合并,我已事先施法探查过四周,今夜丞相府只有三名暗卫监视,他们都不在湖对面,所以我才只开了朝向湖面的半扇窗。”
夏琛却用力一震,将画舫所有的窗户全都打了开。
闻止惊讶不已,“大人?”
夏琛在闻止背后施法助力,说道:“让月光多照进来一些,这样你才好将元丹更快合并。”
闻止不解,“可是外面那几个暗卫……”
夏琛丝毫不在意,“府里的下人我已经调开了,暗卫我也已施法将他们引走,没个一炷香还回不来,所以,你这边的必须抓紧时间,我来为你助力。”
闻止颇为感动,他早就已经感到吃力。虽说闻止的法术颇为高强,但这些年以来,他一直受到玄法天师的压制,真实的法力半点没有长进不说,还倒退了不少,平日里全仰仗着吸食妖丹来虚张声势。
夏琛若是不来帮忙,闻止估计会在这里耗一整晚。
闻止浅浅一笑,“多谢大人。”
夏琛却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应答闻止的谢意。
“我倒是十分惊讶,一颗你在玄法观找了十多年都没得到的元丹,竟让清风那傻小子两天便给你偷出来了。清风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玄法天师那么精明谨慎的一个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傻侄子。”
闻止回道:“是个人都会有软肋,只要抓住软肋各个击破,一切便都好办了。玄法天师再怎么谨慎,他总不会防备着清风。清风再怎么怕我,却还是抵不过法力的诱惑。”
闻止笑了笑,“大人就等着看好戏吧,玄法天师很快就得去见阎王了。”
“你倒是了解人性。”夏琛说道,“那么在你眼里,我的软肋又是什么?”
闻止将声音压的有些低,明显和方才张狂的语气不同,“大人的软肋不是和玄法天师一样么?”
夏琛低头看了闻止一眼,没有说话。
闻止确实说的对,沈持的确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软肋。按照闻止方才对清风的算法,自己的软肋是沈持,而沈持现在的软肋却是灵珠化身的宋知虞,可自己这个舅舅现在却正在对付沈持放在心尖上的宋知虞。
夏琛突然有些不放心,他沉声对闻止说了一句:“不许伤害他。”
闻止只是提起嘴角干巴巴的笑了笑,回道:“我自然不会。”
夏琛没再和闻止多废话,他瞧着闻止的两瓣元丹在月光中转来转去却一直没有合拢的趋势,又将左手抬起一起施法助力,说道:“你这元丹委实也分离太久了,气息都大不相同了,合并起来可真是困难。”
闻止吃力回道:“不然我怎会折腾这么久呢?”
夏琛一言不发的又加上了几成法力,整个人都被一圈细密的闪电包围,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闻止还从没见过夏琛有这样拼尽全力到周身发出闪电的时候,他有些担心,劝阻道:“大人还是量力而行吧,让我自己来就好。”
夏琛没有说话,在他拼尽全力坚持片刻之后,闻止的两瓣元丹终于合二为一化为一体。
夏琛收回法力,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喘着粗气,他确实很多年没这样耗费过法力了。
第206章 坦白
闻止见元丹合拢欣喜不已,他将元丹收回握在手里,向夏琛见礼致谢道:“多谢大人相助。”
夏琛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你自己运法试试吧,看气息运行流不流畅。”
“是。”闻止将元丹送回体内,便原地打坐调息起来。
……
两人法力耗费太多,又过于专注眼前,都没注意到在画舫一侧的走廊上,沈持不知何时便已站在那里,正被两人运法的情形惊呆在原地。
沈持最为吃惊的不过两点,那日在玄法天师身边见到的蛇妖,没想到竟然会是舅舅的人。而且舅舅法术居然如此高强,不是说当年拜入师门只学了几个月吗?
看样子,闻止在舅舅府中应该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然,下人方才怎么会说丞相有令不得进湖边小院,所以不能领自己去找丞相的话。
沈持扶着额头又将过去种种仔细想了一遍,他想起他曾见过闻止三次,除了北苑九尾狐现身那日,还有便是与宋知虞在西郊林场打猎,以及在流民村外收服血妖那晚。
那么,闻止当日豢养血妖祸害流民村的百姓,是基于他自己的意识,还是基于玄法天师或者舅舅的指示?
想到这里,沈持突然不敢再往下,他怕自己察觉出什么颠覆三观的事。
沈持觉得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今夜就不该到夏琛府上来。
沈持转身正准备离去,夏琛却又在这时发现了他,他用一种极其惊讶的口气唤道:“持儿?”
沈持停在原地,想了片刻之后,还是又转身走了过去,应了句:“舅舅。”
夏琛瞥了眼盘坐在地上的闻止,怕沈持一时难以接受,便对闻止说道:“元丹既然没什么问题,你就先回房间去吧。”
闻止与沈持对视一眼,虽然说不上目光狠厉,但闻止看沈持的眼神确实不怎么和善。
他明白夏琛是嫌自己碍事,便识趣的起身告辞道:“那闻止就先退下了。”
夏琛却又出乎闻止意料的补了一句:“你元丹既已复位,日后就别再干那些吸取妖丹的歪门邪道,对你修炼成仙有损。”
夏琛话说的很简短,没有多余的一个字,但闻止却听得像是吃了几斤蜜,他嘴角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笑道:“闻止明白,大人放心。”
说罢,闻止便在原地一转,没了踪影。
沈持望着闻止施法离去前站过的地方,又再转过头来望着夏琛,没有说话。
夏琛知道沈持心里其实想问些什么东西,便主动说道:“你惊讶闻止竟然是我的人,对吧?”
沈持虽然面无表情,但能看出他心情不太好,“舅舅难道不解释解释?”
夏琛朗声笑笑,仿佛沈持现在同他在说的,只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你想听什么解释?”
沈持问道:“闻止一直都是舅舅安插在玄法天师身边的人?”
夏琛点点头,“算是吧,但也说不上是我安插的,闻止刚呆在玄法天师身边时,我还不在京城。”
那闻止是中途策反向舅舅投诚的?
沈持又问:“闻止之前在流民村豢养血妖伤人,还一早就知道九尾狐已经出现。这些舅舅也知?”
夏琛没有立刻回答,他顿了片刻才回道:“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在帮他合并元丹,他的半枚元丹之前一直被元丹天师握着。”
半枚元丹之前一直被玄法天师握着,现在却已经拿回来合二为一,所以……
沈持恍然大悟,惊讶道:“玄法天师也已经知道闻止是舅舅的人了?”
夏琛笑着瞅了沈持一眼,点头回道:“他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夏琛又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向沈持解释道:“闻止之前一直只有半枚元丹在体内,你或许也知道,妖精修炼离不了元丹。他为了弥补这半枚元丹的亏空,所以就只有吸取其他妖怪的妖丹。我一直都知道他是通过这样的方法修行,但流民村血妖一事,我的确是后来才得知。因他出手太重伤了你,当时我还骂过他。”
夏琛如此直接的回答,沈持有些出乎意料,但沈持仔细想了想,夏琛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也确实没有再继续隐瞒自己的必要。
于是,沈持在闻止的问题上松了口,转而问道:“那舅舅的法术……我是想问,舅舅不是说当年只拜入师门学了几个月吗?怎会有如此高深的法力?”
夏琛始终凝视着沈持眉目含笑,“这件事舅舅也并没有骗你。”
“那舅舅的法力怎会如此高深?”
沈持显然无法相信夏琛只学了仙门法术几个月的话,初阳在自己身边呆了十几年,自己也只跟着初阳学会了一些符箓术法。若是离了符箓,像夏琛这样全凭体内真气施法,沈持还万万做不到。
夏琛知道沈持心里是在将他同自己作比较,便反问道:“你知道舅舅的师父是谁吗?”
沈持有些懵,夏琛突然提起他的师父作甚,难道这还与师父的法力高低有关?
正在沈持不明所以的时候,夏琛又接着说道:“说起来,舅舅还跟玄法天师师出同门。”
沈持惊讶的双眼圆睁,师出同门是什么意思?玄法天师的师父是青山散人,难道舅舅的师父也是?
夏琛看着沈持满脸震惊的样子,点了点头,回道:“你猜的没错,就是青山散人。”
沈持一时还不能消化这大量的信息,他喃喃自语的发问道:“所以,舅舅是因为跟着青山散人修习,所以才会在几个月之内学会这么多?”
夏琛听到沈持的说法,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呢?我的确只在师门学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后来因为出了你母亲的事,便拜别师父急着回了京城。但师父念在我天资聪颖,不舍得让我就此半途而废,所以很快也跟着来了京城。师父知晓玄法天师野心,所以就送了一门扼制玄法天师的法器给你父皇,也就是在那时候,师父住到了我的府里,仍旧日日传我法术。”
第207章 临别相会(1)
夏琛又继续说道:“当时你父皇派人四处找寻青山散人,师父不想被人找到,所以我也一直没向任何人表露过我与师父的关系,也没向任何人提过后来那几年的学艺。当时我不准你到后院玩耍,也正是这个原因。”
“再往后呢?”沈持十分好奇。
夏琛眸色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师父五年后羽化而去,这时我才知道师父为何会如此积极传我术法,原来他是算准了自己的大限之日,将我当做他最后的传人。”
夏琛抬起头,“所以,舅舅在这件事上也并没有骗你,只是……我确实也没有将事情详细的告诉过你。”
沈持干巴巴的“嗯”了一声,突然知晓了这么多事,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滋味。
夏琛见沈持没什么话说,便转移话题问道:“你今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持游离的思绪被拉回,他回道:“我是来向舅舅辞行的。”
“辞行?陛下派你出城?什么时候?”夏琛不假思索的一连三问。
沈持惊讶于夏琛急切的语气,正常人不是应该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持有些狐疑,但还是按照夏琛的问题回答道:“明日一早出城,五日后回京。父皇说洛阳官吏贪污,当地又土匪横行,派皇子前去才好表明朝廷惩治的决心。”
夏琛从沈持嘴里知道时间之后,整个人全都放松下来,又问道:“你婚期在即,你父皇怎么派你去?德王不行吗?”
提到沈微,沈持忍不住笑了笑,回道:“三弟最近迷上了天香楼的一个姑娘,便借故向父皇推脱说自己要照顾林婕妤。因此,这件事便落到我头上了。反正婚礼的事宜我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洛阳也不算太远。我脚程加快,处理完便回,也没什么耽搁。”
夏琛也跟着笑笑,说道:“你这样一说,倒确实像是德王的作风。德王那孩子,历来都是为求美人一笑,宁可昼夜寸步不离的主。”
说到这里,夏琛转而叮嘱道:“你和宋小姐道过别吗?你俩毕竟婚期在即,你现在又要外出远行,小姑娘心中难免会有不悦。”
提起宋知虞,沈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浅笑道:“我刚北郊大营领兵回来,自光化门进城便顺路先过来向舅舅辞行了。”
夏琛扭头瞧了眼天色,说道:“那你就快去镇远将军府吧,现在已过戌时,再不去将军府就该下钥了。”
沈持却习惯成自然的无所谓道:“下钥也没事,反正长乐苑紧邻坊道,一上一下的功夫就进去了。”
“什么?”夏琛震惊不已,“你每次都是翻墙进的?”
“不是不是,没翻墙没翻墙。”沈持自觉失言,打着哈哈笑道:“那个什么……舅舅,行李我还没收拾,先走一步?”
夏琛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沈持便向夏琛见了一礼告辞,但他收起玩笑,却又一本正经的补了一句。
沈持对夏琛说道:“宋将军今日升任御林军统领,实际上便是没有了兵权。从现在起,宋将军无论是对父皇还是对舅舅,都不会再有威胁。还希望舅舅能与宋将军和睦共处,就权当是……为了我。”
沈持说完,也没等夏琛回答,转身便径直离去了。
这时,一道男音自梁上传来,言语间有丝调笑的意味:“你这侄儿那么精明,但只要提到宋知虞,就会频繁流露出憨态之色,看来是当真喜欢的紧。”
夏琛抬头望去,一条青蛇在横梁上缓缓现出轮廓。青蛇沿着柱头蜿蜒而下,来到夏琛身前化出人形。
夏琛眉间微蹙,不悦道:“听完了所有,满意了?”
闻止笑笑:“还得多谢大人没有赶我。”
夏琛广袖一甩,将双手背到身后,回道:“我是怕持儿不悦。”
闻止只是笑,说道:“你这侄儿这么在意宋知虞,要是从洛阳回来发现你这个舅舅和他的皇帝老爹联合起来骗他,还利用他的婚事掩护,处理了他最心爱的女人,难保会和你撕破脸呐。”
夏琛瞪了闻止一眼,周身裂出的闪电像是有灵识一般,瞬间锁住了闻止的脖颈。
夏琛踱步走到闻止身前,用闪电将他举到半空,冷冷说道:“最近你在府中住的久了,是不是愈发觉得我好说话,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闻止双手抠住脖颈上的闪电,即使手疼的像是被斩断了一样,却还是不愿意放手,想要挣脱束缚吸口气。
“大人,我……没有……”
夏琛又以一种不容撼动的威仪说道:“持儿的事,你统统少管。”
说罢,夏琛收回闪电,闻止便“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他躬身不断咳嗽,一时之间竟直不起腰。
夏琛面无表情的瞥了闻止一眼,“别咳的那么厉害,我自己用了几分力,我自己知道。”
闻止果然没再咳嗽,缓缓起身笑道:“哎呀,一点安慰都不给,可真是冷漠。”
夏琛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持儿明日离京,五日后回。看来陛下是要在这段时间之内处置涂山灵珠了。今日的早朝上,陛下刚将宋巍升成了御林军统领,兵权给夺了,可又没给御林军的令牌。我还以为陛下动作不会这么快,没想到他竟然也等不及了。”
闻止问道:“陛下没有通知大人,这意味有些深长呐……”
夏琛冷哼一声,“他总会需要我的,玄法天师更不是个省油的灯。”
夏琛话音刚落,他的亲信便慌慌张张的从前院跑来,托着一封信说道:“大人,宫中传来急信。”
……
长乐苑的菊花在这两日已经完全盛开了。
宋知虞闻着空气中那股略带清苦之味的幽香,整个人也跟着由内而外的放松起来。
沈持照常是直接从院墙上翻进来。
宋知虞举着晒水壶站在花圃前,望着骑在墙头上的沈持,嫌弃道:“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你翻墙。”
沈持将鬓角的头发一甩,臭美道:“怎么样?你夫君英姿飒爽吧?”
第208章 临别相会(2)
“丑死了,没眼看。”
宋知虞故意一脸情面也不留,又低头继续浇起花来。
沈持被噎的哽了好大一口气,嗔道:“嫉妒,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果然长得像我好看的人,都得承受世人更多的艳羡眼光。”
宋知虞见自己逗弄沈持得逞,忍不住大笑起来。
“谁艳羡你了?我一直以为我爬墙就是个手脚不协调的,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难看?哈哈,看你刚才那副吃力的模样,我们家院墙若是不坚固,铁定要让你给蹬垮了。”
沈持无力反驳,他悄悄打量了一眼外墙根底下被自己蹬掉的一地墙灰,再看着长乐苑外墙被自己蹬出的青砖在周围显得格外扎眼,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宋知虞料事如神。
但沈持还是有些不服气,他指着院墙上架起的道道铁刺,说道:“我是会轻功的,平时哪里用得着翻墙?还不是你们家防盗意识强,架设了这么多铁刺。我凭空飞不进来,这才扒着墙根钻空”
宋知虞低头,无可奈何的喃喃一句:“那还不是我爹为了防火防盗防沈持么?”
沈持正从墙上跃下,没有听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宋知虞身体绷的笔直,她背着手心虚而笑,“没什么,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沈持从宋知虞手里接过晒水壶,笑道:“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发生了事情也知道。”
宋知虞瞬间好奇心满涨,忙问道:“什么事?”
沈持放下晒水壶,语气温柔的说道:“我明日得离京一趟,洛阳那边出了事,父皇派我前去,最快也要五日才能回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宋知虞松了口气,她无所谓的笑笑:“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事。五日而已,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持的嘴角瞬间抽搐了几下,这怎么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宋知虞见沈持面色有异,还以为沈持身体不适,关心道:“你不舒服吗?”
沈持立马抬手捂住心口,皱眉道:“我心疼。”
宋知虞顿时急了,伸手就要去拿沈持腰间的青花瓷药瓶,纳闷道:“十五不是都已经过了吗?你妖毒怎会再犯?”
沈持一把抓住宋知虞在他腰间乱刨的小手,语气撒娇道:“那里是妖毒犯了,我是被你气的。”
宋知虞的手突然顿住悬在半空,她忍俊不禁的反问道:“瑞王殿下,我怎么气你了?”
沈持嘟着嘴,“别的姑娘,若是情郎离去,那都是伤感的梨花带雨,你倒好,一点变化都没有。”
原来沈持是在计较这个。
宋知虞连忙拂袖拭泪,装作哭泣抽噎的模样,学起戏文里的段子。
“易郎,你为何一定要去洛阳?婚期在即,还要去五日之久,奴家……奴家这心都被你连带着剜去半块。”
说罢,宋知虞还抓住表演精髓,狠狠用力跺了一脚再转过身去。
沈持乐的大笑不止,他从背后抱住宋知虞,将下颌枕在宋知虞的肩膀上,配合宋知虞演戏道:“易郎一定会尽快回来的,婉婉千万保重。”
宋知虞仍旧一副离人将去不忍相见的姿态,抽噎道:“那易郎一定要时时惦记着奴家。”
沈持抵在宋知虞的肩膀上咯咯发笑,宋知虞见沈持心情大好,转过身来问他:“怎么样?我这样的表现,瑞王殿下可还满意?”
沈持扭住宋知虞的鼻子,宠溺道:“你怎么样我都满意。”
“撒谎。”宋知虞瘪瘪嘴,“刚才还有人在哪里装心口疼呢。”
宋知虞这样一说,沈持再次捂住胸口,“你这一说,我又疼了。”
宋知虞只是望着沈持笑,她将话题拉回正题,问道:“陛下派你前去洛阳,是那边发生了很麻烦的事情吗?”
沈持却说道:“洛阳的事尚好处置,大不了将那群官僚和土匪一锅端。”
说到这儿,沈持眉宇间露出一丝愁容,“倒是宋将军今日升任御林军统领的事让我悬心。”
宋知虞却不大在意,她扚起晒水壶继续浇花,回道:“我爹今日散朝回来,我瞧着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我爹娘早就在想对策了,陛下忌惮我爹手里大权在握也不是一两日。我爹娘他们也不是贪图权力的人,早点放下兵符这样的烫手山芋才好呢。”
宋知虞蹭到沈持耳边,故作神秘道:“我悄悄给你讲,我爹娘之前都在考虑北境的长白雪山了,说是去到那样的苦寒之地戍边,陛下一定能安心。现在我爹升为御林军统领,不但双方面子上都过得去,而且还能继续留在京城陪着我,我爹娘是高兴的。”
沈持却道:“但是御林军统领只是看着光鲜,实际上并无兵权。手中毫无凭据,岂不等同于砧板上的鱼肉?”
宋知虞叹了口气,“但现在的局势,我爹能做御林军统领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就像你说过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的事情,就以后再谋划吧。”
沈持揉了揉宋知虞的脑袋,沉思道:“你们能这样想也好,那我此去洛阳也可放心了。初阳师父明日会和我一起走,你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就去找我舅舅吧。我刚从丞相府过来,拜托了舅舅让他帮忙照顾你。”
宋知虞侧首凝视着沈持深邃幽蓝的眼眸,眉眼弯弯的笑道:“你早些回来,我等你。”
……
第二日宋知虞醒来时,天才刚蒙蒙亮。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寒凉且夹带着露气的微风,便扑了宋知虞一个满怀。
宋知虞望着城南的方向,心想沈持如果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洛阳,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出了安化门。
早晚气温寒冷,不知沈持衣服穿得可厚?
宋知虞回头瞥了眼榻上仍旧熟睡的立夏,心想今日就连立夏都还没起,自己可真是关心则乱,竟然醒的这样早。
宋知虞从衣架上拉过自己的外袍披好,打开房门缓步走到长乐苑的湖边。
第209章 抄家(1)
宋知虞回头瞥了眼榻上仍旧熟睡的立夏,心想今日就连立夏都还没起,自己可真是关心则乱,竟然醒的这样早。
宋知虞从衣架上拉过自己的外袍披好,打开房门缓步走到长乐苑的湖边。
微风吹拂着亭子散下的白纱,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在湖面洒下熹微晨光。听着园子里的虫鸣鸟叫,宋知虞垂首准备梳理头发,却忽然听见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现在这个点就连立夏都还没起,总不会是府里下人吵起架来了吧?
宋夫人历来觉浅,府里下人皆知,大清早就搅了宋夫人的清梦,这群下人还真是皮子痒了。
宋知虞虽然这样猜测,心想这群下人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谁料情况却似乎愈发失控。
大门方向的吵嚷之声越来越大,越传越近,连长乐苑的一众下人也被惊醒,全都穿上衣裳,从房间里出来查探情况。
立夏小跑到宋知虞身边,拍着胸脯松下一口气,说道:“奴婢醒来不见小姐,又听见院外如此吵嚷,可把奴婢吓坏了。”
枫茉也从她的房间走了出来,宋知虞回首望去,却发现枫茉竟然提着长剑。
宋知虞惊道:“枫茉,你这是作甚?”
周围的下人也皆是吃惊。
枫茉面色凝重的回道:“小姐,这样的声音我最熟悉不过了,以前没入府前,我们一家在西北三天两头便能见识一回。这声音像是……土匪抢劫。”
枫茉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宋知虞也并不是没对这声音起过疑,只是镇远将军府又不是一般人家,谁敢大清早到将军府行窃?不要命了?
宋知虞摇摇头,“不可能有人来抢咱们将军府,这里可是京城,谁有这么大胆?”
“立夏。”
宋知虞侧首吩咐道:“你和立冬去前院看看,爹娘此时多半还没起,你去问问霜娘是怎么回事。”
宋知虞话音降落,立夏的应答都还没说出口,长乐苑门前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离大门最近的立冬小跑过去将院门打开,只见霜娘招呼也没和立冬打,推开立冬便朝宋知虞跑来。
霜娘扑跪在宋知虞身前,大哭道:“小姐,你快逃吧,陛下……陛下派人来抓你来了。”
宋知虞惊讶的说不出话,她没明白霜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娘让你来传话的?”宋知虞问。
霜娘急忙点头。
宋知虞又问:“那我爹娘人呢?”
说到这里,霜娘哭的更大声了,“将军和夫人此时恐怕已经被官兵抓起来了,前院已经抄起家来,陛下定了将军谋逆之罪。”
“什么?谋逆之罪!”
宋知虞脑子里瞬间便空白一片,爹爹昨日才刚交出西蜀宋家军的兵符升为御林军统领,今日天刚蒙蒙亮,元正皇帝便派官兵到府里捉人抄家。
可真是费心规划筹谋已久啊。
看来元正皇帝派沈持去往洛阳,也并不是当地土匪为患官员不听从指派那么简单。估摸着时间,沈持才刚出城不久,元正皇帝这边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到镇远将军府抄家来了。
呵,真不愧是称霸一方的北梁皇帝。
宋知虞越过霜娘,往门前走去,冷道:“我去找爹娘。”
霜娘一把扑过去抱住宋知虞的大腿,哭道:“小姐,那些官兵一进来便在找你,说你是什么九尾狐守护的涂山灵珠,要抓你去见陛下。亏的是咱们府里的下人嘴严,没有说出你的院子在哪儿,但那些官兵肯定也快找过来了。小姐,夫人让我偷溜过来告诉你,让你快翻墙逃走。夫人说陛下口中的谋逆是愈加之罪,今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抓你。”
宋知虞没法相信霜娘的话,元正皇帝忌惮宋将军已久,怎么到头来却成了自己了?
而且,自己怎么会是什么涂山灵珠,自己是宋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啊。
宋知虞并不相信,她继续往前走,“不行,我得去前院看看,如果真是因为我,怎么能让爹娘替我顶罪?我若是有哪里得罪了陛下,就让我一个人的死来换取宋家满门的安全。”
霜娘死抓住宋知虞的大腿不放,“小姐,你就听奴婢一次话吧,夫人的筹谋算计何曾出过错?陛下再怎么忌惮将军,昨日将军也已经放下兵符了。没必要刚给将军升个官,第二日就紧接着来定罪抄家的道理啊。小姐,你就快走吧。”
霜娘见拉宋知虞不过,又对着一旁的枫茉立夏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来帮我拉住小姐。”
霜娘知道枫茉之前时常跟着宋知虞翻墙偷溜,便又说道:“枫茉,你倒是快来带着小姐逃走啊,快啊!”
枫茉刚刚应了一声,便看见一众官兵正从假山那头往长乐苑跑来。
霜娘更是慌了神,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宋知虞的手递到枫茉手里,匆忙叮嘱道:“枫茉,小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护她安全。”
“是,枫茉明白。”枫茉这声总算应的掷地有声,没有片刻犹豫。
站在长乐苑院门前的立冬,见一众官兵赶来,连忙将院门合上,朝宋知虞大喊道:“小姐快走,别……”
然而,立冬的话永远也没法说完了,一柄银剑从门缝中穿过,直直贯穿了立冬单薄的身体。红色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立冬的肚子里涌出,沿着她的腰线一路流下,染红了整个地面。
院里的下人们瞬间就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慌忙乱窜。
院门被领头士兵一脚踢开,他身后所有的官兵瞬间就全都涌了进来。
瞧着领头士兵所穿的盔甲,像是个校尉官衔。他高举着令牌,对所有人发号施令道:“陛下圣谕,若有人反抗,杀无赦。”
说罢,校尉便踩着立冬的尸体,将银剑拔出。
他提着滴血的银剑,大摇大摆的走到宋知虞面前,冷笑道:“想必,你就是宋知虞小姐吧?”
立夏刚刚亲眼目睹了妹妹立冬惨死,现在再见到校尉对宋知虞无礼,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我们小姐的闺名,岂容你这等粗鄙之人直呼!”
第210章 抄家(2)
校尉没有搭理立夏,他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又说道:“陛下要我们抓活的,所以宋小姐就别跟我们为难,自己乖乖跟着我们走。听说宋知虞武艺极高,若真要是动起手来,你少只胳膊缺条腿的,我们也不好向陛下交差。”
说罢,校尉抬手便要抓住宋知虞的手臂,霜娘一把挡下校尉,怒道:“不许对小姐无礼!”
校尉又是冷笑,“她哪里是你们小姐,不过区区一介妖孽化身,倒是让你们一个个的肝脑涂地生死相随了。”
“你说谁是妖孽?”
宋知虞早就将拳头握紧,她缓缓抬眼,眼中流露出杀气。
“你刚刚杀了我的丫鬟。”
校尉回头瞥了眼立冬的尸体,毫不在意的回道:“哦?是吗?前院躺下的更多,需要我带宋小姐去看看么?”
“你!”
宋知虞咬紧牙关,这个校尉说前院死了更多人,那爹娘究竟如何了?
这时,枫茉默默褪下剑鞘,她推开宋知虞的肩膀,用极其温柔的语调说道:“小姐靠边让一让,给枫茉挪个位置。”
宋知虞不明所以。
枫茉脸色的笑意却在下一秒瞬间全消,她抬手便向校尉刺去,校尉毫无防备,踉跄着倒退了两丈远。
枫茉又回首说道:“霜娘,立夏。你们快带小姐走。”
宋知虞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枫茉……”
枫茉浅浅一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轻松,“小姐,枫茉来世再来侍候你。”
说罢,枫茉也没再耽搁时间,她切换招式上前,与方才那名校尉缠斗在一起。
周围的士兵全都涌了上来,长乐苑内霎时惊叫声一片。
宋知虞踹倒一个士兵,夺过他手中的剑,越过层层阻碍,一步步往前院的方向打去。
霜娘慌的不行,哭喊道:“小姐,我的小姐啊,你可千万别去前院。”
宋知虞继续在官兵中间厮杀,头也没回的应道:“要走就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走,我不能放下爹娘不管。”
霜娘虽然谨遵宋夫人的嘱咐,不想让宋知虞去前院,但现在长乐苑里刀光剑影,她除了紧紧抓住宋知虞,也不知该再做些什么。
正在此时,后方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宋知虞的世界霎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她回头望去,只见枫茉整个人正严丝合缝挂在校尉的银剑上,枫茉凝视宋知虞的眼神迷离又深情。
宋知虞透过人群,猜出枫茉的口型在说的话是“小姐快走”。
宋知虞的眼泪终于再也包不住,大声哭喊道:“枫茉!”
枫茉的尸体在校尉身前跪了下来,校尉踩着枫茉的脑袋将剑取出。
他缓步走到宋知虞面前,冷笑道:“宋小姐还要打吗?你若是还要反抗也不妨事,我和兄弟们也正好热热身。”
宋知虞瞪着校尉,不说一语。她右手一松,伴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宋知虞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
校尉朝旁边的士兵歪了歪脑袋,示意道:“捉住她。”
两名士兵粗鲁的架着宋知虞的肩膀,态度一点都不客气,好像要把刚才挨的打全部还回来似的。
霜娘下意识的想要劝阻,但她刚上前一步,便对上了校尉的眼睛,碍于校尉的威压,霜娘只得又悻悻闭了嘴。
校尉走到宋知虞身前,朝她笑道:“你不是就想去前院吗?走吧,这就带你去。”
宋知虞泪流满面的瞪着校尉,她看见校尉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既伤心又恼怒,但却受人挟制无法反抗。
宋知虞硬转过头,又回首望了枫茉一眼。
枫茉烟青色的纱衣已被鲜血浸透,因为起得早,枫茉连发髻都还没用系好,再经过方才那番打斗,早已松散的不成样子。
宋知虞很想停下来为枫茉整理遗容,尤其是擦干净枫茉脸上那个扎眼的黑脚印,可就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现在却也不能了。
霜娘知道宋知虞与枫茉感情深厚,她怕宋知虞沉不住气,再与士兵起冲突有生命危险。便朝宋知虞摆了摆头,劝道:“小姐,不要……”
宋知虞双眼早已腥红一片,她按捺住内心的怒气、不舍和愧疚,强迫自己转过脑袋,没再反抗。
校尉拍了拍宋知虞的肩膀,羞辱之意何其明显,“对嘛,宋小姐乖乖配合,咱们也好交差不是?这院里的丫头有什么好看的?前院才更精彩。”
宋知虞回瞪了校尉一眼,没有说话。
宋知虞被士兵架着,走过湖边假山的小径,来到了长廊。
这时,宋知虞才明白校尉口中的“前院更精彩”是什么意思。
长廊旁边,爹娘所住的小院大门敞开,里面满地鲜血,顺着地上因尸体拖动而留下的血路,宋知虞将视线看向了安禧堂外的天井。
只见所有的尸体都被这群士兵拖到了一起,有两个人还正在点数。
瞧着霜娘震惊的眼神,宋知虞大概能猜到,霜娘口中那些嘴严的下人已经全部被杀了。
宋知虞又被架着往前走了两步,越过安禧堂的拐角,宋知虞便看见宋将军和宋夫人也同样各被两名士兵架着,正跪在安禧堂的屋檐下。宋将军的佩剑握在一个士兵手里,廊下还有几名受伤的士兵,瞧样子宋将军方才似乎反抗过。那些士兵看着宋将军轻蔑无礼的眼神,仿佛觉得宋将军这个镇远大将军跪在他们脚下,是一件多么有面儿的事情似的。
但宋知虞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只要爹娘还活着便好,大丈夫能屈能伸,那些富贵荣辱与生死相比,通通都不重要。
宋将军一开始还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而后看见这群莽夫竟然也对宋知虞无礼,瞬间便又要发怒起来。
宋将军用力一甩,便将挟制他的两名士兵甩翻在地。
宋将军指着宋知虞身旁的校尉骂道:“你个狗娘养的刘平通,你别太过分!”
宋知虞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领队进长乐苑的校尉叫刘平通。
刘校尉缓缓将剑架到了宋知虞的脖颈上,反问宋将军道:“我这个狗娘养的怎么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