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镜花水月
宋知虞听的咯咯发笑，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沈持竟然脑补了这么多情节，还紧张兮兮的摸黑翻墙。这哪里还是北梁的二皇子，说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但沈持一向沉稳有度，像今日这般大失分寸，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就算是关心则乱，那也不至于如此焦灼才对。
宋知虞将沈持前后的表现仔细揣摩一遍之后，总觉得沈持还有什么话没在自己面前说尽。
于是，宋知虞又轻轻唤了一句:“易书。”
“嗯？”
听见宋知虞这么一本正经叫自己的名字，沈持立马竖起了耳朵。
宋知虞拽着沈持的衣襟，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给我说？”
沈持错愕了片刻，而后他又长呼一口气，捏着宋知虞的脸蛋笑起来，“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一听自己的猜想从沈持嘴里得到了印证，宋知虞一骨碌的从沈持怀里又坐了起来。
她忙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今日如此慌张？”
沈持摸了摸宋知虞的脑袋安抚，忍不住将五指插进宋知虞的头发里，把她的头按到面前，与自己额头相抵。
“其实也没什么，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什么猜测？”宋知虞心里空悬着，紧接着又问。
沈持用指腹摩挲着宋知虞的鬓角，回道：“我舅舅昨日不是与你爹爹一道去北郊巡视了‘千里追踪’从渔阳迁来的临时大营吗？今日你爹爹被父皇留下详谈之后，回来我便进不了你家大门。所以我就又去宫里打探了一番，别的没查到，只知道昨夜舅舅从北郊回来之后，直接从玄武门进宫面了圣。这一切串联起来，我就怕是舅舅参了你爹爹什么。所以……便忍不住紧张。”
沈持捧起宋知虞的脸，“婉婉，我不想再放下你了，我很怕在我们成婚之前兴起什么波澜。”
听到沈持如此为自己和宋家思虑，宋知虞感动的有些鼻酸，她覆上沈持的双手，“你别多想，准是我们家的门房跑去偷懒……”
可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枫茉和立夏立冬打断。
“小姐，你要的桂花糕和荷花酥，小厨房送过来了，还有刚出锅豆腐脑和……”
枫茉一边报着点心名，一边往亭子里走，却在抬眼的刹那愣在了原地。
“瑞……瑞王殿下！”
三个丫头连忙见礼，手里捧着的食盒被晃得发出一阵窸窣声响。
枫茉偷偷瞧了宋知虞一眼，心想怎么让她们三个撞见了自家小姐和瑞王搂抱的场面，也不知瑞王心里会不会不悦？
宋知虞脸颊绯红害羞不已，她侧头望向湖面，对枫茉立夏立冬吩咐道：“你们把食盒放好就退下吧。”
三人如获大赦，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放好，便将湖边小亭的纱帘放下，便退了出去。
出了长乐苑的院门，在枫茉没注意的瞬间，立夏戳了戳立冬的手臂，两人眼神交汇互相示意一番之后，立冬便调头，往宋将军宋夫人的小院走去。
而另一头的湖边小亭。
三个丫头走后，宋知虞不好意思的将转过头来，沈持却像是没什么关系的样子，懒洋洋的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宋知虞嘴边，问道：“你晚饭没吃好？”
宋知虞接过桂花糕，低声应道：“有点。”
她抬头打量了沈持一眼，喃喃道：“叫这三个丫头看见，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沈持拿起荷花酥吃了一口，他一边咀嚼，一边无所谓的回道：“这有什么？等你嫁到瑞王府，你这几个大丫头应该也是要陪嫁的。到时候，我们两夫妻亲亲抱抱的被她们瞧见，不也挺正常吗？”
沈持这是在说什么臊死人不偿命的话？
宋知虞羞的差点没被桂花糕噎住，她咳嗽一声，嘟囔回道：“你说什么呢？谁跟你是两夫妻，还亲亲抱抱……被人瞧见。”
沈持玩味的瞅了宋知虞一眼，笑道：“我不是你的夫君吗？”
宋知虞埋着头，小声反驳道:“还是未婚的……”
所幸她声音小，没被沈持听见。
宋知虞之前怎么没发现，沈持也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他面子上的那些雅正持重，似乎只是一层掩人耳目的羊皮。宋知虞感觉自己就要被沈持这只狼给生吞活剥了。
宋知虞呛了一口，她不敢与沈持对视，眼神闪躲间竟发现亭子的纱帘被这几个丫头不知在什么时候给放下了。
宋知虞嘟囔道：“怎么把纱帘放下来了？”
沈持顺着宋知虞的目光看了一眼，十分满意的笑道：“你这几个丫头倒是很上道，以后到了瑞王府也不用太费心教，甚好。”
上道？上什么道？又费心教什么？
不用问，宋知虞也知道沈持脑子里现在在想些什么东西，她娇嗔的剜了沈持一眼，“流氓。”
沈持情不自禁的又笑了，好像这两个字是宋知虞给他的绝世夸奖一般。
“也不知道究竟谁流氓，我人也被她亲了摸了，现在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想和我撇清干系？”
什么亲了摸了？沈持这都是在说些什么东西？
宋知虞一把捂住沈持的嘴，慌里慌张的探头将四周打量了一圈，见院里并无下人，便松开沈持的嘴舒了一口气。
沈持看到宋知虞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更想挑逗她了。
他又补了一句，问道：“我可有哪里说错？”
宋知虞瞥了沈持一眼，回道：“怎么也是我比较吃亏好吗？怎么说起来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沈持凑到宋知虞面前笑问：“怎么？婉婉如何吃亏了？”
宋知虞噘着嘴，哼哼唧唧的回道：“听你方才话里那意思，似乎懂得还挺多啊？平日里，通房丫头没少在王府养吧？”
沈持嘴里现在要是还吃着东西，一准全都喷出来了。
他错愕片刻之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什么通房不通房的，你一个独生女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沈持轻轻弹了宋知虞的脑袋一下，继续说道：“你又不是没来过王府，我府里连个年轻姑娘都没有，哪里来的通房丫头？”
第182章 夫妻夜话（1）
听沈持说到这儿，宋知虞忍不住又笑了，她想起初阳上次说过，沈持小时候被宫女太监坑害怕了，府里除了几个四十来岁的厨娘，就再找不出多余的一个女子。
不过说到四十多岁的厨娘，宋知虞又嘴里不饶人的怼了沈持一句：“谁知道你究竟好哪一口……”
沈持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他既没想到宋知虞会懂这么多东西，也没想到宋知虞会说这样的话。
宋知虞最后这句话什么意思？自己好那一口了？难道见自己王府里全是男人，怀疑自己是断袖？
想到这里，沈持抬手捏住宋知虞的双颊，无可奈何道：“你啊……你啊……”
宋知虞被沈持捏的吃痛，正要去掰开沈持的双手，却听见沈持又俯在自己耳边，用极具磁性魅惑的声音，调戏道：“我是不是断袖，婉婉试试不就知道了？”
什么断袖？
得，沈持想岔了自己的意思，自己反倒把自己给坑了。现在被沈持堵在这里，宋知虞也不知道该回句什么才是。
她害羞不已，一把推开沈持，娇嗔道：“谁说你断袖了。而且，你断不断袖与我何干。”
沈持杵着下巴，又靠到宋知虞耳边，玩味笑道：“怎么不相干？事关你的终生幸福，你就不想了解一下？”
宋知虞现在可算全明白了，沈持实际上就是个不能好好说话的主。
“得得得，瑞王殿下威武，宋婉婉甘拜下风。”
沈持瞧着宋知虞这副气鼓鼓的模样，终于再也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
镇远将军府的另一头。
宋将军和宋夫人披散着外衣，似乎刚准备上榻。却因立冬前来禀报，一直坐在桌前没有挪动。
宋将军一边听着立冬的回报，一边起身系好扣子，准备出门。
宋夫人立马叫住他，明知故问道：“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宋将军没出宋夫人所料的答了一句：“去知虞的长乐苑。”
说罢，宋将军准备推门而出，宋夫人连忙起身阻止道：“你给我停下。”
宋将军停在原地没动。
宋夫人挽住宋将军的手臂，回首对跪在地上的立冬说道：“你先回去吧，留意一下瑞王几时走。”
“是，奴婢遵命。”
立冬不敢失了规矩，全程低着头，后退出了房门。
见立冬离去，宋夫人这才搂住宋将军的腰，仰头宽慰道：“巍郎急什么，瑞王殿下人已经来了，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只会显得尴尬，还不如装作一无所知。”
宋将军叹了口气，将房门从内重新栓上，回身抱住宋夫人，言语间似乎带有一丝怨怼之情，说道：“瑞王殿下也真是，一个堂堂的北梁二皇子，竟然半夜翻臣子的院墙，传出去像什么话？”
一听宋将军的说法，宋夫人忍不住就笑了。
“我还以为你是恼怒瑞王私见知虞，没想到还是为了瑞王在考虑。”
宋将军知道宋夫人说这话时，心里是在想些什么，他转身重新坐回椅子上，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既然回府闭门没让瑞王进来，自然就是不想让他和知虞成天见面的。只是他俩有婚约在，瑞王翻墙这么没脸面的事，我还是想去说道说道。”
还说自己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果不是，那现在这番思量能是什么？
宋夫人回身坐回椅子上，维护沈持道：“你还知道知虞和瑞王有婚约在，那还能让他俩永不见面？我今日要是知道你闭了府门不让瑞王进来，我当时就得把你说一顿。”
一听宋夫人这话，宋将军忍不住委屈道：“夫人这话可真是……”
“真是什么？”
宋夫人打断宋将军反问，“咱可有一说一啊，瑞王这孩子是真的顶顶不错，跟咱知虞又难得两情相悦。哪里有你这做父亲的人，跑去棒打自己亲生女儿鸳鸯的？”
宋将军被宋夫人堵到说不出话，他叹了口气说道：“瑞王瞧上去是很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怕他对知虞不利。”
宋夫人见宋将军这副愁容满面的模样，再联想到宋将军今日是从宫里出来之后才闭的府门，便问道：“巍郎，今日陛下是不是给你说了什么，而你回来没有告诉我？”
宋将军又叹了口气，见已瞒宋夫人不过，便说道：“我什么也瞒不过夫人，的确，陛下今日留我单独说了些事。虽然没有言明，但我还是听出了些端倪。”
“陛下跟你说了什么？”宋夫人紧接着问。
“陛下……”宋将军回道，“说现在处置郑氏一族之后的局势已经尽在掌控，便把‘千里追踪’收了回去，说要将其解散重新融入兵部的谍报组织。”
“陛下将‘千里追踪’收回去了也好，省的我们成日里提心吊胆。但……”
宋夫人不禁狐疑道：“现在才将‘千里追踪’重新打散融入兵部，那陛下之前让你代管的举动，不就成了多此一举吗？很明显陛下之前的打算是想尽可能多的保留‘千里追踪’的完整性，以求日后还能继续使用这支队伍。可现在将其完全打散融入兵部的谍报部，这不就是彻底放弃‘千里追踪’了吗？陛下为何会突然改变想法，还使你如此担忧？”
“夫人聪慧，分析的头头是道。”
宋将军盯着窜动的蜡烛火苗，“陛下虽然不让我再管‘千里追踪’是好事，但话里话外却全都在警告我。”
“警告你？”
宋夫人不免又惊又忧，“陛下警告你什么？这又和你闭门不让瑞王进府有什么关联？难道是瑞王给陛下吹了耳旁风？”
宋将军摇摇头，“陛下警告我要收敛言行，忠君爱国。但我宋巍自问绝无半点不臣之心，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听到那些不实之论。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陛下言语间又透露是听‘千里追踪’说我在西蜀只手遮天。夫人听到这里，应该也知道是谁在陛下面前打我的小报告了吧？”
第183章 夫妻夜话（2）
宋夫人“嗯”了一声，杵着下巴思索道：“的确只有夏丞相有可能说这个话，毕竟‘千里追踪’调到京城北郊之后，除了你手下的人，就只有夏丞相那日领着陛下的命令，同你一道进去过。只是……”
一听宋夫人似乎又分析出了什么隐秘，宋将军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宋夫人微微歪着头，一边沉思，一边说道：“只是陛下在最后给你透露是通过‘千里追踪’听到的，有些于理不合啊。陛下向你暗示是夏丞相告诉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
宋将军有些难以置信，元正皇帝历来都和夏琛亲近着呢，能对夏琛有什么目的。
“没错。”宋夫人再次肯定道，“陛下似乎也防备着夏丞相，他对夏丞相并没有以前那么信任。或许是想在郑氏一族覆灭之后，拿你和夏丞相相互制衡。”
宋将军更为不解了，“我和夏丞相能制衡什么，马上知虞就要和瑞王成亲了，到时候说起来还是一家子亲戚呢。”
“亲戚？”宋夫人讪笑道，“也只有你还在嘴上说着这些亲戚恩情。你要是真拿他们当一家子，你今天回来闭门干嘛？还逼得瑞王殿下半夜翻墙？”
宋夫人见宋将军不答，又接着说道：“而且，要说亲戚，那也只有陛下和夏丞相的亲戚做的久，可他现在不是也防备着夏丞相吗？何况，前面还摆着一个身为国丈的郑丞相在哪里趴着呢。对于皇家而言，什么劳什子的亲情友情，都不如实打实权力来的稳妥。”
宋将军又被宋夫人堵的哑口无言，他转而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说，陛下和夏丞相起了龃龉？可陛下防着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拿我制衡夏丞相又是什么个意思，难道要把我们一锅端了？”
宋夫人又被宋将军给说笑了，“一锅端什么？陛下不过是防着你手里的兵权，又防着夏丞相一家独大，步上郑国丈的后尘。但是把话说回来，咱们一家怕是不能再回到西蜀了。若想离京，怕是得找个僻静贫瘠的去处。”
宋夫人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并且想到了宋家退路的事情，宋将军却还没从方才的话题里走出来。
他思来想去之后，又问道：“我还是不明白夏丞相为何要参我，知虞马上就要和瑞王成亲了，到时候我还不是瑞王旗下的助力？”
宋夫人按了宋将军的脑门一下，回道：“刚都给你说了，只有你还念着什么亲情恩情，你怎么还想着呢？现在太子一党覆灭，太子还如何跟瑞王相争？德王又是个求神问道的闲散性子，母家也无助力。瑞王如果想争皇位，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夏丞相怎么还会挂念着你助不助力？现在更为重要的，是他要讨的陛下的欢心。陛下的喜爱，才是给瑞王争储最好的助力。正好陛下又忌惮着你这个镇远将军，你屡次请离都没被准许。陛下对你的态度，旁人看了那还不是显而易见？”
宋将军一拍脑门，懊悔道：“得了，咱们是把女儿送进虎狼窝了。”
“虎狼窝还不至于，夏丞相虽然是瑞王的舅舅，但瑞王是瑞王，夏丞相是夏丞相。”
宋夫人笑道：“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夏丞相的确有心想让瑞王争储，但你看瑞王的所作所为，哪里是想登上皇位？在郑氏一族覆灭之后，我看瑞王闲散的都快成一个庶人了。”
宋夫人嘴角的笑意渐收，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瑞王这些年的举动筹谋，恐怕只是为了替他母亲宁贵妃复仇而已。现在大仇当报，他那里还想再进入这些暗流汹涌的权力漩涡？瑞王最近成天都往我们府上跑，恐怕跟夏丞相见面的次数，还不足跟你我见面的十分之一。”
“总之……”
宋夫人又抬眼与宋将军对视，她继续说道：“知虞嫁给瑞王是最好的归属，这样她既不会受到朝堂纷争的拖累，也不会有任何的安全隐忧。瑞王又是真的爱她敬她，知虞也喜欢瑞王。
你看瑞王自己身中九尾狐妖毒，却还能为了知虞放走九尾狐，后面还积极帮忙寻找。就算现在夏丞相暗地里算计着你，没准后面看在瑞王的面子上，也能跟你相安无事。指不定，你还要吃你女儿带来的红利。所以这桩婚事，我还是十分满意的。”
说到这里，宋夫人眉间却又不禁露出几分愁色，她蓦地转折说道：“但你今日从宫里出来，竟然还闭门不让瑞王进府？瑞王聪颖机敏，不知道现在心里会怎么想。”
宋将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那不是怕瑞王跟他舅舅一样，调过头来算计我们知虞吗？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敢伤害我们女儿半分，我一定会让他好看！”
宋将军放完狠话，却也不免又担忧道：“瑞王不会真的记恨我这个岳父吧？”
宋夫人忍俊不禁，“你还好意思自称什么岳父？你前面不是还不让你这个女婿进门吗？”
宋将军忍不住纳闷:今日自己说到瑞王，已经被宋夫人前后怼了好几次，宋夫人现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夫人，市井小民有句俗话说的好，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之前我还觉得这话说的俗气，但今日看到你这前后的表现之后，发现这话竟贴切的半点不差。”
宋夫人在宋将军的手臂上锤了一拳，嗔道：“去你的。”
宋夫人接着宋将军方才的话回道：“瑞王铁定是察觉出了一些异样的，但也不至于记恨我们。他心中应该是着急更多一些，不然哪里能不顾及自己的王爷身份，半夜翻我们家的院墙？”
宋将军长吁一口气，仿佛心中的大石头落地，“这样便好。”
宋将军转而看着宋夫人笑道：“既然如此，那夫人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长乐苑那边便由的他俩去吧。”
宋夫人心想，宋将军这可真是当的亲爹，说放下就放下。
她瞥了宋将军一眼，笑道：“你先别急着睡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第184章 撞破身份（1）
宋将军又规规矩矩的坐回椅子上，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宋夫人娇嗔的剜了宋将军一眼，说道：“我刚刚在盘算我们一家日后的去处，你没仔细听？”
宋将军轻轻拍了拍大腿，回道：“听是听见了，只是……我认为现在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宋将军握住宋夫人的右手，解释道：“之前我们慌着离京，那是知虞还没有归属，咱们为了身家安全，还可以随意来去自由。但现在知虞跟瑞王定下了一门亲事，瞧着目前的局势，瑞王最后多半是要被立为储君的。那么，咱们知虞自然也会跟着瑞王在京城待上一辈子。咱们女儿常住京城，咱们也就扎根在京城，也正好打消陛下对我兵权的疑虑，这有什么不好吗？何况瑞王妖毒未解，虽然九尾狐已经现世，瑞王的妖毒破解有望，但……我这个做爹的，还是不放心离开女儿。”
宋夫人却长叹一口气，回道：“话虽如此，但咱们留在京城对知虞和我们自己而言，却也不是什么上佳之选。”
宋将军对宋夫人的意思似懂非懂，“还请夫人指教。”
宋夫人接着说道：“知虞来日成亲之后，我们留在京城虽然可以时常见着女儿，但你兵权在手，始终是会让陛下忌惮的。可是你也不能直接告诉陛下，说你要放下兵权。这样只会使陛下骑虎难下，心有不悦。甚至还会惹来陛下猜忌，适得其反。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去到一个贫瘠苦寒之地戍守，先让陛下放心，再等着陛下主动来收取你的兵权。这样对知虞和我们自己而言，才是真正长远的好。至于瑞王殿下的妖毒，他上次在北苑之所以伤了知虞，那是被奸人所害。现在皇后太子已倒，瑞王在妖毒这方面倒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这么些年不都被初阳先生抑制住了么？”
宋夫人握住宋将军的手，“何况，这世间本就是同甘共苦容易，共享荣华困难。若不想‘狡兔死走狗烹’，咱们就得有自知之明，舍弃一些难以割舍的东西。让陛下看到我们的诚意，如此方可保得太平。”
宋将军长叹道：“夫人思虑周全，我明白了。”
宋夫人缓缓起身，浅浅笑道：“那就先安歇吧，只要你认同我的做法，离京一事便可以从长计议。依照陛下多次无视你请旨回蜀的情况看，咱们要去的地方还得再好好甄选甄选。”
宋将军搂着宋夫人慢慢往床榻走去，“道理倒是好明白，只是这地方怕是不好选呐。”
宋夫人停在原地，深思熟虑后，回道：“只要放弃大半兵权，又再去到一块贫瘠之地，想来便可安稳了。这样知虞在京城的日子也会好过。”
宋将军长叹一口气，“也只有如此了，等到知虞完婚，我便再去请旨。”
……
这夜的风特别大，刮了许久也没有消停的意思。但月黑风高，却正好给了某些人暗中行事的好机会。
闻止盘腿坐在护城河的一个涵洞前，正百无聊赖的甩手拨动冰凉的河水。他薄滑的青衫已被河水沾湿了半截，但闻止却并不在意，反而很享受这种湿滑黏着的感觉。
“先生不愧是水蛇所化，入秋之后的夜间河水早已凉透刺骨，寻常人都是避而远之，先生却喜欢的紧。”一道清亮的男音从漆黑的涵洞内部传来。
闻止难得被人叫回先生，来人又恰巧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用回头，闻止也知道来人定是黑金斗篷身边的亲信。
闻止从河边缓缓起身，头也没抬的问道：“大人呢？”
亲信沉声笑笑，“大人最近受人监视行动不便，便派我来与先生会面。”
闻止冷冷一笑，略带几分嘲讽之意，“大人的对头现在全都倒了台，他怎么还反而不自由了？要我说，怕那个皇帝老儿作甚？直接杀了岂不干净？”
亲信有些不悦，他脸色一沉，回道：“大人如何行事，还用不到先生来管。”
听到亲信这不屑的口气，闻止瞬间移动到亲信背后，他一把扣住亲信的喉咙，若无其事的说道：“大人如何行事我的确管不着，可我该怎么说话，你也同样管不着。我何时需要你这蝼蚁来教导了？”
亲信被闻止掐的喘不过气，险些就要昏过去。他凭着最后一口气，挣扎道：“吾乃大人嫡系亲信，先生若想杀我，还得先问问大人答不答应！”
闻止讪笑着放开了亲信的脖颈，“我何时就要杀你了？瞧把你吓得。”
闻止踱步重新走回亲信身前，不留情面的嘲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是什么嫡系亲信，大人有你这样的亲信，可真是跌份。”
“你！”
亲信瞬间被闻止激怒，但冷静想了想之后，又拂袖作罢。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闻止更觉好笑，他不禁勾起唇角，反问道：“哦？你还不跟我一般见识？呵，我方才所言，可有半点说错？你句句只会拿大人压人，若是离了大人，你还有任何长处？大人找你们来，是替他分忧解难的，可不是只找几个溜须拍马的小跟班就够了。”
亲信被闻止激的胸口起伏不止，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不愿意来和闻止会面。
闻止区区一介蛇妖，还反过来替大人检查亲信的执行力了？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大人岂用他这样的妖精担心？
但亲信也懒得跟闻止计较，他本来就不是闻止的对手，现在便更想快点结束任务，远离这个喜怒无常的麻烦精。
“大人有话要我转告先生。”亲信冷冷道。
“大人今日没来跟我按时会面，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然而闻止却换了个问题问。
亲信并没有要搭理闻止的意思，他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大人让我转告先生，镇远将军就要被处置了，灵珠届时或将冲破封印。大人最近行动多有不便，所以便希望先生最近最好藏在镇远将军府附近，没事就多盯着点将军府的动静。”
第185章 撞破身份（2）
……
天上看不见月亮的影子，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还孤零零的挂在夜幕中。
寒凉的秋风在丛林里来回打旋，仿佛要把所有的角落全都吹遍，直至一丝温暖都不剩，方才尽兴。
清风觉得今夜真是晦气极了。
难得玄法天师今日睡觉的早，自己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结果将整个西郊林场逛遍之后，却连一只小兽妖也没发现。
清风的法力因为玄法天师的闭观，已经开始出现衰微之相，若再找不到妖怪吸食元丹修炼，他的法力就得倒退几成。
清风已经累得没什么劲了，连穿墙之术都无法再施展。所幸他知道几个挑高不错的下水道，对支持一个成年男子的行走而言，还不成问题。
清风刚躲过城墙上的官兵巡查，来到开远门旁的下水道涵洞，就听见涵洞里面有人声传来。
清风吓得连忙躲到城墙边上，探出脑袋在暗中观察。
正对清风的是一个白衣男子，清风第一眼便觉得那人腰间的玉佩有些眼熟，他仔细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那块玉佩是左丞相夏琛平常所配的那块！
所以这个白衣男子是拿着左丞相的信物，在替夏琛办事了？
清风不免有些激动，自郑氏一族覆灭之后，夏琛在元正皇帝面前便一直很得脸。而玄法天师却因参与了楠山行刺瑞王的事情，一直躲在观里谨小慎微。
玄法天师历来就和瑞王左丞相不对头，所以夏琛现在一家独大之后，玄法天师的日子便更不好过。
玄法观最近没有放出金印妖怪，也没有外出捉捕兽妖，不都是怕被瑞王和左丞相捉住小辫子为难吗？这也是间接导致清风无法浑水摸鱼吸取妖丹的主要原因。
现在，自己竟然撞见了夏琛亲信在替他暗中办事，这不正好是捉住夏琛的小辫子，有个凭据相互威胁的好机会吗？
清风不禁欣喜，他倒要看看，夏琛派亲信外出是要干些什么事。
清风轻轻将耳朵贴上去，便听见那名白衣男子说道：“大人还让我转告先生，切莫在他行动不便的时期暗度陈仓，灵珠也千万不要动了私吞的心思。”
灵珠？什么灵珠？
清风察觉自己听到了要点，又扒在墙上将耳朵递得更近了些。
只听夏琛亲信会见的那人笑道：“大人可真是对我不信任极了，派人带话都不忘嘱托。”
清风顿时便怔住了，这熟悉的声音不是闻止是谁？
但清风还是不太敢相信，他壮着胆子又将头再探出去了一次。只见闻止背对着他，就站在他躲避的这面墙前面。
清风惊讶的合不拢嘴。
好你个闻止，竟然脚踏两只船！亏得这十几年来，他还在玄法天师面前备受信任，原来暗地里竟是左丞相的内应！
难怪京渡驿闹出妖毒的时候，被自己关回玄法观的蜘蛛精会再次出现在京渡驿，原来这一切当真是闻止暗中捣的鬼！
自己当时就怀疑是闻止所为，可玄法天师却说闻止有半枚元丹握在手里，还被施加了锁灵道印，闻止无论如何也冲破不了，也擅自使用不了法力。
没想到闻止竟然和左丞相搅合到了一起，那么京渡驿的事情，岂不就是闻止帮左丞相办的一件栽赃嫁祸又再抢头立功的事？
自己当时还受了玄法天师的好一顿责骂，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被闻止给当枪使了？
清风怒不可遏，他很想冲上去将闻止打一顿，但冷静一想，自己和闻止的实力差距也不是一星半点，便又躲回墙后，想着多听些隐秘再回去禀报玄法天师处置。
夏琛的亲信瞥了闻止一眼，态度不很客气的回道：“先生是多么狡猾的人，大人不多防备着点，能行吗？”
清风不禁在心里对闻止暗自嘲笑，还以为闻止在夏琛这边能得到多少好处，没想就连跟在夏琛屁股后面的小喽啰，也敢对着闻止颐指气使。
但清风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闻止平时对自己都很不客气，又怎会心甘情愿在左丞相这里受气？
莫非，让闻止自觉自愿的就是两人方才话语间提到的灵珠？
灵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比玄法天师一直在找的九尾狐厉害？
清风正如此想着，便听见闻止笑着回夏琛的亲信道：“我既与大人早有约定，又怎会不守信用呢？”
清风又忍不住在心里发笑，闻止竟然还能说出他守信用这样让人害臊的话，可真是恬不知耻。
夏琛的亲信或许也正是这样想，他并没有回答闻止。
闻止打量了夏琛的亲信一眼，又接着说道：“何况灵珠又不是一件用了就没的宝物，我既然可以和大人互惠互利，多一个盟友，何必还要去自寻死路，给自己树敌添堵？”
闻止最后的这句话倒是说出了实话，夏琛的亲信点头笑笑，说道：“先生想的如此透彻，甚好。到时候大人动手处置镇远将军的时候，关于灵珠冲破封印的诸事，便有劳先生了。”
清风疑惑不已，前面还在说灵珠，现在怎么又扯什么镇远将军？难道两人话语间的灵珠就在镇远将军府？
亲信朝闻止拱手一礼，又说道：“话我也已经带到了，先生的话我也会给大人带回去的。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行告退了，先生自便。”
闻止连礼也懒得跟夏琛的亲信回，他懒洋洋的摆摆手，示意亲信告退。
亲信白了闻止一眼，心想这只蛇妖还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他也同样懒得再搭理闻止，一句话没说，转身便准备从涵洞离去。
清风见这两人的话已说完，担心闻止从涵洞出来撞见自己，便也准备先离开此处，到旁边躲避一会儿。等到这两人全都离开以后，自己再沿着涵洞连接的下水道进城回观。
可清风一不留神却将脚下的一块小石头踢进了护城河里，微小的水声立刻引起了闻止的注意，他朝着清风的方向，厉声质问道：“谁？”
第186章 撞破身份（3）
刚转身没走两步的亲信也停在原地，他狐疑的转过头来，打量着护城河边的城墙。
清风见被人发现，也不再管什么声响，破罐子破摔的拔腿飞跑起来。
可他现在法力低微，凭人腿跑哪里会是闻止瞬移飞行的对手？
闻止挡在清风面前，邪魅一笑道：“原来是你啊，清风小道长。半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清风还想后退逃跑，却正好抵在夏琛亲信的胸前。
清风前后的去路都被堵死，右边又是城墙，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只剩下护城河了。
可清风又想到以前曾听人说，护城河内养有无数扬子鳄，虽然之前从来也没见过，但他还是不禁胆寒。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由不得清风多想，他就算是被鳄鱼咬死，也不愿意落到闻止和夏琛的手里。
清风犹豫片刻之后，刚刚有了个侧身的趋势，连身体都还没来得及转过去，便被闻止一把掐住脖子，毫不客气的拖回涵洞。
清风被闻止掐的喘不过气，方才他还在旁观闻止威胁夏琛的亲信，没想到片刻之后，这人便变成了自己。而且，刚被闻止威胁的夏琛亲信，现在还帮着闻止。
这世道还真是唯利是图，连尊严恩怨都不值一提了。
清风后悔自己方才那瞬间的迟疑，他拼命抠开闻止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利用片刻喘息的机会，大喊道：“闻止，你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夏琛的亲信上前一把捂住清风的嘴，唯恐引起城楼上巡夜官兵的注意。
闻止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他咬紧牙关回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回去禀告他了。”
清风嘴巴张大白眼直翻，眼看就要窒息过去，城楼上却突然扔下一根火把。火把将周围照的光亮一片，但很快又坠入河中湮灭。
所幸三人所在的涵洞是个死角，并没被火把的光芒照亮。
却听见城墙上有两名官兵对话道——
“我就说是你出现幻觉了吧，这深更半夜的谁敢出现在开远门外？你说的声响，我真是一句也没听见。”
另一名官兵似乎并没有打消疑虑，他否决道：“不对，我刚才分明听见有人在叫喊，我得下去查看查看才行，你跟我一起。”
“行行行，我跟你下去瞧瞧。”这名官兵再开口回话，便是听见两人的声音已经走远的时候。
很明显这两名官兵是已经下了城墙。
夏琛的亲信朝闻止使以眼色，闻止便拖着意识已经模糊的清风往下水道里面走去。
正好下水道平时也不会有人往来检查，倒省去闻止处理尸体的功夫。
闻止死死扣住清风的脖颈，清风缺氧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他痛苦不堪的从牙缝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闻……止，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闻止轻蔑一笑，“还不知道是谁不放过谁呢。”
说着，闻止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他也不急着拧断清风的脖颈。就像水蛇平时捕猎缓缓缠死对手使其窒息一般，闻止玩弄着无法挣脱的对手，享受清风在他手里缓慢死去的感觉。
清风脸已肿胀到通红，他腿也蹬不动了，索性放开了死扣闻止的手，转而向他自己的腰间摸去。
闻止见清风举止异样，正要歪头探查。
清风却又补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闻止又加重了两分力，讪笑道：“给你痛快了，我还怎么痛快？”
夏琛的亲信站在一旁紧皱眉头，他也并不是没杀过人，但像闻止这样拖泥带水，恶趣味的杀人方式，亲信还是头一次见。
他只担心闻止耽搁自己回禀夏琛的时间，便催促道：“先生就给他个痛快吧，时间已经不待。”
亲信拔出腰间的佩刀，准备上前抹清风的脖子，却恰好发现清风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柄信号弹，信号弹的盖子差一分就要被完全推开。
亲信大喊：“不好！”
可亲信话音刚落，信号弹的盖子便已掉下，筒中的信号弹已经沿着涵洞飞到护城河上绽开。
“他娘的！”
亲信气的将刀鞘一甩，他白了闻止一眼，暗骂都是闻止腻腻歪歪耽搁出来的事儿。他俯身半跪，抬手便要割断清风的脖子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抓住清风衣襟的刹那，眼前却突然白光一闪。
亲信慌忙的捂住眼睛，当他再睁眼时，玄法天师已使用瞬移法术来到涵洞。
清风很想大喊师父，但却已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玄法天师看清眼前状况之后，大惊。他拂尘一挥便打在闻止身上，将闻止击退踉跄了好几步。
清风终于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他趴在地上咳嗽不止，却还站不起身。
夏琛的亲信举着匕首上前便要刺杀玄法天师，玄法天师拂尘又轻轻一挥，便将其打飞卧地。
清风缓过气来，连忙朝玄法天师大喊道：“师父！他们都是左丞相的人！”
玄法天师对清风自是无条件的信任，他双眸微眯，眼底流过一阵杀气，冷道：“好啊，好啊，闻止，就算你有半枚元丹在我手里，也架不住你给我玩阴的？”
说罢，玄法天师的拂尘便化作几条白绫，作势要将闻止擒住。
闻止抬手一甩，轻而易举的便将玄法天师的阵势破除。
玄法天师大惊失色，闻止何时可以操控这样高深的法术了？他的半枚元丹不是还在自己手里吗？
玄法天师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香囊绣球模样的匣子，他解开封印，闻止的半枚元丹就正在其中！
闻止又惊又喜，不禁急红了眼，自己呆在玄法观的这十几年，一直都在暗中寻找自己的半枚元丹，没想到竟被玄法天师藏在这么不起眼的小匣子里，难怪之前怎么也没找到。
闻止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他也懒得再和玄法天师演戏伪装，伸手就要上前将自己的元丹夺回。
可元丹上的锁灵道印仍在，闻止即使道行高深，但也架不住玄法天师在他命脉相连的元丹上动手脚。
闻止刚飞出不过半尺，玄法天师便一张符纸给到闻止的元丹，闻止当即从半空摔到在地。
第187章 撞破身份（4）
清风已完全缓过劲，他慢慢站起，狗仗人势的撑着大腿得意道：“闻止，你刚才不还很厉害吗？”
夏琛的亲信见清风如此嚣张，即使知道自己不是玄法天师的对手，也想自损一千的插玄法天师两刀。
可闻止却抬手拦住了他。
亲信不太明白，即使玄法天师手上有闻止的半枚元丹结成封印，但依照闻止的真实法力，只要拼尽全力一试，还是有机会将其夺回的。
若能将元丹夺回，灭了玄法天师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为什么闻止要放弃呢？
闻止按住亲信的手，说道：“我们走。”
言毕，便带着夏琛的亲信飞没了踪影。
这时，开远门守城的官兵可算是赶到了。两人在护城河边便远远听见涵洞内有打斗之声，举起佩刀正要上前捉捕半夜闹事者，却发现背着他们站立的这个人是玄法天师。
京城何人不知玄法天师？
两人连忙拱手见礼道：“不知天师在此，多有得罪。”
玄法天师侧头瞥了两名官兵一眼，回道：“我也是刚到。”
两名官兵疑惑不已，“那方才城墙下……”
玄法天师冷冷一笑，“你们将所见所闻如实向上禀报便是。”
……
布政坊，左丞相府。
夏琛正秉烛坐在书房窗边独自下棋，突然“嘭”的一声，闻止和亲信便从天而降摔到在地。
夏琛瞧见这两人的狼狈模样，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闻止直起身子，淡淡一笑，若无其事的问候了句：“大人安好。”
亲信却连忙起身，片刻不敢耽搁的跪在夏琛面前，回道：“回禀大人，我与先生的会面被玄法天师的弟子清风撞见了，后来刚要灭口，玄法天师却忽然赶到，这才……这才……”
夏琛摆摆手，示意亲信不必再说，他放下棋子，疑惑道：“怎么叫清风给碰见了，玄法观的人最近不是连门都不出吗？”
闻止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他懒洋洋的坐到夏琛对面，回道：“可清风不是练功心切，在观里待不住嘛。”
“他还在吸取妖丹修炼？”夏琛问。
“正是。”闻止捡起棋盒里的棋子把玩，“大人也知道，自从京渡驿一事之后，玄法天师就一直死盯着他，郑氏一族覆灭之后，又一直让他呆在观里修炼。可清风哪里稳得住，他若是再不出来找些小妖，怕是就要憋疯了。”
夏琛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他只是瞥了闻止一眼，又问道：“你们是怎么让他发现的？”
亲信见闻止没有立刻应声，便回道：“回禀大人，请恕属下失察，清风究竟是从何时听起的，属下并无察觉。只是后来发现清风时，我与先生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怕是也已经全被清风听去了。”
夏琛心中不悦，“也不知你们俩是怎么办事的，既没有灭了清风的口，也没有躲过玄法天师。”
“大人……”亲信欲言又止的想解释什么，但他吞吞吐吐的打量闻止后，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闻止把玩着棋子，说道：“总之，我和大人现在全都暴露了。灵珠的事，估计也让清风听去了一些。原本玄法天师赶来之后，我是要将他们师徒二人一举歼灭的，可我不是有半枚元丹在玄法天师手里么？我被他的封印钳制，便处于了下风。”
夏琛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现在还真是有些麻烦，灵珠的事被玄法天师知道了，局面可就变的更加浑浊了。”
闻止好像并不着急，他看着夏琛似笑非笑，问道：“大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我会不会连累大人？”
夏琛凝视着棋盘深思许久，理清思绪后，又恢复了一贯的镇定。
“现在我也暴露了，玄法天师若想对付你，那就必须得经过我。但仅凭他一个人又动我不得，我估计他会先去禀告陛下，寻求陛下的助力。”
听夏琛说到这里，闻止总算微微有些紧张，“那我们获取灵珠不就没有优势了？”
“也不算完全没有优势。”
夏琛抬头问道：“你们没谈论灵珠是谁，以及灵珠应该如何冲破封印的事吧？”
闻止玩味一笑，盯着夏琛的亲信，“倒没说到宋知虞该如何冲破封印……”
亲信满脸愧色，拱手回道：“回禀大人，属下言语间提到了镇远将军。”
亲信连忙解释道：“但是属下没有提到灵珠就是宋小姐。”
夏琛却摇头，“提到镇远将军就等于暴露了，本来玄法天师就曾怀疑宋知虞。但只要没被他们知道灵珠需要冲破封印这件事，对我们而言，局面就还算是有利的。”
闻止接话道：“那大人现在首当其冲的便是先去稳住陛下。”
夏琛惜字如金的“嗯”了一声。
顿了片刻之后，又说道：“玄法天师为了除掉我，势必会去拉拢陛下。陛下手中又有青山散人法器，我们若想除掉玄法天师这个障碍，陛下的信任必须获取。”
闻止却笑道：“为了大人的长远考虑，陛下这关大人需要去闯，但除掉玄法天师这步，倒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夏琛兴趣陡增，连忙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闻止放下手中的棋子，摩挲着手指，回道：“清风今日没死成，也算阴差阳错的对整体局势还有些用。”
夏琛有些糊涂，“清风能对我们有什么用？你今夜才刚杀他不成，他如何还会站到我们这边？”
闻止寓意深远的微笑，“不用他站过来，只需挑起他与玄法天师的矛盾即可。今夜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开远门外，不正是因为和玄法天师意见不合的原因吗？”
“你是说清风吸取妖丹修炼的事？”夏琛全然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吧，若是能不费我们一丝一毫的力气就可以除掉玄法天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夏琛又重新拿起棋子开始布局，“陛下最近正因为西狄毅王在伤脑筋，玄法天师在对付我之前，还需要将西狄毅王的事情解决，炼制长生丹的九尾狐也没捉住，他可有的忙。”
第188章 怀疑（1）
闻止接在夏琛话后，说道：“既然我也已经暴露，镇远将军府那边便有我去看着吧，为免玄法天师暗中对宋知虞动手脚，还是昼夜不离的守着比较好。”
夏琛却又摇起头来，“暂时还不需要你去守着，你还是先去对付玄法天师，把你那半枚元丹取回来再说吧。宋知虞现在成日和持儿呆在一起，有初阳在，你去了反而还容易被人察觉。持儿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事，万一见到你，反而会让他心里犯堵。”
“也好，那我正巧省个清净。”闻止笑答。
“元丹的事……”夏琛抬眼，“需要我派人帮忙吗？”
“不用。”闻止站了起来，“我知道元丹被玄法天师藏在何处之后，一切就好办多了。我今日是因为与玄法天师正面交锋，这才被他使阴招扼制，若我也在暗中行事，那就简单许多。”
“嗯。”夏琛没再多说，他又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朝闻止吩咐道：“你就先下去休息吧，后院哪间你住过的屋子，还给你留着没动。”
“得嘞，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闻止心情甚好，他刚走到门口又倒退一步，转身对夏琛说道：“大人也早些安歇。”
说罢，闻止正准备开门，夏琛却突然制止道：“别开门，直接用法术瞬移过去，院外有陛下的暗卫在监视，别叫旁人发现了你。”
闻止不明白了，“玄法天师既然已经知晓我是大人的人，还担心陛下会知道吗？”
夏琛冷道：“玄法天师多半不会在陛下面前提起你的存在，若提了你，便也会暴露他在九尾狐的事情上藏有私心。他是不会干这样自取灭亡的蠢事的，所以你还是暂时避开院外的那些暗卫吧。我最近已经很头疼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止邪魅一笑，只回了一个“行”字，便原地一转没了踪影。
过了半晌，确认闻止已经走远，夏琛这才朝亲信发问道：“你刚才想说又没说的是什么？”
亲信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回道：“大人方才问我们为何没将清风灭口，也没避开玄法天师，属下是觉得这里面有疑……”
夏琛转身坐正，“你是怀疑闻止？他今晚做了什么？”
亲信回道：“凭闻止先生的实力，本可轻而易举将清风灭口的，但他却一直掐住清风的脖子，扭捏作态许久也没下死手。”
“你怀疑他在拖延时间？”
“没错。”亲信说道，“后来，清风将手摸向腰间时，我原本也想上前查看阻止，可我却看见闻止先生已经瞧了一眼，我见他并没有阻止清风的动作，便以为无事，故而没有上前查看。可我又委实觉得清风的叫喊忒烦，再想到要早些回府向大人复命，便准备直接一刀抹了清风的脖子。这时，我才发现清风已经从腰间摸出了信号弹。也正因为这管信号弹，玄法天师才好巧不巧的赶来。属下十分困惑，闻止先生为什么装作没看见，没阻止清风的动作？”
夏琛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他却将手里的棋书一甩，哼道：“你的怀疑应该没错，玄法观的信号弹是有封印的，跟初阳做的那些信号弹一样，不能为外人所用。信号弹上有法力痕迹，闻止不可能察觉不到。”
“所以……”亲信继续说道，“今日之事，会不会是闻止先生故意为之？”
“今晚的事，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夏琛看着棋盘沉思道：“但他估计也想将计就计，引得我和玄法天师为灵珠相斗，他躲在我身后便可以坐收渔利。”
亲信牙关紧咬，发狠道：“那大人要不要先除掉这条狡诈的青蛇，以免夜长梦多。”
夏琛却不赞同，“涂山灵珠的事，还是得靠闻止来办，我们又没进过涂山秘境，如何知晓灵珠的隐秘？九尾狐现在也没捉到，闻止暂时还动不得。谅他也不敢翻起什么大风浪，这点小心机就随他去吧。”
既然夏琛无所谓，亲信也就没有再多说的必要。
他向夏琛见礼道：“大人心中有数便好，属下告退。”
……
翌晨，初升的朝阳刚刚撕破夜幕，透过天际线散发出温柔但却耀眼的光芒，在将军府的湖面上泛起圈圈金色的涟漪。
宋知虞凝视着天边被照亮的云霞，坐在安禧堂一侧的长廊里，等着宋将军起身出门上朝。
这时，宋将军和宋夫人的院门打开了一条缝，刚巧漏出屋内鹅黄色的灯火。
宋知虞转过头去，只见宋夫人背身站在几个下人身前，正为上朝的宋将军整理衣襟。
宋知虞起身轻声唤了一句：“爹，娘。”
宋将军和宋夫人没想到宋知虞会起的这样早，还好巧不巧的坐在他们小院门前的长廊里。
两人都有些惊讶，问道：“知虞？是有什么事吗？”
宋知虞左右看了看宋将军和宋夫人身边的一众下人，说道：“你们先退开吧，我有话要同爹娘说。”
“是。”
瞧着宋知虞如此着急挥退下人，宋夫人纳闷道：“发生了什么？”
宋将军却没太放在心上，他并不觉得宋知虞会有什么太过紧要的事，便附和补话道：“女儿你快些说，爹爹赶着去上朝，时间不待。”
宋知虞也没有要跟自己爹娘虚与委蛇的准备，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爹……昨日你在宫中，是否发生了什么？是陛下为难你了吗？”
宋将军整理腰带的手突然就停住了，宋知虞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所幸正值昼夜交错时分，院门前的光线并不明亮，宋将军的表情变化没被宋知虞捕获。
宋将军装作无所谓的摆手笑笑，说道：“爹又没结党营私，能有什么可让陛下为难的事？你啊，就在府里好好待嫁，别担心爹。”
宋知虞却又往宋将军身前挡了一步，因怕宋将军急着离去，她又急着问道：“爹是否与夏丞相政见相左，起了龃龉？如果是的话，易书兄他…想要帮爹的忙。”
第189章 怀疑（2）
宋知虞却又往宋将军身前挡了一步，因怕宋将军急着离去，她又急着问道：“爹是否与夏丞相政见相左，起了龃龉？如果是的话，易书兄他…想要帮爹的忙。”
宋将军原本往前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惊讶道：“是瑞王这样给你说的？”
宋知虞嘴角含笑的摇了摇头，“不全是，易书兄他只说过帮忙，别的都没提及。前面那些是我对爹爹的担心，我知道我们家最近的境遇不容乐观，我也很着急。尤其是爹爹整日都在朝堂上，我就更加担心爹爹的安危了。”
宋夫人握住宋将军的手腕，叹气道：“知虞和瑞王都是好孩子。”
宋将军跟着叹气，见宋知虞全然尽知，也没准备再隐瞒宋知虞，便说道：“瑞王为人倒是极好，只是他那舅舅……为父实在是有些搞不明白。”
“为何？”宋知虞问。
宋将军瞅了宋知虞一眼，想到女儿和瑞王近在眉睫的婚礼，他面对宋知虞还是有些不能尽言。
“夏丞相……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之前我与他并无交集，也没有任何的过节。现下你又与瑞王有了婚约，他却暗地里参我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陛下虽然在郑氏一族覆灭之后，有意让我与夏丞相相互制衡。可我与他一文一武，我又在京城没有根基，能制哪门子的衡？”
“夏丞相参爹爹什么？”宋知虞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些猜想，“难道他也拿爹爹手里的兵权做文章？”
宋将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宋知虞面前点头。
“陛下说，听闻‘千里追踪’说我在西蜀有称霸一方的趋势。但是，‘千里追踪’之前都属于渔阳郑氏，我又曾是郑国丈的门生，回京后我虽然没有明确表态站在那边，但似乎所有人，包括郑丞相自己，都默认我会拥护他这一党。所以，那时候的‘千里追踪’是不会报这样的话给陛下的。而郑氏一族覆灭之后，‘千里追踪’又到了我的手下。前些日子将他们从渔阳调来北郊临时大营之后，只有前日夏丞相与我一道去过。夏丞相历来与郑氏一族不对头，想来之前‘千里追踪’是不会跟他回报任何消息的。并且，陛下正好又是在昨日才将我留下谈话，因此……是谁在陛下面前吹了耳旁风，这就显而易见了吧？”
宋知虞既惊讶宋将军说出的内容，又惊讶宋将军这段话的篇幅。自己何时见过宋将军说过这么长的一串话？
宋夫人像是会操控读心术，她见宋知虞脸上微露异色，便温声解释道：“你爹这是担心你和瑞王的关系。”
宋知虞自然明白宋将军的意图，但她却想不明白夏丞相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夏丞相为何要参爹爹？这实在让人想不明白……陛下想要有人与爹爹制衡，这可以理解。但夏丞相跟爹爹放在一起，完全没有互相制衡的条件啊。”
宋将军话已说完，便又开始往长廊走，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爹也不明白，但是爹娘已经想好对策了。总之，你不用担心。”
“对。”宋夫人接话道，“你与瑞王难得两情相悦，最近你就安心待嫁便可，爹娘给你准备的嫁妆虽然多，但是难免有不够齐全的地方，你就在家仔细检查检查，发现了什么疏漏之处，咱们就尽快补上。”
宋知虞不知道宋将军和宋夫人所说的对策是什么，但她却知道一点，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伤的这个人是沈持的舅舅，还是自己的家人，那都不是宋知虞想要看到的结果。
宋知虞眉间微蹙，回道：“我与易书兄的猜想也大体如此，夏丞相毕竟是他的舅舅，待我与他成婚之后，大家都是一家人。爹爹既与夏丞相一文一武，并无任何牵扯之处，这件事便让易书兄去处置吧。他是夏丞相唯一有血缘的亲人，说话一定是顶用的。”
能与夏丞相化干戈为玉帛当然甚好。
本来宋将军和宋夫人也没搞明白夏丞相针对的缘由，昨夜两夫妻恰好也在说笑间，提到了想与夏丞相平息止戈。现在瑞王既然想如此去做，宋将军和宋夫人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两人同时看着宋知虞，沉思着点了点头，应道：“如此也好。”
宋夫人眉间微带愁色，“爹娘就是怕耽搁你和瑞王。”
宋知虞无所谓的笑笑，“易书兄明理通透，他跟我不会受这些事情的影响。”
宋将军在旁边肯首，他挥手叫上下人，说道：“那此事便先这样吧，爹爹得上朝去了。”
宋知虞侧身为身后跟随宋将军上朝的下人让道，回道:“好，爹爹骑马莫急。”
宋夫人又叮嘱道：“万事切莫放心里，平安即可。”
……
太平坊，瑞王府。
宋知虞被下人领到沈持房间时，并未看见沈持的身影。
宋知虞环视一圈正在纳闷，沈持却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自宋知虞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沈持将下巴抵在宋知虞的肩膀，声调慵懒暧昧：“一大早你就过来了，怎么？想我了？”
宋知虞只是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她在沈持怀里转了个身，想从正面抱住沈持，却发现沈持现在只穿了件里衣，看样子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宋知虞有些害羞，想从沈持怀里挣脱。
沈持却不以为意，仍旧紧紧搂着她，又问道：“昨夜我离开时都已经临近丑时了，你今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宋知虞搂着沈持的腰，有些答非所问：“我猜到你铁定没去上朝，便赶着过来了。”
沈持将宋知虞松开了些，问道：“怎么了？何事让你如此急着过来找我？”
沈持嘴上虽然这样问，但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将宋知虞牵到桌边坐下，又问道：“你来的这样早，还没吃过早饭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去做。”
宋知虞随意应道：“不用刻意，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沈持宠溺一笑，伸手揉了揉宋知虞的脑袋，“我们婉婉可真好养活。”
沈持给宋知虞沏了一杯茶，递到面前，“说吧，什么事让我们婉婉着急了？我立刻就去解决它。”
第190章 试婚服
沈持的话语虽然半是玩笑，但宋知虞却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
她的眉头反而紧皱，“我今早问过我爹了，昨日之事，确实如你的猜测一样。”
沈持闻言，不禁也一本正经起来，问道：“当真与我舅舅有关？”
宋知虞只是点了点头，想着对方是沈持的舅舅，便没有出言肯定。
沈持叹气道:“昨日我便猜是如此。我舅舅参了你爹什么？”
“夏丞相告诉陛下，说我爹在西蜀声望很高，就快盖过陛下了。陛下本就有些忌惮我爹，听信之后，就出言警示了一番。”
说到这儿，宋知虞又转而解释道：“但我爹并没有记恨你的意思，你别胡思乱想。他和我娘已经想好了对策，虽然没告诉我他们要怎么做，但我猜他们能想到的，左不过是放下我爹手上的兵权。他们只希望我跟你能够圆满，昨日我爹回府之所以关门，可能对他心里也需要有个过程，他还没完全……”
沈持轻轻捂上宋知虞的嘴，温柔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全都明白。我既然日后要做你的夫君，自然要与你同气连枝。你我夫妇一体，不许说这些见外的话。”
宋知虞的脸却红到不行，沈持这又是在说什么不害臊的话？
宋知虞发现，自从她与沈持立下婚期之后，沈持这嘴上总是三句不离“夫君”“夫妇”。她以前怎么没察觉沈持还有这样的一面？
宋知虞正想着，沈持又继续说道：“舅舅和父皇那边就由我去处理，宋将军忠君爱国，断然不能让这些谣言污蔑了去，婉婉放心。”
宋知虞羞笑着，点了点头。
沈持又勾起宋知虞的下巴，问道：“对了，咱们婚期只剩一个来月，婉婉准备的怎么样？”
宋知虞害羞的紧，她把眼睛瞥向别处，嘟嘟囔囔道：“这才赐婚几天呀，别急。”
沈持会心一笑，说道：“我是想说，所需诸事，我都已替婉婉准备妥当了。”
宋知虞顿时就怔住了，宫宴立下婚约至今，不过区区十日。
爹娘也才不过将自己嫁妆的单子写出来而已，沈持这边却连女方所用的东西都一道准备好了？
沈持见宋知虞惊讶，捏住她的脸宠溺笑道：“本来我是打算等会儿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却先过来了。我猜婉婉的嫁衣首饰一定还没定下来，便先去胭脂坊找绣娘定做了一套。”
宋知虞的婚服之所以没有定下来，是因为她与沈持婚约突然，像婚服这样绣工繁复的衣裳，一时之间拿不出来。可沈持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了一套？
沈持知晓宋知虞的惊讶疑惑，便又解释道：“这些天，我找了五十多位顶级绣娘一同绣制，总算是保质保量的将我俩的婚服赶了出来。刚刚下人已将做好的婚服从胭脂坊取回，我也已经去厅堂看过了。我觉得很满意，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婉婉的心意？”
沈持牵起宋知虞的手，“婚服现在还在厅堂，走，我带你去试试。”
宋知虞听着沈持话里的意思，可见他方才只穿着身上这么一件单薄的里衣，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去瞧过婚服了。
没想到沈持这个瑞王在王府里，竟过的这般随意？
沈持这次拿过一件外袍披上才走，不过到底是瑞王府里下人少，从沈持的房间出门拐过两道弯都没碰到一个人，还是进了厅堂，才碰见唯一一个大活人初阳。
宋知虞见到初阳有些欣喜，进门便悦声唤了句：“小老鼠？！”
初阳回头笑道：“新娘子来啦？”
“什么新娘子……”宋知虞不好意思的嘟囔一句，心想这师徒俩果然是一个模子。
初阳调侃完，又转过头去，理起婚服的衣摆打量道：“小丫头快来看看，你俩这婚服的绣花着实不错。”
宋知虞这才看清，她与沈持的两套婚服，就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初阳面前的桌案上。
沈持笑着将宋知虞拉到近前，指着她的婚服说道：“这套便是你的，婉婉可还喜欢？”
宋知虞定睛一看，当即便被奢华的婚服迷花了眼。
沈持和自己的婚服是成套的同款，两件婚服一龙一凤，全是用极细的金线绣制。大气华丽的样式自不必说，光是婚服上缝制的宝石就让宋知虞咂舌。
何曾见过有人在婚服上缝制这么多宝石？
再看两人的发冠，沈持的发冠只镶嵌了一颗顶级的和田玉，瞧上去还算正常。可宋知虞的发冠就奢侈到让人合不拢嘴。
宋知虞以为婚礼所用的发冠有几只雏凤便可，没想到沈持定做的发冠，不光有多只金凤，还将发冠索性做成了一顶用繁复的金累丝工艺嵌着几色宝石的礼帽。
就连宋知虞要穿的绣鞋，也是用金线镶着许多细小的宝石来绣制花纹。
宋知虞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可是沈持做出的礼服，是否也太过奢靡了些？而且还用了龙凤的花纹，不知形制可有逾矩？
沈持看穿了宋知虞的心思，解释道：“礼服最先是礼部送来让我挑的，但我瞧着那些已有的样式并不满意。便照着礼部给出的形制，自己去搜罗绣娘，在胭脂坊定做了这套。”
沈持摸了摸宋知虞的头，“婉婉放心，这套婚服很合规矩。”
初阳拿起宋知虞的婚服，笑道：“来，别磨磨蹭蹭了。小丫头赶紧试试，也让老夫开开眼。”
宋知虞刚接过婚服，初阳就又等不及的捧起发冠，“来来来，先把帽子戴上。”
宋知虞今日的发髻梳的并不是适合戴上这顶礼帽，初阳试了两次都不成。
沈持出言制止道：“发冠就先放下吧，婉婉回家再试也可。我就是想让婉婉看看衣服喜不喜欢，有没有何处还需要改？”
初阳将发冠放下，却又转而拿起宋知虞的两只绣鞋。刚想开口让宋知虞试，就被沈持一眼瞪了回去。
可初阳还是没放弃，他又拿起沈持的婚服，递到他面前，说道：“小徒弟也赶紧试试啊，郎才女貌配一对，才知道衣服好不好看嘛。”
第191章 再起风波（1）
可初阳还是没放弃，他又拿起沈持的婚服，递到他面前，说道：“小徒弟也赶紧试试啊，郎才女貌配一对，才知道衣服好不好看嘛。”
“来来来。”见沈持没应，初阳上前拉起沈持的手让他接过衣服，又满眼期盼的对两人说道：“你们这对小夫妻赶紧试试！”
宋知虞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她怎么觉得初阳比她和沈持这两个当事人都还兴奋？
不，不止是兴奋，是亢奋！
宋知虞虽如此想着，但还是乖巧的按照初阳的意思，将婚服套上简单试了试。
婚服大小合宜，想来沈持暗地里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找寻自己的尺寸。
待沈持也将婚服穿上，两人站在一处就如同一对神仙眷侣般熠熠生辉，可初阳却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你俩的婚服是不是还差点东西？”初阳杵着下巴思索。
“差什么？”宋知虞疑惑问道。
在她看来，她与沈持的这套婚服已经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还能差些什么？
初阳并未应答，只见他双手合拢，在胸前轻轻一转，即刻便从他的手心化出一道白光，将宋知虞和沈持紧紧围绕。
待白光散去，两人的婚服便如同悬挂在夜幕中的银河一般，从内到外的散发出一种璀璨的星光。
宋知虞又惊又喜，这还是她第一件见到经法术变幻的衣服。
初阳大功告成的拍拍手，笑道：“得嘞，这样就没话说了，也算是老夫给你们俩的新婚贺礼吧。
沈持却连忙否决道：“诶！这可不算贺礼啊。顶多只算是您老人家的一点小心意，你要是不把你这几百年的珍藏宝贝拿出几件来，就别想在我这里能够蒙混过关。”
初阳佯装头痛扶额，“唉，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小强盗，敲诈到你师父头上来了。”
沈持哈哈一笑，侧首看着被宝石和星河照耀的流光溢彩的宋知虞，仿佛是看到了下凡的仙女一般，他久久也挪不开眼。
宋知虞本就肤白如雪，现在被这婚服的正红色一衬，更有股说不出的娇媚可爱。婚服样式裁剪得当，布料贴身包裹着宋知虞纤细有型的曲线。宝石自带而来的厚重感，更将宋知虞细腰彰显的风情万种，不禁让人对宋知虞产生了一种我见犹怜的珍惜之情。
“我们家婉婉真是漂亮。”沈持骄傲的暖暖一笑，“既然并无要改的地方，等会儿便让你的丫头把婚服带回去吧，回去你再换个发髻，将整套衣服再重新试试。”
宋知虞瞧了眼远远侯在堂外的枫茉，看着她那双惊喜不已的眼神，想来回府就算宋知虞不提，枫茉也一定会央求着她再试一次。
宋知虞颔首，娇羞的点了一下，“那我先将衣服脱下来，免得一不小心污损了可惜。”
沈持帮着宋知虞脱下，将衣服叠好放回案上。
他摸了摸宋知虞的脑袋，又继续两人方才在房间里的话题，说道：“等会儿早朝散了，我便进宫。舅舅那边我是好说话的，主要还是父皇哪里比较难解决，我还得先去试探出个意思才行。”
宋知虞见沈持如此上心，不免又是一阵感动。她勾住沈持的手，轻轻唤了一声：“易书。”
“嗯？”沈持将宋知虞搂进怀里，急切问道:“还有什么没说吗？”
宋知虞摇摇头，抿嘴笑着没说话，紧紧贴在沈持怀里。
初阳见自己已是多余，便识趣的背着手出了厅堂，随手关上门后，还将枫茉按住，强行调转了个方向，将其顺道拖走。
初阳看着枫茉，恨铁不成钢的嗔道：“我的枫茉小姐姐诶，这都第几次了，怎么还没点长进呢？”
见枫茉犟着不太想走，初阳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得意道：“你啊，没事还是多跟我学学，免得日后小丫头跟我徒弟成婚后，愈发不待见你。”
“我家小姐才不会不待见我呢。”
枫茉有些气鼓鼓地挑开初阳的手，瞥了初阳一眼没再说话。
初阳噗嗤一笑，跟在枫茉身后往院中走去。
沈持见初阳又关上了门，再对上宋知虞尴尬的眼神，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
阳光照在太极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即使立秋之后，风中已带有两分凉意，但却仍架不住被这午后蒸腾的热气闷的愈发懒倦。
今日早朝，因有人提起瑞王在胭脂坊定做婚服的事，在朝堂再次起了争执，又将早朝拖延许久。
既有大臣说沈持贵为亲王，又是按照太子之礼操办的婚礼，婚服不经过礼部于理不合。又有大臣说瑞王婚服珠光宝气奢靡至极，不符合北梁物尽其用崇尚节俭的风气。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吵的元正皇帝脑袋疼，好不容易下朝在林婕妤宫中用完午膳，终于可以回甘露殿睡个午觉休息休息了。玄法天师却又像是踩好点似的，进宫请求面圣。
元正皇帝本不想搭理，但想到给西狄毅王下妖毒的事情还让玄法天师在办着，便又耐着性子将玄法天师召了进来。
“天师此来，可是为了西狄的事？进展如何？”元正皇帝抵着太阳穴靠在椅子上，头也不抬的问。
玄法天师走到元正皇帝近前，下跪说道：“贫道此来，并不是为了西狄的事，妖毒贫道已经制作完毕，正在寻机下药。”
元正皇帝听玄法天师说他并不是为了西狄的事，又见他如此一本正经，不禁绷紧了心弦，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玄法天师将脑袋埋的很低，请罪道：“贫道御下不利，还请陛下赎罪。”
一听玄法天师说的是关于他观内的事，元正皇帝瞬间联想到九尾狐，便问道：“难道是抓住了九尾狐，却被你的道徒放走了？”
玄法天师抬眼与元正皇帝对视，正色道：“陛下，贫道要说的，是比九尾狐更加重要的事。”
元正皇帝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但他也没发问，静静看着玄法天师等待后话。
第192章 再起风波（2）
玄法天师缓缓说道：“昨夜，我座下弟子清风在城外撞破了夏丞相手下与我观中另一弟子的会面。”
“夏景云？”元正皇帝吃惊之余似乎又松了口气，“他跟你观中弟子能有什么事？”
按照元正皇帝的想法，夏琛之所以在玄法观安插卧底，多半也是为了沈持的妖毒，想确定九尾狐落网与否，倒不至于像玄法天师现在嘴上说的这么紧张。
谁料玄法天师却紧接着又说：“夏丞相之所以如此费心筹谋，其实是为了一件涂山至宝——灵珠。”
玄法天师的回答大出元正皇帝所料，他震惊道：“灵珠？什么灵珠？”
“清风听见夏丞相的手下多次提起涂山灵珠和镇远将军府。”玄法天师解释道，“贫道连夜动用观中所有弟子查阅古籍，终于在一本古书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玄法天师抬头与元正皇帝对视，“陛下，涂山灵珠是一件可以化厄解难的至宝，它能化解世间所有的毒素。”
元正皇帝对夏琛虽有防备，但始终还是信任多一些，听到玄法天师说起化解毒素，元正皇帝便又顺其自然的想到了为沈持化解妖毒的点子上。
“你口中所说的灵珠，若真能化解所有毒物，那景云为持儿也算是费心了。”
玄法天师见元正皇帝并无不悦，便又急着补充道：“陛下！灵珠还可助人修炼成仙，夏丞相暗中筹谋，岂是只为了瑞王殿下？若是只为了瑞王殿下，为何不告诉陛下？”
元正皇帝的眉头开始微微有些皱。
“灵珠乃是涂山至宝，由九尾狐所在的这支部族负责守护。灵珠会在遭遇危难时，化生为人避难。清风昨夜正好又听见夏丞相的手下提起镇远将军府。陛下你想，九尾狐这十六年来也是隐匿在镇远将军府，宋将军的女儿血又可以化解妖毒，这不正好全都对上了吗？而且，听说宋将军和宋夫人婚后多年不育，当年又为何会突然产下一女？”
玄法天师朝元正皇帝磕了一个响头，“陛下，之前的诸多疑点全都与之吻合，宋将军的女儿就是涂山灵珠！并且，夏丞相之所以不声不响的暗中行事，也绝对是动了私吞之心。”
玄法天师又跪着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夏丞相对您心怀不臣，陛下您不得不防啊。”
虽然玄法天师说夏琛心怀不臣，但元正皇帝自己也清楚知道，玄法天师之所以告诉自己有涂山灵珠的存在，难免也是有几分把自己当枪使的意味。
可元正皇帝即使再怎么不信任玄法天师，却还是因为玄法天师提及的这两件事动了怒气。
夏琛竟然暗中知晓这么多隐秘，并且还瞒着自己行动？
何况，自古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玄法天师口中的涂山灵珠，真实性尚且不论。
元正皇帝只要想到夏琛知道涂山灵珠可以帮人修炼成仙，而自己却还在动用全国力量，搜寻一个有可能炼做长生丹药引的九尾狐，他心里就更加气恼。
夏琛暗中掌握比自己更多的事，每天却还在自己面前演戏，好像是在把自己当猴耍似的。
元正皇帝能容忍夏琛豢养暗卫，能容忍他在玄法观安插眼线，但元正皇帝却不能容忍夏琛掌握比自己更多的信息，并且还不在掌握信息的第一时间上报自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北梁都得听从自己的号令，而夏琛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实在是太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元正皇帝用力拍向桌面，震得桌上的茶盏都落地摔成了碎片。
侯在门口的明德闻声下意识的想进来收拾，却因为两人的谈话内容，审时度势的又退了出去。
元正皇帝怒道：“夏景云真是长进了。”
玄法天师抓住时机，递点子道：“陛下，您现在已经知晓夏丞相的筹谋，便也不足为惧，倒是涂山灵珠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兵权好拿不好放啊。”元正皇帝长叹一口气，“我一直都在为宋巍手里的兵权烦恼，却也没寻到一个好方法。你说他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是涂山灵珠，如何让人信服？难道就凭你这一张嘴？而且，到时若是把宋巍逼急了，他领兵自立为王反了去，那又如何收场？”
元正皇帝这一连三问，虽然看似是为了宋巍而苦恼，但玄法天师却凭着将近二十年来对元正皇帝的了解，知道他只是不太相信自己口中说到的涂山灵珠，认为不值得他去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罢了。
不过玄法天师也能理解，这突然横空出世一颗从来都没听过的灵珠，谁能立马相信它的真实性？昨晚自己在查到涂山灵珠时，不也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相信的吗？
玄法天师正色道：“陛下，涂山灵珠的效用绝对真实，它在涂山的这几千年，就是为了帮助那些狐妖修炼的法宝。九尾狐如此费心费力的守护它，定然不会是虚的。”
玄法天师见元正皇帝似乎仍有防备，又抛出更具诱惑的条件说道：“涂山灵珠即可化厄解难，也可以助人修炼成仙。陛下若是得了灵珠，便可保得北梁江山千秋万代啊。”
元正皇帝却笑了，“天师如此费心为朕着想，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玄法天师稍显局促的提了提嘴角，转而用一种拍马屁的口吻说道：“贫道受陛下恩泽，自然想要报答陛下。”
元正皇帝忍不住在心里冷哼道：若玄法天师真要报答，那自己可消受不起。若不是还想让玄法天师继续炼制长生丹，自己可真想在处置郑氏一族的时候，一并将这个办事不利却又心怀鬼胎的玄法天师给一并处置了。
玄法天师见元正皇帝没有应答，便只得再说两句实话，“除了这些原因之外，还因为贫道想请陛下相助。”
“如何相助？”元正皇帝乏力的很，声音懒洋洋的。
“听闻瑞王殿下在胭脂坊为宋小姐定制婚服，凤冠霞帔珠围翠绕，可真是华丽极了。”
第193章 再起风波（3）
元正皇帝语气中带有两分嘲弄，“天师消息果然灵通。但这件事又有什么关联？你想说什么？”
玄法天师笑笑，解释道：“贫道今日一出观便听到街上人人都在传，说瑞王殿下疼爱宋小姐的紧。瑞王殿下若是知道了宋小姐是涂山灵珠，怕也不会轻易放手。”
“这倒是……”元正皇帝又被玄法天师说的头疼了，“持儿那孩子甚重感情。”
何况，元正皇帝本就觉得自己对沈持有所亏欠，现在刚给他许了婚，转头却又要动他的未婚妻。无论怎么说，元正皇帝也觉得心中愧疚。
但玄法天师却并不知晓元正皇帝心中的这么多想法，他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道：“而且，瑞王殿下身边还有个法力高强的初阳。所以，瑞王殿下和初阳这边，还需陛下安抚。”
元正皇帝冷冷一笑，“你倒是会安排，朕去安抚？”
可元正皇帝到底是慢慢放下了些许戒备，虽然玄法天师的话说的不很客气，但这才是所了解的玄法天师的真实面目。
然而，元正皇帝仔细一想之后又觉得疑惑。沈持虽然跟着初阳学习了一些功夫，但在玄法天师面前却也不值一提。
十多年前，夏琛在举荐初阳时也曾说过，初阳的实力与玄法天师不相上下。而且玄法天师有众多道徒相助，单枪匹马的初阳不见得会是玄法天师的对手。
玄法天师既然能够轻易对付沈持和初阳，那按照他一贯的性子，私吞涂山灵珠也不足为奇。可玄法天师现在却来请求自己帮忙，所求为何？
元正皇帝突然想到了玄法天师进门时曾说的，他观中弟子与夏琛暗中勾结。
难道与夏琛勾结的弟子，是个法力高强到让玄法天师担忧的主？所以，玄法天师是怕沈持初阳保护宋知虞，也怕夏琛也趁机浑水摸鱼进来捞一把，最后他寡不敌众白辛苦一场？
元正皇帝会心一笑，心道玄法天师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元正皇帝若想得到灵珠，确实也不好单独出面去面对沈持，有玄法天师这个一直让沈持厌恶的存在，或许能使沈持心里对自己不那么埋怨一些。
于是，元正皇帝又改口说道：“要朕出面倒也好说，到时候在天师动手前，我寻个由头将持儿和初阳调走便是。”
“至于景云那边……天师也不用太过担心。”
元正皇帝摩挲着腰间的龙形玉佩，心想自己有霓裳之光在手，夏琛是亲眼见过的。只要他和玄法天师敢有谋逆之举，自己便用霓裳之光一锅端了他们！
玄法天师听到元正皇帝同意，喜不自胜，欣喜自己终于和元正皇帝达成一致，接下来便可放手去夺取灵珠。
“陛下英明神武，贫道佩服。”
元正皇帝扶着额头，“宋巍那边，我还得尽快找个理由，让他将兵权交出来才算安稳。”
虽然元正皇帝也觉得宋巍不足为惧，可若能不声不响的解决一切，何必还要大动干戈一场？
“是。”玄法天师笑的合不拢嘴，“一切便仰赖陛下了。”
元正皇帝蓦地抬起眼，转折道：“但现在最为重要的还是西狄的事情。”
“贫道明白，贫道定会赶在西狄使团离京前，将妖毒下到西狄五皇子的身上。为陛下排忧解难，是贫道应尽的本分。”
元正皇帝甚是满意的“嗯”了一声，顿了两秒之后，他又补充道：“宋巍还是得在西狄的后面处理，免得他们见宋巍失去兵权，又再在边境兴起波澜。等到毅王逝去，他们自己国内的局势也不稳妥的时候，朕这边再动手处置宋巍。”
“天师？”元正皇帝唤道。
“贫道在。”
元正皇帝一边沉思，一边安排道：“朕最近会暗中排些人手藏在镇远将军府附近，但毕竟他们不通法术，为避免九尾狐回京夺取灵珠，天师那边最好也排些道徒。若能在镇远将军府附近布下结界法阵，那便最妙。九尾狐也要继续搜捕。此事事关重大，一切都得在掌控之中。”
“是。”玄法天师拱手一礼，“贫道等会儿回去便着手去办。”
玄法天师现在内心激动的紧，瑞王夏琛初阳宋巍这些麻烦，全都有元正皇帝来处理了，那自己只需安心捉捕宋知虞便可。
到时自己若是能成功得到灵珠，面对一直想长生不老的元正皇帝，自己分他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也并无不可。就像清风一直说的那样，元正皇帝不过肉体凡胎。若自己能大功告成，要杀要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玄法天师觉得今日的进展太顺利，元正皇帝竟也会有筹算不到位的时候。
而元正皇帝本就已经疲乏，见现在事已说完，他便不想再和玄法天师浪费时间。
元正皇帝摆了摆手，正准备叫玄法天师退下，却听见明德在门口叫了两声：“瑞王殿下！”
元正皇帝心中忽然一沉，问道：“明德，你叫谁？”
明德上前两步，迈进殿门，跪下行礼回道：“陛下，方才瑞王殿下来了，但殿下却绕了一圈又走了。”
元正皇帝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难道沈持是在殿外听见了自己和玄法天师的筹谋，这才没有进殿拜见反而转身离去的？
元正皇帝不敢肯定，又问道：“持儿在殿外呆了多久？”
明德回道：“殿下没有停下过脚步，刚走到殿门前便转身离去了。想来殿下是有什么事情突然想起没办，所以才没进殿拜见陛下。”
听到明德说沈持没有停过脚步，元正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沈持应该是没有听见自己与玄法天师的筹谋。
不然，按照沈持历来那关心则乱的性子，听见玄法天师说宋知虞是涂山灵珠，还要动手处置她，沈持怎么可能还稳得住？
但元正皇帝却有一点不明白，沈持本就鲜少进宫，后宫除了林婕妤以外，也没见他与那位娘子结交。他难得进宫一趟，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同自己说，但沈持却走到甘露殿门前又转身离去，那他进宫是为什么？
第194章 误会（1）
但元正皇帝却有一点不明白，沈持本就鲜少进宫，后宫除了林婕妤以外，也没见他与那位娘子结交。他难得进宫一趟，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同自己说，但沈持却走到甘露殿门前又转身离去，那他进宫是为什么？
元正皇帝暂时没想明白，但他却也没太放在心上，眼下有了更为重要的涂山灵珠要处理，沈持的那点小孩子心性也就不重要了。
……
另一边。
沈持脑中跳窜着各种错综复杂的信息，神思混沌。
他头也没回的从甘露殿离去，不知过了多久，竟已走到太极宫东北角的千步廊。
沈持站在栏杆前，脑海中还响彻着元正皇帝方才的几句话。
自己走到甘露殿门前，便听见元正皇帝对玄法天师说什么：“处置西狄”“宋将军失去兵权”“暗中监视镇远将军府”，还要加派人手继续追捕九尾狐的话。
沈持知道自己偷听逾矩，但事关宋知虞的家人，沈持却忍不住不去关心。
宋知虞今早还给自己说宋将军被舅舅参言，惹得元正皇帝忌惮。自己还只当是政见不和有所误会，没想到竟是父皇动了要处置宋将军的心思。
到底是自己久不上朝，对朝中局势了解不到位。竟不知父皇与宋将军之间，竟已发展到这种地步？
自己还向宋知虞承诺要为宋将军说情，结果，现在不但不能说情，甚至连提也不能提。不然按照父皇一贯敏感多疑的性子，铁定会认为自己因为和镇远将军府联姻，便与宋将军结了党。
太子一党的教训还血淋淋的摆在前面，自己可不能情急上头步太子的后尘。没了自己，宋知虞一家只会更加如履薄冰。
沈持在原地来回踱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换条计策。答应帮宋知虞帮宋将军说情的事，不得已就只有暂时放下了。现在若想帮宋将军和整个镇远将军府，便只能曲线救国从长计议。
……
当初阳等到百无聊赖的时候，沈持总算是从太极宫里出来了。
初阳见沈持愁眉苦脸，便跃下马车，走到沈持身前问道：“怎么？被你皇帝老爹骂了？”
沈持摇摇头，惜字如金的回道：“没见。”
初阳原想再问，沈持却先他一步进了马车。见沈持沉默，初阳也就没再开口。
可初阳从来也不是个能憋住事的人，眼看马车就要行进到西市，初阳盘算着，等下到了回梦阁人多眼杂，便更没有机会可以问沈持这些问题。
于是他在迟疑片刻之后，还是试探问道：“沈持……你给宋将军说情没说成，是吗？”
沈持缓缓抬起头，却也没看初阳，他盯着马车正前方，回道:“我没去说。”
“没去？”
初阳有些惊讶，但他转念又觉得很纳闷，“那你在宫里呆了那么久是干什么去了？难道是你皇帝老爹猜出你的想法，没给你说出口的机会？”
沈持长叹一口气，“我走到甘露殿门外，没进去。”
那意思就是压根没见着正主呗？
初阳听见沈持这个没那个也没，顿时有些急了，他道：“你这刚答应小媳妇的事，就差临门一脚，却又不去办了？那可是你未来老丈人啊，与你息息相关呐。”
沈持被初阳说的脑仁疼，他扶着额头，颔首解释道：“我走到门口发现玄法天师在里面。”
未等沈持说下一句，初阳便打断骂道：“那个牛鼻子老道又在搬弄什么是非？”
这回倒真让初阳给说对了，沈持见初阳没再说话，这才又继续解释道：“玄法天师和父皇具体在说什么，我也没听太清。但在甘露殿门前站的那么一小会儿，还是听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
“你听到什么？”
初阳问的太快，以至于和沈持的声音有些重叠，竟有种表演双簧的错觉。
沈持眉头紧皱，他回忆道：“听见父皇对玄法天师说什么‘处置西狄’‘宋将军失去兵权’‘暗中监视镇远将军府’之类的话，还叮嘱玄法天师加派人手追捕九尾狐。”
“要说这牛鼻子老道和你皇帝老爹还真有些让人害怕。”
初阳胆寒的抖了两下，“幸亏我只是一只白毛鼠，若我也是只像九尾狐那样的灵兽，玄法天师和你皇帝老爹就算冒着千难万险，也非得把我捉回去炖了。”
沈持瞧着初阳这感同身受的模样，忽然又来了一点兴致，他打趣道：“谁敢吃你？吃了也不怕的鼠疫。”
初阳一听沈持又对自己的种群有偏见，急忙反驳道：“什么鼠疫？老夫我可干净着呢。若你非要这么说，你怎么不说狐狸还有狐臭，猫拉屎还有酸味呢？”
初阳见沈持没接话，便自导自演的继续说道：“这些动物的本能天性，早在我们修炼的途中就被摒弃了。若还有这些本性在身，定是个修炼不精的半吊子。像你师父我这样的道行，若还携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传染病，那我这几百年不就白修炼了？另外，你成天跟我呆在一起，我要是有鼠疫，那还给你治什么妖毒。对吧？”
初阳这个问句依然没得到沈持的回答。
初阳瞬间感觉自己这习惯性的话痨有些尴尬，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见沈持似乎是出神陷入了沉思，便开解道：“你那皇帝老爹忌惮小丫头她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小丫头才分外担心，你也因此才会进宫想要说情。故而就不至于只听见了几句，便如此忧心忡忡。今天没说成，那就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再去说，那也是可以的啊。”
沈持总算有了点反应，他一边沉思一边回道：“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打算再去了。”
“为什么？”初阳不理解。
“宋将军现在的处境，左不过是主动放弃兵权以求安稳。”
沈持抬眼与初阳对视，继续说道：“婉婉说她爹娘有了对策，想来也与此类似的想法。但他们肯定没想到父皇的态度竟然已经坚决至此。”
第195章 误会（2）
“你父皇怎么坚决了？”初阳总觉得沈持又在杞人忧天，就像之前死活不愿和宋知虞在一起一样。
初阳正准备怼沈持两句骂醒他，却听见沈持又说道：“父皇是不会因为从舅舅哪里听说宋将军在西蜀只手遮天，就会立刻筹划这么多事情的人。这样的大事，他决计不会如此草率。”
“师父你想。”沈持说道，“若是你，你会对你一直忌惮的对手，这般轻易的就做出处置？”
马车已经行进到西市，现在正值中午散市，又到了道路每日必定要拥堵的时候。瑞王府的马车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便只得停下等待前方疏通。
突然停车的惯性，使沈持和初阳两人都同时向前踉跄了一下。
初阳回身坐正后，回应道：“确实不会。所以，你觉得夏丞相参宋将军只是一个巧合，而陛下抓住这个契机点燃导火索，才是真正的蓄谋已久？”
沈持没被车外的拥堵影响，他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持又继续说：“父皇怕是早就暗中筹谋好了一切。他既然已准备要收回宋将军的兵权，还派了人在暗中监视镇远将军府，想来一定是下了决心的。
我若是去说情，只会让父皇对宋将军更加忌惮，甚至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连累到我自己。我若是失势，往后便更没人可以在朝中为宋家说话了。
宋将军和宋夫人既然已经做好了放下的准备，届时只要顺应父皇的意思，想来是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的。只要留的命在，其余的身外之物全都好说。”
“对你而言，弃帅保车的做法确实得不偿失。”初阳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玩味笑道：“没想到你现在竟真有了点将军府准女婿的味道。可谁能想到，半年前你还想利用小丫头来接近镇远将军暗中调查来着？结果，现在竟然如此信任，彻底跑到‘敌方’队伍里去了。”
“什么准女婿、敌方友方的？”
沈持有些不好意思，他挡开初阳的手，又继续说道：“不过把话又再说回来，宋将军这边我的确是不能插手了。但还是得在暗中观察着玄法天师的动静，另外……”
沈持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苏仪在车外连声叫道：“宋小姐？宋小姐？宋……”
很明显宋小姐没有应答。
沈持心中一沉，掀起车帘问道：“你叫谁？”
苏仪神情有些懵，他指着马车后方宋知虞离去的背影，回沈持道：“属下在叫宋小姐。”
沈持顺着苏仪的手势看去，果见宋知虞正带着枫茉缓缓离去。
沈持连忙喊道：“婉婉，留步。”
宋知虞并没有理他。
沈持又叫。
宋知虞还是没有回头。
沈持前后叫了近十声，宋知虞都没有回应，难道是西市人多嘈杂的缘故？
沈持心中虽然有此猜测，却还是不禁狐疑的向苏仪发问道：“你看见宋小姐的时候，她人是站在哪里？”
苏仪回道：“因前方突然拥堵，属下起初并没有注意，也不确定宋小姐是从何处过来的。当我看见宋小姐时，她正站在马车后面准备转身。我见宋小姐要走，想着殿下就在此处，这才出声叫了几句。”
听完苏仪的话，沈持心里彻底架不住的慌起来。
初阳瞧见沈持神色有异，便知他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起身就准备下车，说道：“哎呀，我说你们这些小屁孩。有这东想西想的闲工夫，还不如下车跑过去将人直接叫住。”
初阳动手推了推沈持，想让他将下车的位置挪出来。
“让开让开，老夫下车替你叫人去。”
但沈持却抬手拦住了他，沈持轻轻摇了摇头，回道：“还是算了。”
沈持放下车帘，回车坐正之后，对苏仪身旁的车夫说道：“继续往回梦阁走吧。”
初阳又觉得纳闷了，心想自己果真是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了吗？
初阳坐回沈持身旁，连忙问道：“为什么不去叫住小丫头，你不是怕她听见误会吗？直接把人叫住说清楚不好吗？”
沈持叹道:“虽说如此最为直接，但……她若是问起我今日进宫之后，父皇对宋将军的态度，我该如何回答？”
沈持看向初阳，“师父，若是要我对她说她们家马上就要被父皇处置这样残忍的话，我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失望的眼神。还是过两日缓缓再给她解释吧。况且，也许她什么也没听见呢？”
听到沈持的话，初阳眼前也不禁浮现出了宋知虞沮丧不已的神情。
初阳跟着叹气道：“也行，那就暂时先这样吧。”
沈持沉思道：“等会儿到了回梦阁，我便先派几个人去镇远将军府附近看着，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也好第一时间得知。”
……
宋知虞领着枫茉一路快走，直到拐过两个弯彻底看不见西市，这才停了下来。
枫茉喘着粗气，问道：“小姐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瑞王殿下都出来叫你了，你就直接去质问瑞王殿下，问他为什么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就可以了吗？”
宋知虞将气息调整过来，教导道：“枫茉，帮人是情分不是本分。易书兄怕他自己会受到连累，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太子一党的教训还摆在眼前，过去那些风光恣意的一众党羽，不也是说没便没了么？”
枫茉却不能认同，她回道：“可你跟瑞王殿下是马上就要成为夫妻的人啊，他帮我们将军府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吗？而且，瑞王殿下他竟然还曾经想利用小姐？”
宋知虞却苦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这世上那有什么应当不应当，每个人连自己的日子都过的一塌糊涂，那里就有普度众生的责任了？”
宋知虞叹了口气，她心中其实也豁达不起来，但她还是又向枫茉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为难，但又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所以这才慌忙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