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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月冰轮     盛世小妖精txt下载     盛世小妖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霓裳之光

    夏琛游离在外的神思被元正皇帝一语召回,他连忙小跑跟上前去,笑道:“微臣没见过世面,被陛下设计的精巧机关给迷住了。”

    元正皇帝皱眉道:“你少在这里拍马屁,你还会没见过世面?”

    但元正皇帝又转而蔑笑道:“不过,这里的机关在设计之时,确实是费了一番功夫。你在别处没见过也难怪。”

    夏琛望了眼前面漆黑幽深的台阶,问道:“这台阶是通往何处?”

    元正皇帝面无表情的回道:“你跟着朕走就知道了。”

    夏琛见元正皇帝不想多言,便没再说话,恭敬的跟在元正皇帝身后,一步紧跟一步的随元正皇帝往深渊走去。

    通往密室的这段台阶看着幽深狭长,其实没走多久便见了底。毕竟这片湖就这么大,继续往下挖,能挖到哪里去?

    元正皇帝再次取下玉佩,将其整块嵌入一面满是相同花纹的墙壁中。

    夏琛看着面前这些繁密的花纹,心想自己若不是跟着元正皇帝一起来,就算是拿着玉佩走到了这里,也不会知道正确的锁眼究竟是那个。

    这样一件费劲心力的密室,但凡有一步行差踏错,想来必定是万箭穿心命丧当场。

    面前的墙壁开始缓慢移动,当整个机关停止运动时,周围的烛火在瞬间亮了起来。

    夏琛这时才看清,周围的墙壁上全都布满了弓弩。

    夏琛还正在惊叹,元正皇帝便背手走进密室,头也不回的对夏琛说道:“进来。”

    夏琛颔首见礼,赶紧跟上前去。

    进到密室,夏琛便被那耀眼的琉璃星光闪花了眼。

    元正皇帝见夏琛满脸写着难以置信,便问道:“景云见过这件法器?”

    夏琛连忙低下头,否认道:“没见过,这是微臣第一次见。”

    元正皇帝轻“嗯”一声,“也对,青山散人的秘密法器,哪是什么人都能见过的。”

    元正皇帝抬手指了指法器的方向,示意夏琛上前查看。

    “你也别拘着了,上去瞧瞧吧,看知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夏琛朝元正皇帝拱手一礼后,便迈上台阶,走到了放置法器的桌案前面。

    青山散人的法器其实是一件白玉函,或者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白玉函里冒出七彩光芒的“气体”。

    元正皇帝走到夏琛身边,解释道:“这只玉函看起来平平无奇,连一点装饰花纹也没有,可青山散人当时却说这是件厉害法宝。朕本想再仔细问问,青山散人只说天机不可泄露,等到需要时,拿出这件法器便可见分晓。”

    元正皇帝瞥了眼夏琛的表情,问道:“景云可知这件法器奇妙在何处?”

    夏琛盯着那团七彩琉璃星光目不转睛,“或许这只白玉函只是一件容器,真正的法器可能是玉函里面的东西。陛下可有打开看过?”

    元正皇帝摇头,“朕也猜到重点应是里面的东西,但这只玉函看似扣的不够紧密,实际上却怎么也打不开。青山散人当时只说到时便见分晓,朕便猜测这玉函上面,或许是下了什么封印还没有解开吧。”

    夏琛转身笑笑,朝元正皇帝见礼道:“还请陛下赎罪,微臣当年学艺不精又半途而废,身上这点半吊子功夫的确看不出这件法器的奥妙。”

    元正皇帝并不意外,他摆摆手说道:“朕也没期待你真能看出什么,只是现在玄法天师确实棘手,或许也是时候拿出这件法器了。”

    夏琛几乎想都不没想,便与元正皇帝同时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元正皇帝不禁纳闷,夏琛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这本来就是青山散人赠与自己压制玄法天师的法器,现在不正是拿出使用的时候吗?

    夏琛思虑了片刻,才匆忙解释道:“陛下,这……这件法器还没到使用的时候。”

    元正皇帝眉头微蹙,他狐疑道:“景云,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夏琛摇头道:“微臣只是觉得玄法天师或许有别的方式可以解决,这件法器流光异彩,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随意用掉,岂非浪费?”

    元正皇帝冷冷一笑,仍旧没有打消疑虑。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但元正皇帝还是转换话题问道:“你说别的方式,是什么?”

    夏琛上前一步,“玄法天师座下豢养的妖兽甚多,但都碍于法力低微,这才屈服于他。陛下若想不费力,挑起争端让他们自相残杀即可。这或许便是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方式。”

    元正皇帝心中疑云更重,“让妖兽与玄法天师自相残杀?”

    元正皇帝好笑道:“那妖兽失控又当如何?没了玄法天师,谁有能力出面来控制这个场面?”

    元正皇帝注视着夏琛来回踱步,说道:“景云,自从你看到法器之后,你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说!这件法器到底有何作用?”

    夏琛态度扭捏,他迟疑道:“陛下,微臣……微臣……”

    “有话直说!”

    元正皇帝最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玩心眼,他没耐心听夏琛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想打太极的话。

    “陛下,微臣也只是听说,但从来也没见过,所以不敢妄言。”

    夏琛长吁一口气,“微臣年少在外云游时,曾听说过一个仙家法器——‘霓裳之光’。”

    元正皇帝指着桌案上的白玉函反问道:“你说这叫‘霓裳之光’?有什么作用?如何使用?”

    虽然元正皇帝一连三问,但夏琛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解释道:“传言青山散人座下第一法宝,名叫‘霓裳之光’。因该法器会发出炫目的光芒,犹如姹紫嫣红的漫天云霞,故而得有此名。‘霓裳之光’是一团不知青山散人从何处提炼而出的精纯之气,可困神诛仙。玄法天师这种连九尾狐都打不过的水平,为解决他而把‘霓裳之光’用掉,实在浪费。”

    元正皇帝惊喜不已,难以置信道:“这团五颜六色的东西,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可以困神诛仙?”

    夏琛嘴角不经意的微抿,回道:“‘霓裳之光’确有此效,但微臣才疏学浅,也不知有没有认错。”

第167章 放弃寻找

    “没错,一定没错。”

    元正皇帝乐道:“青山散人当时虽然没有多言,但有说这件法器是他毕生心血。景云你又说青山散人座下的第一法宝叫‘霓裳之光’,这不就全都对上了吗?”

    元正皇帝侧首,又问道:“景云,方才你说引玄法天师座下妖兽与他相斗,这件事你可有把握?‘霓裳之光’如此厉害,朕确实不能轻易用掉。但长生丹并未炼成,玄法天师现在也不可杀,这件事就又变得棘手了。”

    夏琛思考权夺了片刻,缓缓说道:“那就暂时先不动玄法天师,等我们成功捉住九尾狐之后,再看他真实的态度从长计议。”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没得出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元正皇帝更对玄法天师感到头疼了。

    原本还以为可用青山散人的法器轻松解决掉玄法天师,结果没想到这件法器用起来实在是太轻松了,甚至轻松的使元正皇帝不想用它。

    但现在也只有再观察观察看。

    处置皇后和太子的事情,也不能宣扬出去,不然现在局势动荡,只会逼得玄法天师狗急跳墙。

    元正皇帝微颔下颌,沉声道:“看来在处理郑氏一族之前,朕还得先去安抚玄法天师。”

    ……

    宋知虞脖颈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像是两颗挂在脖子上的黢黑葡萄。

    宋夫人怎么瞧都觉得扎眼,再想到今日宋将军下朝回来告诉自己的一切,宋夫人心里就更加淤堵了。

    宋夫人放下筷子,叹气道:“陛下一直不给我们回西蜀的事情一个答复,又一直躲着不见你。现在还动手处理起了郑氏一族,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听到宋夫人这话,宋将军和宋知虞也无心再吃。

    宋知虞摩挲着自己脖颈上的两块结痂,似乎从楠山狩猎那日起,整个北梁的风向就开始变化了。

    宋将军亦是叹气,回道:“听陛下今日早朝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我接手‘千里追踪’。陛下对我请召离京一事,一直不应允也不否决,或许就是在权夺郑氏留下的烂摊子该如何处置吧。”

    宋夫人又瞧了宋知虞脖颈上的结痂一眼,叹气道:“皇后与太子也是,竟然敢公然刺杀瑞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真叫人时刻悬心,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宋知虞微低着头,插话道:“看陛下处理郑氏如此雷厉风行的速度,想来也不是筹谋一天两天了。”

    宋将军肯首道:“知虞说的没错。”

    宋夫人却反驳道:“话虽如此,但这朝堂局势突变,原本独揽半边天的郑丞相一党说倒就倒。总是……总是叫人心里害怕。”

    宋将军听出了宋夫人的言外之意,叹道:“虽说伴君如伴虎,但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陛下年轻时便是个强势霸道的性子,现在就更容忍不了有人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何况现在又有瑞王的事在哪里摆着,郑氏一族的覆灭,不过迟早的事情。”

    宋夫人像是听到一件大新闻,她反而笑道:“我倒难得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怎么?现在不对你的恩师报答感激之情了?”

    宋将军摸了摸后脑勺,被宋夫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咳,当年的举荐之恩,若说报答其实早就报答了。可气的是……我对他们真心实意,他们却反过来算计我的女儿。我宋巍能当做没有这件事,便已是仁至义尽了。倒是知虞……”

    宋将军停顿不言,面部表情一言难尽,就像是被鱼刺卡住喉咙似的。

    “爹想说什么?”宋知虞问。

    “你……”宋将军迟疑道,“是不是拜托了瑞王帮忙找雪娘?”

    宋知虞先是一怔,而后点头轻“嗯”了一声。

    宋将军紧接着便是叹气,“唉,这件事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雪娘在我们府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你也是真真不错。只是知虞,雪娘现在的身份是九尾狐,你的心思若叫旁人知晓,那必是一桩祸事。”

    “我虽然拜托了易书兄帮忙,但最近却没什么进展。”

    宋知虞指着沈持避暑别苑的方向,解释道:“你们听。自从出了郑氏一族的事情之后,他这个瑞王就被堵的整日出不了门。雪娘的事,他也不敢交给旁人去办,只是托付于他手下的几个亲信,但却收效甚微。”

    宋知虞将头转过来,干巴巴的笑道:“所以,爹其实不用担心,我拜托易书兄帮忙找雪娘这件事,等同于没有。易书兄之所以能答应我,也是为了让我心中能够有所慰藉吧。女儿这几日也看开了,雪娘本就不属于任何地方,找不到她,便是最好的消息。”

    宋夫人见到宋知虞对九尾狐这般上心的模样,竟如孩童一般产生了三分醋意。

    她嘟囔道:“你对雪娘,倒是比对你亲娘还上心。”

    宋知虞一听心里瞬间就犯起了堵,宋夫人怎么还计较这个了?

    “娘,这两件事怎么能一样呢。”

    话虽如此说,但宋知虞却避开了视线,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碍于宋夫人的威压。

    宋夫人也没管旁的,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边吃边说道:“总之,娘是不赞成你找九尾狐的,好不容易九尾狐现世,玄法天师的目光总算从你身上移开,放到了追捕九尾狐上面,你现在却上赶着往前冲?这算怎么回事!无论瑞王那边找不找九尾狐,亦或是怎么设计,那都与你无关。现在朝中局势动荡不安,虽然郑氏一族被处置,太子一党看似倾覆,但太子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谁知后面还会有什么变化?你和瑞王要是又坏了玄法天师的事,没准他以后就给你们来一个秋后算账。”

    宋夫人叹了口气,叮嘱道:“知虞,你让瑞王也收手别查了吧,对你对他都好。娘知道你放心不下九尾狐,但她毕竟是妖邪,与我们人妖殊途,不是能再一路走下去的人了。”

    “娘。”

    宋知虞的声音里有丝颤抖,“那……万一我也是妖怪呢?我们……殊途吗?”

第168章 撞见沐浴

    “娘。”

    宋知虞的声音里有丝颤抖,“那……万一我也是妖怪呢?我们……殊途吗?”

    宋夫人噗呲一声就笑了,她捂嘴说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妖怪?你若是妖怪,那娘岂不是也是妖怪了?”

    宋夫人笑着摇摇头,“你这又是在犯什么糊涂呢……”

    看来,自己的血可以解开妖毒的事,还是暂时不给爹娘说了,免得又让他们浮想联翩的担惊受怕。

    宋知虞提起嘴角干巴巴的笑笑,“我就是随口说说。”

    宋将军瞅了宋知虞一眼,在旁笑道:“傻丫头。”

    宋夫人收敛笑意,再次嘱咐道:“来日得了空,你还是去给瑞王殿下说说吧,知虞?”

    宋知虞的筷子在碗里来回戳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夹起一团米饭来。

    最后,她叹了口气,彻底放弃道:“好,我明白了。”

    宋夫人也没再接话,伸过手来摸了摸宋知虞的脑袋。

    宋将军补话道:“你娘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稍微知点内情的人,只要动动脑子,也知道瑞王遇刺一事,玄法天师定有参与。但……陛下却并没有惩处他,抛开玄法天师与郑氏往日的勾当不说,仅凭行刺皇子一事,那也是死罪啊。可……可……”

    讲到这里,宋将军也像宋夫人那般叹气,他继续说道:“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往日为了引出九尾狐,拿你当做诱饵。现在为了让玄法天师捉住九尾狐炼长生丹,竟连瑞王遇刺也佯装不知。看来,我北梁已快沦为玄法道的天下了。”

    宋知虞不想听这些权谋之事,她侧首望着沈持避暑别苑的方向,心想:自己也有几日没见到沈持了,爹娘心中又不安定,自己等会儿干脆就直接去王府找他吧。

    ……

    沈持避暑别苑的门前,挤满了各家赶来送礼的人。

    兴许是懒得解释,沈持府门前竟连一个门房也没有,直接将大门紧锁,玩了招闭门谢客。

    宋知虞原本想找个下人通传,现在竟也不成了。

    枫茉也探出脑袋看了看,说道:“小姐,瑞王殿下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宋知虞却不想放弃,她上次看见沈持六艺堂外的院子,有道可以外出的偏门,她就不信连那道小门也有人侯着。

    宋知虞将车帘掀起,低声对车夫吩咐道:“前面直走右转,在王府的偏门停下。”

    “小姐……”

    枫茉总觉得宋知虞身为镇远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到瑞王府造访怎么也不该走偏门,可枫茉张嘴哑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宋知虞本就不是一个默守陈规的主,何况对方还是瑞王殿下。

    只枫茉想件事的功夫,马车便又停下了。

    车夫将脖子转过来,对着车内说道:“小姐,王府的偏门到了,但……”

    一听车夫这个欲言又止的“但”字,宋知虞就知道情况与自己的预料不符。

    她掀起车帘走出去,这才发现想到走偏门的人不止自己。堵在偏门,等着给沈持送礼的人一点也不比前门少。

    车夫机灵的试探道:“小姐,要不我再把车驾到后门看看?”

    宋知虞摇摇头,一道不起眼的偏门尚且这么多人,那就更别指望后门能空了。瑞王府的避暑别苑,最近几日肯定是不打算再开门的。

    想到这里,宋知虞一把提起裙角,扒在墙上就要开始爬。

    枫茉惊道:“小姐!这里这么多人呢!”

    宋知虞跨坐在墙上,无所谓的笑道:“你们俩就先回去吧,别的不用管了。”

    在偏门守了几天的那几个人,看着跨坐在院墙上的宋知虞议论纷纷:“那个姑娘是谁啊?竟然敢翻瑞王府的院墙,不要命了?”

    “瞧着还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宋知虞才不管这些人怎么说,她转身一跃便跳进了王府的院中。

    车夫虽然知道自家小姐有个“西蜀霸王花”的名头,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逾矩的场景。

    他楞在原地不知所措,讨枫茉的示下道:“枫茉姑娘,咱们现在……”

    枫茉重新坐回车内,叹笑道:“算了,我们回去吧,等会儿瑞王殿下会送小姐回来的。”

    ……

    宋知虞久不翻墙,手艺生疏。

    这头刚和枫茉逞能说完爽快话,转身便在落地的时候崴了脚。

    宋知虞吃痛站起,幸好自己翻墙的位置就是沈持书房,不然自己还得一瘸一拐的忍痛走多远?

    见六艺堂的门大开着,宋知虞便直接在院里叫了一声:“易书兄?”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

    宋知虞不禁纳闷:沈持不在书房,那会在哪里?房间吗?可沈持的房间又在哪儿?

    宋知虞上次受伤醒来之后,并没有仔细观察,对沈持房间的方位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四下张望,见沈持府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下人。

    宋知虞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还得靠自己这只扭伤的脚一步一步的找过去。

    想来书房应该不会设计的离房间太远,沈持的人大概就在不远处吧?

    宋知虞踮着脚尖,扶着长廊的墙壁往府内走去。

    她路过每个房间都喊一声:“易书兄?”

    终于,在转过两个弯之后,总算得到了回应。

    “是婉婉吗?”

    听见沈持的声音,宋知虞大喜,一把推开身侧虚掩的房门便走了进去。

    “我总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

    宋知虞的下半句话,戛止在她进门的这一刹那。

    宋知虞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两个院子里一个人也没见着。原来是本就不喜欢身边下人太多的沈持,正在洗澡啊……

    宋知虞透过乳白色的屏风纱帘,看见沈持裸露着身体,正若隐若现的坐在浴桶里望着自己。

    宋知虞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她急忙背过身去,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那个……易书兄,我先走一步。”

    沈持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婉婉,等等。”

第169章 亲吻(1)

    宋知虞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她急忙背过身去,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那个……易书兄,我先走一步。”

    沈持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婉婉,等等。”

    宋知虞背对着沈持,在沈持这句话的末尾,听见了他从浴桶起身的水声。

    宋知虞楞在原地,正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沈持却已穿好裤子,披上一件外袍,走到了宋知虞身前。

    他湿透的长发像是妖树的藤蔓,贴合着胴体的肌理沟壑,在不停勾走宋知虞的三魂七魄。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从沈持身上滴下的水珠,像一道细小的瀑布,不断浸湿宋知虞的绣鞋。

    她错开视线不敢看这样衣不蔽体的沈持,“我……我想告诉易书兄,不要再查雪娘踪迹的事了。”

    沈持淡然一笑,他像是知道宋知虞内心的想法似的。

    “没关系,我暗中帮你查着,也不是什么费工夫的事。婉婉不必过虑。”

    宋知虞能感受到沈持身上不断传来的热气,她害臊的想转身离开,但崴伤的脚踝却在这时出卖了她。

    宋知虞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沈持一把抱住她,关切道:“你脚崴了?怎么回事?”

    沈持顿了顿,想到这几日王府门前的情形,又笑着问道:“难道你是翻墙进来的?”

    宋知虞贴在沈持怀里,双手还能感受到沈持皮肤的触感和温度。宋知虞的脸这下更红了,像是两个挂在雪中的红柿子球。

    她从沈持怀里挣脱,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不翻墙没法进来嘛。若是从大门进来有下人带,我也就不会撞见……”

    说到这儿,宋知虞的眼神又闪躲了。

    沈持只觉轻灵可爱,他扶着宋知虞坐到睡榻上,回道:“我只是刚刚练过剑,觉得一身汗津津的不舒服。确实也没人会在中午沐浴,这不怪婉婉,是我府里的下人没把门扣好的缘故。”

    宋知虞觉得沈持给自己找的台阶还不如不找……

    她低着头不说话。

    沈持半跪在宋知虞身前,伸手要去脱她的鞋子。

    宋知虞下意识的躲避,遮挡道:“干嘛?”

    沈持用了一种哄小孩的语气,他轻轻抬过宋知虞的脚,微笑道:“让我看看你崴伤的脚,别怕。”

    听见沈持这样温柔的语调,宋知虞立马就乖了,坐在睡榻上一言不发。

    沈持轻轻脱下宋知虞的绣鞋和长袜,看着宋知虞微肿的脚踝说道:“我给你上点药酒揉揉,你忍着点。”

    宋知虞脸红的有些喘不过气,她只是小鸡啄米的点头,再也说不出旁的话。

    沈持单手拖过柜子上的药箱,宋知虞看了眼那些瓶瓶罐罐上面写的字,全是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这些沈持常备在房间的药品,难道都是他时常用到的?

    那沈持平时是多么容易受伤?或者换句话说,沈持是身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

    宋知虞还正在神游太虚,沈持这边便已经给宋知虞的脚踝涂好药酒,正准备上手揉搓。

    宋知虞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沈持心疼的皱眉道:“婉婉,忍着点,就快好了。”

    沈持轻轻转动着宋知虞的脚踝,转着转着,宋知虞似乎就真的感受不到疼痛了。

    宋知虞看着沈持这副温柔至极的神情,问道:“易书兄,最近你都在府里闭门不出吗?”

    沈持抬头瞥了宋知虞一眼,回道:“嗯。但我倒不是全为了躲门口那些送礼的人,主要还是为了避嫌。”

    宋知虞“嗯”了一声没有立刻说话。

    宋知虞明白,沈持是不想在郑氏一族和太子一党失势的时候,将自己显得太过活跃。

    对于沈持这样身份的人而言,太过耀眼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顿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易书兄身体最近还好吗?从楠山林场回来后,你的妖毒可有再发作过?”

    提起楠山林场,沈持的记忆又被拉到了那天他咬破宋知虞脖颈的时候。

    他看着宋知虞衣领将遮未遮的两道痂痕,叹着气将宋知虞的脚放下,反问道:“婉婉,你怕我吗?”

    宋知虞被沈持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怔住,“为什么要这样问?”

    但她转念想了一会儿后,弯腰将头低下,看着沈持的眼睛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怕易书兄,我只是……心疼你。”

    听到宋知虞这话,沈持的眼中闪起晶莹的泪光。他感动抬头的刹那,又从宋知虞身上嗅到了一缕少女体香。不知怎的,沈持鬼使神差的就扣住了宋知虞的脖子。

    当沈持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宋知虞彻底愣住了。

    今天自己没有喝酒,沈持瞧上去也不像喝过酒的样子。而且,现在还就坐在自己上次做过的羞耻梦的睡榻上。梦境和现实在这一刻,完美重叠。

    所以……沈持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依着现在的状况,难道是自己上次的美梦成了真?

    宋知虞脑子里想法乱七八糟,转眼便被沈持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就连坐着也觉得疲软。

    沈持压在她身上顺势躺了下去,宋知虞能清晰的感受到,沈持的体温比方才高了许多。沈持一手扣住宋知虞的下颌,一手在她的腰身上游走。

    宋知虞脑子发蒙,嗡嗡直响。直到她感觉自己的小腹被沈持抵的有些疼,腰带似乎也松开了,她才一把推开沈持的脑袋,轻之又轻的唤了一声:“易书兄。”

    沈持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他喘着粗气平复,却也没从宋知虞的身上起来。

    “我吓到你了。”

    沈持像是暗自下定了决心,他扣在宋知虞下颌的手移到了宋知虞的脖颈。

    沈持摩挲着宋知虞的痂痕,问道:“那天在楠山林场,我咬的你很疼吧?可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呢?像我这样不人不妖,也不知还能活多久的怪物,你应该怕我才对。”

    沈持的话却像是给宋知虞注入了一股莫名的勇气,她突然反扣住沈持的后脑勺,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不怕你,你也不是怪物。”

    沈持本想再接着说句什么,宋知虞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紧接着发问道:“易书兄,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吗?”

第170章 亲吻(2)

    这下换沈持错愕了,他没想到宋知虞会问的如此直接。不过自己多次情不自禁的举动,其实也早就出卖自己的真心了吧?光是嘴硬又有什么用?

    沈持的眼眶变得更红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沙哑。

    “我妖毒已入骨,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婉婉,我或许陪不了你一辈子。”

    听到沈持这句满是忧思的话,宋知虞却终于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她又将沈持的头压低了两分,两人鼻息可闻。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你活我就陪你活,你疯我就陪你疯,你死我也陪你死。我宋知虞别无他图,只求能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婉婉……”

    听到宋知虞如此说,沈持怎么可能还抵得住?

    沈持眼角的泪水已经滴到了宋知虞脸上,他又再次紧紧扣住宋知虞的下颌吻了上去。

    沈持在心里不断发问:自己之前的自我封锁都是些什么东西?

    吻了许久之后,沈持终于离开宋知虞的嘴唇换气。两人四目相对的喘着粗气,看着看着,宋知虞又笑了。

    她抬手描摹着沈持的眉骨鼻梁,喃喃道:“我好像又在做梦。”

    听到宋知虞说做梦,沈持心虚的错开视线,回道:“没有做梦。”

    但他又很想确认宋知虞说的做梦跟自己想的是不是同一回事,便又侧过首去,问道:“难道你经常做这样的梦?”

    宋知虞臊的差点没背过气起,她推开沈持嘟囔道:“什么经常?就……做过一次这样的梦。梦里……还是在这张睡榻上,就是我在楠山林场昏迷的那天。”

    宋知虞说着说着,大概是没了害羞的抗拒心理,反而越说越兴奋:“易书兄,其实……我刚刚有种美梦成真的错觉。”

    沈持忍不住低头浅笑,宋知虞还是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这样的宋知虞才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明媚耀眼女子啊。

    “早知道能让你这么开心,我……”

    宋知虞笑着坐起来,“没关系,我都明白,易书兄不必解释。”

    沈持摸着宋知虞的脸颊,愧疚道:“我之前诸多顾忌,到底是庸人自扰,走出困局之后再看,前尘种种似乎都不再重要。”

    原来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一句你说永远不会放弃我的话。

    宋知虞握住沈持的手,像只黏人的小猫一样,不断在沈持手上蹭来蹭去。

    沈持没什么想说的,他再次抱住宋知虞,将她搂入怀中。

    “婉婉,等会儿我们……”

    “沈持!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还没洗完?回梦阁还要不要师父施法带你去?”

    初阳豪迈的一脚将门踢开,下一秒却凝固在半空落不下地。

    初阳与沈持面面相觑,却发现沈持整个人,都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阴森的怒气。

    初阳知道自己又踩了沈持的痛点,他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转身,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老夫突然想起来药材还没翻晒,先走一步。”

    初阳拔腿就要跑,沈持不轻不重的补上两个字:“关门。”

    “诶。”初阳虚着眼睛,转身将门拉上。

    宋知虞却已臊的抬不起头,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沈持的臂弯。

    “他走了。”

    沈持抚摸着宋知虞的后脑勺,轻柔的说。

    宋知虞缓缓将头抬起,两颊绯红。她这时不敢看沈持的眼睛,怕场面更加尴尬,只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沈持佯装咳嗽两声,起身说道:“北苑的避暑别苑小,师父就住我旁边,成天有事没事的就会来烦我。等过几日回到京城王府,就不会再隔得这样近了。”

    宋知虞双颊更红了,她娇嗔道:“什么回到王府隔得近不近,说的好像谁还会再来找你似的?”

    顿了两秒,宋知虞又注意到自己有遗漏的信息。

    “等等,易书兄说过几日回到京城王府,你要走?”

    沈持在宋知虞对面坐正,反问道:“不日西狄就将来朝,婉婉不知?”

    宋知虞摇摇头。

    沈持吁了口气,解释道:“这还是宋将军在西蜀击退狄人之后,西狄第一次来朝纳贡,所以父皇分外重视这件事。今晨散朝之后,舅舅派手下来报,说是这几日就要回京了。”

    沈持笑笑,“我还以为婉婉这个时辰从家里出来,是已经知道了回京这件事。”

    宋知虞没有立即接话,别说沈持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回京这件事,就是宋知虞自己听完沈持如此说之后,也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可宋将军下朝回来,却只字未提,反而讳莫如深的问起自己拜托沈持寻找雪娘的事。难道爹爹此举另有深意?

    沈持见宋知虞迟疑,又想到宋知虞方才让自己不再查九尾狐的事,忙问道:“莫非父皇知晓了我们暗中找寻九尾狐的事,所以私下警告了宋将军?那……”

    沈持拖着长长的尾音,“西狄来朝,对你们将军府而言,或许也并不是一件鲜花着锦的好事。”

    沈持叹气道:“既然如此,九尾狐的事就暂时放一放,不查了。”

    沈持权夺了这么多,宋知虞却不能确定是否正确。

    “关于西狄来朝的事,爹爹并未提及。他只问问了我追查九尾狐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陛下是否已经知晓。”

    宋知虞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但易书兄所言,确实很有可能。西狄来朝,或许会把爹爹推向朝堂的风口浪尖,本来现在的时局就十分敏感,爹爹又曾是郑国丈的门生……”

    沈持抬手抚平宋知虞紧皱的眉头,宽慰道:“你先别担心这么多,事情不一定会如此发展,我也会在父皇面前为宋将军极力斡旋的。”

    宋知虞勉强提唇笑笑,回道:“多谢易书兄。”

    沈持从宋知虞背后搂住她,声音低沉温柔,“去掉末尾那个字吧,以后就叫我易书。”

    ……

    元正二十五年,立秋。

    以西狄五皇子为首的使团来朝,北梁为显大国风度,在太极宫设下极乐夜宴款待。是以,降服西狄的镇远将军便成了夜宴不可或缺的角色。

第171章 夜宴(1)

    宋夫人坐在案前惴惴不安,宋知虞握住宋夫人的手掌,安抚道:“娘,别担心。咱们一家忠君爱国,对得起苍生神明。”

    宋夫人反握住宋知虞的双手,叹笑道:“知虞说的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是娘太过庸人自扰了。”

    两母女的话音刚落,殿内的歌舞便已结束。

    西狄毅王端着酒杯起身,走到殿中,向元正皇帝行礼道:“早就听闻北梁国力强盛,舞姬也是天下第一美艳,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元正皇帝哈哈一笑,回道:“五皇子过誉了。朕也曾听闻西狄毅王勇猛非常,是西狄第一勇士?”

    毅王摆摆头,自嘲道:“什么西狄第一勇士,不还是镇远将军的手下败将吗?”

    毅王转过身,将酒杯举向宋将军,说道:“方才本王已敬过陛下的酒了,现在也应当敬宋将军一杯才是。”

    宋将军打量着元正皇帝脸上并无异色,便举起酒杯,起身说道:“毅王殿下自谦了,末将能在战场上与毅王棋逢对手,是末将此生之幸。”

    说罢,宋将军抬头将酒一饮而尽,毅王也紧随其后。

    “宋将军才是真正的谦虚。”

    毅王举起只有四指的右手反复打量,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本王这根断去的小指,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现在再见到宋将军,还是疼的钻心。”

    宋知虞俯在宋夫人耳边,小声接话道:“他这是以退为进,拆爹爹的台呢。”

    宋夫人摇摇头,眼神示意宋知虞不要说话。

    宋将军装作没听明白,假笑道:“毅王殿下能文能武,实乃举世无双的将才。”

    毅王也没再多费唇舌,他冷冷一笑,往自己的坐席走去。

    毅王故作轻浮,“本王还是回座继续观赏歌舞吧,如此妙舞若不虔诚观赏,岂不辜负了诸位舞姬经年累月锤炼而出的心血?”

    元正皇帝也装作听不懂,他顺着毅王的话接着说道:“既然五皇子如此喜欢今日夜宴的歌舞,那朕便将这支舞团送与五皇子。”

    毅王起身见礼,表情夸张的惊喜道:“哎呀,臣拜谢陛下隆恩!”

    元正皇帝不失威仪的点头微笑,明德机灵的朝候在廊下的舞姬挥了挥手,舞姬们便走到毅王面前一字排开,向其见礼。

    夏琛却像是没看到元正皇帝赏赐舞姬的场面,他坐在席位上继续方才的话题,笑道:“宋将军果然功高盖世,没想到勇猛如毅王这样的将才,都是宋将军的手下败将。”

    夏琛此话一出,毅王旁边的贴身随侍便忍不住了,他横眉怒道:“北梁实在是欺人太甚,殿下自己说手下败将自谦便罢了,他们竟然还敢顺阶而上,蹬鼻子上脸?”

    毅王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笑道:“不是蹬鼻子上脸,那个夏琛是在帮我们。”

    随侍一脸惊讶,“帮我们?”

    毅王勾唇道:“听说前些日子,皇帝处置了皇后与太子,连带着皇后的整个母族都受到责罚。没想到即使如此,他们北梁内部的争斗都还没结束。你就在边上看好戏吧。”

    察觉出夏琛真正意图的,不止西狄毅王,还有坐在席首的沈持。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夏琛,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舅舅这是在捧杀宋将军?所求为何?”

    苏仪不敢妄议,但他还是不放心的在沈持耳边叮嘱了一句:“殿下今日不宜掺和,无论丞相目的为何,咱们还是别管的好。”

    苏仪话音刚落,另一头的毅王便接在夏琛的话后,说道:“可不是吗?宋将军在西蜀英勇无敌,我西狄将士听到宋将军的名号,简直是闻风丧胆。我们狄人是最敬佩英勇之人的,经此一战,西狄虽然元气大伤,但我们却因此结识了像宋将军这样的北梁战神。本王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虽败犹荣。”

    原本夏琛说的话,就已经够让宋将军头疼了,现在再加上西狄五皇子这出唱双簧似的吹捧,宋将军就更不知如何接话了。

    元正皇帝听到夏琛那句话时,知道他是刻意为之,心里还没什么波澜。但现在经过西狄五皇子这一长串话的润色加工,即使元正皇帝知道西狄是想火上浇油,但他心里却还是不太舒服。

    元正皇帝侧首对明德问道:“明德,你说朕之前是不是不该听景云所言,将‘千里追踪’划给宋巍接管?”

    明德先是震惊,而后又惶恐不已,元正皇帝怎么突然在夜宴上,和自己这样一个奴才商讨朝政大事了?

    明德连忙拱手见礼道:“陛下与左丞相的决定,是基于整个朝堂的大局,老奴目光短浅,达不到陛下和左丞相的高度。”

    元正皇帝瞥了明德一眼,嗤笑道:“你倒是个人精。”

    元正皇帝又将目光投向殿内,他打量着西狄五皇子的神情,又继续跟明德说道:“西狄毅王虽然这样附和景云是别有目的,但瞧他那样子,似乎所言非虚呐。宋巍在西蜀军中的声望很高,这是事实。”

    明德更不敢接话了,他躬着身子,将脑袋埋的很低。

    台下,宋巍正在为夏琛和西狄毅王居心不良的吹捧伤神。夏琛又却抓住空隙,装作惊讶,不痛不痒的又补了一句:“宋将军不光在南楚战场上,少年英雄一战成名。这些年竟然还在西蜀被狄人封为战神了?”

    夏琛朗声笑了笑,自导自演道:“看来我们这些久居京都的人,对西蜀的战局还是不够了解啊。”

    宋知虞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嘟囔道:“这宴席上的一个个,都是两幅面孔的笑面虎。爹爹什么也没说,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众矢之的了?陛下也不周旋说两句,难道对付完渔阳郑氏,现在真要‘狡兔死走狗烹’不成?”

    宋夫人一把捂住宋知虞的嘴,呵斥道:“这里可是皇家宫宴,四处都是眼线,知虞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别乱说话。”

    宋夫人的话与其说是在呵斥宋知虞,不如说是讲给殿内可能听到宋知虞这番话的眼线听。

第172章 夜宴(2)

    宋夫人的话与其说是在呵斥宋知虞,不如说是讲给殿内可能听到宋知虞这番话的眼线听。

    对于宋夫人的这点小心思,宋知虞全然明白,她眼神中透出一丝委屈,沮丧道:“娘……我好想回西蜀啊。”

    宋夫人叹了口气,回道:“你爹前天又递了一道表章上去,且看陛下如何回复吧。”

    “多半又是石沉大海。”

    宋知虞无精打采,“陛下将‘千里追踪’划到了爹爹手里,再经过今日这番吹捧,陛下恐怕更不会应允我们一家回西蜀了。”

    宋夫人见宋知虞没了精神,反过来安抚道:“不能回就不回吧,京城除了各方面拘束多些以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京城有这么多的达官显贵,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更何况……”宋夫人眼神示意沈持的位置,“我们要是真回了西蜀,你舍得?”

    宋知虞的脸“唰”的一下就全红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宋夫人一定是又看出了什么。

    可真是羞死人了。

    两母女就这样互相宽慰着,好歹松了半分心,而宋将军却如芒在背,得不了片刻松懈。

    他装作若无其事,笑道:“没想到夏丞相和毅王殿下从未见过面,却有了这般心有灵犀的时刻。”

    好一句不着轻重以牙还牙的狠话啊……

    夏琛的双眼都眯在了一起,但他却没法辩驳。若在这时打断宋巍说话,那不就成自己掩藏和西狄毅王暗中往来的心虚了吗?夏琛可不想顺了宋巍的意。

    “末将在西蜀多年,凭的是陛下和百姓的信任,更何况作战有胜便有负,哪里来的什么战无不胜的战神。都是左丞相和毅王殿下有心夸奖罢了,宋某多谢二位赏识。”

    宋将军这番思虑良久的话,又将矛头拉回到了夏琛和毅王身上。

    夏琛审时度势没再接话,毅王却有恃无恐的回道:“本王可没想夸奖将军。”

    毅王又举起他那只少了一指的右手,继续说道:“将军还欠本王一根手指,本王为什么要来夸奖宋将军?本王所言,不过是些亲眼见证的实情罢了。”

    宋将军冷冷一笑,“末将是个愚笨的,竟然还真当毅王是心心相惜的夸张赞美,现眼了。殿下现在又重新提起了末将的一指之仇,既然如此,那毅王方才所言,是顺从真心的吗?”

    毅王被宋将军说的右眼皮直跳,他牵强的提起嘴角笑道:“将军可真是能言善辩,罢罢罢,没想到本王随意的几句夸赞,竟惹的宋将军偏激起来。”

    毅王转身对着元正皇帝,继续说道:“臣扫了宋将军的雅兴,破坏了陛下夜宴的氛围,该罚。”

    毅王将酒杯斟满,“臣自罚三杯,还请陛下宽恕。”

    未等元正皇帝开口,毅王便斟酒三杯,一饮而尽。

    毅王放下酒杯,见元正皇帝赏赐的舞姬,还跪在面前没有起身,便摸着下巴打量道:“北梁的舞姬当真美艳,柔若无骨媚而不娇,与我西狄女子大不相同。”

    说罢,毅王摆了摆手,示意这群舞姬退下。

    元正皇帝浅浅一笑,当作没听到毅王与宋将军的对话,他回道:“朕曾听闻五皇子喜好研究我北梁的风土人情,可有此事?”

    元正皇帝此话一出,场下众人全都为之一怔。

    西狄作为北梁的敌国,毅王作为西狄的五皇子。之所以喜好研究北梁的风土人情,那不是明摆着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元正皇帝此时提起这茬,难道是想给毅王难堪?

    可这既没必要,也不像元正皇帝的做事风格啊……

    毅王却装作没听懂元正皇帝的言外之意,他哈哈笑道:“确有此事,臣早年负责西狄商贸,故而喜欢研究异域风物,除了北梁,波斯也是臣喜欢研究的国度之一。”

    元正皇帝的脸上贯来是没什么表情的,可是这种场合又不得不笑,尤其是在西狄毅王说了这样的话之后。

    元正皇帝笑容生硬的有些牵强,“五皇子涉猎广泛学富五车,你父王应该很是欣慰。”

    毅王摇头,叹气道:“唉,说来惭愧,臣其实是最常惹父王生气的那个。”

    毅王把话引到了这儿,元正皇帝也不好不接,他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噢?竟有此事?”

    毅王饮了一杯,接着解释道:“臣已年满二十五,却还未曾婚娶。然而臣的几个胞弟,虽然比臣小了几岁,却连孩子都抱上了。我们狄人以人丁兴旺为荣,所以父王便三天两头的催着。”

    毅王不好意思的笑笑,“按北梁的话说,臣真是未尽人子的孝道。”

    毅王这话说完,场下传来几声窸窣的笑声,没想到西狄毅王也有被催婚的烦恼?

    元正皇帝却暗自欣喜,自己还愁不知如何引毅王的话,没想到毅王倒自己说到这里了。

    元正皇帝笑道:“这有何难?五皇子既然喜欢我北梁女子的仪容姿态,那朕今日便做主为五皇子赐婚。”

    元正皇帝此言一出,场下哗然一片。

    北梁与西狄联姻,对方还是西狄五皇子,那么北梁嫁出的女子,身份一定也不会低。

    元正皇帝膝下是没有公主的,就算是有,元正皇帝一定也舍不得将公主嫁到西狄那样的蛮夷之地去。

    所以,要与西狄毅王和婚的女子,便只有出自朝臣之家了。到时候,元正皇帝再给个公主封号,那便是在明面上与自己的女儿没了宗亲关系,以后怕是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试问满朝文武,谁敢要这样的殊荣?

    场下众人,揣摩不透元正皇帝的意思,全都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只听毅王哈哈大笑,“臣正有此意,陛下能给臣如此恩赏,臣感激不尽。不知……”

    “不知什么?”元正皇帝问。

    毅王也没再卖关子,“不知臣是否可以求娶镇远将军之女?”

    毅王有了心仪的人选,场下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而宋知虞和宋将军宋夫人却抠紧了手指,大气也不敢乱喘一口。

第173章 赐婚(1)

    毅王有了心仪的人选,场下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而宋知虞和宋将军宋夫人却抠紧了手指,大气也不敢乱喘一口。

    元正皇帝的脸色也变的有些难看,他原本打算给毅王赐婚,为的是派一个有智有谋的女子在西狄皇室内部监视,避免这群蛮夷暗怀不臣之心。

    没想到自己还没说到赐婚对象,毅王就已察觉出自己的目的,还抢先一步给自己下了难题。

    自己是不可能把宋知虞赐给西狄毅王的,一来是九尾狐尚未捉住,指不定后面还需要用宋知虞引诱;二来则是宋知虞作为宋巍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宋巍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让女儿嫁到西狄去?

    就是因为他这个镇远将军,西狄才会被北梁打到苟延残喘俯首称臣,把宋巍的女儿嫁到恨死宋巍的西狄去,那不是明摆着让宋知虞去受折磨吗?

    元正皇帝倒不至于大发善心,在意宋知虞这样一个小女子的感受。但元正皇帝现在本就在为宋巍手里的兵权烦恼,若宋巍因为女儿起了反心,那元正皇帝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找罪受吗?

    另外……元正皇帝瞥了沈持一眼,瞧着沈持听到毅王请求赐婚之后,这副关心则乱的样子,分明是已经对宋知虞动情。自己若是不在这件事上遂了沈持的意,沈持又怎会满意自己这个父皇?

    虽然赐婚是自己提的,在毅王提出确切人选之后,自己再拒绝有失帝王风度。但自己也没说让毅王自己选,今日就装回糊涂,厚着脸皮拒绝吧。

    元正皇帝咳嗽了两声,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宋小姐现在已不宜再谈婚配,可能要让毅王失望了。”

    宋家三人与沈持全都松下一口气,谁料毅王却又反问道:“为何宋小姐不宜再谈婚配?难道宋小姐已经许配了人家?”

    毅王顿了顿,见元正皇帝没有应答,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本王从未听闻啊……”

    元正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想毅王可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难怪西狄会派他来。

    “北梁明面上的事情,毅王或许还知道些,但闺阁女子的嫁娶之事,毅王肯定就不了解了。”

    元正皇帝的语气中已略带不悦,但凡略微识点相的,都不会再说什么。偏偏毅王就是想借机给北梁寻个难堪,他装作懵懂无知,又继续说道:“陛下,实不相瞒。对于宋小姐婚嫁的事情,臣还真就略知一二。”

    毅王瞅了眼元正皇帝一言难尽的脸色,玩味笑道:“臣有幸,曾在西蜀远远见过宋小姐两面,当时便被宋小姐风华绝代的样貌晃花了眼。臣对宋小姐一见倾心,若是能在今日获此良缘,臣和西狄自当对陛下感激不尽。”

    宋知虞紧紧抠住宋夫人的手腕,毅王这哪里是在求娶自己,分明是在把自己乃至整个将军府往黄泉路上赶。

    爹爹在西蜀这十多年,一直都在与西狄作战。毅王现在却说曾在西蜀见过自己几次,还对自己一见倾心,这不是在暗示元正皇帝,爹爹在西蜀时,与西狄相处甚为融洽吗?而且,毅王求娶自己还拿整个西狄说嘴,好像把自己看的多么重要似得,可毅王这个人,自己何曾见过?

    宋知虞再看到元正皇帝那副阴郁的脸色,心中猛然抽搐。难道这样莫须有的事情,元正皇帝还当真听信了不成?

    宋知虞的猜想对不对,她无从得知,只看到元正皇帝在毅王说完这段话后,确实没再应声。

    宋将军正准备起身接话,沈持却先他一步,开口道:“毅王殿下可能要失望了。”

    毅王佯装惊讶,问道:“噢?本王为何要失望?莫非……宋小姐已经许配给了瑞王殿下?”

    沈持与宋知虞对视一眼,颔首回道:“本王已与宋小姐匹配了八字,不日即将下聘。”

    沈持此话一出,原本鸦雀无声的大殿,顿时议论四起——

    “没想到瑞王竟然要与镇远将军的独生女婚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你可千万小声些,叫宋将军听见了,还以为你对他的宝贝女儿有什么意见呢。”

    另一人又说道:“宋小姐国色天香,与瑞王殿下郎才女貌正好一对,可喜可贺。”

    最先起头的那人又解释道:“我可不敢有意见,只是郑氏一族顷刻覆灭,怕是太子的储君之位也即将不保,瑞王在这时与镇远将军府联姻,就等于有了宋将军的助力,咱们北梁……恐怕要改立太子了。”

    “听说宋小姐在西蜀时,还有个诨号,叫什么‘西蜀霸王花’,为人泼辣着呢,咱们的瑞王殿下这亲也不知结的是否情愿。”

    先前夸宋知虞的那人又说道:“我看宋小姐温婉可人,应该叫做清新不俗的‘西蜀芙蓉花’才对。”

    那两个私下议论的官吏忍不住转过头来,“我说你这人怎么……”

    “德王殿下!”

    两番为宋知虞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德王沈微。

    那两个八卦的官吏惶恐不已,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德王殿下怎么到我们这末席来了,我们……我们……”

    沈微摇扇笑道:“怎么?本王出恭还要跟你们汇报?”

    那两个官吏连忙摇手,回道:“不不不,德王殿下随意出恭,随意随意。”

    沈微听到这两人前言不搭后语的糊话,忍俊不禁道:“罢了,也不是只有你们俩这样想,以后切莫再妄议二哥和宋小姐,知道了吗?”

    那两个小官吏见沈微绕过自己,连忙作揖笑道:“是是是,下官记住了。”

    沈微合上折扇,背手回到沈持身旁的席位坐下,便听见沈持又继续说道:“毅王的一片真心,本王在此替宋小姐谢过了。”

    说罢,沈持端起酒杯朝毅王敬了一下,饮尽。

    毅王讪笑道:“哎呀呀,真是没想到。宋小姐从西蜀回京才半年不到,竟然就已与瑞王殿下情投意合。”

    沈持不禁眉头微皱,毅王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叫“竟然情投意合”?说得来好像宋知虞与自己多么不相配似的?

第174章 赐婚(2)

    沈持正满心不悦的想着,毅王却又补了一句。

    “本王到底是对北梁风土人情了解不深,没想到瑞王这样的皇室成亲,竟然也要同坊间小民那样先合八字再下聘,在我们西狄,都是情投意合便可结合,就更别说皇室了。”

    毅王的言外之意,沈持听的很明白,他不过是看出自己临时扯谎,所以这么堵上一句。可自己话已说出,难道毅王还能强娶宋知虞不成?

    沈持有恃无恐的笑道:“本王是北梁二皇子又如何?在宋小姐面前,本王只是一个普通人,像纳吉下聘这样最起码的尊重,本王自然要给到。”

    沈持的话乍一听来平平无奇,但放在宫廷夜宴上,由他这样一位皇子向西狄毅王说出,那就有够惊世骇俗了。

    场下顿时又议论四起——

    “看来瑞王对宋小姐用情至深啊,话里话外都放下了自己的瑞王身份。”

    “我早就看出来了,玄法观法会那次,瑞王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去为宋小姐挡剑,那哪是普通关系能做出的事?”

    这些话传到宋知虞耳朵里,让本就因沈持之语而热泪盈眶的她,更加动情难持。

    宋夫人和宋将军原本只当沈持是撒谎为宋知虞解围,但在看到宋知虞与沈持这眉目间掩藏不住的深情,一点也没有作戏的痕迹后,夫妻俩又讶异不已。

    看来,这两人是暗度陈仓又有新的进展了。

    另一边,沈微拖着苏仪的衣摆,将他扯到面前,笑道:“初阳先生不能参加宫宴,后面要是知道二哥在席上说了这样的话,准要遗憾到跳起来。”

    苏仪笑道:“德王殿下倒是很了解初阳先生。”

    他望了沈持的背影一眼,欣慰道:“不过,只要我们殿下开心,这些都是次要的,初阳先生肯定也会这么想。”

    沈微摇了摇扇子,没再说话。

    西狄毅王听到沈持的话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便起身道贺,笑道:“那本王就提前祝瑞王殿下和宋小姐百年好合了。”

    沈持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冷冷回道:“多谢。”

    夏琛眉头紧皱,深深叹了口气,他忍不住侧首与元正皇帝对视,发现元正皇帝的神情也并不轻松。

    沈持什么时候都和宋知虞进展到这样的地步了?现在又当众说出纳吉下聘,这场婚姻便成了没得跑的事。原本还在犹豫沈持与宋知虞婚事的元正皇帝,这下也没了周旋的余地。

    元正皇帝怔了两秒之后,复而又恢复理智,笑道:“毅王殿下不必懊恼,朕心中其实另有一合适之人。”

    毅王本就不想迎娶北梁女子,他在夜宴上闹了这么一出,便已经足够了。现在元正皇帝还想给他继续赐婚,毅王如何还能顺从?

    毅王向元正皇帝见了一礼,笑道:“臣早年便心悦宋小姐,既然宋小姐与瑞王殿下情投意合,那臣便只有放手祝福,那有立刻另娶她人的理?”

    毅王朗声笑了笑,又谢道:“陛下美意臣心领了,但还请陛下打消赐婚的想法。”

    元正皇帝挑了挑眉,毅王这是摆明了不接受自己的赐婚,只想寻机找茬。

    元正皇帝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五皇子都这样说了,朕又怎好强人所难呢,这件事便作罢吧。”

    毅王按照北梁的礼节拱手,“多谢陛下。”

    元正皇帝轻“嗯”一声,瞥见了站在原处没动的沈持,他顺着沈持的目光又打量了一眼宋知虞,叹了口气想道:今日事情既然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自己也只有顺着戏码演下去,何况西狄毅王也在。虽然毅王所言真假参半,但万一西蜀之事自己有所遗漏,西狄毅王真就心悦宋知虞呢?

    想到这儿,元正皇帝咳嗽一声,对沈持说道:“持儿,既然你与宋小姐八字合宜,不日便择吉日下聘,准备婚礼吧。”

    沈持见元正皇帝主动给台阶下,连忙见礼道:“是,持儿知道了。”

    元正皇帝却没再理沈持,转而向大殿众人说道:“诸卿方才也听见了,原本朕是想择个吉日再向外界公布的,没想到今日竟有了这样阴差阳错的事。既然诸卿已经知晓,那朕便在此下道谕旨。”

    一听元正皇帝要下旨,场下众人纷纷起身见礼,齐声说道:“臣等恭听圣命。”

    元正皇帝缓缓吩咐道:“礼部和光禄寺负责瑞王的婚礼筹备。”

    礼部侍郎和光禄寺卿连忙走到殿中,躬身见礼道:“是,臣领命。”

    元正皇帝又不急不缓的补充道:“一切按太子迎妃之礼操办,吉日和婚礼的诸项事宜定下后,先交由朕亲自过目。”

    元正皇帝此话一出,不光是礼部侍郎和光禄寺卿,在场众人全都为之一怔。

    郑氏一族被处,郑皇后和太子沈慕被禁足,现在瑞王的婚礼,又要按太子迎妃之礼操办,难道元正皇帝这是在向群臣发送什么讯号?

    莫非是要废储改立?

    礼部侍郎和光禄寺卿愣了半刻之后,察觉失礼,又连忙拱手回道:“是,臣等一定竭力操持好瑞王殿下的婚礼。”

    元正皇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沈持却坐不住,连忙说道:“父皇,儿臣的婚礼还是按照亲王之礼来操办吧。”

    沈持此话一出,场下几位早就暗自非议的肱骨大臣也纷纷出言附和——

    “是啊,陛下,瑞王殿下所言极是。”

    “陛下,瑞王殿下的婚礼按太子的仪制操办,于理不合啊。”

    “还请陛下三思。”

    元正皇帝听的脑袋直疼,他瞥了眼坐在席间似笑非笑的西狄毅王,想到别国皇子在一旁看好戏,元正皇帝瞬间就失去了耐心。

    他厉声回道:“只是一场婚礼,哪里就于理不合了?今日宫宴,诸卿若有异议,改日再谈。”

    元正皇帝的讯号已经给的很明显了,可还是有两个老臣不知是没听懂元正皇帝的意思,还是不想就此作罢,两人仍旧坚持要元正皇帝收回成命。

    “陛下,此事于理不合。”

    元正皇帝连脸色也难得假装了,他黑脸沉声道:“今日宫宴,此事改日再议。”

第175章 玄法观(1)

    见元正皇帝已如此不悦,众人也只好放弃谏言。

    两个与宋知虞只隔了一座之距的大臣,一边回座一边议论道:

    “陛下口中的改日再议,便是永不再议,这件事已经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了。”

    另一人连忙竖起噤声的手势,制止道:“你低调些。”

    那人瞥了眼宋知虞一家的位置,又说道:“只是一场婚礼,确实也没什么争论的必要。”

    原先说话那人本想再说些什么,在看见宋知虞一家后又哑声闭了嘴。

    一时之间,殿内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响动。

    宋知虞与沈持远远对视,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懵。

    经过殿内方才那番对话之后,自己现在是和沈持立下婚约了吗?还是元正皇帝亲自赐下的按太子迎妃之礼操办的婚约?

    宋知虞瞧着沈持喜形于色的样子,也跟着高兴。可她心里却又总觉得这件事不够真实,仿佛得到的太快太容易的东西,都不能长久似的。

    宋知虞心里竟不禁生出了几分忐忑不安的情绪。

    宋夫人握住宋知虞的手,轻轻唤了一声:“知虞。”

    宋知虞侧首看去,竟发现宋将军也将头蹭了过来。

    夫妇二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又或者如宋知虞猜测的那般,喜忧参半。

    总之,宋将军和宋夫人只是静静望着宋知虞,也没有说话。

    宋知虞抿唇笑笑,反握住宋夫人的手,说道:“看来女儿很快就要嫁人了。”

    宋夫人长吁了一口气,“还好对方是瑞王。”

    宋将军没说什么话,听了这两句之后,又起身坐正,不经意的接在宋夫人话后补了一句:“即使现在局势动荡,但你是嫁给瑞王,爹娘也算放心了。”

    原来……爹娘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沈持产生了如此信任。

    宋知虞又向对面的席位望去,看到沈持正被沈微搂着肩膀,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沈持脸上的笑容掩藏不住,竟与宋知虞记忆里那些在大街上看见的迎亲新郎重叠。

    宋知虞长舒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仿佛在看到沈持的欣喜之后,又忽然落下了。

    自己终于要与沈持成亲在一起了,如此便可永不分离了吧?

    ……

    兴道坊的玄法观。

    玄法天师坐在丹炉前打坐,可清风瞧着怎么也觉得玄法天师是在发呆。

    自从郑氏一族被处,传出皇后太子被禁足的消息之后,玄法天师好像就开始时常走神。

    清风明白玄法天师是担心行刺瑞王的事被元正皇帝察觉,可元正皇帝一直没有问责,不也表示他并不知情师父有参与吗?

    而且,就算元正皇帝知道师父参与了瑞王行刺一事,师父一个修道之人,法术修炼的炉火纯青,怕一个肉体凡胎的元正皇帝干嘛?

    清风总觉得玄法天师太过谨小慎微。

    玄法天师回京后便没再出过丹房,除了例行公事的吸取妖丹练功,清风就没瞧见玄法天师干过别的事情。

    玄法天师可以长期在观内练功,但自己却不行。

    于是,清风试探着问道:“师父……”

    玄法天师没有回头,冷冷问道:“何事?”

    清风很是迟疑,“弟子……弟子想出观一趟。”

    玄法天师终于转过身来,他挑了挑眉,“你想出去干嘛?”

    “弟子……弟子想出去捉些新的小妖回观。”

    清风说完借口后,自己也觉得谎言太过拙劣。玄法观那里还缺玄法天师练功所用的低等兽妖?

    可自己若不说外出捉妖,总不能说出去处置金印妖怪吧?自上次的京渡驿瘟疫之后,玄法观就再没放金印妖怪出过观,自己又到哪里去处置金印妖怪?

    然而,玄法天师自己的心事太重,似乎却并没在意到清风话语间的漏洞。

    他抚着拂尘又回身坐正,缓缓回道:“不必了,密室里的兽妖还够师父再用上两个月,最近你还是不要出观,就在观里安心练功。”

    原本说到这里,清风见玄法天师没有觉出什么异样,又回绝了自己的出观请求,便就没什么了。

    谁料,玄法天师又突然想起了一事,又回身问道:“清风,你不会还背着我在偷偷修炼吧?”

    清风瞬间慌了神,连连摆手回道:“没……没有的事,弟子怎敢违逆师父?”

    听见清风这样说,玄法天师便安了心,他本着自己对清风一贯的信任,叮嘱道:“难得你体质纯净,一身正气,切莫为了急功近利,步上师父的后尘。”

    清风不敢正视玄法天师的眼睛,低头回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但是,清风却在心里暗想:自己的体质早就不再纯净了,想要重走修仙正途,又谈何容易?

    师徒二人正这样各怀心思,一道低沉的男音自殿外传来——

    “天师为何不让弟子外出?”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玄法天师难以置信的错愕了两秒,他匆忙起身,手脚有些不协调的朝门外见礼道:“陛下。”

    闻言,清风也连忙朝门外见礼。

    元正皇帝浅笑着走进丹房,他揭下斗篷,不急不缓的说道:“天师,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玄法天师躬着身子,没有抬头。

    “贫道拜见陛下。”

    元正皇帝看着玄法天师朝天的后背,讪笑道:“天师起来吧,你都拜见两次了,再不起身,是要拜到什么时候?”

    玄法天师干巴巴的笑笑,起身回道:“贫道久未面圣,一时……一时失了分寸。”

    元正皇帝没有什么表情,他缓步走到殿中的正座坐下,问道:“天师可知朕为何久未召见?”

    玄法天师知道元正皇帝这是要处置自己参与瑞王楠山遇刺的事情了,他惶恐不安道:“贫道知道,贫道……”

    玄法天师“啪”的一声跪到地上,清风也紧随其后。

    “贫道有罪。”

    玄法天师既已识趣说到这里,元正皇帝也没再假装面慈。

    他冷哼一声,“天师还知道自己有罪。”

    玄法天师趴在地上,连忙解释道:“贫道当时也是无奈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一再相逼,说要将贫道暗中豢养金印妖怪的事情昭告天下,贫道……便鬼迷了心窍。贫道自知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第176章 玄法观(2)

    说罢,玄法天师又朝元正皇帝磕了一个响头。

    元正皇帝指尖不停敲打着座椅扶手,又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天师其实也应该知道,朕若真想处置天师,怎么还会等到现在?朕不是已经给出时间,让天师自己反思了吗?”

    元正皇帝如此说,玄法天师竟一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陛下,贫道……贫道……”

    元正皇帝见玄法天师吞吞吐吐,打断他问道:“找寻九尾狐的事,可有进展?”

    玄法天师连忙回道:“还请陛下赎罪,贫道无能,暂时还没找到九尾狐的踪迹。毕竟玄法道势力有限,自从‘千里追踪’退出之后……”

    说到这儿,玄法天师突然回神自己失言,立刻又噤了声。

    元正皇帝却并不在意,他冷笑道:“朕知道,没了‘千里追踪’的助力,天师少了一位得力帮手。但朕对郑氏一族的处置,自有朕的思量。”

    “是是是。”

    玄法天师连连应道:“陛下深思熟虑,一切都是为了北梁大局考量。”

    元正皇帝摩挲着拇指,又问道:“昨日宫中夜宴,天师可知是为了宴请何人?”

    玄法天师愣了片刻,满城皆知西狄来朝纳贡,昨夜太极宫内宴请的自然是西狄五皇子——毅王,只是元正皇帝这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

    玄法天师甚是谨慎,他颔首回道:“贫道知晓,昨日太极宫夜宴是为了款待西狄使团。”

    元正皇帝扬了扬眉,“天师足不出户,消息倒也不闭塞。”

    一听元正皇帝这略带嘲讽的口气,玄法天师顿时又慌了起来,他慌忙解释道:“贫道无心打听宫中之事,只是西狄使团来京纳贡,坊间妇孺皆知,贫道的玄法观又紧邻朱雀大街,即使是在观内,也是能听到两耳朵的。”

    元正皇帝似笑非笑,仿佛他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等玄法天师现在的反应。

    “无妨,天师不必惊慌。天师既知昨夜朕在太极宫宴请西狄五皇子,那天师可知昨日宴席上发生了什么?”

    玄法天师连忙低下头,他即使是知道,现在也不敢多说什么。

    何况,自郑皇后被禁足在伶仃洲之后,宫中之事他就更是无从知晓。

    于是,他毕恭毕敬的拱手回道:“贫道不知。”

    元正皇帝的眼神突然变的狠厉,眼底流过一阵杀气。

    “西狄五皇子很是猖狂啊,若放其安然无恙的回到西狄,日后必成我北梁心头大患。”

    玄法天师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元正皇帝今日为何而来。

    他试探问道:“陛下是想让西狄五皇子回到西狄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元正皇帝突然就笑了,“天师果真机智,深得朕心。”

    玄法天师听到元正皇帝的肯定,当即松了一口气。

    他亦笑道:“陛下谬赞,贫道能有今日,不全是仰仗陛下的恩惠吗?贫道为陛下排忧解难,那都是分内之事。”

    元正皇帝却不按常理出牌,“天师为朕排忧解难?”

    元正皇帝冷哼一声,“天师排忧是真,解难倒是虚啊。”

    一听元正皇帝又要扯到瑞王遇刺和之前那些糊涂事,玄法天师又紧张起来。

    但元正皇帝说完之后,却又紧接着转换话题,说道:“对于朕要处置西狄五皇子的事,天师可有把握?”

    玄法天师奸笑道:“贫道自然有把握。”

    元正皇帝抬眼,“很好。”

    他围着玄法天师踱了一圈步,继续说道:“天师办事得当,朕心甚悦。”

    听见元正皇帝这样说,玄法天师也跟着元正皇帝微笑起来,庆幸自己总算干了件让元正皇帝满意的事情。

    谁料,下一秒元正皇帝就立刻改口说道:“但……若是天师办事失去方寸,朕就不会高兴了。天师可知?”

    元正皇帝这句话,说的玄法天师额头上瞬间起了一层冷汗,他点头如捣蒜,回道:“贫道明白,明白!”

    元正皇帝冷冷一笑,又说道:“皇后和太子现在还在北苑禁足,郑丞相也收押在大牢之中,朕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天师是个明白人,朕也就不把话说的太开。解开持儿妖毒的事情,还望天师多多费心,越早解开对天师越好。”

    “是是是,贫道明白。”玄法天师吓的头也不敢抬。

    清风不禁偷偷打量了玄法天师和元正皇帝一眼。

    他不能理解,平时玄法天师在自己面前是个多么自傲的人,为什么到了病气缠身的元正皇帝面前,反而就突然这么怂了呢?

    清风不明白玄法天师究竟是怕元正皇帝什么,像玄法天师这样法力高强的修道之人本就甚少,凡夫俗子的元正皇帝就更不足为惧了。

    可向来乖张的玄法天师,到了元正皇帝面前,却乖顺的像一只夹着尾巴的细犬。

    若是玄法天师不阻止,按照清风本来的性格,像元正皇帝今日这般猖狂的说话,清风是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的。但玄法天师现在是这样低顺的态度,清风也只有强忍下自己心中的怒气。

    “另外……”

    元正皇帝对清风并无察觉,他接着又说道:“西狄五皇子的事,天师可不容有失。”

    一听不容有失,玄法天师又有些紧张,元正皇帝跟自己说话,即使再生气,也从来都会留有余地。今日,元正皇帝却用上了“不容有失”这个词,可见元正皇帝对这件事有多么看重了。

    玄法天师心里正如此想着,元正皇帝那边又云淡风轻的解释道:“像天师之前在楠山行刺持儿的事,干的就不漂亮,拖泥带水留有尾巴,让人一下就能查到你。西狄五皇子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办成这样,知道吗?”

    听见元正皇帝又扯到了瑞王遇刺的事,玄法天师局促不安,心想这件事在今日是过不去了。便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是,贫道明白了,陛下放心,西狄毅王这件差事,贫道一定办的神鬼不觉。”

    元正皇帝“嗯”了一声,看上去像是满意。

第177章 玄法观(3)

    元正皇帝“嗯”了一声,看上去像是满意。

    “西狄使团五日后离京,天师抓紧时间准备。”

    撂下最后一句话,元正皇帝便背着手,大摇大摆的从玄法天师的丹房走了出去。

    玄法天师朝向元正皇帝的背影,躬身见礼道:“贫道领命,恭送陛下。”

    玄法天师话音刚落,元正皇帝的身影便如刚到之时那般,飘忽没了踪影。

    清风见元正皇帝已走远,替玄法天师愤愤不平道:“师父,陛下他这也太……太……”

    清风“太”了两声也没“太”出个所以然,但玄法天师已经明白清风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长叹一口气,重新走回丹炉前坐下,回道:“陛下可是个厉害角色,你别看他样子看上去孱弱斯文。但在他年轻时,可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连带着北梁也受到周边邻国的敬畏。”

    末尾,玄法天师特地对清风嘱咐道:“你可别去招惹他。”

    清风心里虽然并没有太服气,但还是点头顺从道:“弟子明白了。”

    玄法天师“嗯”了一声,又问:“最近我都没有出过道观,那些分支传回的新消息,可有说发现九尾狐的踪迹?”

    清风摇摇头,“没有,最近传回的消息都少,就更别说找到九尾狐了。”

    玄法天师叹气道:“唉,陛下方才几次三番提到瑞王,我若不尽快找到九尾狐为瑞王炼制妖毒解药,恐怕陛下就不会放过我参与行刺的过失了。”

    清风不解道:“可是师父……你不是说瑞王所中的妖毒不止一种吗?那只凭九尾狐妖毒又如何能解?”

    玄法天师冷笑道:“你说的没错,瑞王的妖毒仅凭九尾狐是解不了的,甚至就算找齐当年所有的妖物,也不一定解的了。瑞王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凭意志力承受住妖毒之痛,就已是奇迹了。怎么可能会在妖毒入骨之后,还能恢复如初?”

    清风就更为困惑了,“那师父急着捉住九尾狐炼制解药是为何?若到时瑞王的妖毒没解,不一样会暴露吗?”

    玄法天师瞥了清风一眼,不屑道:“你连缓兵之计都不懂吗?到时候,为师只要有九尾狐在手,我的魔功就可以练上第九重。哪里还会怕北梁皇室这些劳什子玩意儿?”

    玄法天师面露愁色,“只是……听说陛下手中有我师父青山散人当年赠予的法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件没能掌控的事情,倒是让我有些担忧。不过,等我吸纳了九尾狐,法力便与我师父当年旗鼓相当,他手下的法器想来也就不足为惧了。到那时,一个北梁二皇子的妖毒解没解又有什么所谓?只是在此之前,为师还得左右逢源低眉顺眼。清风你性子有些急功近利,在此期间千万要忍耐,知道吗?”

    听到玄法天师又说自己“急功近利”,清风脸上有些微妙的不悦,但他很快又平复情绪,不动声色的回道:“弟子知道了,师父放心。”

    玄法天师见清风乖顺,记忆不禁又拉回到清风幼年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时候。

    玄法天师笑着问道:“清风,还记得你父母吗?”

    清风有些错愕,玄法天师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动容,回道:“还记得一些,只是记忆有些模糊了。”

    “嗯。”

    玄法天师面带微笑,似乎记忆里充满了让人向往的无尽美好。

    “当年,我外出拜师学艺的盘缠行礼,都还是你父母准备的。原本只说外出学艺,三年便回,没想到那一别却成了永别。”

    玄法天师叹了口气,双眸闪过一刹冷光,“等我三年后向师父告假回家,却只见到满地的鲜血和躲在柜子里的你。我一直知道,你父亲开设的几家酒楼因为生意极好,挡了对家不少的财路。但却没想到,商业竞争不过,他们竟然会对你们一家起杀心。俗话说‘杀人偿命’,可我让他们偿了命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一家到底是永远不能团聚了。”

    玄法天师摸着清风的手臂,微笑道:“不过还好,不幸之中又大幸,舅舅还有你。”

    清风听玄法天师说了这么多过往之后,双眼早已湿润,他轻声唤了一句:“小舅。”

    清风突然一把抱住玄法天师,扑跪在玄法天师身前。

    玄法天师拍着清风的后背,脸上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柔情。

    “别担心,你爹娘不在了,还有小舅。”

    ……

    秋初的夜晚,已经略带了几分寒意。

    元正皇帝站在南海池畔,任由夜风穿过自己的身体。

    明德举着一件斗篷走到元正皇帝身边,关切道:“陛下衣衫单薄,还是别站在风口了吧?”

    明德一边说着,一边将斗篷披到了元正皇帝身上。

    元正皇帝搂紧斗篷,说道:“景云今日不是在北郊么,等会儿他应该是从玄武门进宫,朕在南海池再坐会儿,也权当为他省些路上耽搁的时间。”

    明德不禁生出两分困惑,他在元正皇帝身边侍候了这多年,何时见元正皇帝如此急着召见过谁。

    夏丞相在这大晚上被陛下召进宫中,陛下还表现的如此急切,两人所议为何?

    明德暗自想了片刻,没有结果。他也不敢惹得元正皇帝不悦,想着现在不过亥时二刻,便向元正皇帝屈膝见礼,又退到了三丈之外。

    到底是元正皇帝掐算的准,一刻钟以后,夏琛便自玄武门进入太极宫。元正皇帝等在南海池畔,倒是真省了不少路途上耽误的功夫。

    夏琛见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元正皇帝许是等的有些乏了,也没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你与镇远将军去北郊巡视‘千里追踪’的营地,有何收获?”

    夏琛回道:“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

    元正皇帝听到夏琛这段话里有话的回答,不禁提起了兴趣,反问道:“景云这话有趣。表面上没什么异常……那景云是背地里发现了怎样的不同寻常之处?”

第178章 鼓唇弄舌

    夏琛缓缓回道:“‘千里追踪’的那些人还算乖觉,虽然仍对郑氏一族念有旧情,但因陛下对其家人安置妥当,大部分还是心向着陛下和北梁的。”

    “嗯,如此便好。”元正皇帝脸上没什么变化,似乎这些都是他预料之中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夏琛顿了顿,神情略显迟疑“但微臣却在路过某顶暗探的营帐时,偶然听到了两件关于宋将军的事。”

    “宋巍?”

    很明显夏琛的话有些出乎元正皇帝的预料,但他思考片刻之后,又很快接受了“千里追踪”暗中调查宋巍的事。毕竟按照郑丞相还有郑氏一族强势的掌控欲来看,任何人他们不自己查上一查,一定是不会放心的。

    于是,元正皇帝又若无其事的问道:“‘千里追踪’暗中查到了宋巍什么消息?”

    夏琛偷偷打量了元正皇帝的脸色一眼,回道:“微臣在帐外听到几个暗探议论,说西蜀军队打仗只认宋将军,不认京都天子。另外,宋巍似乎一直在追查九尾狐。”

    元正皇帝不禁怒火中烧,他用力拍案,冷道:“朕早就知道宋巍在西蜀军中声望很高,没想到竟然还传出了不认京都天子的话?岂有此理!怎么?他们还敢拥他为王不成?”

    夏琛瞄准时机,连忙递话道:“所以宋将军最近率番请旨回蜀,陛下万不可应允。”

    元正皇帝却没接夏琛的话,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持儿为解开妖毒,在暗中追查九尾狐,这件事朕是知道的。但……宋巍竟然也在暗中追查?”

    元正皇帝似乎有些狐疑,他再次确认道:“‘千里追踪’真的与宋巍派出的人打过交道?”

    夏琛拱手回道:“陛下可调‘千里追踪’的暗探来问。”

    见夏琛言之凿凿,瞧着不像撒谎,元正皇帝似乎又打消了疑虑。

    “按照宋巍女儿和持儿的关系,难保持儿如此积极追查九尾狐,没有帮忙的原因。但宋巍追查九尾狐又是为了什么?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啊。”

    夏琛见元正皇帝扯到了沈持身上,连忙替沈持解释道:“持儿追查九尾狐,只是为了能尽快解开妖毒,绝无任何帮忙的意思。持儿深受九尾狐妖毒之害,现在九尾狐重现于世,他怎么还会放弃解毒的机会?”

    元正皇帝点了点头,也觉得夏琛所言有理。

    “持儿追查,朕明白。但是宋巍……”

    夏琛又解释道:“宋将军宠爱妻女,人尽皆知。九尾狐之前化作宋小姐身边的管教娘子,呆在镇远将军府多年,许是宋小姐与九尾狐感情深厚,宋将军为了安抚女儿才暗中派人寻找,也未可知?”

    元正皇帝对夏琛的解释也谈不上信与不信,他长吁一口气,面色狠厉道:“不管宋巍是真在暗中帮助九尾狐也好,还是有人装作宋巍的手下栽赃嫁祸也罢。”

    夏琛嘴唇微妙的抽搐了一下。

    “总之,宋巍在西蜀军中声望太高,都不是一件好事。原本朕还想迟些处置宋巍,眼下看来是等不得了。若是西狄五皇子回国死去之后,西狄再有所异动,难道朕还再去加强宋巍的军权不成?”

    元正皇帝又看向了夏琛,言语之间有些嗔怪的意味。

    “朕本来是想让你接管‘千里追踪’,你却非要推荐宋巍,等他将‘千里追踪’管教降服,岂非让他如虎添翼?”

    夏琛躬身认错,“臣失察,臣有罪。但臣也是在今日才得知这件事,细想之后惶恐不安,这才急忙前来禀告陛下。”

    夏琛打量了元正皇帝一眼,又继续说道:“玄法天师之前便与郑氏一族往来甚密,他利用郑氏的‘千里追踪’找寻九尾狐,还谋划行刺了持儿。虽说宋将军不至于对持儿不利,但宋将军现在也在暗中找寻九尾狐,‘千里追踪’又在他的手下,为安全起见,陛下还是要早做决断的好。”

    夏琛又说了这么多,元正皇帝却反而没什么情绪波动了。

    他冷冷一笑,若无其事的对夏琛说道:“朕知道了,现在天色已晚,景云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朕也乏了。”

    夏琛有些摸不着头脑,元正皇帝怎么又突然不忌惮宋将军了?

    难道看出了别的什么?

    但元正皇帝既然已下逐客令,夏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拱手一礼:“微臣告退。”

    夏琛走后,元正皇帝却并没有立刻回寝殿,反而侧首对明德等一干宫人说道:“朕去湖边转转,你们全都别跟着。”

    宫人们齐身见礼,自然是不敢违抗元正皇帝命令的。

    元正皇帝说完背着手,便转身朝湖边的假山群走去了。

    银白的月光照在湖面,泛起圈圈波光粼粼的冷光,好似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绳索,紧紧困住水中的月亮。

    元正皇帝绕过一块山石后,便站在原地没动。

    “夏丞相所言,你听到了?”元正皇帝对着一块山石问道。

    暗影从山石背后走出,见礼回道:“属下听见了。”

    “有何看法?”元正皇帝踱步上前。

    “夏丞相前后之举,似乎是为了捧杀镇远将军。”

    元正皇帝微微一笑,“没错,连你也看出来了,朕也正是这样想。方才他所说的那些宋巍的罪证,难保没有他的手笔。但……”

    元正皇帝微眯双眼,眸色中有股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宋巍确实也不得不处置了,景云在此时送上一些罪证,正好也替朕省些功夫。”

    暗影拱手回道:“其实镇远将军最近挺安分的,没有任何逾矩不臣的举动。”

    元正皇帝眼中冷光一闪,“未雨绸缪方得长久,宋巍不得不防。”

    “陛下英明。”暗影附和道。

    元正皇帝瞥了暗影一眼,问道:“西狄五皇子在使团驿馆做些什么?”

    暗影脑袋微侧,他也对即将要说的话,感到十分困惑。

    “毅王什么也没做,白天在城里的各个集市闲逛,累了饿了就找京城最好的酒楼消遣,晚上就在驿馆鉴赏白天买来的字画。”

    元正皇帝反问:“就这么简单?”

第179章 身在暗处

    “是。”

    元正皇帝听到暗影的肯定,嘴角若有若无的泛起一丝冷笑之意。

    “这个五皇子不简单呐,他这是在跟朕作戏呢,他一定是发现你们在暗中监视他了。”

    元正皇帝顿了片刻又问道:“朕赏赐给他的舞团,他如何安排的?难道就和他们一起住在驿馆?”

    暗影摇头回道:“并没有,舞团连驿馆的门都没进,就被毅王差人先送回西狄了。至于回到西狄如何安排,属下现在还不知晓。”

    “嗯。”

    元正皇帝踱步道:“过几日,等到玄法天师下妖毒的时候,你们都在暗中帮着点儿了,这个西狄五皇子可不是个善茬。”

    “属下明白。”

    “皇后和太子在北苑如何?”元正皇帝紧接着又问,“宫人回报说他们母子俩平和安静,难道他们在知道郑氏一族顷刻覆灭之后,心中都没什么波澜?”

    暗影明白元正皇帝的疑虑,“属下起初也觉得奇怪,后来亲自去看过之后,发现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确实安静的很。但……”

    “但是什么?”元正皇帝听到暗影的转折,心弦突然绷紧。

    “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之所以那么平和,似乎是这里出了什么问题。”暗影用手指了指脑袋。

    元正皇帝突然有些紧张,“慕儿和那个毒妇疯了?!”

    元正皇帝对郑皇后的恨意纯粹,但对于太子却是恨铁不成钢之中又夹杂了些许懊悔。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生父子,就算太子和皇后刺杀沈持让元正皇帝愤怒,但元正皇帝到现在也没对这母子俩动手,也算是有些真情实感的。

    暗影见元正皇帝情绪突然波动,顿时有些紧张,他连忙解释道:“属下只是从直觉上觉得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些不正常,但宫中太医每隔三日便去请平安脉,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或许是属下想多了。”

    元正皇帝在原地焦急的走来走去,但很快他就克制下情绪,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觉得皇后太子不正常?你发现了什么?他们母子俩怎么会同时疯掉呢?难道是有人怕他们说出什么,暗下毒手?朕虽然已经离开别宫回京,但北苑的护卫却并没有减少半分,何人能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功夫,接近皇后太子下毒?”

    元正皇帝是真的紧张了,他的确对郑皇后不止一次的起过杀心。在把郑皇后禁足后,也确实想过要赐死她。

    但元正皇帝认真思考之后,又觉得现在还不是处死郑皇后最佳时机。郑皇后身居中宫之位,对现在极不安稳的朝中局势而言,还有那么一点残余的利用价值。于是,元正皇帝便又打消了赐死郑皇后的念头。

    至于太子沈慕,元正皇帝既然已经这样大刀阔斧的处置了渔阳郑氏,那么沈慕的太子之位,元正皇帝后面肯定也是要废掉的。

    可元正皇帝却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处死他。元正皇帝对太子沈慕的恼恨里,夹杂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愧疚。在元正皇帝对太子沈慕的处置设想里,最多就是给沈慕划个封地,让他偏安一隅,永世不得迈出。

    然而,现在暗影却回报皇后太子精神不正常,即使太医说没事,元正皇帝却还是愿意相信暗影的推测,觉得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但什么人敢违逆自己的意思,对北梁的皇后太子同时动手?

    这个暗中动手脚的人,才是元正皇帝此时此刻最为担忧忌惮的存在。

    元正皇帝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嫌疑人是西狄和南楚,但他仔细想了想之后,又觉得这两个敌国没有大费周章的必要。他们去害一个明知要被废掉的皇后和太子,能得到什么?

    这么多年来,郑氏一族的一举一动,元正皇帝都是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的,郑氏虽然在北梁只手遮天,但却没有任何私通敌国的举动,所以皇后太子也就不存在被西狄南楚灭口的必要。

    元正皇帝现在莫名有些心慌,他感觉暗中有双大手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正推着整个北梁局势,朝自己不可控的方向运作。

    暗影见元正皇帝接连发问,人也愈发紧张了。自己虽然为元正皇帝办事时,暗中杀过不知多少人,但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最为恐惧害怕的,还是看似儒雅斯文的元正皇帝。

    暗影连忙回道:“回禀陛下,属下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最近两次去探查皇后与太子时,发现他们总安安静静的坐在桌案前,盯着烛台上的灯火傻笑。”

    自己身为一个暗卫,现在却当着元正皇帝的面,说北梁的皇后和太子疯了。要说自内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暗影感觉自己手心渗汗后背发凉,他忍不住悄悄打量起元正皇帝的脸色。见元正皇帝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暗影心里更加慌张了。

    “陛下……”

    元正皇帝从未见暗影如此迟疑扭捏过,他明白暗影内心的担忧。

    “别紧张,是朕让你说的,自然不会治你的罪。只是……”

    一听元正皇帝话语转折,暗影一动也不敢动的望着元正皇帝,敬听元正皇帝的下一步吩咐。

    元正皇帝眉心微皱,问道:“谁能躲过你的监察,不知不觉间便伤了皇后太子?而且就连太医也检查不出任何毛病……此人手段实在是高,让人生畏。”

    暗影紧张的有些结巴,“也许……是属下直觉出了错,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不要过虑。”

    元正皇帝却坚信暗影的推断,“不,你的猜测没有错,皇后和太子的性格都不是这样安分守己的人。渔阳郑氏倾覆,他们却如此安静,确实诡异。朕现在只是担心,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也不知对方是什么目的。”

    说罢,元正皇帝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不对,此人也不见得一定是敌人,不然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皇后太子,为什么又不来谋害朕呢?他求些什么?”

第180章 半夜翻墙

    说罢,元正皇帝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不对,此人也不见得一定是敌人,不然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皇后太子,为什么又不来谋害朕呢?他求些什么?”

    一听元正皇帝这话,暗影似乎能够猜到元正皇帝心中怀疑的对象。

    “陛下是怀疑……”暗影指了指夏琛离开的方向。

    元正皇帝摇头道:“不是他,他要是有这个本事,早就动手了,他对郑氏一族还有皇后太子的恨意,可不是只有那么一点半点。而且,景云最近都在朝中为朕办事,你们不也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么?他和他手下的人,如何能去到北苑?”

    “难道是!”

    暗影突然惊呼,但又立刻噤声,连忙认错道:“属下知罪。”

    元正皇帝知道暗影是怀疑到了沈持,他讪笑道:“也不会是持儿,暗中伤人不是他的作风。”

    元正皇帝叹了口气,“朕就是猜不到这人是谁,所以心里才分外担忧。罢罢罢,暂时先不管这件事了。你们继续在暗中监视,守株待兔,朕再多派几名太医到北苑为皇后太子诊治。”

    “是。”暗影毕恭毕敬的又行了一礼。

    元正皇帝缓步走到暗影身侧,问道:“还有什么新情况吗?”

    “有。”

    看到暗影斩钉截铁的态度,元正皇帝有些惊讶,反问道:“难道是南楚那边有了什么新动作?”

    暗影将见礼的幅度弯的更大,“陛下神机妙算,南楚确实暗藏不臣之心。”

    暗影抬头与元正皇帝对视一眼,继续说道:“南楚明面上,将那批从西洋购进的新式军火交给了我们,但暗地里却又购进了一批新的。为避免像上次那样走海路被北梁发现,南楚这次竟与爪哇国联合,由爪哇国前去西洋采购,然后南楚再通过购进香料的船只,将军火运回国内。”

    元正皇帝不屑的冷哼一声,“好啊,南楚一个区区弹丸之地,竟然也妄想打北梁一个措手不及。朕倒要看看,这些个虾兵蟹将能翻起什么风浪。”

    “陛下……”暗影又变得有些迟疑。

    元正皇帝瞥了暗影一眼,冷道:“有话直说。”

    暗影再次拱手见礼,“请恕属下逾矩,属下认为……陛下现在不宜处置镇远将军。北梁现在边境并不安定,西狄南楚全都虎视眈眈,若陛下在此时处置了镇远将军,万一战事再起……”

    “好了!”元正皇帝打断了暗影的话。

    暗影吓得连忙跪到了地上,“陛下赎罪。”

    元正皇帝满脸不悦,“难道北梁除了宋巍,就没有其他将帅可用了?”

    “陛下赎罪!”

    元正皇帝拂袖而去,“罢了,朕念你也是为了北梁,又是初犯,恕你无罪。只是……以后还是牢记作为暗卫的本分,不要妄议朝政。别以为朕跟你谈论几句,就能够把控北梁局势了。”

    暗影趴在地上五体投地,“属下受教,叩谢陛下隆恩。”

    ……

    镇远将军府,长乐苑。灯火初上,晚风习习。

    宋知虞独自坐在湖边小亭,将右手靠在石桌上,正杵着下巴发呆。

    她今日穿了件淡雅的浅蓝色纱衣,乌黑细致的长发披散在双肩之上,灵动的双眸仿佛闪烁的星辰,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柔美可爱又让人怜惜的感觉。

    “婉婉在想什么?”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宋知虞连忙将头转过去。

    只见沈持刚从靠近坊市的墙头翻下,正拍着衣摆上的尘土,往宋知虞这边走来。

    宋知虞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么是翻墙进来的?”

    自打前几日,沈持向自己表明了真心,又在太极宫夜宴上被莫名其妙赐了婚。沈持来找自己的频率,就三天两头变成了一天两三次。好像要把之前因为优柔寡断落下的会面,全都一次性补上似的。

    可自己已经和沈持有了婚约,不日也即将成亲,沈持最近过来都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现在天色才刚刚擦黑,府门应该还未下钥,沈持偷偷摸摸的翻墙干嘛?

    沈持撩起衣摆,坐到宋知虞身旁,浅笑着回道:“怕被你爹打。”

    宋知虞对沈持的玩笑忍俊不禁,但见沈持的玩笑里又带了几分真实,便问道:“我爹为什么要打你,镇远将军府最近让你随出随进,不是把通传都给你免了吗?难道是你干什么亏心事?”

    沈持并未正面回道,转而问道:“岳父大人今日下朝之后,被我父皇留在宫中许久,回府可有告诉你们,父皇与他说了什么?”

    “不害臊,谁是你岳父大人了……”

    宋知虞害羞的嗔了一句,疑虑道:“我爹今日回府并无不妥,易书兄这样问,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沈持并不急着回答,他抬手抚上宋知虞的脸庞,温声道:“都说了,叫我易书。”

    宋知虞被沈持羞的脸红,她眼神闪躲看向石桌上的博山香炉,略微有些结巴的唤道:“易……书……”

    沈持见宋知虞乖巧,心满意足,咧嘴应道:“诶~”

    宋知虞拿开沈持的手,嗔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沈持笑意渐收,眉头微微有些皱:“将军回府既无异样,那便是我想多了。”

    宋知虞更为不解了,反问道:“那你何出此言?”

    沈持握住宋知虞的双手,浅浅笑道:“与你相关的事,我都会变得十分敏感。原本我来找你,你爹娘肯定是通告过门房,所以我每次来都未等通传。可今日……你家没有门房在外不说,连我敲门也没人来应。然后,又得知你爹散朝后被我父皇单独留下,我还以为……以为我俩的婚约散了。”

    宋知虞瞧着沈持这副紧张又害羞的模样,侧身靠到沈持的肩膀上,笑道:“许是我们家的门房跑去偷懒了。”

    沈持把玩着宋知虞的长发,喃喃道:“下午我又差人来过一次,依然如此。宫里也问不出什么消息,我怕婚事有异。这不,就趁着天黑从老地方翻墙进来了。”

    宋知虞听的咯咯发笑,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沈持竟然脑补了这么多情节,还紧张兮兮的摸黑翻墙。这哪里还是北梁的二皇子,说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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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031/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小妖精最新章节! 作者:明月冰轮所写的《盛世小妖精》为转载作品,盛世小妖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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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小妖精介绍:
进京前,宋知虞以为北梁京都理应绝代繁华,歌舞升平;进京后,宋知虞才发现,这看似风平浪静的盛世宏图下,权力纷争暗流涌动,阴谋阳谋防不胜防……
宋知虞:真是令人头大,三十六计走为上,开溜!
沈持:恩公救命之恩,小生理当舍身相报。既然要走,何不带上我?
宋知虞:……我很可怕,我吃人!
沈持:带我回去,煎炒烹炸你随意。
……
如果你的生命需要用我来救赎。
那么,我甘愿与你共享我的一生。盛世小妖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小妖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小妖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