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觉醒(四)
“它叫潜龙戒,有断潜能,识七魄的功效。可以测出一个人觉醒了几魄,甚至觉醒的大致强度也能看到。”
李应飞恍然大悟:“那天你就是用它看出我一魄都没有觉醒的!”
“没错!”
吴言点了点头,无不得意地说道:“除此之外,它还有另外一重功效,不过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曾经偶然才听院内一个师兄说过哦。”
“另一重功效?难道就是……”
不等李应飞说完,吴言冲他眨了眨眼,笑道:“潜龙潜龙,总不能老是窝在水底潜着吧!既然是龙,总是要一飞冲天的。老是窝在水底,那就不是龙是虫了。你说是吧——”
说到这,吴言越加得意,只听她道:“爹爹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放心大胆把戒指借我。可是以本姑娘的本事,有什么能瞒得过我!”
“哼哼,不单单如此,连这第二重功效怎么激发,要什么法诀,我也一并从齐师兄那骗过来了!”
“……”
“所以这戒指的第二重功效,就是能让人觉醒力魄?”
吴言张开五指,得意地晃了晃,说:“怎么会那么简单。潜龙戒,第一层法诀,能断潜能识七魄。第二层法诀,则能彻底释放潜能,飞龙在天。”
她吊足了李应飞的胃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二层法诀一旦激发,受术者可不是觉醒力魄哦。”
眼看李应飞再次变得紧张,她轻声细语,笑着说了一句。
少女的声音那么轻,那么细,可在李应飞听来,却有如惊雷!
“第二层法诀一旦激发,受术者不是觉醒力魄,而是直接在原本觉醒七魄的基础上,再晋升一级,觉醒下一魄。”
李应飞显然是被惊到了,口中莫名喃喃,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吴言含笑等候在一旁。
“你是说,这个戒指不但能让人觉醒力魄,甚至是气魄、中枢魄等等这些都可以?”
“嗯啊。不过仅限于天魄以下,最多也就到地魄中的精魄。而且只有第一次有效。”
李应飞大喜:“吴师姐,可以请你再帮个忙,顺道也把戒指借给花生师兄用用。他被困在力魄境好长时间了,迟迟无法觉醒气魄。”
少女落落大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怎么了,不行么?”李应飞急切问道。
“潜龙戒……第一层法诀的使用并无限制。仅仅是探查境界的话,几乎可以随意使用。但是第二层,每使用一次,都会有一段空窗期。至于时间,短则三年,长则十二载。”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我以为……”
吴言有些抱歉,语速再不复先前的轻快:“时间长短,根据受术者的情况而定。越接近觉醒,即将突破下一境界的人,使用潜龙戒后的空窗期越短。反之则越长。”
“而花生师兄……我之前听你提起过。以他这种情况,照理无法突破下一境界的,所遗留的空窗期应该是最长的。”
“怕是要十二年之久。”
李应飞脑海里一片空白。
以吴言所说,自己还要等十二年之久。
十二年后,他二十五岁。
天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还有没有满腔热血,雄心壮志被十二年的光阴磨灭到还剩多少。
不知道。
即便自己先用了,要是三年还好,可如果也是个十二年呢。
这十四年来的种种经历已经说明,很显然,自己灵力方面的天赋远胜武道。更或者,毫不客气地说,他根本没有觉醒气魄修炼武道的天赋。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来毫无寸进。
胡思乱想间,一个声音突然闯入他的心中。
那是一声声的小师弟,那是花生这十年间一次次呼喊,那是如兄如父毫无原则的宠溺。
最后,那些声音全部凝固,在李应飞眼前汇集成一个圆圆的憨厚的笑脸。
花生的笑脸。
然后,李应飞笑了,笑得释然,笑得磊落大方。
“吴师姐,先帮花生师兄觉醒气魄吧。”
吴言侧目:“不是你吗?”
“反正你说的是满足我一个愿望,包括帮我觉醒力魄。但不一定非是帮我觉醒力魄,只要是我的愿望都行,对不对。”
“你考虑清楚了?”吴言再次确定。
李应飞笑笑,伸出一个赞的手势,然后旋转90度,大拇指朝着心口连点两下,说道:“我发过血誓的。”
吴言也笑:“不愧是第一亲传。”
李应飞也乐了,说道:“休要再拿这事打趣我。”
“真的,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亲传。刚才的李应飞,简直不要太帅!”
“嗯,比我们明德院的小黑还帅。”
“小黑是什么?”
“小黑是整个郴山最英武雄壮的追风犬。”
“小黑是条狗?”
“是啊。”
“呵呵。”
“嘿嘿。”
“对了,吴师姐。一会儿在花生师兄气魄觉醒之前,不要告诉他什么三年十年的事。”
吴言打了个响指:“明白。”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两人已能看见小阁尖尖的房顶。
再往前走,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小阁仍旧灯火通明,显然是花生给李应飞留着灯,等着他回来。
到了门口,李应飞率先停下来。
潜龙戒的受术者不是自己,换成了花生师兄,李应飞心里仍免不了紧张。花生突破不了,和他自己开不了窍觉醒不了力魄一样难受。
吴言像是明白他心中所虑,转过头鼓舞似的一笑,和他一起推门而入。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健壮如农家少年的弟子,左手举着一本古谱,右手不停的在比划。
不是花生还有谁。
李应飞招呼了两声,花生这才回过神,转头看见小师弟回来,开心的笑了笑,然后再看见旁边还有人,又变得有些拘谨。
还是吴言先开口寒暄,问了声花生师兄好。
花生有些喏喏地回应,却是不知道李应飞把她带回来干嘛。这么晚了,留也不是,送也不是。总不至于人家刚来就要逐客,没有这个道理。
没等花生的脑袋将这事捋清楚,李应飞直接上前一步,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其中潜龙戒的空窗期则自然略过不提。
当李应飞说到吴言就是用潜龙戒测出自己没有觉醒任何一魄时,花生下意识朝吴言望了一眼。只见少女轻咬着下唇,尴尬地笑了笑。
“所以,这个戒指还能让人觉醒七魄?”花生半信半疑,实在难以想象这世上还有这等逆天的神物。
李应飞也顺着花生的目光回望。
吴言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相信齐师兄不会也不敢骗我。”
花生是个老实人,听人这么说他就这么信了。他正要依言坐下,却忽然抬头望向李应飞:“小师弟,那你呢?这戒指能不能也帮你觉醒力魄?”
“可以,等先帮你觉醒了气魄,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李应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肯定地说道。
花生不疑有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啰嗦:“也好,等我先试过了,确定安全且没有其他隐患之后,你再来。”
“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花生又问。不过这次是向吴言问到。
“不用,你坐下就好。如果怕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吴言打趣道。
却不想花生坐好之后,一双眼睛立刻紧紧闭上。
吴言噗地轻笑一声,挥手示意李应飞让让,然后上前将左手握拳,将那造型古朴的戒指轻轻抵在花生眉心。
只见她右手捏诀成印,口中轻诵:“见龙在田,君于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那法诀繁复却并不甚长。没过多久,有光自潜龙戒流转,通过花生眉心,慢慢流转至他全身四肢百骸。当最后一句“终,当飞龙在天”吟诵完毕,流淌在花生全身的光芒刹那从四面八方回收,汇聚至胸口丹田处,凝结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黄色光球。
此时吴言额头上已有汗浸了出来,沿着发梢凝结成汗珠。不用想,这法诀也必然是极耗费心力。
从无望到有望,从不可能到可能,这其实已经是逆天而行了。
吴言银牙一咬,猛地右手并指成剑,朝戒指上飞速一点,那黄色光球顿时一阵震颤,瞬间隐入花生胸口丹田内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吴言才松了口气,抬起手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从花生头上撤回了酸软无力的左手。
“怎么样,成功了吗?”李应飞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花生也睁开眼,满是期待地看着吴言。
“应该是……”
吴言深吸了口气,试着调匀此时已有些紊乱的呼吸。她也没想到,以她此时的实力境界,竟然驾驭起这第二层法诀还有些吃力。
这戒指,不那么简单啊!
得空得还好好缠缠老爹了……
她想了想,斟酌着改了用词:“好像是成功了,不过——有一些奇怪。”
花生倒还好,李应飞一听这回答就急了,上前一步问道:“哪里奇怪?”
“你等等,等我休息一下,再用戒指一试不就知道了。”
李应飞耐着性子,好容易等吴言调节好了。于是他看着她再一次祭起潜龙戒,再一次催动那法诀。
然后,潜龙戒上再一次有光芒亮起。
与之前擂台下李应飞的白光不同。
潜龙戒上有两色光芒亮起。
一大团赤红,里边包裹着一点醒目的黄。
一赤,一黄。
觉醒了两魄。
“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少女不可思议的惊呼。
第三十二章 力王
“怎么会是赤色和黄色!应该是赤色和橙色的啊。”
吴言看着戒指发出的两色光芒,不可置信地说道。
花生一脸茫然地眨着眼,不明所以。
李应飞听到吴言的话语,想起之前在路上她对她说过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颜色对应人体七魄中的一种。
赤色代表力魄,橙色代表七魄,黄色则是中枢魄。
也就是说,花生师兄现在已经觉醒了两魄,但却不是本来预计的气魄,而是中枢魄?
他看到吴言还不死心,又举着潜龙戒试了两次,可无一例外,戒指上亮起的光芒始终是赤色和黄色。
“所以,花生没有觉醒气魄,而是跳过了气魄直接觉醒了中枢魄?”李应飞不太确定地问。
吴言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说:“看来应该是这样了。”
“还可以这样?”花生瞪大了眼。
古往今来,所有修炼七魄的武者,从来都是依次觉醒。从力魄开始,踏入修行武道的门槛,随着七魄的依次觉醒,其神通手段渐渐通玄。到得后面天字二魄的时候,已是恍如天人。
可从有书记载以来,就从未听说过有哪个人的七魄是毫无顺序章法随机觉醒的。或者说,也从来没有人是跳过其中一魄直接觉醒后面几魄的。
所以现在这情况,就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了。
李应飞脸有愠怒,还没等到他发作,便率先看到吴言一双喷火的眼睛。只听她撂下一句:“我去找姓齐的算账!”
说完飞一般地冲出了小阁。
“对不住了,师兄。”
“说啥呢!这不才帮我觉醒了中枢魄。换作以前,我简直想都不敢想。师兄谢谢你,真的。”花生憨厚地笑笑,宽慰道。
见李应飞仍是郁郁,花生又道:“真没事。真的。”
“你要是在不放心,我明天去问问师父,请他帮我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李应飞点了点头,完了又补充一句:“明天一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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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不是花生叫醒李应飞,而是李应飞叫醒花生。
离天亮还有一大截,李应飞便已穿戴整齐,催促着花生赶紧起床出门。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差一截就是天亮,而根本还是后半夜。
披星戴月,一路沿着山路飞奔。
两个人,四条腿,被山路两边的野草接连扫过,不断发出唰唰的声响。
夜深露重,没过多久,两人的裤腿已经完全湿了。
终于,在黎明以前赶到了思过崖。
有人在崖顶,静立守候着日出。
“师父!”
花生远远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花生只好等待。
李应飞顺手捡起脚下一颗石子,远远朝着赵从容脚下扔了过去。
啪——
拇指大小的石子落在赵从容身后,余势不止,仍然滚动着前进。
然后,在离赵从容脚后跟还有数米之远时,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按住,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再然后,那石子竟似变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左边一瓣,右边一瓣,前边一瓣,后边一瓣,一面接一面一层接着一层相继开放。
到后来,好端端一颗小石子,赫然开出了一朵石花!
黎明的微光自东方升起,遥远的尽头,有一抹红从天边泄露,照射在石花之上。
当那微不足道的红光照亮石花的一刹,花活了。
石花从地面旋转着升起,在与赵从容齐腰的半空盘旋、闪耀。
原来石花的花蕊,也就是原来的石子中心,竟是一颗米粒大小的纯白美玉。
破晓的晨光照射在白玉花蕊上,向四周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美轮美奂。
“还你。”
石花前面,陡崖之巅,赵从容迎着破晓回头,洒然一笑。
原本的小石子,现在的含玉石花沿着原路倒飞而回,最后停在了李应飞面前。
李应飞嘴角不屑地撇着,看似不喜赵从容的做派,可是一双眼睛早已将他出卖,目光就那么直勾勾掉进了那美玉花蕊里,再也抽不回来。
“师父早。”花生躬身请安。
赵从容点了点头。
趁着他们互相招呼,没注意到自己,李应飞飞快抓起石花,一把抄进衣服兜里。然后一脸木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今天没有论剑?”赵从容瞥了眼李应飞,也不点破,转而向花生问道。
之前两人早已向赵从容告了假。毕竟是郴山十年一度的盛会,两人表示纵然不能落场比试,至少希望能在场边观看,因此特意向赵从容请示,能不能在整个论剑期间暂停修行。
赵从容倒也好说话,大手一挥给准了。
于是才有了刚才的问话。
花生隐去两师兄弟受辱一事不谈,只说起吴言的潜龙戒,以及最后自己跳过人魄三大境中间的气魄,直接觉醒了中枢魄的情况。
一开始赵从容并无任何表示,包括谈及明德院的潜龙戒有断潜能识七魄的功效,他也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到后来说起提升境界,以及花生自己在潜龙戒的作用下,直接越过气魄觉醒了中枢魄的时候,赵从容的脸上便连连泛起冷笑。
一直等到花生说话,赵从容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冷笑也没能敛去。
花生心知不妥,却又不知道为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从容一步步从崖边向他走来。
第一次,他觉得师父的动作是那么的慢。每一步都仿佛隔了好长时间。
终于,师父走到了他的面前,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提起他的胳膊,撩起衣袖露出半截光溜溜的膀子。
一阵山风吹过,吹得皮肤有点凉。
赵从容将手指扣在他手臂上的数条经脉上,凝神查看。
花生大气不敢出一口。
李应飞也停止了藏在衣兜里,不断摩挲石花的手指,抬头望向赵从容,等待着结果。
“你的中枢魄已经彻底觉醒了。”
“那气魄呢?”李应飞抢道。
赵从容摇摇头,对花生说道:“之前告诫过你无数次,让你不要修那本《力》。现在看来,你的力魄诸多窍穴已经彻底封闭、锁死,再无觉醒的可能。而那潜龙戒,确有逆转阴阳,强行提升境界觉醒七魄的功效,所以直接越过了气魄,助你觉醒了中枢魄。”
不等花生接口,赵从容面露不屑,接着说道:“可人体七魄乃自然天成,七魄各自独立而又浑然一体。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吾辈修练七魄的过程,本就是修行参悟天道的过程。理应周而复始循序渐进,哪里有什么捷径可言?”
“所有的取巧投机之法,所有的捷径快门之路,都是邪门歪道!”
“修行一途,唯有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坚持下去,这才是煌煌正道!”
“明德院的潜龙戒,我也知道。如果当真似你们所说那样,那天下人还有谁勤修苦练?还有谁数十年如一日苦修百年千年?大家只要擦干屁股坐等那所谓的三年十二年期满,不就人人都可以突破瓶颈继续修炼下去?”
“你们当全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还是根本你们才是傻子!”
面对忽然变得严厉的赵从容,花生低着头不敢言语,李应飞也将脸撇到一旁。他们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忽然发火。抛开花生气魄封闭的特殊情况不谈的话,这戒指明明还挺好用的。
直到赵从容说出接下来的一句。
“潜龙戒,以外力强行突破桎梏提升境界,这本就是强行逆天改命,有悖天道自然之理。”
“拔苗助长!终生无法寸进!”
晨曦的阳光暖暖洒在花生和李应飞身上,可此时两人却觉得比任何时候还要冷。
花生猛然抬头,豆大的眼眶里第一次有泪光闪动。
人最脆弱的是何时?不是最绝望的时候,而是在刚刚看到希望却突然被狠狠摔落粉碎一地的时候!
“但凡使用潜龙戒提升境界之人,终生将被困在觉醒的那一魄,永远无法再次觉醒。”
师父的话语,一字一句仿如千斤重锤,捶捶击打在花生胸口,击碎一地的希望。
“不过——”赵从容又道:“不过你却是个例外。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你气魄的诸多大穴由于修行参悟那本《力》而皆尽封闭,本就晋级无望。但是那潜龙戒却硬生生帮你觉醒了中枢魄,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虽说无法再觉醒精魄英魄,但至少比原先多了一魄。”
“可不要小看了这微不足道的一魄。可以说,觉醒了中枢魄和没有觉醒完全是天差地别。中枢魄觉醒之后,获得的速度、平衡以及技巧的加成足以改变你的修炼轨迹。”
说到这里,赵从容足尖轻踏,脚下岩石寸寸碎裂。
花生看着龟裂的地面,正惊疑不定,不知师父是何用意。忽然,一根闪烁着点点寒芒的尖锐石枪从破碎的地面窜出,枪尖直指花生胸口!
石枪突出地面的速度极快,花生只来得及瞪大了眼,那枪尖已经重重撞到上了胸口。
啪——
没有想象中的穿膛而过。岩石铸就的枪尖刺到花生胸口,竟如同撞上了一块铁板,枪头碰了个粉碎!
“你看,你现在的身体强度,已经非常强韧。数年来对那本《力》的参悟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你现在的力魄,已经远远超过同龄人。”
“可如果止步于此,你也只能和著那本书的人一样,成为掩护队友的一面盾牌。”
“但是现在不同了,你觉醒了中枢魄。通过不断修炼强化你的中枢魄,你还能够获得足够快的速度,足够好的平衡,以及足够强的技巧。”
“然后,你将能够以一力降十会。”
“哪怕你没有觉醒气魄,不会用气。”
“既然你那么喜欢那本书……或许,以你的性格,这种修炼方式才是最适合你的。”
“从今天起,我传你《盈虚神剑真诀》。”
“好好练下去吧。说不定,终有一日,你会成为一代力王!”
第三十三章 院前有颗红果子树,树下有个黄衣少女
赵从容的话让两人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离开思过崖的路上,李应飞不止一次拿赵从容的话调笑花生。
花生仍凭小师弟打趣自己,心里想起师父的鼓励,始终忍不住红了老脸。力王啊,听起来威风是威风,可是这个“王”字,会不会太招摇了?
花生羞羞地得意着,一路上心猿意马。
花生心情极好,连带着李应飞心情也好了很多。两个人的问题解决了一个,那就是两个问题变成了一个问题,事情解决掉一半,总是值得高兴的。
“对了小师弟,你呢,你怎么办?”花生终归惦记着自己的小师弟,哪怕他自己已经脱离苦海。
难兄难弟,好了兄长,还有师弟。
李应飞笑笑,不愿破坏花生此时良好的心情,说:“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十年前那个灵力爆燃的夜晚,让李应飞再不敢碰那灵咒分毫。十年以来,那段咒文依然铭刻在他的脑海中,但至始至终他再也不曾吟唱哪怕一个字一个音符。
纵然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学会那个灵术,将会拥有多大的力量。
纵然他曾亲眼目睹,那个灵术一旦被施放,会有多么恐怖的威力。
纵然他也明白,自己或许在灵术上有着相当不错的天赋。
他再也不想切身体验那种灵魂炸裂的感觉。
可以说,那是他有生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如果不是那道突然出现的白光,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李应飞了,更没有那个可以随时随地离体出窍的魂。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因为他知道了,在南方,还有着一群人以此为力量。或许他们有能够安全驾驭这种力量的方法。
也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根本没有武道上的天赋。这七年来的毫无寸进就是明证——即便他已经通读小阁里所有的藏书,以及藏剑阁里一多半的典籍。
更因为他知道,没有力量,别人可以肆意地羞辱和耻笑。那天擂台上发生的一切,他绝不容许再一次出现在自己身上,出现在花生身上!
原本,他是不打算这么快离开。一是刚刚被人挑衅,现在立刻就走,看上去实在像是夹着尾巴逃跑。二是还有些不舍和放不下花生。
但世事变幻无常,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一开始是吴言给予他希望,而后又再次破灭,让他实在有种心灰意懒的感觉。到此时此刻,旁人的看法于他已经不再重要。
再者是花生已经豁然开朗,虽然还是没能觉醒气魄,但前途已是一片光明坦荡,自己也能放下心来,了无牵挂地离开。
想起数天以前,同样是打定主意离开,两者心境却是截然不同。李应飞不由感慨世事无常,人生如梦。
“花生师兄。”
“嗯?”
“姓赵的大叔说的没错,好好练下去,就算只觉醒了力魄和中枢魄,一样可以很厉害!”
十年来,李应飞和赵从容的关系一直没有改善。或者说,至少李应飞单方面不愿改善。十年了都没教会自己觉醒力魄,算什么师父?
更何况,长剑剖腹的心结一直都在。
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所以李应飞一直以姓赵的大叔来代指,哪怕当着赵从容的面,偶尔几次不得不称呼的时候,也是大叔大叔的叫着。
“他只传了你《盈虚神剑真诀》的第一层口诀,一会儿我把整部的心法口诀都写下来,第一层练完了还可以接着练。”
“嗯。”
“还有,那个明德院的郑直,等你以后厉害了,记得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给我俩出气。”
“吓,郑师弟那么厉害,我没可能胜过他的……”
“你可以的……”
经过赵从容亲口确认无事,并且还大有裨益之后,卡在力魄境界多年迟迟无法突破的花生实在太过开心。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心思敏捷之人,此时竟丝毫没有觉察出李应飞话语中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而李应飞打定主意要走,尤其珍惜和花生在一起的最后一点时间。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李应飞在说,花生只负责“嗯”和“哦”。
与来时的心急火燎截然相反。回小阁的路上,两人走走停停,一会儿坐下来吹吹风,一会儿比试着爬树。郴山之上,有的是风景,有的是乐趣。
可再长的路,也总会有尽头。
时至午后,熟悉的独栋小屋露出了它亲切的影子。
李应飞远远看见那朝夕相处的小阁,忽然有点迈不动步子。
这次以后,下次再回到这里,不知何年何月。
“怎么了,小师弟。”花生回头,望着驻足不前的李应飞,不明所以。
“没什么,走吧。”
曲曲折折的小路尽头,是他们一起住了十年的小阁。
小阁前院有颗红果子树。
红果子树秋天开花,冬天结果。春天,红红的果子挂满一树,满院子里都是果实熟透的香味。正是李应飞的最爱。
现在正是红果子树花开最盛的季节,树上,开满了一簇簇白色的小花。
白花树下,有个黄衫女子,亭亭玉立。
仿佛整颗树上的白,只为衬托那一抹娉婷的黄。
听见有脚步声靠近,黄衫女子嫣然回首:“李应飞!”
李应飞不懂欣赏花儿和少女,只是错愕:“你怎么来了?”
少女委屈:“我昨天回去和齐师兄大闹了一场,不过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敢去问我爹爹……”
只顾着担心花生师兄,倒是把她给忘了。李应飞拍了拍花生,笑:“没事了。经过姓赵的确认,他现在状态好得不得了。”
吴言有些诧异,不太肯定地问:“姓赵的……莫不是赵师伯?”
李应飞点头。
既然赵师伯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了。吴言从昨天担心到现在,听李应飞这么说,这才松下一口气。
于是她拍着手笑道:“那就皆大欢喜了。所以李应飞,七彩池和云海,你还要不要去呢?”
李应飞先是一愣,随后立马也笑了:“去!怎么不去!说好的郴山五大景,现在只看了其三。”
“花生师兄也一起去!现在就去!”李应飞转头看向旁边的花生,又说道。
本来就不舍,现在正好,又能光明正大再多待一个下午。
至少,不留遗憾。
“对了,你们等我一下,最多一个时辰。”李应飞一拍脑门,虎头虎脑冲了上楼。
李应飞满意地看着自己写下的封面,尤其是特意加在后面的“李应飞手抄本”几个小字,得意地点了点头,两只笔同时默写如飞……
第三十四章 白灵
郴山五大景,接天崖的日出,雷音坪的日落,主峰半山的流光瀑,分界峰的七彩池,以及云顶的云海。
其中雷音坪的日落、半山之间的流光瀑和云顶的云海被称为三大奇观,而接天崖的日出与分界峰的七彩池则并称为两大美景。
相较于让人惊叹不已的三大奇观,两大美景则是纯粹的美了。
七彩池坐落于分界峰深处。分界峰离主峰甚远,乃是郴山山脉最往西的一座山峰了。
一方面相较于三大奇观,七彩池美则美矣,却并没有什么独具一格的特色。另一方面分界峰地势险峻,又离主峰太远,甚至已经不在郴山剑宗势力范围以内。是以去到此地的郴山弟子并不多。只是偶有像李应飞这样从未来过的弟子,大概才会慕名前往。
因为临时起意,而且等李应飞写完《盈虚神剑真诀》已经过了中午,时间上并不充裕。李应飞一行三人速度极快,尤其在前面带路的吴言,一路上奔走如飞。
吴言身为明德院院首独女,自小由吴欲亲自教导传授,实力自然不必多说。而花生十年来只修力魄,身体素质强悍至极。虽然绝对速度不如吴言,但一路上横冲直撞,完全不避前方种种荆棘阻碍,倒也牢牢跟在后面。
唯一让人觉得诡异的还是李应飞。
吴言几乎已经把速度提到了八九成,而李应飞竟然依旧健步如飞,辗转间身形灵活至极,丝毫不像没有觉醒的凡人。
那速度、那耐力、那灵活度,简直和早已觉醒中枢魄的自己一样强大。
“你真的是连力魄都没觉醒么?”吴言连连侧目,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应飞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潜龙戒测过我么。”
吴言眼眉含笑:“一会儿再测测看。”
李应飞不再搭理。
只有花生,几年间和李应飞一起跑山,早已习惯了李应飞这种莫名其妙的表现。
见怪不怪。
约莫走了有三两个时辰,天空依旧蔚蓝,只是在那最遥远的尽头,开始有淡淡的黄晕出现。
李应飞三人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停下来短暂休整。
少女吴言背过身,整理着因为高速奔跑而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鬓发。
李应飞背靠着一颗大树,闭着眼小憩。
花生蹲在地上,食指戳进泥土里,目无目的地画着圈。
“小师弟,你是不是还是准备要走了?”
李应飞没有睁眼,只是眼皮动了动。
“一路上我想了好久,总觉得你上午说的话,像是在交待后事。”
不远处,少女停止了拨弄发丝的动作,竖起尖尖的耳朵偷听。
“我也不怕你笑我,师兄是真的笨。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一节。”
地上的圆圈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圆,花生指尖仍旧不停地画着。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但就是心里不痛快,就是想说。”
“下山之后,没人帮你洗衣服,你自己要记得洗。不然被人看见了,怕他们笑话你。”
“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报师父的名字。”
“那个郑直,我会帮你揍他。揍到他在郴山待不下去。”
“等我有师父一半那么厉害了,就可以保护你了,到时候我就下山找你。”
“反正你记着,你在郴山永远有一个师兄。”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永远是你的花生师兄。”
李应飞眼睑颤动,只是眼皮底下有些润,像是被什么粘住了,抬不起来。他原本是打算,今天过后,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不留下临别的感伤。
花生师兄并不傻!
谁说花生师兄傻谁才是真的傻,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眼看气氛有些沉重,吴言岔了进来,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我们走吧,一会儿天黑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李应飞走上前去,扶起蹲在地上的花生,一字一顿,重重说道:“我也永远是你的小师弟。”
花生终于笑了,笑得依旧那么憨直:“走,我们一起去看那七彩池!”
收拾好心情的三人再次启程,只是往后这一路上,比起之前安静了许多。
照旧是吴言在前边领路,李应飞居中,花生走在最后。
群山连绵不绝,李应飞都没注意他们究竟翻过了几个山头,反正身边的景色刷刷而过,一次次变换。
郴山主峰,已经越来越远。偶尔回头望上一眼,远远可以看见山顶被藏进了云层后面,时隐时现。
而此时,他们已经踏上了分界峰的地界。
“就快到了。”吴言回头微微一笑。
相对主峰而已,分界峰既不高也不大,而那七彩池也没在山顶,只是在山腹往上一点的地方。以三人此时的速度,要不了多久便能抵达。
吴言正准备加快速度,以期赶在日落前欣赏到七彩池的艳丽。
忽然,前方有道白影一闪而过。
吴言顿时一个急刹,目光追着白影的方向望去。
跟在后面的李应飞花生同样急急停下脚步,沿着吴言的目光看过去。
“怎么了?”
吴言回头,作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才轻声说道:“好像是白灵。”
不等花生和李应飞回答,吴言猫着腰轻轻一跃,快步跟了上去。
李应飞只愣了半秒,回想起书中对白灵的记载,顿时来了兴趣。他招手花生,示意跟上,然后紧追着吴言过去。
花生没听过白灵,也不知道轻重,仍然和之前一样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刮得树叶草丛哗哗直响。
吓得吴言赶紧回头,轻声说道:“小声点!白灵狡狯至极,你这样会惊倒它的!”
花生脖子一缩,抱歉地举了举手,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白灵,是什么啊?”
吴言嘴角一翘:“白灵就是白灵咯。”
见花生一脸茫然,李应飞小声补充道:“白灵是一种灵蛇,传闻极为罕见,只在钟灵毓秀的山野丛林中出没。”
吴言点了点头,接过话头解释道:“最最关键的是,白灵很贪吃,而且嗅觉敏锐。方圆百里之内,但凡有什么天材灵宝奇珍异果,都逃不过它的舌头。”
“舌头?不是鼻子吗?”花生不解,同样小声问道。
“笨啊!蛇是用舌头收集空气中的气味的。白灵也是蛇,当然是逃不过它的舌头啦。”吴言笑着打趣。
“哦。”
“我们悄悄跟在后面,看看它这次发现了什么。到时候抢先一步把它夺过来。”
第三十五章 气云果
在志怪杂书以及荒野村夫的口中,白灵被传的神乎其神,于是干脆省去了最后一个蛇字。
更有传言说,白灵蛇吞噬天地灵果百种,再经过百年修行,便可以化为人形。
李应飞对这种说法自然是不信的。
但是至少,白灵能发现附近的奇珍异果,却是上千年来已被人证实过无数次的。
李应飞曾在藏剑阁的一本名叫《异兽通鉴》的书上有读到过这种灵蛇,至于亲眼目睹,今天还是第一次。
他很好奇,这白灵究竟能找到什么天材灵宝奇珍异果,那种传说中一口下去抵得上十年苦修的灵果究竟是否存在。
白灵在前面蜿蜒盘行,速度也就比普通野蛇快上那么一线,与那本《异兽通鉴》上记载的“迅疾如电,灵动无方”相去甚远。
李应飞不禁皱眉,果然志怪杂书都是夸大其词,不能尽信。顺理成章的,李应飞把《异兽通鉴》归到了杂书一类。
白灵还在吐着分岔的舌头探寻。李应飞三人远远坠在后面,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打草惊蛇吓跑了那白灵。
三人跟着那白灵蛇走了好长一段,长到李应飞都想放弃掉头回去看七彩池了。
终于,当他们跟着来到一处山崖上,前面的白灵总算停止了慢吞吞地爬行,在一帘水瀑前停了下来。
那水瀑也不大,约莫只有一米来宽,从崖间出水口一直到下方的湖面,也就只有几个人高。
看起来就是一常见的山间小瀑布。倒是下面的那个湖,清澈见底,一看就让人神清气爽。
只见那原本一直趴在地上的白灵挺直了躯干,垂直地面立了起来,雪白的蛇头昂首仰望前方水瀑。
那模样,那抬头的动作,像极了一个探头往前打望的人!
白灵的动作将三人的目光牢牢吸引。水帘背后,仔细看过去的话,隐隐可以看见在水帘的后面,还暗藏着一个山洞。
“难道那灵果就藏在着水帘背后?”
“多半就是了!应该是那灵果长在水帘背后的山洞里,而那白灵找到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吴言点了点头,说道。
“它不好进去吧。”花生在两人后面探头探脑地张望,也说道。
话音刚落,那白灵腰身往后一仰,拉出一道弓形,然后猛地扎向了水帘。
噗——
水花飞溅,看不清那白灵蛇究竟是穿过了水帘瀑布进到后面的山洞,还是被水瀑冲到了下面的湖里。
“快走!”吴言喊了一声,也不等李应飞和花生,起身便朝瀑布冲了过去。
李应飞随后追了上去。等他跑到瀑布前,吴言已经轻巧一跃,率先扑进了水帘后面。
李应飞想也不想,跟着第二个跳了进去。
然后花生第三个。
瀑布后面,只是一个极其狭小的溶洞,一眼便能望到头,连植物都没有一株,哪里来的什么灵果!
吴言呆呆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尤不甘心地喃喃道:“奇怪……”
李应飞心念电转,仿佛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异兽通鉴》上那八字评语:迅疾如电,灵动无方。
迅疾如电!
是迅疾如电。刚才那白灵扑向水帘的动作可不正是迅疾如电么!那速度,快到连三个人的眼力也只看到一道白影,根本看不清它究竟是钻了进来还是掉了下去。
它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正是要让他们看不真切,误以为它是钻进了这个溶洞。
“上当了!”李应飞一拍大腿,猛然醒悟,随后咬牙切齿道:“这家伙装模作样,故意将我们引入这个洞里!”
花生还在发愣,不明白小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言回忆着刚才白灵扑向水帘的情景,瞬间反应过来。她看向李应飞,手指在半空着接连虚点着,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仿佛又在关键处卡住了,一时说不出来。
李应飞看着吴言的神情,忽然眼前一亮:“它没有钻进来,而是沿着瀑布掉进了湖里!所以它的目标是在下面的湖里,或者湖边!”
吴言来不及说话,赞同地双手一拍,冲出瀑布就往下跳。
李应飞只来得及说了句小心,就看见一抹明黄从半空中翩然跃下,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这次李应飞没有着急跟着往下跳,而是站在洞口,隔着水帘居高临下沿着湖边眺望。
数秒钟以后,吴言从湖面钻出,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回头发现李应飞没有跟着下来,正要出声询问。然后看见李应飞指着岸上大喊:“吴师姐,那边!”
吴言顺着李应飞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左手边的湖岸上,一道细长的白色影子,如电光石火般沿着岸边飞奔。
不是那条白灵还是什么!
她把目光稍稍前移,看见那白灵前方不远处,湖水与岸边交界的地方,云雾升腾缭绕。在云雾中间,有株似兰非兰的植物,一根根细长的叶子就好像一把把倒插的长剑。叶子正中,一颗心形的果实,通体乳白,正散发出苒苒雾气。一看就不是凡品!
吴言认得这种果子,兴奋地回头,冲着李应飞大喊:“气云果!是气云果!李应飞,快抢过来!这东西对觉醒气魄是绝佳的助力!”
一听对觉醒气魄大有助益,李应飞拔腿便冲出瀑布,沿着崖边狂奔。
花生师兄还没有觉醒气魄。
即便花生现在已经觉醒了中枢魄,即便赵从容不止一次说过花生气魄的诸多窍穴已经封闭,但哪怕只要还有一丝的可能,他也要帮花生试试。
吴言此时也飞速动了起来,扑腾几下上了岸,紧跟在那白灵后面狂追。
吴言在下,沿着湖岸跑着。李应飞在上,沿着崖边飞奔。
一个在下面追,一个再上面准备堵。花生站在洞口,不知道跟哪边。
李应飞回头大吼:“花生师兄,你去那边堵!”
这个时候,李应飞才彻底明白,那部《异兽通鉴》上说的“迅疾如电,灵动无方”这八个字所言非虚。
以吴言此时全力奔跑的速度,竟然还是难以拉近和那白灵之间的距离!
眼看那条蛇离氤氲着白雾的气云果越来越近,李应飞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白灵的方向狠狠扔去。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第三十六章 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李应飞扔出去的石头又快又准,狠狠地撞到了白灵腰腹之上。
不幸的是,在石头飞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贪婪的白灵蛇不顾那颗飞石,反而伸长了脖子,张开大嘴一口将那气云果吞下!
说时迟那时快,长长的蛇身被那飞来的石头打成了一个U型,然后其势不止,连石头带蛇一起冲进了湖里。
李应飞见状一愣,吴言却在下面喊道:“抓住它!蛇的消化能力都很弱,起码要好几天才能把气云果消化掉。现在把气云果拿出来,仍然还有效!”
李应飞闻言精神一震,三两下跳到了湖边,沿着湖面仔细搜索。
能嗅到天材灵果的气味,消化能力又很弱。以至于每每有人看到白灵,尤其是肚子鼓起的白灵,都会毫不犹豫抓来开膛剖腹。以至于这百十年间,白灵在这片土地上越来越罕见,近乎绝迹。
李应飞此时丝毫没有这种觉悟,他唯一心中所想,便是要拿到气云果,帮花生觉醒气魄。
“这边!”吴言眼尖,瞥见一处湖面波纹涌动,细细看过去,果然是那条白灵。
李应飞扭头回望,见到那白灵蛇头往下不远处,有个心形的凸起,果然是连吞都没来得及吞下,更别说消化了。
“快追!”李应飞大喜,招呼花生赶紧跟上。
也不知是因为吞着那颗灵果,还是因为被李应飞那颗飞石砸伤,白灵此时的速度比先前慢上不少,连三人中速度最慢的花生现在也完全跟得上,更别提吴言和李应飞了。
眼看与白灵的距离越来遇近,李应飞强压内心的激动,不想再次追丢,一双眼睛直盯着那雪白细长的蛇身,卯足了力气闷头狂追。
那白灵也是极为狡诈,似乎知道身后的三人不是普通人,即使钻进洞里也于事无补,只是不管不顾一个劲闷头逃跑。好几次眼看快被追上,都被它仗着崎岖的地形灵巧躲过。
随着三人与白灵的距离越拉越近,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黄昏已至,曲曲折折的荒野丛林,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安静。
整片林子里,只听见那白灵悉悉索索飞速爬行的声音。
李应飞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离前方那道白影只有一个箭步的距离。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那条白灵蛇,准确的说,只有白灵鼓在肚子上的那颗气云果。
“唰”的一声,李应飞拨开挡在身前的条条枝叶,从林子里一跃而出。
紧接着,吴言和花生也相继冲出了这片密林。
林子以外,是一片狭长的原野,原野的尽头,坐落着一座人形山丘。山丘正面高,两边低,将这片原野三面环绕。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端坐于原野尽头,两只手臂紧紧环抱原野的两边。
夕阳落尽,月亮还没来得及升起,原野的夜空显得格外荒凉。远远望去,那山,那尽头,只是影影绰绰的一个巨大黑影。
第一个冲出林子的李应飞没有半点迟疑,也不等吴言和花生,追着那条白影便往前跑。
就快了!
李应飞死死盯着脚下那条白灵,时刻准备做出最后闪电一扑。
长时间的逃亡让那条白灵也变成了强弩之末,速度再没有最开始那般迅捷,与身后的李应飞之间只隔着一人的距离,还能接着往前逃全凭最后一口气吊着。
李应飞清楚地看到这一切,却丝毫不敢大意。谁知道它是不是又在玩什么花样,毕竟之前那声东击西的一幕给他留的印象太深,这家伙实在太狡狯,几乎和人一样。的确不负《异兽通鉴》上那“灵动无方”四字评语。
此时他的全部心神通通集中在对方身上,距离已经足够近,以双方此时的速度,李应飞有九成把握能抓到它。
只需要最后一扑。
然后,他动了。
李应飞瞅准时机,双腿同时发力,猛地腾空而起。他伸出了左手,他只伸出了左手向着白灵后颈抓去。
右手没有一同伸出,是因为右手蓄着劲,防备着那狡猾的白灵再次使诈,随时准备应对出现的任何变故。
近了,近了!
眼看左手掌心一点点靠近那雪白的蛇身,李应飞全身毛孔不由自主地张开,难以压抑地散发出兴奋、激动的气息。
终于,手指触及到白灵的腰身,滑腻腻的,冰冰凉的。
砰——
一声巨响,李应飞整个身体结结实实撞上了黑色迷雾中的山丘。
那TM是什么石头做的啊!
简直比钢铁还硬,比花岗石尖还硌人。
那一瞬间,李应飞感觉全身骨骼都像是散了架。已经触碰到白灵的左手,还没来得及握紧便已松开。
李应飞捂着头艰难站起,第一时间朝下方望去,可哪里还有什么白灵的身影!
那条狡猾的该死的白灵蛇早已不知钻到哪个角落去了!
李应飞抬头看向他刚才撞到山丘,发泄似的狠狠往上踢了一脚,然后又痛得他龇牙咧嘴抱腿痛呼。
他连拍带吹,恼火地望着面前的山石,伸手摸了过去,想看看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
手才刚刚伸了一半,便停在了半空,却是再也伸不下去了。
他赫然看见,面前的石头忽然动了!
那块和李应飞差不多大小的石头,居中分开一条缝,像是开了一扇门,但更像是一只硕大的眼睛,刷地一下睁开!
这是一只怎样的眼睛啊!
驳杂不纯的黄绿闪着幽幽的光芒,黄绿中间,一道银色竖瞳冷漠地倒映出李应飞的影子。
李应飞已是吓得傻了,只是身体本能地倒退两步,便呆呆站在那里,连逃都忘了逃。
究竟是什么东西,光是一只眼睛,已经比他整个身体还要大上一圈。
究竟是什么东西,有着那样狰狞可怖的黄绿色眼白,有着那样妖冶的银色竖瞳。
银色的竖瞳横着眨了下眼,然后,整座山丘跟着摇晃颤动!
不,不是山丘跟着动,而是山丘自己本来就在动。
狗屎!什么狗屁山丘,那根本不是山丘!
椭圆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升起,月光下,森诡的山丘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银色的光芒沿着蜿蜒起伏的背脊流淌,一条银色巨龙趴伏在这片荒野之上,山丘只不过是他凸起的背脊,巨大而宽广的一双翅膀,分别趴在原野两边。浓浓的暮色下,就宛如一座延绵的山丘将这片原野三面环绕。
什么狗屁山丘,什么狗屁原野,这就是一条巨大的银龙,趴在悬崖上睡觉!
在一阵剧烈的地震中,银色巨龙缓缓抬起头,居高临下打量眼前的小东西,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第三十七章 奔跑吧,花生!
与近在咫尺的李应飞不同,花生和吴言刚出树林不远,视野更加开阔,看得也更为清楚。
尤其当银色巨龙抬起头,微微起身之后。
无比庞大的身躯本就足够震撼,而银色这种极为罕见的颜色更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巨龙胸口以上,那高昂的三颗龙头所带来的压迫感那么令人窒息。
这竟然是一头三首银龙!
两个人,四条腿,彻底软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也就三首银龙的后腿上,栓着两根聊胜于无的赤色锁链。
两人没有看到赤色锁链上铭刻的种种符文,只觉得即便锁链粗壮至此,但能否栓住这头硕大无比的三首银龙,实在还是两说的事情。
就算真能困在,可这银龙如此巨大,三人从冲出树林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进到银龙长长的一对龙翼之间,唯一奢望的大概只有这头巨龙没有传说中那么暴虐。
当三首银龙嘶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瞬间将这天真的幻想打破。
“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声音还在夜空下回荡,李应飞瞬间动了,转身拔腿就跑。
悄无声息的,另一个魂离体而出,于半空中默诵着李应飞曾绝不敢再碰的灵术——零界之门。
我看起来好像很好吃?不知道在零界那些异兽面前,你个王八蛋会不会也看起来很好吃!想吃我?那就同归于尽啊!李应飞一边跑,一边在心中发狠。
花生也动了,不过不是转身往回跑,而是向着李应飞的方向跑过去。
与此同时,吴言左手高举,一道火箭窜天而起,在漫漫夜空中炸起一道美丽的烟火。然后她不知从哪摸出一柄精致的银色小刀,紧紧攥在手心,看着毅然往前冲的花生,又看了眼前方的庞然大物,咬了咬牙,豁出去般跟了上去。
李应飞眼看着两人不要命的冲过来,眼睛瞪得滚圆,又急又怒,使劲挥着手大喊:“干什么!跑啊!跑啊!往回跑!”
三首银龙睁着六对妖异的银色竖瞳,垂首望着地上的三个小东西,一头的双瞳里尽是居高临下的漠然,一头的双瞳里闪烁着戏谑的神情,一头的双瞳里弥散着贪婪的幽光。
它没有阻止那个黄裳少女升起求救的烟火。只要它想,那根小小的火箭根本飞不上天。没有必要。这里是它的地盘,就算郴山剑宗的那些混蛋看见了又能怎样,这么远的距离,等他们赶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小东西早已成为他腹中美味。这个时候,它所要做的,仅仅是享受晚餐之前猫戏老鼠的快感。
花生和吴言还在往前跑,李应飞焦躁万分,额头上根根青筋凸起,歇斯底里的大喊:“滚回去啊,能跑一个是一个!想三个人都死在这里啊!”
银龙抬起巨爪,轻轻朝着李应飞头上抓去。
这个小东西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香味,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如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抓死了就不好了。它只喜欢吃活食。
巨爪挟裹着呼呼大风,带着巨大的影子从天而降。
吴言听到李应飞的呼喝,再看见那个比她身体还大上几倍的巨爪,所有的勇气瞬间被抽的干干净净。她停下奔跑的脚步,抬头望着那有着三个脑袋的狰狞巨兽。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却仿佛比一辈子还要长。
最终,她用尽全身力气,聊尽人事般将手中小刀朝着对面扔了出去,也不去看结果如何,转身就朝着林子那边拼命奔逃。
三首银龙其中一个脑袋向着吴言逃走的方向,冰冷的银色竖瞳眯成了一条缝。罢了,美味当前,逃走一两只蚂蚁也没什么。原本它的目标便只有眼前这小东西,至于女人和另外一个,只有凡人的臭味,还不配入它高贵的嘴。
想着即将到手的美味,沉睡已久的它也显得有些兴奋,爪子落下的速度更快上几分。
李应飞还在拼命往前跑,看着依旧迎面跑来的花生,他接连怒吼:“花生!你傻了吗!走啊!”
第一次,李应飞喊着花生的名字,没有加上“师兄”的后缀。
花生目光坚定,眼中没有巨龙,没有小师弟,只有那不断下坠的遮天巨爪。他只是在跑,不停的奔跑,用尽了短短十多年生命中的全部气力,朝着前方没命狂奔。
跑慢一点,小师弟就会死掉。
跑快一点,小师弟就可能从那巨爪中逃脱。
所以,请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吧!
啊啊啊——
木讷的花生第一次张嘴怒吼,如一尊怒目金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势。
巨大的龙爪轰然压下,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地上的灰尘已经四散飞扬。李应飞绝望回头,只见四根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根根倒映着他的影子。
就在李应飞最绝望的时候,一个身影斜刺里冲出,狠狠撞在他身上,直接将他撞飞出去,躲开这从天压下的巨爪。
这一刻的花生,真真就像赵从容口中那举世无双的力王,双腿分开昂然立在这天地之间,一双粗壮的臂膀托起从天而降的巨大龙爪。
一个人,一双肉掌,单凭纯粹的力气,抗衡着巨龙里最残暴的三首银龙。
恍如天神!
三首银龙一个脑袋微微侧目,一个脑袋怒火中烧,一个脑袋突然抬头盯着虚空,轻咦了一声。
然后,三个脑袋同时桀桀怪笑,笑声嘶哑可怖。
“有意思,有意思!难怪能散发这样好吃的味道,果然和那些发臭的凡人大不一样!”一个脑袋贪婪地俯视着地上的李应飞,舔着嘴说道。
“这世上能让我感到恐惧的东西不多,这灵咒召唤出来的鬼东西算一个。”一个脑袋望向虚空中,李应飞的魂所在的位置皱眉。
“现在,我把这份恐惧还你。”最后一个脑袋阴寒地盯着撑在爪下的花生,冷酷地说道。
话音落地,那个一直以来冰冷漠然的龙头徐徐抬起,冲着虚空大吼,肉眼可见的银色光幕从巨口中喷涌而出,笔直冲向天上正吟唱灵咒的魂。
银光转瞬即至,如汹涌浪涛冲刷着李应飞半空中那可怜的灵魂,空中,地上,离体的灵魂和躯体同时仰天痛呼。正在吟唱的灵咒骤然被打散,刚汇聚起的灵力漩涡,在这银光的冲刷下,立刻被打得稀烂。隐匿在半空中的灵魂,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了李应飞身体内,再不敢出来。
同一时间,另一个头颅盯着爪下的花生,银色竖瞳里尽是残忍的戏谑。随着那倒竖在黄绿眼眶里的银瞳横向一张一合,压在花生头上的巨爪骤然弯曲,其中一根利爪正正朝着花生后腰,噗嗤一下——
穿膛而过!
花生坚硬似铁的身体没起到任何作用,长长的利爪如穿透烂纸一样从花生后腰插入,带着粘稠的鲜血从肚子正中穿出。
“逃……逃……”
花生一双眼像死鱼般凸出,力气一点一点被剥离,好不容易聚起最后一口气,想叫李应飞赶紧逃命,可那个“命”字最终也没能挤出来。
三首银龙最后一个头仰天怪笑:“嘿嘿嘿,恐惧吧,在无尽的绝望中。恐惧的灵魂,是肉鸡最好的佐料。”
第三十八章 火焰图腾
——小师弟,乖哦,师兄会照顾好你的。
那是两人第一次初见,六岁的花生抱着刚出生的李应飞,手指轻轻逗弄。
——花生师兄啊,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能吃得下花生呢。
……
——花生师兄。
嗯。
喝果汁。
——花生师兄并不傻,嘿嘿。
呵呵。
——吓,你想听啊,那师兄读给你听吧。
——花生师兄,等我学会了南方人那些厉害的法术,我再回来找你。我们师兄弟二人,闯荡江湖快意恩仇!
好啊,师兄在郴山等你。
——我李应飞在此指天起誓,此生此世,若不能帮助师兄觉醒气魄,成为一方豪强。当遭世人所弃,举世皆敌!
——小师弟,你是不是还是准备要走了。
反正你记着,你在郴山永远有一个师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是你的花生师兄。
回忆从第一次两人相遇开始,一直到不久前花生郁郁地在地上画圈圈结束。过往十四年,一幕幕,一重重,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可是,可是怎么就这样了!
他还没帮他觉醒气魄啊!
他还没来得及跟他道别啊!
——花生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被人羞辱。也是最后一次,我眼睁睁看着花生师兄,被人欺侮!
曾经立下的豪言壮语,犹自在耳边回荡。可是,可是……
再没有可是了。
那根万恶的利爪,就那么斜斜插在花生师兄的身上,爪尖还滴流着花生师兄的鲜血。
李应飞紧紧握住的拳头在疯狂颤抖。
他抬起头,眼睛里却只有平静的哀伤。
已经愤怒到失神。
当愤怒到极致之后,便再看不到愤怒,只有平静如一片湖面,只等着翻滚的湖底掀起惊涛骇浪!
“花生师兄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花生师兄从来没有对谁说过一句重话。永远都是笑呵呵的,哪怕别人骂他废物,骂他亲传保姆。”
“花生师兄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这样一个人,就这样一个人,你竟然,你竟然把他杀了。”
“你竟敢把他杀了!”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李应飞眼睛一片空白,似是在对那三首银龙说,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那巨龙三个头一起桀桀怪笑,其中一个不屑道:“哦。”
另一个转头,笑着对第一个重复道:“他不饶恕我。”
最后一个傲然:“那又怎样?”
“我要你的命!”
“哈哈哈!”听到面前的爬虫大话连连,那银龙三个头同时大笑,巨爪更不停留,余下三根巨爪闪电般抓向花生,眼看便要捏爆花生的头颅。
这时候,李应飞陡然动了。
即便那银龙有着三个头六双眼,此时也只看到人影一晃,然后它引以为傲的利爪便再也无法动弹。
那爬虫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面前,一手握住最粗的那根爪子,一手托住另外两根利爪。
什么时候,连爬虫也有了能与自己抗衡的力量?
“够了,你已经杀了他,还想怎样。”
淡淡的话语从底下爬虫的口中说出,在三首银龙耳朵里听来,竟是说不出的讽刺。
这种语气,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什么时候轮到除它以外的爬虫来说!
银龙奋力挣扎,可底下爬虫的一双手竟似铁钳一般。
大地在震颤,银龙使劲力气,李应飞的手却纹丝不动。
不,他还是动了。
啪——
李应飞手腕一抖,那根最长最粗的利爪应声而断。
三首银龙嘶吼着负痛抽回巨爪,庞大的身躯接连后退,带起脚下的赤红锁链叮当乱响。
李应飞轻轻将花生放在地上,回头向着蠢蠢欲动的银龙横了一眼。
只一眼,便看得三首银龙浑身心悸。
那是一双同样银白的眼眸!
银色的瞳孔,不带任何一丝感情,至上而下俯视众生万物。
双眼往上,额头正中的眉心上,浮现出一个勃然喷发的火焰印记。那印记上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有淡淡金光浮现,自内而外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威压。
某种远古图腾,觉醒了。
与这淡金色印记所散发出的滔天威压相比,连之前那让他警觉的灵咒都算不得什么了。
真正的恐惧,在三首银龙心中无限漫延。
“你……你是……”
贪生也是贪婪的一种,越是贪婪的人,也越是怕死。由始至终目光贪婪地盯着李应飞的那个龙头此刻惊惧万分,一双银色竖瞳慌乱地眨个不停。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你怎么可能是……”另一个龙头同样心惊胆战,怯怯缩缩望向自己最大的那个头。
“闭嘴!”一直最漠然也是最大的那个龙头朝那两个白痴吼道。真可耻和这两个白痴无能的东西共有一个身体。明明它自己无所畏惧,偏偏内心的恐惧却源源不断生出。
那两个白痴!累赘!
仿佛是为给自己打气,也为了给那两个白痴打气,它突然强行笑道:“以你的身份,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区区爬虫愤怒至此。可笑,可笑之极!这样的爬虫,我一天可以杀一万个!”
那龙首狰狞,倒竖的瞳孔只剩下扁扁一线,露出残忍而猖狂的凶光:“我不但要杀,而且还要剜出他的心,像这样,啪的一下在掌心捏爆。就像捏爆一颗球一样,啊哈哈!”
随着那呕哑嘲哳的难听笑声响起,三首银龙猛地动了,一直隐藏在背后的巨大带刺尾巴挟着千钧巨力向李应飞横扫过来,同时一只利爪破空而来,封死了李应飞所有的退路。然后,真正的杀招还是最开始那只带血的巨爪。
那只沾满花生鲜血的巨爪,再一次朝着地上的花生抓去。
那银龙看似粗暴无脑,实则狡猾至极。明知自己一大半实力被那“朱红玄铁链”给锁住的情况下,哪里还敢和眼前这位硬拼。无论是那挑衅的话语,还是此刻的攻击,都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
真正的目标,还是在花生这边。
捏着人质在手,对方才会投鼠忌器。
哪怕是已死掉的人质。
任何人听到自己刚才那话,都不会放心把尸体留在它那儿。它可是真的会像捏爆气球一样捏爆那颗脆弱的心脏哟——三首银龙得意洋洋想道。
第三十九章 破茧(上)
小山一般大的龙尾以横扫千军之势袭来,李应飞只淡淡扫了一眼,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精魄境奥义——鱼洄!
力魄主力,觉醒后通过不断修行壮大,修炼者将获得超强的力气,以及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
气魄主气,气乃修武者最根本的力量。某种程度上说,气越强大,则修炼者越强大。
中枢魄主平衡、速度和技巧。中枢魄越强,速度越快,越容易掌握各种技巧。
再往上,便是地魄中的精魄和英魄。
精魄主绝,能将各式各样的技巧凝练成真正的秘技。换句话说,觉醒了中枢魄,只会普通的招式技巧。而只有觉醒了精魄,才有可能于千万次不断重复不断参悟中将普通招式凝练成必杀奥义。例如,《盈虚神剑真诀》中的各种鬼神辟易的剑招。
至于英魄,乃是人体七魄之中唯一不入轮回的一魄。觉醒之后,一旦修武者身死道消,唯有英魄不入轮回,长眠大地之下,一世如此,世世皆然。
转世之后一切推到重来,记忆、修为一切不复存在,三魂六魄都是全新铸就,与前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存在。只有英魄,于大地中甦醒,回归本体,成为前世今生唯一的联系。
同时经过大地经年累月的滋养,埋葬在大地中的英魄产生一缕英灵。即便英魄回归本体,英灵仍长眠地底。当英魄彻底爆发之时,或有英灵附体,偶有使出前世绝技或者获得前世部分力量加成的情况出现。
但觉醒英魄后的最大好处,还是在于可以凭借英灵的力量使得修武者能冯虚御风!
驾驭英灵而御风飞行,这便是所有修武之人梦想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御灵术!
十年来的读书悟道,绝非一无是处。哪怕李应飞终究连最初级的力魄都没能觉醒,但这并不妨碍他取得巨大的收获。读书百遍,其义自现。以前他是懂,却不会用。七魄没有觉醒,一切都似是而非,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但就在那神秘莫测的火焰图腾于他眉心亮起的一瞬,所有的迷雾便如冰消雪融般一点点呈现在他眼前。每一魄的修炼、每一魄的理解、每一魄的运用,以及小阁中无数前辈大能的修炼心得,甚至那烂熟于心的盈虚神剑真诀,一点一点在他心里融化、融合,然后汇聚,然后贯通!
鱼洄,每一个觉醒精魄的武者必修之奥义。相传乃千年以前,一位已踏入灵慧境,只差半步天冲的大能所创。
相传某日他观塘中鲤鱼游动时,不经意失神打翻手中酒杯,那鲤鱼乍然受惊,在他眼皮底下以决计无法理喻的身形速度瞬间掉头闪开数尺之远。以他此时的境界修为,哪怕出于半失神状态,也不至于无法看穿区区一条鲤鱼的身形动作。
偏偏他还就是没有看清那鲤鱼究竟是怎样掉头,又是怎样闪现到另一边的!
他当即心有所悟,蹲在池塘边三天三夜,终于给他创出属于人类武者的瞬移。因观鲤鱼所创,形似鱼之洄游,是以取名鱼洄。
李应飞此刻使出的,便正是鱼洄!
从龙尾的攻击下消失,再一次出现时,已经傲立在花生身前。
“我说,够了啊!”
看着迎面抓向花生的巨爪,李应飞暴怒,单掌高高竖起,面向巨爪,朝着虚空重重劈下。
手掌滑落地面,一道巨大的剑光随之从李应飞指尖激荡而出,呼啸着冲向那只巨爪。
一掌便是一剑,一剑便将天划开一道豁口。
盈虚神剑真诀——虚破山!
噗嗤——
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这道连天都能劈开的剑光。
哪怕这血肉之躯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龙鳞。
一声闷响,那比世间绝大多数事物都要坚硬的龙鳞片片断裂,爪心咧开老大一条血口,血肉翻飞。
三首银龙剧痛之下瞬间收回爪子,在胸口腹间一遍遍的摩擦着。
钻心啊,那痛。
李应飞不急不缓,一步一步向着银龙靠近。神态淡然从容,只是一双眼里,涵藏着怎样也抹不去的愤怒,和哀伤。
以及——斩杀此獠的决心!
眼看李应飞一步步逼近,三首银龙三个头慌了两个。最大那只阴沉不语,另外两只脑袋同时慌道:“你,你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再说这种话,不觉得很荒谬么。李应飞漠然地走着,然后抬头,像是随口说着一件吃饭睡觉一样随意,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哦,要你的命。”
那最大的一个龙头勃然大怒:“不要欺人太甚了,大不了我拼着双腿不要,大家鱼死网破!”
“那就,破吧。”
李应飞抬起右手,食指单指笔直对准那个龙头,目光冷冽。
下一刻,强大到连三首银龙也为之胆寒的气在指尖旋转、汇聚,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凝聚出一个有如实质的圆球。
嗖——
巨大的轰鸣声凭空响起。
有光自李应飞指尖激射而出,无声无息,却又无坚不摧,宛如一道笔直的剑气!
在银龙妖异的竖瞳里,只看到对面那瘦小的身影面前,有光亮起。然后,那光就到了眼前。
竖瞳瞬间放大十倍!
巨大的龙头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偏开,可那道光实在太快太突然,终究擦着它左脸横冲过去,带起满脸血花。
整张左脸,被刮得火辣辣。
银龙心有余悸回望,那道光其势不止,笔直着斜斜冲上了夜空,划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三首银龙相信,要是它偏头躲避的速度稍微再慢上半拍,脑袋绝对回被破开一个大洞——即便头骨乃是一头龙身上最坚硬的骨头。
盈虚神剑真诀——十指惊雷剑!
不等三首银龙喘息,李应飞右手五根指尖同时亮起摄人心魄的光芒。
强烈的死亡气息从那根瘦瘦的指尖传来,在无边夜色下弥散。
先前那道已经可怕到极点的剑气,赫然仿佛只是熟练前的试手。
银龙诡谲的银色竖瞳中,狠厉、决绝、狡诈各种神色接连闪过。
然后,对面指尖电射的光芒将它整个身影覆盖。
轰!
这一次,它避无可避,剑光正中银龙山丘一般庞大的身体。
有声音,在喘息。
光芒敛去,月色下,三首银龙再一次出现在这寂静的月夜下。
双腿以下,被赤红锁链栓住的一对后掌齐根而断。
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其中两个龙头赫然咬断了被朱红玄铁链锁住的双腿!
第四十章 破茧(下)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三首银龙那其中两个头悍然咬断了自己被朱红玄铁链锁住的双腿!
然后奋力向上跃起,可是十指惊雷的剑气何等迅捷,最终仍有一道剑气重重轰击在它身上。
三首银龙趴在地上,剧烈喘息。
然而除了断掉的双腿,它身上再没有其他伤痕!甚至连之前被划破的左脸,被切开的掌心,都恢复如初。
盈虚神剑真诀乃当年盈虚子祖师所创,当年盈虚子正是凭借这一真诀纵横天下,其威力神通自然毋庸置疑。可偏偏这一次,盈虚神剑真诀失效了,没有对那已经断了双腿的三首银龙造成半点伤害!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痛过了;很久很久,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了。
尤其,这伤还是被逼无奈之下,自己对自己下的手!
尤其,以这样庞大的躯体,断腿之伤根本无法复原。也就是说,以后,永远永远,都只能做一只没有双腿的巨龙!
简直就是巨龙界的耻辱!
它怒极反笑,三颗龙头齐齐望着李应飞,六双竖瞳齐刷刷变得通红,声调阴测:“好了,这下可以陪你好好玩玩了。”
“哪怕你已经觉醒了力量。不要得意,毕竟你太年轻了。年轻得还没有本座被困在这里的时间长。”
“这是你第一次真正的战斗吧。龙族真正的力量你又知道多少。”
“所以,受死吧。”
“异端。”
三首银龙每说一句,就换一个头,每一句话,都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说出,这也是它惯常扰乱对手注意力的戏码。
更阴险的是,那张血盆大口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话,到最后一个音节之时,灼灼烈焰紧跟着喷涌而出。就像是它说了这么长长一段话,只为了最后出其不意的一击。
一切都只是偷袭前的铺垫。
三个龙头,便是三口龙炎。
红色、黑色以及银色,三种不同颜色的龙炎,就像那倒卷的银河,漫天而下,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将李应飞淹没。
“吾名泰格瑞尔。在烈焰中哭泣忏悔吧。异端。”
【只有力量在百名之内的巨龙,才有资格冠以名字】——《巨龙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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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那么深,那么静!
半空中,赵从容站在椭圆的月下,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山崖,目光便直直盯着那小小的身影,不见喜忧。
半边脸被鲜血染红的李应飞转头回望,笑容邪魅:“你来晚了,大叔。”
然后,有血从他嘴里咳出。
随后脑子里便成了一片空白,就那么直挺挺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远处的草地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腥红水塘。水塘上面不断的有热气冒出,里面一池子的血,正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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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有多久,反正月光如洗,夜色正浓。
一道剑光于密林中窜出,远远立在那方血塘边,眉头紧皱。
来人正是吴欲。也就是明德院院首,黄裳少女吴言之父。
在看到女儿示警的求救烟火之后,他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拿起,嗖地一下冲天而起,向着烟火的方向全速飞行。
郴山剑宗院首级别的强者放开全力,以最强的姿态飞行时,周围的空气不断被引爆,啪啪炸响,沿路惊起一群群飞禽走兽。
明德院素来讲究先修德,再修身。是以吴欲很少像这样惊扰郴山附近的生灵,不管不顾的一个劲忘情飞奔。
为了女儿,他是真急了。
眼看离烟火处没剩下多远,下方的密林深处隐隐有人在奔逃。吴欲细细看去,不是自己女儿吴言还有谁。他当下大喜,降落到吴言面前,二话不说先一把将她抱住。
待看清女儿无事之后,吴欲这才问起事情的缘由。
看见父亲的一瞬,吴言哇的一下大哭了出来。今晚发生的事委实太过诡异恐怖,别看她平时直来直往天不怕地不怕,可真正遇到这等凶兽,当致命危险就赤裸裸横在眼前的时候,少女始终是少女,终究还是被吓破了胆。
吴欲只是抱着女儿,一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劫后余生的吴言才哭了一小会儿,还没来得及将心中恐惧尽数消散,猛然抬头,又是慌张又是哽咽地说道:“爹爹,快去,快去救他!”
在吴欲疑惑的眼神中,吴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将女儿安顿好以后,吴欲再次朝最初烟火升起的地方疾行。
然后,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甫一冲出林子,眼前的景象便将他吓一大跳。
即使以吴欲数十年的经验阅历而言,眼前的一切也着实太过骇人可怖。
原本这里封禁着一条三首银龙,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那条银龙本名泰格瑞尔,在他刚入郴山剑宗不久,这条银龙便已经在人族世界凶名赫赫。而且据他所知,但凡有名有号的巨龙,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尤其这头泰格瑞尔,在当时放眼整个龙族也是响当当一号巨龙。
后来龙族内乱,巨龙一族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欲争龙神之位,被镇压后叛逃而出。少数巨龙往南逃至人族境内,大多为人族强者所杀所擒,这头泰格瑞尔就是当时其中之一。
盛名之下,岂有虚士。哪怕它被那朱红玄铁链所困,实力大打折扣,但巨龙毕竟是巨龙,单凭那强横无比的身体力量,仍然足以让绝大多数怀揣屠龙美梦的冒险者望而却步。
可如今,这样一头凶悍恶龙,此刻就像一只被放了血的猪一样凸着眼横尸地上。
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能口吐无双龙炎的三个头颅,一个已不知去向,一个被打的稀烂。唯一一个完整的头颅,却像是被人用极为锋锐的利刃硬生生从脖子中间削断,滚落到野草中间,死不瞑目地回望身首异处的尸体。
脑袋、脖子,以及千疮百孔的身体里,不断有大片大片龙血流出,沿着高矮不一的原野,流啊流,最后全部汇入到一处凹陷的地方,灌满了一方血做的水塘。
吴欲眉头紧锁,一步一步向着事发地走去。
当他走到那方血塘边缘时,正好一阵夜风拂过,扑鼻的腥臭味被风吹起,浓烈得简直让人作呕。
再往前,是一片焦黑的草地。
似乎,战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走走停停,细细察看着现场的痕迹。一路走来,一路在脑海中试着模拟、复原当时的情况。
然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奇怪,言儿不是说那少年连力魄都还没觉醒么?难道是那花生?不,也不可能。”他蹲下脚,手伸在地上,感受着当时那龙炎的威势。
以当时的情况看,那人竟似乎是硬抗了这一记龙炎?怎么可能!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吴欲忽然抬头,朝最远端望去。
果不其然,那两根镌刻着郴山无上封印符篆的朱红玄铁链就散落在远角。而铁链的锁环上,赫然还扣着两只粗壮的后腿!
吴欲几步跨过去,细细查看断腿上的伤口。
下一刻,他的瞳孔霍然放大。
竟然是齿痕!居然是齿痕!
三首银龙的一双后腿,竟然是被它自己咬断的!
那个少年,竟然逼得它自断双腿,以逃脱朱红玄铁链的封印?!
然后,它还是被打败,落的各死无全尸的下场?
一个连力魄都还没觉醒的少年?
一个数天前当着无数人的面被羞辱都无力反抗的少年?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吴欲实在难以理解,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然而现场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摆在眼前,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来过。就连那同样修炼得乱七八糟的花生,也应是一早就被击杀,或者至少也是重伤垂死。
只能是李应飞。
也只有李应飞。
真是可怕的力量,真是不要命的打法。
吴欲闭上眼,将现场的所有画面收入脑海,凝神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场大战的气息。
然后,所有的画面便如被时光倒转一般,飞快地往后翻,直到最初第一页,才开始重新翻动。
画面中,那少年在硬抗了一记龙炎之后,没等龙炎彻底消散,陡然从烈焰中冲出。
难以理解的身体素质!
吴欲自问换作是他要挡下这记龙炎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得运足了气,让气在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凝实的防护。一旦防护形成,自然是不惧这种程度的龙炎,但是却难以像他那样迎着龙炎往前冲。
这种打法,简直像是凭着强横的身体硬顶着龙炎杀出!
从熊熊烈焰中冲出的少年显然将那银龙吓了一条,猝不及防下干脆张嘴一口咬下。
然后就在龙牙把少年撕碎之前,那少年大概是,嗯,消失了?
鱼洄!
吴欲立刻反应过来。
是鱼洄!谁说那少年没觉醒力魄,他至少连精魄都觉醒了。不然哪里来的鱼洄!
是了,少年用鱼洄瞬移到那颗龙首的一侧,狠狠一圈轰了上去,正中鼻头。
仅仅是一拳,便打的那巨龙整颗脑袋轰然坠地,连鼻子带牙齿都碎了。
好可怕的力量!好强大的气!
这种程度的气,这样纯粹而凝练的气,怎么可能从一个才刚满十岁的少年身上迸发出来!
然后紧接着,另外两颗龙头应该是同时吐出龙炎,把少年轰到了远处,撞上了那边的山丘。
山丘上插着一把刀?哪里来的?
是了,言儿的银妆刀。怎么会在那里?
画面中,少年拔出插在旁边的刀,再次冲了上去。
三首银龙巨爪压下,少年冲天而起,拼着挨上一记重爪,悍然切下其中一个龙头。
形势已经彻底倒向了少年一边。
无须再过赘述。
画面播放到最后,吴欲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不看地上如一滩烂泥的巨龙,目光遥望远方。
“第一亲传么,有趣。”
“赵从容,你究竟收了一个怎样的弟子。”
第四十一章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以及无足轻重的事
大概是快入冬的缘故,深秋的早晨比任何时候还要冷。
李应飞半梦半醒呢喃了一声,双手伸出被子伸了个懒腰,眼皮沉的要死,好像怎么也睁不开。
“花生师兄——”
“花生师兄——”
“我病了——嗓子好痛,有没有喝的啊。”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李应飞继续在床上滚了两圈,埋怨似的嘟噜两句。大概是今天花生师兄怎么不理他之类。
他翻了个身,懒懒地不愿起来,这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床上的温度渐渐散去,变得越来越冷,直到李应飞再也忍受不住,才终于睁开了眼。
映入眼眸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屋子。屋子小而简陋,除了身下这张床,就只有靠窗的一副桌椅,一张书柜,除此再无其他。
他一个翻身下床,抓起床边的长袍,胡乱披在身上,就朝那窗边走去。
咯吱咯吱。
窗户的木框被推的咯吱作响。
山风寒烈,呼啸着从窗外扑了进来,迎面拍打在脸上。
李应飞突地打了个冷噤,然后,从头到脚,寒到了谷底。
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狡猾的白灵,那白雾蒸腾的气云果,那被误认为是山丘的巨龙,以及……花生师兄……
长袍自肩上无声滑落。
李应飞怔怔望着窗外的远山,一颗心无意识地沉了下去。
花生师兄,不在了吗……
那个成天憨笑着叫他小师弟的人。
那个时时刻刻对他维护至极的人。
那个小半会看不到自己就会心惊胆战,心急火燎到处寻找他的人。
就那样,不在了吗。
假的吧,他一定就守在小阁周围,一边找一边等着自己回来。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我的花生师兄。
李应飞木着一双眼,僵直的眼皮久久无法合上一下,痴痴地走出了小木屋。
陌生的小路,陌生的山林,都没能起到半点阻碍。他只是在走着,麻木的走着。
有时候走在路上,有时候踏过草丛,有时候淌过横流的溪水,走啊走,嘴里不时喃喃一句花生师兄。
他就那样走啊走,走了好久好久。身后的景色不断变换,走过了寂静的山林,走过了平旷的草原,走过陡峭的悬崖。
一开始身边荒无一人,到后来渐渐人影攒动。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反正还没到小阁,成千上万人和没有人一样毫无区别。
反正都不是花生师兄。
似乎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他也没有力气去理会。
他只是心如死灰的走着,怀揣那最后一点缥缈而不切实际的希望。
又走了不知有多久,周围再一次变得荒凉。
只不过从这里开始,有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大概曾经什么时候来过。
他努力回想着,期冀从中找到任何花生存在过的痕迹——大抵他去过的地方,都有花生的陪伴。
然而一无所获。
恍惚中,他看见了不远处的那颗大树。
哦,是它。
当年就是从这棵树上遇见了明德院那群人,以及,那个郑直。
那是他少有的一次单独出门,难怪翻遍记忆也没找到半点花生的影子。
失望地摇了摇头,继续走。
又有人出现在面前,还真是,烦躁啊。都不是花生师兄,出来晃个什么劲。
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巧这一幕却刚好落在迎面而来的两人眼里。
他听见对面那人好像在说自己,不过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一切没有提及花生师兄的话,都无关紧要。
“哟,我当是谁这么神气,看见我俩就又是摇头又是皱眉的。这不是咱们郴山第一亲传么,难怪以我中枢魄的境界都入不了人家的眼。是不是啊,大天才?”
来人阴阳怪气地笑着,说话间将中枢魄三个字咬的尤其重。
他也就隐隐听到中枢魄这三字,然后觉得有些聒噪。
什么上枢魄中枢魄下枢魄的,跟他有什么关系,跟花生有什么关系,既没有一个花字也没有一个生字。
他还要去找花生,哪里有时间听这些废话。
于是他接着走他的,大约走了有六七步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
也许是脚步还有些虚,也许是他心神根本都不在这里,反正是一碰就到,一撞就摔倒在地。
然后,有嬉笑声响起。
原来那人见李应飞头也不抬,既无动作也没回话,仍是自顾自地走着。那人心有不忿,嘴角冷着笑,当下横在路中间,等李应飞迎面走过来时,肩膀猛地一顶,瞬间将他撞到在地。
“哈哈哈,不好意思了,第一亲传。一个不小心没收住力,用力过猛,用力过猛。对不住了啊,没想到你这么弱不禁风。”
“哎,明明那天擂台上,你那保姆师兄还挺能挨打的,我还以为你也一样呢。”
“哟,还给我瞪眼。我有说错吗。”那人冲旁边的同伴恶意笑笑,然后伸长了脑袋,尖着嗓门大声说道:“一个是亲传废材,一个是亲传保姆,果然是天生一对!”
李应飞从地上站起,揉了揉眉心,觉得胸口烦闷异常。
“你说的是花生?你刚才是骂了花生师兄?”
那人一把搂过同伴的肩膀,大笑道:“没有啊,我哪里有骂他。因为——我说的根本是事实啊,哈哈哈!”
“哦,那你再说一次。我刚刚没有听的太清楚。”
“我说,你的花生师兄是亲传保姆,而你,就是那个亲传废材!怎么着,打我呀。”
旁边那人的同伴也跟着附和地笑笑,然而下一刻,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一张脸活像见了鬼似的,只剩下满满的惊恐。
眼前这个比他矮了一头的小个子,此刻赫然与魔鬼无异!
那一瞬间,他只看见对方额头上亮起一道金色的火焰图案,然后紧接着,站在他旁边的同门师兄整个人诡异的燃烧起来,眨眼间变成了一团明晃晃的人形火球。
师兄还在烈焰中挣扎着挥手嚎叫,对面少年散漫而随意的声音淡淡响起。
不带任何一丝感情,俨然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打你——做什么呀。”
就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第四十二章 李应飞回来啦
人形火球还在挣扎着跳动、哀嚎。
李应飞看都没有看一眼,也没有理会。就像随手拍死了只烦人的苍蝇那般。
他只是神经质地喃喃:“我还要去找花生师兄。花生师兄还在小阁等着我。”
耽搁太久,他会担心的。就像上次一样。
他木然抬起脚步,一如来的时候那般冰冷、麻木,恍恍惚惚离开了这里。
那人形火球的同伴已经被吓得傻了,呆呆望着自己在火焰中挣扎的同门,喉咙里卡着一声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直到那个在他眼中已与魔鬼无异少年远去,恐惧,才逐渐散去。他惊恐地叫着,奔跑着,向着师门所在的地方逃去。
妖术,一定是妖术!也只有妖术,才会瞪一眼就能把已经觉醒了中枢魄的张师兄变成火球。
另一边,雷音坪上。
十二年一度的九院论剑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其中一个擂台上,少女吴言刚结束了自己的比试,从擂台上跃下。
一旁的吴欲连忙上前,一手端着治疗内伤的药水,一手捧着张毛巾,紧张地问着宝贝女儿有没有伤到哪里。
吴言活动了下脖子,也不说话,接过药水闷头喝下,然后整张脸埋进了毛巾里,深深吸着气。
整个过程,堂堂一院之首的吴欲大气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候在一旁。
“没事儿吧?”
吴言放下敷在脸上的毛巾,随手扔给了老爹。这时吴欲方才开口问道。
“胸口有点闷,丹田处有些胀痛。”吴言有些疲惫地笑道。
吴欲绷着的老脸总算舒缓开来,“还好还好,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用力过猛潜力压榨之后的症状。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吴言点了点头。
吴欲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言儿啊,今天这场比试,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毕竟那彭浩比你多修炼了十多年不是,要放十年后,我保证你……”
“别看你郑师兄一路过关斩将,接连获胜。可是他那种性子换来的力量,我是不喜的。我们明德院立园的宗旨是什么?德啊!又不是争天下第一,非要压人一头。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一面修身养性,一面稳步提高实力……”
“下午他对阵明剑院的苏剑方,你想不想去看看。如果你不想去,那爹爹也不去了!就咱们爷俩,你要看风景也好,要说说话也好,爹都陪你……”
少女心不在焉地听着,身后的嬉笑声中,蓦然传来三个字。
然后吴欲说的话她便一句也听不进了。
“爹爹,你先回去,不用管我。我去去就回。”
“哎——哎,你去哪儿?别又跑什么深山林子里去了啊!”
“知道了——”
吴言头也不回,挥挥手就跑没影了。只留下吴欲在后面摇头叹气。
吴言循着声音的来源,一边尖着耳朵细细听着,一边奋力拨开人群往前挤。
那三个字不是别的,正是——李应飞。
擂台上的比试刚结束,台下正是最乱的时候。有人从观众席离开,又有新的人挤进来。
吴言身形灵巧,再加上被挤开的人回头看到是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多半也主动让让。
没过多久,就让她找到了先前那声音的来源。
那人也是刚到这里,之前在另一方擂台。吴言的比试结束后,似乎是他同门师兄弟比试,所以他又马不停蹄赶到了这边。
经过一番询问,吴言这才知道,就在不久前,李应飞刚巧从那边擂台边经过,被众多观战的弟子看到。
她匆匆向那人道了声谢,朝小阁方向飞奔。
“对啊,就是他。第一亲传嘛,谁不认识。”
“他现在可比以前出名多了。哈哈,你懂的,名不副实嘛。”
“失魂落魄的,看来受到的打击不小。接连撞了好几人,不过大家都看在大师伯的份上,没有和他计较。”
吴言回想着那人说的话,心里异常担忧。
印象中的李应飞何曾出现过这等情况。
第一次初见,年仅三岁的他身上就透露着一股子自信。
后来第一场论剑再次相见,那惊鸿一瞥中,他已是一个翩翩少年,眉宇间丰神俊朗,举手投足尽显大家弟子风范。
再后来被戳破第一亲传的神话,众目睽睽之下遭受郑直的羞辱,他也没有一蹶不振。那天后来她去到小阁,看到的是一个不甘于向命运屈服,正埋头苦读试图破局的坚强少年。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刚才那人口中那般万念俱灰的颓唐模样。
他该是受了怎样的打击,才会那样万念俱灰,才会那样心丧若死。
那天晚上,她逃走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晚她独自逃走以后,心里便一直不安,一直深恨自己的懦弱。尽管后来从父亲吴欲的口中了解到,那天晚上李应飞最后还是被天下无敌的赵师伯所救,但这一月来吴言去到小阁无数次,始终没能再见到李应飞的身影。
见不到安然无恙的李应飞,少女心中的担忧便一日不曾放下。
到现在这一刻,那一直压在心头的负罪感,更是沉重到无以复加。
当时怎么就胆子一缩,撇下他和花生独自逃走了呢!平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吴言去哪儿了!
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如果再重新来一次,她决不会逃。
哪怕当时就是死在那里也好啊!
明亮的眸子里,有泪光在闪烁。
啪!
她忽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嫩白的脸上骤然变得红肿。
李应飞,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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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应飞自然是听不到少女心中的呐喊,仍旧不疾不徐,僵硬地走着。
他脑子里昏沉沉的,只有寻找花生师兄这一个念头。
一路上也不知绕了多少远路,总算还是来到了小阁院门外。
院里,红果子树上,小白花开得正艳。
明明之前美不胜收的一树白花,此刻在李应飞看来却竟是那么的刺眼。
莫名,心痛。
他狂奔着冲向小阁,冲进了院里。站在小阁门口,一双手却颤抖着,迟迟不敢推开。
不知在门口站了有多久,他努力在脸上挤出一弯微笑,鼓足全身勇气,啪地一下推开了那道门。
像过去十四年无数次进门一样。
“花生师兄,我回来啦!”
没有人回答。
李应飞不敢抬头,心里有什么极恐怖的东西,让他害怕,让他发抖。
他湿着眼眶,飞一般退出门外,带上了门。
然后,又在屋外站了许久,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啪——
又一次推开门。
“花生师兄,我回来啦!”
依然没有回应。
砰——
关门,退出。
久久站在屋外,双腿止不住地狂抖。
啪——
再一次推门而入。
“花生师兄,李应飞回来啦!”
……
一颗颗花生大小的泪珠,从李应飞低垂的脸上滚落地面。
啪,啪,啪啪啪。
一颗颗在地板上撞的粉碎。
一同破碎的,还有那颗一直不愿面对现实的心。
“啊啊啊,啊啊啊——”
他终于忍不住悲痛,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李应飞惨绝人寰的哭声。
一路找回小阁,两次退出屋外,三次推门而入,像是耗尽了他全部心力。
他在地上蹲了不到一分钟,便再也连蹲的力气也没有,仰面瘫倒在地上,瞪着一双无神的眼嚎啕大哭。
也不知哭了有多久,他哭红了眼,哭肿了眼,却也哭不干哭不断不停流出的泪水。
头顶的木板还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无力。
挣扎着站了起来,眼泪鼻涕摇摇晃晃挂了一脸,他只是浑然不觉。
他呜咽着哭着,跑着,不甘心地跑遍了小阁每一个角落。
然后呜咽着爬上了二楼。
楼上,除了一排排死气沉沉的书本典籍,什么也没有。
他愤怒地摔打着那些放到外面有的是人打破头也要争抢的名典秘籍,一边哭,一边狠命地将它们一本本撕个粉碎。
“要你们有什么用,读了那么久有什么用,没有一个能帮我,没有一个能救下花生师兄!”
在漫天飞屑中,他冲出了小阁,冲到了悬崖边。
向着无尽虚空,向着远方的山崖,发出一声催山裂地的怒吼。
“啊——”
额头上,金色的火焰图腾再次亮起,甚至比之前还要明亮,还要耀眼。
轰隆隆——
也不知是因为李应飞的怒吼,还是那神秘古老的金色图腾。
脚下大地在颤抖,对面那山峰,也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晃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简直像是随时便要塌掉一样。
一声怒吼,恐怖至此。
只是逝去的人,碎掉的心,再也回不来了。
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
李应飞捂着前胸,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然后弓着身,剧烈的咳嗽,一口接一口,不住地往外咳着血。
又是巨龙!又是龙族!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相继在他面前离世,都是应为那些该死的巨龙!
什么地表最强种族,我要你们彻底从地表上消失!
这一刻,李应飞心中只剩下这唯一而清晰的目标。
同一时间。
已经离小阁不远的吴言,近在咫尺地感受到这声怒吼,感受到那山崩地裂的威势,吓得连忙抱头蹲下,瘦弱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
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已经让她的神经绷紧,少女在心中无助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
那饱含威压的怒吼,那惊天动地的威势,瞬间让她想起了那晚无双恐怖的三首银龙。
不,那声势,那威压,甚至远远在那头三首银龙之上!
当大地从颤抖中恢复了平静,少女握着一双小小的拳头,红扑扑的脸蛋还有惊悸后的慌张。
只是这一次,她望着小阁的方向,目光坚毅。
“这一次,我决不会逃!”
第四十三章 有怨报怨
吴言来到小阁院外,还没走到近前,便看到一个失落的背影,坐在那颗开满小白花的红果子树下,盯着手中的什么东西怔怔发呆。
“李应飞。”
“李应飞。”
叫了两声,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根本不想回答。
少女轻轻走上前,俯下身。
只见李应飞手上拿着一块擦得铮亮的青石板,石板上明明什么也没有,他却一直呆呆地盯着,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知有什么用。
她回身掸了掸地上的尘土,撩起长长的衣衫后摆,轻轻坐了下去。
就坐在李应飞旁边。
他看着他手中的石板,她看着她旁边的他。
他看着石板发呆,她看着他发呆。
他不想说话也好,他想要发呆也好,她都陪着他。
到天荒,到地老。
如果可能的话。
“花生师兄……不在了。”
过了很久,久到吴言以为他们会就这样一直坐下去,到黄昏到日落,到破晓到黎明。不料这时候他却突然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
少女沉默了。她知道他和花生的感情,所以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就那么看着他。终于明白,为何那张俊朗的脸上一直覆盖着一层浓烈到让她心疼的哀伤。
“对不起。”
她还是开口了。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个无畏无惧的身影。就在她转身逃走的一刹,余光瞥见了一个背影。一个直面凶煞无双的三首银龙,仍毅然决然往前冲的背影。
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道歉,或者说,他根本也不在乎。没有用,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却更像是说给花生听。
“花生师兄是为了救我。如果没有花生师兄撞开我的那一下,这个世上,早就没有李应飞了。”
“从小到大,花生师兄宠我爱我,像照顾自己的亲人一样照顾我。说是师兄,其实就和兄长父亲没什么两样。”
“这十四年来,如果没有花生师兄,我都不知道自己过的会是怎样。说不定,出生后要不了多久就夭折了。”
李应飞自嘲地笑了笑,握了不知有多久的青石板,终于有了动静。
吴言沉默地望着,只见他左手握住那石板,右手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在石板上刻着字。
第一个写好的,是一个“李”字。
竖着往下,接着是一个“应”字。
第三个自然是李应飞的“飞”字。
写好以后,食指往上斜移了两寸,与第一个“李”字并肩。
然后写下第四个字。
“花”。
花生的花。
再往下,到与“飞”字齐平的地方,刻下一个“生”字。
然后在飞字与花生两字的空隙之间,写下一个“和”字。
李应飞和花生。
最后两个字,是“之墓”。
李应飞和花生之墓。
吴言愕然回望。
李应飞只盯着那块青石板,声音空寂,“我出生没多久,就一直和花生师兄在一起了。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该一起死去。只是花生师兄和我母亲的仇还没有报,现在我还不能来陪你们。”
“所以,拜托你一件事。”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看向吴言。
“墓碑我先做好了。等我将来死去,麻烦你一定把我和花生师兄葬一起。可以吗?”
等到少女肯定地点了点头,李应飞这才终于抿了抿嘴,很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
他再次转过头,盯着那块刻着他和花生的石板。
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忽地吹过一阵秋风,头上的红果子树跟着随风轻轻摇晃。
白色的小花在风中颤抖,有花瓣零落。
其中一片正好飘落到青石板上,粘在石板的下端。
有了。
李应飞突然发现少的是什么。
他俯身拾起零落满院的白色花瓣,一片一片粘在青石板上,沿着四边粘了一圈。
再拿起来一看,这次便好看多了。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于是他又在“花生”两个字下面画了一个憨憨的笑脸,在“李应飞”下面画了个斜眼的笑脸。
李应飞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就仿佛看见他自己和花生在一起一样。
然后,这次他终于笑了。
吴言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到最后笑容挂在李应飞脸上,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掉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你到哪儿去了。我每天都来这里,我好害怕好害怕,怕你就这样消失不见。怕你没有能逃回来。”
“每天晚上,我一闭上眼,就看到你被那头银龙一口吞下,咬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终于见到你。你却是,却是这个样子了……”
“李应飞,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看到你这样,我心里更怕了。”
“每天?”李应飞注意到这个词,抬起头问道:“每天是什么意思?我刚醒来没多久,过了很多天了么?”
吴言一愣,暂时止住了哭泣,“什么过了很多天,是整整一个月啊!从那晚碰到……碰到那头怪兽开始,到现在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了!难道,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昏迷不醒?”
一个月,这么久了啊。难怪今天一醒来他便觉得全身都在痛,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李应飞半眯着眼,揉了揉仍旧有些酸痛的肩,问道:“那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又是救了我?”
吴言张大了眼:“你也不知道吗?事后我听爹爹说起,那头银龙附近本来应该有很厉害的幻阵,寻常人根本靠近不了。估计是我们追赶白灵的时候,那白灵狡诈,故意引我们到那头银龙附近……那晚爹爹赶到时,只看到那只银龙的尸首,却不见你和花生师兄的身影,想来是赵师伯及时赶到,救下了你和,和……”
话说到一半,吴言却想到先前李应飞说起的,花生师兄已经不在了的话,剩下半句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哽咽。
“我不记得了……”
李应飞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脑海中的最后画面仍停留在花生被巨爪刺穿小腹的那一瞬间,后面的却是一片模糊,仍凭他怎么用力,却也始终想不起来。
“实在记不起就别勉强了,你才刚醒,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意识有点模糊也正常。回头我们再问问宗门其他长辈,到时候就一清二楚了。”吴言不忍见他受罪,一边宽慰一边转移话题:“哦,对了。今天的九院论剑有我的比试,可惜你没能来。虽然最后还是败了,但我在场上打的可好了。爹爹都说,现在明德院弟子中,除了郑直师兄,就属我最厉害,连周师兄都比不过我呢!”
“郑直?!”
吴言没有注意到李应飞的咬牙切齿,自顾自地说道:“对呀,郑师兄可算是今年九院论剑最大的一匹黑马呢。一路过关斩将杀到了四强,下午和明剑院苏师兄争夺决赛资格。不过这次应该不可能再逆袭了,毕竟是明剑院的苏师兄……哎,你去哪儿?”
“雷音坪!”等到走出数米,李应飞背对着吴言,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
第四十四章 新皇的冠冕
天启殿,会客厅。
朱红的长桌上,围坐着郴山剑宗的核心成员。长长的会议桌左侧,坐着郴山九院的院首。右边坐的,则是十位身份地位举足轻重的长老和执事。
长桌首席坐着两个人,一位毫无疑问是郴山剑宗的现任掌门,而另一位赫然却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
十四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老掌门脸上留下过多痕迹,长发依旧如雪,脸上的褶皱并没有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多上几分,只是身上的长袍看起来似乎又旧上许多,却依然一尘不染。
旁边的年轻男子神色轻松,没有因为坐在这第一大派现任掌门身边而有任何的拘谨不安。反而像是照顾众人情绪般,时不时地自说自笑。
“掌门师祖,之前的提议你考虑的怎样了,诸位在座的师叔师伯有人反对吗?都是长辈,大家随便点,随便说嘛。”年轻人长着一双小眼睛,一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一线。
座下的九位院首,十位长老执事,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眼光齐刷刷看向了老掌门,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老掌门眉毛拧了又拧紧了又紧,话几次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反复斟酌咀嚼着遣词用句。
“陛下年纪轻轻,却志存高远,有开疆扩土之志,实在是我大明之福。然则陛下初登帝位,天下人心未稳,此时大兴刀兵,会否操之过急?”
老掌门顿了顿,语重心长:“何况神龙帝国历来与我大明唇齿相依,互为兄弟之邦。即便要启兵甲,也应是联络神龙帝国,兴兵北伐,共讨异族。岂有西进而同室操戈之理?即便抛开这些不谈,如若我们撕毁联盟,冒然西进,一旦战事胶着,北方龙族大军趁势而下,则大明皇朝危矣,人族危矣!”
“陛下,万望三思啊!此时百废待兴,陛下青春年少,诚宜休养生息,开张圣听。待日后兵精粮足,人心齐整,神龙帝国自暴风要塞出一路大军,我大明皇朝自不落长城同出一路大军,则驱逐异族有望,人族中兴有望。届时陛下必将成为千古一帝!”
不知何时,老掌门已然离了座位,拜伏在那位年轻男子身前。
为首这位年纪轻轻的男子,正是刚即位不久的大明皇帝。
年轻的皇帝半转过身,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笑容不变:“有几年没听到掌门师祖亲切的教诲了,朕,还真是怀念啊。”
“当年父皇把朕送到郴山,朕其实是不喜的。但朕还是来了。”
“你可知为何?”
“陛下天资聪颖,老臣不敢测度。”
皇帝一线眼眯得更小,笑得更加和气:“掌门师祖不必拘束,朕依旧是郴山的弟子。”
说着年轻的皇帝抬起头,环顾会客厅的四面朱墙,一眼一眼细细环视,说道:“虽然我大明的皇族子弟大半都曾在这里进修过,但当时那种环境,朕的确是不想来的,朕也可以选择不来。但是朕知道,远离了皇城,虽然是远离了父皇,但却也远离权利争斗的中心。父皇看不到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皇子,只看得到远在郴山勤勤恳恳用功修行的好孩子。事实证明,朕是对的!即位的不是身为嫡子的大哥,也不是长袖善舞的三弟,更不是乖巧伶俐的四弟,是朕!”
“最后君临天下的,是朕!”
“陛下聪慧过人,深谋远虑。”
天威宣泄过后,年轻的皇帝恢复了和气的笑容:“掌门师祖说的这些,朕其实都有考虑到。”
“一如掌门师祖所言,神龙帝国历来与我大明交好,势必不会对我大明多加防备。届时我北面宋家军可用演习为名,只需五万精兵,便可偷取暴风要塞。与此同时,朕以南巡为由,三千郴山弟子作饵,大军隐匿其后,则神龙帝国帝都唾手可得。”
“而暴风要塞和神龙帝都两者皆为神龙帝国军心之所在,两者同时失守,神龙帝国势必军心民心尽丧,再无抵抗之力,我们便可轻而易举吞下整个神龙帝国。”
“至于北方那些异族……哼,我早已遣人打探清楚。自从龙神十年前被我赵师伯击毙,龙族便一直内乱不休,此时仍然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再次南下。即便再往后十年,北方也是高枕无忧。所以,此时正是我大明开疆扩土的绝好时机!”
“诸位,意下如何?”
慷慨激昂的陈述后,年轻的皇帝笑容和煦,眯着那对标志性的一线眼环顾左右,期待得到心中想要的回应。
老掌门依旧伏地不起,长桌两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偌大的会客厅内,鸦雀无声。
“不用紧张,随便说,有什么说什么嘛,言者无罪。更何况,在座的都是师门长辈。”皇帝嘴角扬起一弯弧度,小眼睛含笑鼓励。
“我觉得陛下说的有理!”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站起,昂首说道。
老掌门愤而回望,发现出声之人赫然竟是明武院院首王英伟,不由得一声怒喝:“英伟!”
“掌门,你老了。”
“老的失去了进取之心,老的依旧坚持你那陈腐的一套,看不清现在的新形势。”
“数百年来,我们一直被龙族压的喘不过气来,为什么?正是因为我们人族内部四分五裂,没有一个统一的意志,无法形成合力。赵师兄手刃龙神之后,龙族内部一分为二,给了我们巨大的喘息时间。这不正给了我们人族大一统的机会么?”
“先以雷霆之势横扫神龙帝国,再轻取云海城,则中原可定。一旦中原平定,再携余威南下,荡平南方指日可待,则人族统一可期。届时以举族之力北上,驱逐龙族横扫大陆便不在话下。到那时,我大明皇朝将会成为大陆上唯一的帝国,显赫古今!”
“而陛下,则会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王英伟回过头,面朝皇帝抱拳行礼,面色仍止不住地激动。
“说的好!”皇帝拍手叫好。
与此同时,数个声音同时喝止。
“王英伟你放肆!”
“一派胡言!”
“你这是在玩火!”
“妖言媚上!”
……
一时间,整个会客厅突然像炸了锅一样,吵了个天翻地覆。
老掌门闭着眼,咬着牙,牙关却抖个不停,不知是愤怒,还是痛心。
年轻的皇帝双手交叉,托着腮,眯着眼,含着笑,居高临下看着场上的一切。
“陛下三思,诚如掌门师尊所言,一旦有任何变故,龙族大军南下,不单单是我大明,整个人族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明剑院院首徐晨雨曾经教导皇帝时间最长,是以一干院首长老中他第一个跳出来直面皇帝。
“是啊,陛下,风险太大,一旦有任何闪失,后果根本承受不起。”无伤院院首陆无伤接着说道。
“嗯嗯。”年轻的皇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一定的风险,朕有考虑过。但是朕认为,龙族此时正值内乱,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此时出兵南下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只要我们的动作够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神龙帝国,龙族那边很可能根本来不及反应。”
徐晨雨痛心疾首,实在忍不住直斥道:“陛下,事关国运,事关整个人族,岂敢有半点侥幸之理。”
言罢双手伏地,重重叩拜了下去:“万望陛下三思!”
掌门往下,在他们这一辈的郴山弟子中,除了一骑绝尘的赵从容,就数儒雅中正的徐晨雨威望最高,人缘最好。徐晨雨一跪下,在座众人刷刷跟着跪倒一大片,异口同声请愿:“万望陛下三思!”
那皇帝不料郴山众人如此冥顽,眼角冷笑一闪而逝,嘴角却兀自含笑:“众师叔师伯这是何必,朕这不是在和大家商议嘛。师叔师伯们常年幽居世外,一时半会想不通也是常理。回头大家再细细参详,琢磨琢磨朕说的话,想想有没有道理,总会想通的,哈!”
这时,一直跪伏在地的老掌门缓缓站了起来,先是毕恭毕敬朝皇帝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地用力地说了一句。
“不用想了,陛下。这一次,请恕郴山不能相助。”
“你……”
皇帝忽地握拳,一直以来的眯眼笑容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愠怒。
数百年间,从郴山走出的弟子几乎遍布大明皇朝每一个角落。上至皇亲贵胄朝廷大员,下至商贾士族民夫走贩,但凡家中有资质尚可的孩童,首要选择必定是送到郴山剑宗。郴山在大明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年轻的皇帝纵然是怒火中烧,但初登帝位不久,方方面面都不稳固,根本不可能真对郴山做点什么。一时间场面尴尬至极。
也就是在这时,厅外忽然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似乎是门外有郴山弟子想要闯进来,却被门口的羽林卫拦住。这本是郴山的地界,郴山弟子何至于在自己的地盘受外人的气,于是当即争执起来。
皇帝暗吸一口气,一对小眯眼含笑招手:“放他们进来。”
来人是三代弟子,说起来还和皇帝同辈。那人显然是以前见过皇帝,当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时王英伟不耐烦挥手:“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刘……刘师兄被人害了!”
第四十五章 萧墙
“师父,刘师兄被人害了!”
来人名叫汪亮,正是前不久嘲讽李应飞的两人之一。而他口中的刘师兄,便是在惊恐中化为火球的明武院弟子。
王英伟勃然大怒:“混账!害了是什么意思?刘丰他人呢?”
汪亮将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以自己的立场稍加改造。
“你是说,那李应飞只是瞪了一眼,刘丰便浑身着火,被点燃了?”
对于刘丰这名弟子,王英伟还是比较了解。不久前刚觉醒了中枢魄,资质天赋也算的上中上,修行也是步步为营并无冒进,并无走火入魔的隐患。不可能是他自身的原因,必然是来自外力。
但要说到外力,以他觉醒了中枢魄的境界,又岂会轻易被普通外力所影响?
只是瞪了一眼?
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普通弟子。
王英伟沉吟了起来。
换做是自己,倒是有一千种办法不露痕迹就抹杀掉一个刚踏入中枢魄的菜鸟。但是区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不可能。
王英伟摇了摇头。即便他是赵师兄的亲传弟子,即便赵师兄传了他什么不世功法。但毕竟只有十来岁。修行修行,本就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不管你什么绝世天才,同样也得和普通人一样,从力魄开始,到气魄,到中枢魄,到精魄等等一个个依次觉醒。
怕不是有什么隐情吧!
王英伟心中不由得想到。对于这两名弟子的心性,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是,是啊……当时刘师兄不小心撞到了那李应飞。我俩赶紧上去扶他起来,还赔礼道歉。可是,可是他起来之后一把甩开刘师兄的手,还说他是什么第一亲传,身份尊贵,非得刘师兄下跪磕头赔不是。”
汪亮低着头,悄悄抬眼望了望王英伟,见师父沉吟不语,于是接着说道:“当时刘师兄就说,怎么可能,大家同门师兄弟,又都是亲传弟子,本来就是同一辈人,凭什么你就身份尊贵。然后双方就口角起来,接着那李应飞挥手推了刘师兄一把,嘴里还骂刘师兄和,和——师父您老人家。这时候他就说了,再不下跪就弄死刘师兄。”
“刘师兄宁死不屈,然后我就看见他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焰,就那么瞪了刘师兄一眼。刘师兄整个人便化成了一团火球。他害了刘师兄,还准备杀我灭口,好在弟子机警,又一心想着回来跟师父报讯,总算是侥幸逃脱。”
“你确定只是瞪了一眼,没有其他别的什么?”王英伟此时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浓眉似剑。
“弟子确信!求师父为刘师兄做主,为弟子做主。”
“走!”
王英伟招呼了自己弟子一声,竟是再不管厅内众人,就要拔腿出门。
也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王英伟前面。
“王师兄且慢。”说话者正是无伤院院首陆无伤。只听陆无伤继续说道:“王师兄且听我说两句。”
王英伟一声冷笑:“陆师弟,你有何话说。”
陆无伤拱了拱手,说道:“王师兄,李应飞这名弟子我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当年赵师兄抱着还是婴孩的他回来,就是我给他治的病。后来赵师兄被罚到思过崖面壁,他和另一名弟子独自在赵师兄的小阁居住,我也常常去探望。对于他的性格、境界,我也非常了解。这孩子虽说有些跳脱,但心性是不差的,绝不至于像你这名弟子所说那样残忍暴虐。”
陆无伤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据我所知,不知是否受小时候那场病的影响,总之他的根魄是有些问题的。以至于到现在他也没能觉醒力魄,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更不要说什么瞪一眼就能让一个觉醒了中枢魄的人自燃了。”
王英伟疑惑地看着陆无伤,又转过头狠狠盯着那汪亮。对方登时大急:“师——师父,弟子绝对没有说谎,那李应飞的的确确是只瞪了一眼,刘师兄便被他烧死了!”
“不信您可以亲自去现场查看!”见师父仍旧神色狠厉,汪亮急忙说道。
“陆师弟,你怎么说。”
陆无伤朝老掌门遥遥一拜,说道:“掌门师尊,王师兄,此事委实蹊跷,请允许弟子前往现场查验。”
“去吧。事关人命,务必查验清楚。同时遣人去寻李应飞,带他前来问话。”说罢老掌门转过头请示:“陛下……”
年轻的皇帝不耐挥了挥手:“罢了,今天郴山出了这档子事,就先到此为止吧。朕之前所言之事,你等下来再好好斟酌。”
“是……”
众人陆续离场。门口,王英伟拉住前面的陆无伤,脸色黑沉:“陆师弟,我知道你与赵师兄要好。但今天我明武院折了一名弟子,还望陆师弟不要徇私。”
“师兄放心,无伤晓得。”
王英伟冷哼一声:“如若事情属实,我绝不会让我徒儿白白丢了性命。即便赵师兄面前,我也要讨一个公道!”
陆无伤苦笑着拱了拱手,就此转身拜别。
不多久,众人皆尽离开。年轻的皇帝坐在原位,把玩着手中的墨玉扳指,却是看也不看场下的那人。
此时的皇帝收起了先前一贯的眯眼笑脸,目无表情盯着手上的指环,冷冷说道:“此时无人,师叔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不远处的人毕恭毕敬一拜,徐徐说道:“陛下,掌门确实老了。”
“哦?”年轻的皇帝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掌门的确老了,老糊涂了。却也是个老顽固。”
皇帝笑意更浓:“接着说。”
那人直起身,眼睛直视皇帝:“陛下需要一个更年轻的郴山,更锐意的郴山,才能帮陛下实现胸中丘壑。”
“朕仔细想想,现在觉得他们所言其实不无道理。”皇帝终于抬起头,戏谑地看着对方。
对方不卑不亢:“年轻意味更多的可能性,锐意也仅仅是一种态度。无论陛下真正的目标是神龙帝国还是云海城,只有年轻和锐意才能跟随陛下的脚步。因循守旧的老顽固是永远无法支撑陛下的野望的。”
“朝廷不会支持。”
“是。”
皇帝转过头,不欲再看对方:“朕只有一个要求。郴山,不能乱!”
“陛下放心,用不了多久,陛下便将拥有一个更稳固、更强大,更听话的郴山!”
“郴山若乱,我杀你全家!”年轻的皇帝忽然转过头,脸上凶相毕露,小眼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