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红叶李(二)
“没错,青山令!除非叛宗下山,否则不得违抗!本来青山令乃宗门存亡之时的急令,轻易不得擅用。但是我认为,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宗门存亡之际!”
“郴山,不能再乱下去了!”
徐晨雨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对王英伟问道:“王师兄,你觉得呢。”
“余师叔说的没错。单靠我们这里的人,很可能拦不住现在的赵从容。一旦被他救走了李应飞,那我们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是时候下发青山令了。”
王英伟说着说着,眉头微微皱起:“只是这青山令现在在吴欲手中,不知道他会不会配合我们。”
不知怎得,王英伟忽然想起之前要人时,吴欲那异常强硬的态度。一时间,他觉得这个在他眼里从来都是软弱可欺的吴师兄,似乎一下子变得看不透了。
徐晨雨不屑瞪眼:“吴欲他敢!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吴欲。要是他敢多说半句,我立马让他从代掌门这个位置上滚下来!”
余定邦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这里他辈分最高,又与徐晨雨关系最好,也只有他的意见,徐晨雨才最听得进去。
“这样吧,我亲自去说。好歹也是大家选出来的代掌门,又是一院院首,怎么说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别把事情闹得太难堪。”
徐晨雨一听余定邦要亲自去,心里不太情愿:“一个小小的吴欲,何至于师叔你亲自出面,我随便派一亲信弟子,保管他服服帖帖乖乖交出青山令!更何况,要是师叔你不在这,万一有什么变故,我又去找何人商量。”
余定邦摇摇头:“身份地位差了一截,普通弟子怎么唤得动吴欲?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保险一点。如今赵从容的弟子都被你握在手中,还能有什么变故?安心吧,我区区就回。”
如此,徐晨雨才只好作罢。
早晨的郴山大概是还没有睡醒,一路上难得听见什么动物的声音。就连些飞鸟小虫子也没见到几只。
没走多久,便是一片长着紫色偏红叶子的树林。这片树林虽然不大,长着红色叶子的树木也不甚高大,但却还颇有些来头。
十数年的苦心经营,终于眼看着即将登上权力的顶峰,徐晨雨不禁心襟荡漾。
他闭着眼,仍凭沾满晨露的红叶扫过脸颊——春风得意。
“王师兄,你可知这片红叶林的故事?”一阵山风拂过,吹皱徐晨雨如水的肌肤。他在风中轻吟,如诗,如画,如山中仙人。
王英伟不似徐晨雨这边雅致,没有他那份闲情,干脆利落地回道:“不知。”
徐晨雨笑,笑容比红叶上的露水还要清澈:“传说当年盈虚子祖师于峰顶悟道后,手持日月清光剑下山,一夕间杀尽往日仇寇,数年里败尽天下英雄。十年后他重返郴山,身旁便多了一位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终年不言不语,无论盈虚子祖师怎样问他,如何耐着性子跟他说话,可白发少年始终只能‘啊呀咿呀唦叭’,发出些毫无意义的音节,根本不会说人话。”
徐晨雨摘下一片红得发紫的叶子,放到鼻尖闻了闻——不香。随手扔掉,然后继续说:“后来随着上山拜师的人越来越多,盈虚子祖师越来越忙,渐渐地,陪伴这位少年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最后干脆指派了一名女弟子来照顾这个白发少年。”
“年轻的女弟子与白发少年差不多大,而且也以为他只会听不会说。于是那名女弟子但凡有什么心事,或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都说与白发少年听。一边照顾白发少年,一边跟他自说自话,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三年。”
“直到三年后,那名女弟子与白发少年发现了这片红叶林。没有多少少女对这样漂亮的红叶有抵抗力,年轻的女弟子一下便爱上了这片树林。看着女弟子在紫色与红色的树林下舞蹈、歌唱,白发少年忽然张了口,指着自己一直反复说道:‘红叶李、红叶李,红叶李……’”
“连才智无双的盈虚子祖师,使劲浑身解数都不能让他开口说话,而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弟子却轻而易举做到了。有时候我真不得不怀疑,是否爱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
王英伟有些讨厌徐晨雨此刻挂着脸上的,毫不掩饰的胜利的微笑,这让他感觉有些像那个眼里没有天下人的自大狂。于是在沉默了许久后,他忍不住打断徐晨雨的故事:“扯吧,你从哪儿听来这么不靠谱的故事。”
“哪里扯了?”徐晨雨笑容依旧。
“且不说这世界上有没有蠢材会拿自己的名字来泡妞……单单就你说的这个白衣少年,要真是如你所言,那这白衣少年就算不是盈虚子祖师座下大弟子,也至少是众弟子中的一员。可不要说一代弟子里没有他,宗门史上压根就不存在这么一号人。从盈虚子祖师到后来历代弟子,从上到下就没有谁先天就有着一头白发,无一例外都是比夜还黑的黑发。除非就是上了年纪,头发自然由黑转白。”
“谁跟你说宗门史上没有记载的就不存在了?所以王师兄啊,你还是太单纯,退出掌门之争是对的。”
王英伟:“……”
徐晨雨嘲弄地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而是摘下了最后一片红叶,夹在了左耳。
故事讲到这里,已是红叶林的尽头,再往前,就是雷音坪了。
徐晨雨也决定将故事讲到末尾,不至于让它烂尾。
“爱情故事么,结尾不是悲剧就是喜剧。我更喜欢喜剧,就说到年轻的女弟子和白发少年在一起,喜结良缘,然后整个郴山的人都到场祝贺。哦,那时候还不叫郴山剑宗,就叫郴山派。”
故事说成这样,王英伟要还认为这是徐晨雨随口编造的假人假事,那他这么多年的院首就白当了。他也不想问这个红叶李最后究竟结局如何,没在宗门史上留下任何痕迹,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个故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清风如诗,面容如画,万仞山上仙人笑。
“我师父。”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戏开幕
胜利者的话通常都很多。
不,准确的来说,是即将取得胜利的人通常话很多。
因为这时候是最佳的装逼时间。再没有比这时候装逼效果更好的了。
所以徐晨雨洋洋洒洒说了一个故事,直到路已尽,这片红叶林走完,他的这个故事才算告一段落。
往前,便是一望无垠的雷音坪。穿过雷音坪再往上,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天启殿。
踏过坚硬的林地,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徐晨雨心中忽然出现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像是,没有踩在实处。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几步,回过头望了一眼红叶漫天的树林,再转过头时,已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那种忽然出现的不安感是源自于何处了。
与茂盛的林间相比,空旷的雷音坪简直就是一览无遗。只要飞在天上低头朝下扫上一眼,地平线以内的所有事物,一切都将尽收眼底。
这浩浩荡荡数百人,是如此的扎眼,根本连藏都没有地方藏,就像是夜空中的月亮,既皎洁又明亮。
有那么一瞬间,徐晨雨真想扔下所有人,独自带着李应飞离开,干干脆脆地直接飞到天启殿!
“妈的,若不是害怕失掉人心,就真这么干了!”徐晨雨阴着个脸,脸上几乎都快下起雨来了。
王英伟还没发现徐晨雨的异常,倒是旁边一位长老看到,发现徐晨雨脸色不善,于是开口问道:“徐院,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名长老略带紧张的语气,再看到徐晨雨皱起的眉头,王英伟的心腾地一下就提了起来。
“可是发现赵从容了?!”
徐晨雨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眼神说不出地复杂。
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盯着王英伟,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听到,赵从容这三个字。”
“老三,大家同门师兄弟一场,为何你不想听到我的名字——”
“同门师兄弟一场,为何你不想听到我的名字——”
“一场,为何你不想听到我的名字——”
“不想听到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字——”
……
响彻天际的声音在空旷的雷音坪反复回荡。
地上三院弟子,连院首带长老,浩浩荡荡近百人,一起抬头,惊惶失措地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可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字’在天空中渐渐消散,也没有一双眼睛看到哪怕任何一点影子,就仿佛赵从容还远在天的尽头。或是遥远的地平线以下,不曾到来。
而越是找不到人影,众人心中就越是慌张。
眨眼之间,徐晨雨身后的队伍已经乱作一团。
没有人能够坦然面对赵从容的怒火。
虽然大多数人,在前往捉拿李应飞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正面赵从容的觉悟。但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到心悸。
徐晨雨咬着牙,双手紧握。
与所有人一样,他也没有找到赵从容,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同样迷茫,同样不知道看向何方。
“字”还在天边隐隐回荡。
而赵从容已出现在所有人的上方。
居高临下。
俯瞰众生。
大多数弟子,第一反应是跪下,拜见大师伯,拜见郴山剑宗第一剑客,拜见人族第一人。
是王英伟,转过身一个一个将跪在地上的膝盖捡起来,厉声喝骂。
“大师兄,别来无恙。”
终于面对他最敬畏的人,终于面对他最不想面对的人,终于面对他筹谋许久所要对付的人,徐晨雨心中无限感概,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句普普通通的‘别来无恙’。
对徐晨雨来说,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不是直面赵从容的时候。
吴欲的青山令也许还没有下发,也许还只在路上。他现在的力量不够,还不到和赵从容正面冲突的时候。
而这边赵从容同样觉得时机还不成熟,虽然他已经查到徐晨雨部分证据,但不够充分,不足以取信所有人。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他们两方留下足够的时间准备,它用那双无形的手,将双方强行拨弄到一起。在这一个清风徐来的早晨,在雷音坪这无限大的舞台上,进行一场决定郴山剑宗未来的对决。
在命运面前,谁都没有选择。
赵从容目光如炬,一眼便从人群中找到被五花大绑的李应飞。只见他被困得结结实实,大概是为了防止他大声呼救,就连嘴巴也被塞住。
于是当赵从容再转向徐晨雨时,目光已经转冷:“老三,你现在为了掌门之位,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徐晨雨不屑地低头,把玩着左手拇指:“大师兄,你这样说就冤枉我了。我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为了郴山啊。”
“我不想跟你废话,人交给我,今天不与你为难。”
徐晨雨抬头:“大师兄,你这个要求,就正是在为难我啊。”
最后一个‘啊’字才刚刚从徐晨雨口中出来,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刺得人皮肤发寒。
强如徐晨雨,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直到这时,徐晨雨才真正了解到,王英伟所言非虚。如今的赵从容简直堪称恐怖,已经完全和他们不在同一境界了!
徐晨雨左右顾盼,发现身边除了王英伟以及一众长老还站的笔直,其余弟子要么已经在赵从容重压之下软倒,剩下勉强还能站立的,也不过是瑟瑟发抖。
徐晨雨心知不能再让赵从容继续这样压下去了,否者不出片刻,他身边就将无人可用。于是他逆着那无边气势,艰难抬头。
看到的,只是赵从容那双冷冽的目光。
“呔!”
徐晨雨一声大喝,长剑朝天挥斩。
剑光如华,瞬间飞离剑刃,拖着长长的尾翼,直冲赵从容。
空气中的气流在剑气的压迫下,反向倒冲,瞬间于地面刮起了难以想象的飓风。
噗——噗——
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呼啸,整片空间只剩下罡风拍地的声音!
可怜那些好不容易在赵从容威压下摇摇晃晃站住的弟子,顷刻间就被吹翻在地。而原本就趴在地是的,只微微张了下嘴,就被那猛烈的风灌成了蛤蟆!
徐晨雨眼角狼顾,这一出手,便是倾尽全力的一击。
盈虚神剑真诀——虚破山!
第二百五十七章 真正的深藏不露
赵从容的厉害,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徐晨雨的这一记虚破山,舍弃了盈虚真谛,抛却了虚实变化,只为将威力提升到最大。
于是在场的三院弟子,看到了前所未见的璀璨剑芒,也感受到比峡谷罡风还要猛烈上百倍的风暴。
携带如此威能的惊天一剑,只为了一丝可能存在的侥幸。
是的,侥幸。
即便这惊世骇俗的一剑已经强到了如此地步,但徐晨雨心里清楚,要想伤到如今的赵从容,大概只有靠侥幸。
往务实一点来说,徐晨雨从未寄望于单凭这一剑就能打败或是重创赵从容。他唯一想要的,只不过凭着这声势浩大的一剑,来打破赵从容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压迫!不至于让众人丧了气破了胆,仅此而已。
这一记虚破山,已经明明白白露出了峥嵘,不再遮遮掩掩隐匿于空气中。巨大的剑气横贯天地,比巨龙还大,比星光还快。
三院弟子惊叹于徐晨雨的伟力。如此强横的剑气,只怕面前就算真有一座山,也要被劈开了!真真正正是名副其实的‘虚破山’!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就在众弟子惊叹于剑芒的巨大之时,以王英伟为首的几名灵慧境强者,同时为之侧目。
只是他们看到的,并不是那剑气有多么的庞大,剑气的速度是多么的迅猛。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这记虚破山里,所蕴含的汹涌磅礴的气!强大的,深不见底的气!
王英伟的脸色更是难看。以徐晨雨这一剑所表现出来的境界,即便自己没有主动退出掌门之争,届时只怕同样也争不过他。
郴山,绝代天骄太多了!
在所有人惊叹唏嘘的目光中,剑芒划破天际,直逼赵从容身前。
早已声名远扬的赵从容,在这惊天剑光之下,仿佛吓傻了眼,就那么呆呆地站在虚空中,不见他有任何闪避的动作,也不见他作何抵抗。他的双手至今仍旧空空如也,连长剑也没有一把。
大多数弟子都忍不住为赵从容捏了一把汗,极个别赵从容的忠实拥趸,甚至担心地掩住了嘴,惊叫出来。
只可惜,他们都错了。
天上那个人是赵从容。
赵从容从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担心。
因为毫无必要。
面对来势汹汹的剑芒,他只低头瞥了眼,便再懒得看一眼。而是把目光,焦聚在了人群后方,那几个拖着李应飞准备将他悄悄带走的明剑院弟子身上。
这个徐晨雨,简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赵从容眼中的愠怒一闪即逝,恰巧这时候徐晨雨的剑芒又至,赵从容伸出右手,五指摊开随手往下一压……
噗呲——
一声闷响,剑芒所夹带的庞大能量几乎全部被压制,就像一个尴尬之极的哑炮,连爆发的机会都没有。
徐晨雨竭尽全力的一剑虚破山,蕴含了磅礴大气的剑芒,在赵从容随意摊开的手上,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这一次,徐晨雨真的骇然了。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舍弃了虚实变化,只追求纯粹力量的一剑,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上这个家伙,究竟有多可怕。
王英伟这个粗鄙武夫虽然莽了点,但至少见识是实实在在的院首水平。当时这家伙说赵从容已经突破天冲,自己还不当一回事。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除了徐晨雨之位,包括王英伟在内,其余几位觉醒了灵慧魄的绝世同样目瞪口呆。
没有人敢相信,这开山裂地的一剑,可以这样随手压下。这已不是人的境界了……
不由自主的,大家把目光投向了王英伟。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刚才王英伟说过的,如果赵从容一心想要劫人,己方这几个绝世根本拦不住。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心头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让吴欲下发青山令,为什么不在明德院刚刚接手李应飞的时候就叮嘱吴欲颁下青山令,为什么要等到徐晨雨来,大家商量之后才想起这么个事!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从余定邦走开始算起,哪怕他一到明德院就能说服吴欲,一刻都不耽搁地将青山令颁发出去,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院院首手上,而各院院首即刻率部启程,同样也一刻都不耽误,到此时此刻,同样也赶不上。
除非就是,王英伟他们从明德院离开那时起,青山令也一并发出。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赶得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站在这里,面对赵从容的,就不是他们这四五个绝世了。而是四十个、五十个绝世武者!
可惜,就像没有后悔药那样,这世界从来都没有如果。
以前没有,现在没哟,将来也不会用。
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竭尽全力,看能拖多久是多久了。
骇然望着赵从容的徐晨雨,却发现对方甚至压根都没拿正眼瞧他,心中又是耻辱又是愤怒。他循着赵从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赵从容盯着的,赫然是之前他嘱咐先一步将李应飞悄悄带走的那几名弟子。
只见那小孽畜拼命挣扎,而那几名弟子连拖带拽也按捺不下,动静越来越大,估计就此吸引了赵从容的注意。
没一个成器的!
徐晨雨暗骂一句,整个人却是拔地而起。
既然被发现了,那么偷偷带走已经不现实,唯有死撑了!
于是徐晨雨赶在赵从容即将动作之前,先一步缠了上去。
王英伟跺了跺脚,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是不懂。眼看徐晨雨上了,他也不得不提剑跟上。
望着两大院首同时杀上,赵从容冷眼一瞥,漠然地伸出了食指……
***
明德院。
疾速飞行的光芒即使在白天也异常显眼。
有的人可以闻香识女人,而有的人则通过感应气而认出老友。
更何况余定邦根本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
在察觉出来人是余定邦之后,吴欲提前了一会,亲自到明德院门口迎接。
“师叔,你怎么来了。”熟悉而自然的语气,与前天在天启殿时的疏离判若两人。
“闲话休提,速速向各院院首传下青山令,命他们即刻带领院内所有灵慧境以上前往增援徐晨雨!”
说完这一句,余定邦才来得及喘口气:“大意了,赵从容疑似突破天冲,徐晨雨他们几个恐挡不住他。”
“师叔莫急,青山令已经发出。”
余定邦霍然抬头:“什么时候?”
“就在王英伟带人走的时候。”
吴欲一如既往温和的笑着。只是这一次,那笑容是如此的高深莫测,竟是连合作多年的余定邦也看不懂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令人绝望的统治力(上)
作为郴山九院中最强势的两院,作为一院之中最强大的院首,明剑院院首徐晨雨与明武院院首王英伟,几乎可以代表着郴山最强的单体武力。
除了退居二线的老一辈,他们这一代中几乎就看这两人龙争虎斗,再没有其他人冒头。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同时冲过来,估计天下间九成九的人都要退让。
可赵从容没有。
他只是漠然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仿佛对付这两个象征着郴山单体最强武力的院首,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够了。
令人绝望的是,事实也正是如此。
有光,自赵从容食指指尖亮起。
盈虚神剑真诀——惊雷剑!
“躲!躲——”
惊雷剑的剑光还没彻底亮起,已经有流光在食指周围形成了漩涡。
徐晨雨不知在看到了那即将点亮的剑光,还是那流光的漩涡之后,急剧惊恐地大声叫了出来。仿佛是在提醒身后的王英伟,更像是在释放自己心底深处的骇然。
第二个‘躲’字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天边回荡,而赵从容的指尖已经有剑光喷射而出。
那已经不能用剑光来形容,应该说是光柱。
所幸得于徐晨雨的及时提醒,王英伟才能够躲得及时,与那道光柱险之又险地插身而过。
徐晨雨运气差点,发结直接被剑光打散,无数人羡慕不已的青丝于空中飘落、零碎。
一记普普通通的惊雷剑,再一次刷新了徐王二人的认知。
赵从容这个家伙,是怪物吗?
这哪里是什么惊雷剑,这根本就是惊雷炮好不好!
哪里有直刺的剑气比千年大树还要粗壮的!这还是惊雷剑吗,这已经不是‘刺’了好不,这他妈的叫做‘轰’!
徐晨雨默默将散落的长发挽上,一边挽一边急速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只听王英伟开口道:“你这不是惊雷剑,惊雷剑不是你这样!”
“哦,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赵从容冷笑着,再一次勾起了食指,指向徐王二人:“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
这一次,剑气变得和普通的惊雷剑一般大小。
只不过,赵从容每飞快说上一句,便有一道剑芒电射而出。随着赵从容越说越快,惊雷剑从指间激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虽然赵从容只说了三句,可三句之后,惊雷剑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一剑接着一剑,一剑快似一剑。到了最后,从赵从容指间激发的剑气已经连成了串!
徐晨雨在挡了一道惊雷剑之后,长剑直接脱手,以至于最后只得疲于奔命的闪避,根本连接都不敢再接。
另一边的王英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一直以来,无论是自己参悟练习,还是在教授徒弟的时候,惊雷剑或是更进一步的十指惊雷剑,从来都是作为最后的绝招或是必杀技一类来使用的。其讲究的是一招制敌,一击必胜。像这样跟下雨似的连珠迸发,别说他自己没试过,就是连想也不曾想过。
这就是普通天才和赵从容之间的差距,别人压箱底的招式,在赵从容手上就是信手拈来的普通技巧,甚至泛滥了都。
简单,粗暴。
同样,这也是赵从容在郴山一直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在如瓢泼大雨般的剑气笼罩之下,王英伟和徐晨雨二人连疲于奔命的命都快没了!
单个比水桶还粗的惊雷炮他们抵挡不了,拆分开来正常大小的惊雷雨他们同样也抵抗不了。
直到这时,两人心中才升起一丝明悟:不管是集中的惊雷炮,还是分散开来的惊雷雨,气的总量始终是不变的,变的只是招式,只是对气的使用。
无论是集中的惊雷炮,还是散开的惊雷雨,在赵从容手中使来,已经不是原来他们理解中的惊雷剑,而是全新的招式了。
经此一役,如果还能活下来,相信无论是徐晨雨还是王英伟,对技的领悟又将更上一层楼,对最终实力的提升,大有裨益。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
“快来帮忙啊——”徐晨雨拼着硬挡下一记剑气,换来眨眼间的空档,连忙撕心裂肺地大声求救。
终于,在场所有的绝世武者放下矜持,一起拔剑,只为联手共抗一个人。
“赵从容莫要猖狂,明武院潘永皮来会一会你!”
“不认识。”
赵从容淡淡回了一句,紧接着便是一束惊雷剑。
在旁边看着没觉得怎样,可当自己面对的时候,潘永皮才真正体会到这剑光的霸道!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惊雷剑的剑芒已经劈头盖脸袭来。
潘永皮刚刚手忙脚乱地挡下这一剑,第二道剑芒已经又至。这一次,潘永皮真正被吓得脸都白了。
才刚挡下第一道剑芒,潘永皮连气都没喘匀,又哪里来的力气再去挡这第二剑!
惊慌之下,潘永皮连鱼洄是什么都忘了,只本能地侧身闪躲。
剑芒擦着潘永皮左脸而过,虽然没有擦到他,但急切奔走的剑气依旧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潘永皮吃痛之下,正要伸手去捂脸,眼角的余光赫然发现第三道剑芒已经近在咫尺。
“妈的,还有完没完!”
潘永皮暗骂一声,同时鱼洄施展开来,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第三道剑芒。
至此,刚刚还扬言要会一会赵从容的潘永皮,也正式加入了躲避惊雷剑的狼狈队伍中。
眼下队伍中的全部绝世武者,已经悉数上场。徐晨雨和一位明剑院长老,王英伟和潘永皮以及另一位长老,还有明志院的马长老,总共六名觉醒了灵慧魄的绝世武者,一起联手对敌,却依然只能在无尽的剑芒中疲于奔命。
一人之威,恐怖至此!
“……赵从容!”王英伟咬牙切齿,却是毫无办法。
“诸位,坚持!”
有五名实力和他差不多的绝世共同分担,徐晨雨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小了许多。在挡下一击剑气之后,徐晨雨朗声开口。
“只要我们把赵从容拖在这儿,不让他劫走那个弑师叛宗的孽障,等吴欲的青山令颁布之后,郴山诸院都会前来相助!”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令人绝望的统治力(下)
“只要我们把赵从容拖在这儿,不让他劫走那个弑师叛宗的孽障,等吴欲的青山令颁布之后,郴山诸院都会前来相助!”
“说得轻巧,以目前的情况,怎么拖?”明志院的马长老闷哼一声,说道。
“以现在这种程度的惊雷剑,只需三个人最多四个人就能顶下,其余的跟我上去缠住他!”徐晨雨一个鱼洄闪出剑芒的笼罩,招呼王英伟跟上。
“你昏了头了!惊雷剑这式剑招,只是最初阶的版本啊!”
徐晨雨豁然醒悟,惊雷剑……十指惊雷剑……
不好!
刚刚鱼洄结束,与徐晨雨一同出现在惊雷剑雨另一侧的王英伟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两人相顾骇然,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惊疑不定的神情。
换一个方向,就真的能够躲开漫天剑气所化的惊雷剑雨吗?
答案是否定的。
在徐晨雨和王英伟近乎绝望的目光中,赵从容抬起了左手。有相同的光芒,自食指指尖亮起。
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初阶招式,就将两大院首、六大绝世武者压得抬不起头。
这,就是如今的赵从容!
在徐晨雨和王英伟愤怒与不甘的嘶吼声中,在左右两边倾泻不止的惊雷剑雨中,赵从容凌空虚踏,一步一步走向被困得五花大绑、却犹自挣扎不休的李应飞。
一旦让赵从容救走李应飞,他徐晨雨还能拿出什么筹码来对付赵从容?
眼看苦心经营的大计即将落空,徐晨雨抛下王英伟,一个鱼洄消失在惊雷剑雨范围之内,留下王英伟一个人独自苦苦支撑。
虽然目睹徐晨雨使出鱼洄遁走,赵从容也未曾放在心上。就好像再能蹦跶的猴子,又能蹦得出诸天神佛的手心么?哪怕他徐晨雨一个鱼洄出现赵从容背后进行偷袭,赵从容也根本不惧。
所以赵从容没有去管他,任他消失无影无踪。甚至他干脆一个鱼洄直接逃了也罢,反正今天也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救回李应飞和花生。
便在赵从容不以为意的时候,熟悉的脉络自虚空中传来,那是鱼洄发动时候的气息。
“徐晨雨,你敢!”
赵从容忽而勃然大怒,照着李应飞的方向就是一记惊雷剑。
剑芒刚刚从指尖激射而出,对面的草地上,徐晨雨的身影忽然出现,大手猛地一抓,掌风霎时将李应飞笼罩。
哪怕以惊雷剑的极速,此刻也已经来不及了。然而赵从容不急不躁,一剑过后就再无动作。照此下去,惊雷剑还未赶至对面,李应飞就将被伤于徐晨雨掌下!
这一刻,旁边的王英伟潘永皮等人脸上喜形于色。多亏了赵从容的自负和大意,以至于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居然给了他们翻盘的希望。
然而还没高兴多久,就在下个一瞬间,王英伟和潘永皮脸上刷地一下变得苍白,眼睛里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就连明剑院那个从开始就一直沉默、历来少言寡语的长老也忍不住惊呼;“鱼洄!怎么可能——”
明志院的马长老也咯噔着颤栗的牙齿,大声喊道;“是鱼洄,是鱼洄错不了!可是惊雷剑的剑芒怎么能够使出鱼洄,剑芒又不是人,剑芒又不会盈虚神剑真诀的心法口诀!它怎么施展的鱼洄!??”
在众人各种惊骇的声音中,那道剑芒于赵从容身前消失,然后瞬时从李应飞的身后跃出,迎面直插徐晨雨的掌心!
徐晨雨那迅如闪电的一掌,原本是要抓向下方的李应飞。可眼看着旧力用老新力未生之际,斜刺里忽然杀出这样一道剑芒。如此突兀急切的变化,即便是以觉醒了灵慧魄的绝世境界,也依然反应不过来。
噗嗤——
一声闷响,锋锐无匹的剑芒穿透徐晨雨的掌心,冲天而起,直到在远空中化为寸缕星光。
“啊,啊——”
徐晨雨负痛之下,本能地向后退却。
至此,徐晨雨被击退,右首边四位长老被牢牢压制,而左首边的王英伟更是独木难支。赵从容与李应飞之间,只剩下一片坦途。
而这个该死的赵从容,还非常气人的一步一个脚印,不疾不徐地朝着李应飞凌空走过去。
所有人都绝望了。
不,不应该说是众人绝望了。而是赵从容此时展现出来的实力,令人绝望。是这份绝对的统治力,令人感到绝望。
包括倨傲自负的徐晨雨,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赵从容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区区几个绝世的人数优势,就能够弥补的。
相差了一个境界,差的就是天渊之别。
功亏一篑!
眼看着赵从容从容自若地走向李应飞,徐晨雨竟生不起半点上前阻拦的念头!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单凭他自己,根本兴不起半点波澜。
王英伟还在密集的惊雷剑雨之下苦苦支撑,另外四位长老同样竭尽全力往前冲。只有徐晨雨,握着受伤的手心,望着不远处的赵从容发呆,神情恍惚。
为什么,同为师父的弟子,差距如此之大。
为什么,他能率先突破天冲,做到千年不曾有人做到的事。
为什么……
眼看着有如天神般的赵从容,脚踏虚空,一步步从天而降,左右押解李应飞的三名明剑院弟子顿时也慌了神,不知道该当头就拜还是试着挣扎一下。
尽管他们知道在赵从容面前,挣扎也是徒劳。但师父就在一旁,实在也不敢将人犯拱手送出。
“大——大师伯,不关我们的事……”
“人放了,你们可以走了。”
“可、可是师父说……”其中一名弟子瞄了徐晨雨一眼,不敢放也不敢再说下去。
赵从容也不跟这些后辈一番计较,直接伸手就要拿人。
只是手才伸到半空,赵从容陡然抬首,双手一左一右同时朝两个方向凌空抓去。
在三院弟子眼中看来,这位实力通神的大师伯明明就要救下他的亲传弟子了,去突然转了方向,两只手朝着空空如也的地方抓去。明明什么也没有,偏偏大师伯还真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双手紧握朝后用力一扯,然后重重仍在左右两边的地上。
年轻的弟子们还来不及疑惑,赵从容左右两边的草地轰得爆炸开来,直接将草坪翻了个个,留下两个深不见底的坑。
赵从容霍地一下昂起了头。
第二百六十章 黑白(一)
赵从容霍然抬首,看向这两记虚破山斩来的方向。
眨眼的时间,鱼洄的波纹在赵从容正前方的天空中荡漾开来,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从碧蓝的苍穹之下显现出来。
“徐院莫急,我们来了!”说话的,是明剑院领头长老。在他身后,还有六名如剑般挺拔的长老。
“王院,明武院总计十六名长老,悉数到场!”
明志院的四名长老见余定邦不在,于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和明剑院的人并立一起。
“无悔院院首王帅红接青山令,至此支援徐师兄,捉拿嫌犯李应飞!”
“哎,大师兄,青山令下,我无争院不得不依令行事,还望大师兄不要责怪。”
“董淑华携本院七名长老奉令增援徐院。孰是孰非,我院不作评判,只遵代掌门颁下的青山令行事。”
望着突然意外出现的强援,就连徐晨雨也不禁错愕了有半秒。半秒之后,他突然纵声笑道:“哈哈哈,天意,天意在我!赵从容,今天你休想带走这个孽障!”
黑压压一片绝世武者呈扇形将赵从容围在中间。面对足足五十多名绝世强者,赵从容豪情万丈,洒然一笑:“好,今日与我交手者,皆是同门切磋较艺。无论输赢与否,我赵从容但有记恨你们其中任何一人,我赵从容三个字今后就倒过来写!”
蔚蓝的天空之下,凭空虚站着的五十多位院首、长老,听到赵从容这般豪情,都不禁转过头互相张望,有的更是窃窃私语。
赵从容此话一出,便意味着无论今天他们如何与他为敌,无论战斗如何激烈,他都看在他们是受了青山令的份上,不与他们计较,更不会记仇。
这份胸襟,这份豪情,实在不得不让人佩服。
四年不见,这赵从容不但实力更上一层楼,就连修养气度,也与日俱增。
“大师兄——”
赵从容循声望去:“老七,你也来了。”
至此,郴山九院,除了历来不问世事的隐院,其余八院已经尽数到场。
哪怕就连陆无伤也到了,赵从容依然话语平淡,并无半分责备之意。陆无伤明白赵从容的洒脱,说不计较便不会计较。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有必要向他解释清楚。
“放心吧大师兄,我带着无伤院是来支援你的!”陆无伤笑,笑容里干净无尘。
赵从容也笑。笑容里由衷高兴。这个老七,是他的小师弟!
陆无伤转过头,忽然朗声说道:“无伤院同样接到青山令。不过我陆无伤读过几年书,知道乱命不从的道理。今天我来雷音坪,是站在大师兄一边的,绝非与尔等狼狈为奸!”
“无伤院虽然只有两名绝世,不太会打架,但绝不怕打架!”
“尔等错了,大错特错!我们绝不屈从,哪怕你们人多势众!”
“小英,我们走。”
说完,陆无伤带着那名为小英的绝世,一起站到了赵从容的身边。
赵从容一手将陆无伤两人拦在身后,说:“老七,你们就在后面,不要出手。今天就让我来会一会诸位同门,正好我也想称一称自己的力量境界!”
“大师兄,你若是担心我们,那就错了。我陆无伤既然来到这儿,就铁了心要与你同生死,共进退!”
“死什么死!这里绝世五十几个,医师就你一个!你存在的意义远比我们来的要重,即便我们都不在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为郴山造福,为整个人族造福!”
说完这一句之后,赵从容语气转柔,悄声说道:“找了机会,把应飞救出来。”
被赵从容的霸气并温和的眼神注视下,陆无伤终于败退:“好……”
这时,九院之中唯一的女院首董淑华再一次开口了:“赵师兄……”
赵从容看向这英姿飒爽的女院首,从容笑道:“董师妹,但说无妨。”
董淑华点点头,道:“本来这话不该我说,只是淑华实在不愿见到同门相残的悲剧,是以不得不说。”
“吴师兄是众人正经推选出来的代掌门,青山令也是货真价实的青山令。如非叛宗离山,所有弟子不得违抗。更何况,这李应飞也确实嫌疑最大,理应监押公审。在事情真相没有查清楚以前,赵师兄你于四年前私自带他下山,已经是于理不合,甚至触犯门规。”
“今天我等众人受青山令而来,若赵师兄仍是执意要袒护嫌犯,便更是错上加错!以赵师兄的智慧和气度,当不是因私废公之人。淑华斗胆,万望赵师兄审慎行事。”
“更何况,同门相残,是一宗一派最大的悲剧。我们谁都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发生在郴山剑宗。所以恳请赵师兄,不要再执迷不悔了!”
一番长论,辩得赵从容哑口无言。
他在心里暗恨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才刚刚找到徐晨雨些许破绽,没想到才短短一夜之间情况便急转直下。如果,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一定能找出徐晨雨弑师谋逆的罪证!
赵从容犹豫着要不要将他在天启殿的发现公之于众。
他看了看徐晨雨,又转向李应飞。最后终是只说了三个字:“不是他。”
那只能证明徐晨雨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并不能证明凶手就是徐晨雨。这样的发现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不但无法指认徐晨雨,更会让人觉得是在为了脱罪而进行的栽赃。同时还会打草惊蛇,引起徐晨雨的注意,进而将自己藏得更深。
所以赵从容只能苍白而无奈地说一个:不是他。
但这显然不是众人所想要的结果。
“既然如此,赵师兄,得罪了。”
“得罪了。”
“赵师兄得罪了。”
“青山令下,非叛必遵!”
这时候徐晨雨也偷偷传令,命门下弟子带着李应飞先一步离开。
然后他振臂一呼:“诸位同门,先不论青山令若何,单单是老掌门遇刺身亡一案,他赵从容就该给我们一个交代,给郴山一个交代!若我们当真怕了赵从容,放任他包庇凶手,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一次又一次的将嫌犯私自放走。那郴山颜面何在,我等颜面何在!我们如何再以郴山弟子自居,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今天,随我一道拿下赵从容,誓死捍卫郴山威严!”
第二百六十一章 黑白(二)
“今天,随我一道拿下赵从容,誓死捍卫郴山威严!”
说完,徐晨雨紧握长剑,第一个冲向赵从容。
在其身后,除了明剑院的八名绝世,还有明志院的几名长老,一起杀了上来。
而明武院的王英伟,在歇息了片刻,那口气喘匀之后,也带着门内长老一起冲了上来。
朗朗晴空,有一声幽幽的叹息,随风零落。
终是到了最令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同门相残。
还是以众凌寡。
赵从容抬头凝视,一双怒目厉芒闪闪,直逼徐晨雨。
到了目前这个地步,他已是恨极了徐晨雨。
这个家伙,不但谋害了师父,还颠倒黑白,挑唆众人一起对付自己,引得郴山内乱。这种大逆不道之人,压根就不配成为师父的弟子,不配做他的师弟,更不配待在郴山剑宗!
赵从容一对虎目越来越凌厉:同门之间可以是切磋较艺,可是对谋杀了掌门的叛逆,就不存在切磋这两个字!
感受到赵从容的死亡凝视,徐晨雨下冲之势忽然缓了一缓,落后了半个身位,瞬间便有数名长老从他左右鱼贯而出。
徐晨雨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赵从容眼里,他冷哼一声,不屑地啐了一口:“鼠辈!”
“下方所有弟子,此间的战斗已经不是尔等所能参与,速速离开此地,以免被无端波及。”眼看大战一触即发,董淑华注意到下方还有大批的年轻弟子,赶紧大声呵斥道。
别看董淑华是九院之中的唯一女院首,平日里低调归低调,可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在一众弟子中颇具威严。
此刻她一发话,除了明剑院的弟子还在犹豫,其他两院弟子已轰然四散开去。
徐晨雨在天上看得清楚,越是混乱的场面对他们越有利。于是也大声传令,让院内弟子各自散开。
而那几名押着李应飞的明剑院弟子,也混在人群之中,夹在四散奔逃的弟子里面消失不见。
赵从容正要去追,面前的空间突然一阵波动,六名明剑院长老倏忽破空而来,六把长剑同时直刺,刷刷刷六道破空声清脆响彻。
赵从容不慌不忙,足尖轻点,从容往后撤了一步。
没有华丽无匹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步,便将六把剑的攻击全数抛下。
然而明剑院毕竟是明剑院,纵然从踏入绝世的长老数量,再到门下亲传弟子的人数,统统都比不上王英伟的明武院,可要论单个个体的素质,其他几院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无论是长老,还是门下的精英弟子。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明剑院随便派一位长老出来,其实力都足以排进八院长老中的前列。无限接近于院首的水平,甚至还超过一些分院的院首。
就是这般在绝世武者中也属拔尖的九位长老,此刻就有六人站在这里,一起对付同一个人。这样的事情,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只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赵从容。
如果换了其他人,能够一剑迫退赵从容,早该举手欢庆了。可对于明剑院的这六人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赵从容一步退开之后,与对面六根锋锐的剑尖彻底拉开了距离。如果没有意外,这样的距离便将成为永恒。这六把剑也将永远也刺不到赵从容身上。
可他们是明剑院的人!
他们的剑是明剑院的剑!
与赵从容一样,系出名门!
便是早已青出于蓝的赵从容,也是明剑院的人,他的剑也是明剑院的剑!
明剑院的剑,何曾有过这般平庸无为!
有刹那的流光,以肉眼凡胎难以企及的速度,在剑尖周围旋转、汇聚。
噗——
噗——
……
噗——
剑气的高浓缩光芒刚刚才在剑尖出现,便在一刹那喷发出去,只在虚空中留下六声破开空气的激鸣。
盈虚神剑神剑——惊雷剑!
这出其不意的六连剑芒,即使身为明武院院首的王英伟也忍不住暗赞了一声好。看向徐晨雨的目光又多了一重羡慕。
其他各院长老院首也同样钦佩不已。一剑突刺,紧接着再续上惊雷剑,这一招其实并不难,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能做到。真正难的是在面对赵从容这样的强敌之时,还能不乱于心,有条不紊地点出惊雷剑。
接下来,就看赵从容如何应对了。
所有人的目光转到赵从容身上。就连正率领门下十六名长老前来增援的王英伟,身形也是一顿,准备等赵从容露出破绽后,再伺机而动。
面对极其突兀的六道剑芒,赵从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只是张开了五指,朝着整片天空大地封了过去。
巴掌大的面积,能做什么事?
即便五根指头全部张开,顶多也就挡住一道剑芒,根本别想将六道来自四面八方的惊雷剑全部封住。
有人嘴角扬起,讥诮赵从容的狂妄。
当真是人族第一人被喊得久了,连姓什么也不知道了。
都是郴山的人,练得都是同样的盈虚神剑真诀,不知道惊雷剑为什么叫惊雷么?
正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剑芒比雷光更快啊!仅仅只是伸出一只手掌,就想在刹那间挥舞着将六道惊雷剑全部挡下,这已经不叫狂妄了,这简直是傲慢!
在场大部分人眯起了眼角,静待赵从容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在看见赵从容伸出单手的刹那,徐晨雨脸上便不自觉浮现出得意的冷笑。
刚刚与赵从容的数次交手,虽然没能逼出赵从容的全力,但对于赵从容的身法速度,徐晨雨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致的判断。他非常坚信,以赵从容的速度,绝对不可能在那一瞬间同时挡下六道惊雷剑!
别说一只手掌,就是用上双手都不行!
姓赵的自负惯了,这一次是真大意了,六位长老的惊雷剑,绝非易与!
在所有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坐等好戏、或者是担心的眼神中,六道惊雷剑芒向着赵从容笔直冲了上来。
然后,一头撞在了墙上。
像尘埃掉落水面,撞起了一圈接一圈的涟漪。空间的波纹,在所有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人面前荡开。
剑芒与赵从容之间,赫然隔着一道无形的气墙!
赵从容那一掌封出的,不是区区剑芒,而是整个天地。
第二百六十二章 黑白(三)
随着空气的波纹荡漾出去的,还有所有人的心气神。
直到这时候,各院院首和众多长老这才看明白赵从容伸出手掌的意义。
他封的不是某一道甚至六道剑芒,他封的根本是面前的天与地!
以徐晨雨那天纵之资,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一招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那惊雷剑来举例,惊雷剑是将剑气高度浓缩,浓缩,再浓缩,直指最后将庞大的气浓缩到只有拇指那么大一点,然后在刹那间集中爆发,获得无与伦比的杀伤力,穿透横亘在面前的一切之敌。
而赵从容用来封挡六道惊雷剑的这招,看上去给人感觉是将气外放铺开,铺得越大越好,铺得越开所能封挡的面积越大。以那波纹震动的面积来看,这个铺在赵从容面前的气墙暂时还看不到边际……
这就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惊雷剑是将气凝聚,赵从容这一招是将气铺散开来。按道理来讲,气越集中威力越强,越分散力量越弱。赵从容将这面气墙铺得如此宽广稀薄,又是怎么挡住能量高度集中的惊雷剑的?
除非……
徐晨雨忽然想到一个可怕之极的可能,一个他绝不愿承认的可能。
除非赵从容的气是明剑院这几个长老的上百倍上千倍!
就好像他徐晨雨和一个刚觉醒气魄不久的内门弟子之间的差距。
不,这绝不可能。虽然知道赵从容在他们这一代中天资最高,实力最强,但不至于将差距拉大到这有如天堑般遥不可及。
场面一度变得寂静无声。
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有着和徐晨雨一般的想法。
他们静静地看着那越荡越远的波纹,就仿佛是看着赵从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样。
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触摸。
“这不是盈虚神剑真诀的招式,这……是什么?”良久,徐晨雨涩声开口。
赵从容将五指收回掌心,轻轻虚握着:“这的确不是盈虚神剑真诀里的招式,甚至不是宗门的招式。这是我近些年领悟出的全新绝技,我给它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叫‘望而兴叹’。”
无悔院院首拍手赞道:“意思是所有攻击到了你的面前,都只能眼巴巴望着叹息么?赵师兄胸襟气魄果然不一般,非是凡夫俗子所能企及的!刘某佩服,佩服。”
“哼,不过是一乌龟壳子,等我将它打破了,看究竟该轮到谁叹息!”王英伟长剑一抖,带着明武院长老斜刺里冲了出来。
赵从容冷哼一声,不等王英伟逼近,直接一个鱼洄闪到他身边,率先出手。
他赵从容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慌忙中王英伟刚竖起长剑,却被赵从容一巴掌打在剑上,连人带剑直接扇飞。
明武院其他长老才刚反应过来,正准备支援,此时赵从容已经打飞了王英伟,然后一个鱼洄从容消失。
“这边!”一个实力稍弱的长老只来得及大声呼喊,连剑也来不及抬起,就被赵从容一脚踹飞。
直到此刻,明武院那十多名长老总算彻底警醒过来,立时转攻为守,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这才没给赵从容更多的机会。
当赵从容最后一次用鱼洄消失在众人面前,迟迟没有露面的时候,徐晨雨突然警觉,也是一个鱼洄,眨眼堵在了赵从容的去路上。
赵从容一看是徐晨雨,登时怒上眉头,一记又快又重的冲拳直接迎了上去。
那徐晨雨本来就是早有准备,在鱼洄闪现的瞬间,已经抬起长剑,锋芒直抵赵从容。
这时候赵从容一拳轰来,正好迎上徐晨雨的剑尖。
徐晨雨大喜,立时气灌长剑,势要趁此千载良机重创赵从容。
眼看肉长的拳头即将撞上铁打的利剑,赵从容竟不见半点退缩,冲拳依旧一往无前,仿佛卯足了一口气硬要将面前的剑砸扁一样。
明明徐晨雨才是持剑的人,赵从容才是赤着的手空着的拳,可在这一瞬间,徐晨雨畏缩了。
不是招式上的退缩或者变形,而是在心里边儿畏缩了。
长剑依旧锋利,只是却失了灵魂。
失了灵魂的剑,如何能挡得住赵从容的铁拳?
‘砰’得一声镪鸣,徐晨雨手中长剑瞬间被砸地弯成了个圆弧!
所幸徐晨雨作为一院院首,这把剑也是他于无数神兵利器中精挑细选而来,不但削铁如泥,更坚韧无比,才使得它在如此重压之下依然不断。
剑虽然还没有断,持剑之人却率先一步弃剑而逃。
在那一瞬间,徐晨雨松口握剑的手,直接一个鱼洄闪现到数米开外。
长剑顿时一声悲鸣,被冲拳轰飞出去。
虽然失了心爱的宝剑,但经过这样一下,却是实实在在将赵从容阻了片刻,断了赵从容的最佳突围机会。
至此,所有人也都知道了赵从容不欲缠斗,有突围的心思。自然而然便多留了一份心,提高了警觉。
赵从容还想要像刚才那般出其不意地轻松遁走,几乎没有可能。
而在接二连三见识到赵从容超凡脱俗的境界和力量之后,徐晨雨哪还会顾忌什么脸面,当场一声大喝:“诸位同门,敌人凶猛猖狂,我等何须顾忌太多,大家并肩子一起上,先把赵从容拿下再说!”
除了明剑院的人之外,真正响应徐晨雨的,二三十人中只有寥寥三四人,其中两人还是徐晨雨当年学艺时的同期好友。
四五十个人一起围殴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曾经的同门大师兄,现在的人族第一英雄。这样的事情,在大多数郴山人的心中,都是不屑的。
眼看自己的话没有效果,徐晨雨怒从心起,一边忿忿地想着秋后算账的事情,一边抬出了青山令来压人:“青山令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要你们听我的命令,捉拿逆犯赵从容师徒!你们莫不是连青山令也不遵了?!”
一干院首和诸位长老迫于青山令,慢慢吞吞敷衍着围了上来,心底大多敢怒不敢言。
第二百六十三章 黑白(四)
“徐师兄,你错了。我们接到的青山令,只说让我们增援你,不让赵师兄劫走嫌犯李应飞。并没有指认赵师兄,更没有让我们听命于你!”
董淑华一番话有理有节,将徐晨雨说的哑口无言。
正在徐晨雨尴尬犯难的时候,这位唯一的女院首又道:“青山令我们自然不会不遵,但仅限于赵师兄要从这里突围而出,去劫他的弟子李应飞,我们才会出手阻拦。”
“相反,如果赵师兄愿意高抬贵手,留在这里欣赏雷音坪明媚的清晨,等待李应飞公审的结果,我等即刻转身就走,绝不与赵师兄为难。”
最后一句也是说给徐晨雨听,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在委婉的规劝赵从容。
其实在大多数人看来,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李应飞情况下,赵从容凭着一己好恶,在天启殿强行将嫌犯李应飞带走,的确是偏私了。
青山令提出的要公审李应飞,其实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所以这才是其余几院依令行事,来到雷音坪增援徐晨雨的真正原因。
毕竟大家都是修行有成之人,都是郴山现在的梁柱,自然分得清乱命与正命之别。如果果真是乱命,想来大部分人,拼着违抗青山令,也不会遵守的。
只不过,赵从容始终是赵从容。
他有他的主见,他有他的骄傲。
既然他认定了李应飞不是凶手,那就断容不得自己的弟子蒙受不白之冤。
更何况,他已经查到了有关真凶的线索。
“哈哈,董师妹的好意,赵从容心领了。只是这雷音坪的早晨虽美,没有弟子在一边端茶倒水服侍,终是差了点颜色。我还是等救出那不成器的弟子之后,再一起欣赏这方明媚的清晨吧!”
董淑华遗憾地抿起嘴,深深吸完一口气之后,才道:“赵师兄执意如此,师妹也不便多言。只是依然还是那句,我与无争院、无悔院的师兄态度一致,出手只为阻止赵师兄,绝非生死仇敌。也请赵师兄一会儿交手的时候,能手下留情。”
董淑华说的委婉,但其实言下之意还是:你再厉害,也绝不可能是五十个绝世强者的对手,能束手就擒最好。就算不肯束手就擒,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们也只点到即止,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赵从容听懂了她言下之意,一时间豪情万丈,哈哈大笑三声,才说:“董师妹尽管放马过来,老赵我正好称一称自己的极限!”
董淑华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居然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不由得苦笑:这个疯子。
“赵师兄,何必如此。”
这次赵从容会错了意,以为董淑华听说自己要挑战极限,怕误伤她那边的人。于是赵从容拍拍胸脯:“董师妹放心,我晓得分寸。一旦感觉力有不逮,老赵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绝不死要面子。同时也向你保证,但凡伤到你们任何一人,都算我输!我立马负手投降!”
听到赵从容最后一句,徐晨雨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
恰巧这一细小的表情被赵从容捕捉到,于是他指着徐晨雨补充道:“这家伙除外。”
徐晨雨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染血的手臂,惨白的脸色,即使以徐晨雨那出尘脱俗的容貌也盖不住他此时的狼狈。
尤其以赵从容那一骑绝尘的实力,这般不加掩饰地说出仇视之言,就仿佛一记重锤恨恨地锤在徐晨雨胸口,然后又在迸裂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
徐晨雨神色数度变幻,最终由白转黑,由黑转沉。
“拿下!”
随着徐晨雨单手一挥,现场的七名明剑院长老一起压上。而另一边的明武院,也在王英伟的指挥下悉数冲了上去。
一时间,参与围剿赵从容的绝世武者,竟有二十人之多!
如果换一个人,甚至哪怕是一头有名字的巨龙,在如此绝境下也早落败身亡了。然而这个人是赵从容。
当世第一强者,人族第一人的赵从容。
无敌的赵从容。
面对如此绝境,赵从容依旧从容不迫。他时而以压倒性的速度穿梭于长剑之林,时而以神鬼莫测的鱼洄周旋于众人之中,或是以望而兴叹封住从背后过来的偷袭。
无论何种手段,赵从容始终自信而淡然,挥洒自如地在人群中游走。
不到片刻的时间,由王英伟和明武院十八名长老,以及明剑院的七名长老,总计二十六名绝世武者所组成的的超豪华战阵,已经被赵从容突破。
眼看着赵从容即将突围而去,徐晨雨那双眼睛已经因为愤怒鼓成金鱼眼。可即便如此,在这一刻,他也不敢像刚才那般独自拦在赵从容身前,挡住去路。
以赵从容此时之威势,无人敢直撄其锋。
在场除赵从容以外,当属徐晨雨实力最强,同时也就他与赵从容嫌隙最深。然而此时此刻,就连一直以来最积极最仇视的徐晨雨,也没了声息,只敢在心里怨愤。
“赵师兄且住。”
在一片安静的气氛之下,还是同样一个女声,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声音出现的刹那,董淑华抖擞着长剑,一起横挡在了赵从容身前。而跟她身后的,还有她院内的五名觉醒了灵慧魄的长老。
面对这唯一的女院首,赵从容停下了脚步,微一颔首,以示敬重。
“董师妹。”
与此同时,无悔院院首王帅红,以及无争院院首也率领门内长老赶至董淑华身后。
“赵师兄,止步吧。”
“赵师兄,我们不欲同门相残,收手吧。”
时至此刻,郴山九院中的四明四无一隐,除了足不出户的隐院、吴欲的明德院以及陆无伤的无伤院没有参与,其他三明三无的绝世武者几乎已经尽数在此,将赵从容团团围住。
在赵从容的正前方,是三个无字开头的分院,连院首带长老共计二十一人;赵从容刚刚脱困的后面,是包括王英伟在内的明武院以及明剑院的二十六人;在旁边,还有明志院的八名长老虎视眈眈,手按剑柄,藏锋不漏。
除了徐晨雨在外,也已经有五十五名绝世武者。如此华丽的阵容,也就只有郴山剑宗这样的参天巨擘,才有这样的底蕴轻松聚集如此多绝世。
如此阵容,就算是赵从容,也要扒下一层皮来!
“哈哈哈,赵从容,今天你插翅也难飞!”
第二百六十四章 情爱与父爱
明德院。
某小姐的闺阁。
起火了……
今天的郴山特别的乱,是陆风烟自打进入郴山以来遇到的最乱的一次。
先是小师妹深夜未归,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却又还带了个惹祸精。天还没有大亮,他们这些个弟子才躺下没多久,又让人给吵醒了。好几院的弟子堵了门的叫骂,让交出嫌犯李应飞。
吵吵嚷嚷一阵,总算将那家伙交了出去,以为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偏生师父又扔给她一个棘手的任务:二十四小时全程紧盯吴言。
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陆风烟简直头都要炸了。那小师妹哪是她看得住的!还从早到晚全程紧盯,不让小师妹走出房间半步。只能说,师父简直太抬举她了。
这位大小姐自从回了她的闺房开始,就一直软磨硬泡地缠着陆风烟,提各种要求。
一会儿要喝刚流出的山泉水啦,一会儿要吃刘八孃的蛋烘糕啦,一会儿又要小解啦……
等等、等等……各种要求不计其数,永远无法满足,弄得陆风烟不胜其烦。
以至于到后来陆风烟的底线一步步被拉低,从开始的不出房门不离视线,到后来的只要不出院子随你怎么折腾。很多时候她都懒得去管,她也想得明白,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你也得给它空间溜溜不是。
更何况是人呐。
原本二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听默契也挺愉快,一个不逃跑不惹麻烦,另一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数位绝世武者的惊世大战,从雷音坪那边爆发开来。
尽管在战斗中赵从容已经尽可能的克制,但绝世之间的碰撞岂是等闲,更何况他赵从容克制了,全他人可没有克制,其他绝世武者可都是全力输出。
战斗的余波瞬间朝着四面八方扩散,那光影、那声响,即使远在明德院,都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或是听到雷音坪方向传来的巨大动静。
谁都知道出事了。
而雷音坪又太大了,大到横亘在天启殿与明德院之间,成为了明德院到天启殿的必经之路。
所以在看到那边的惊天动静之时,整个明德院的弟子都已猜到,是押着李应飞去天启殿公审的队伍出事了。
多半是那位传奇的赵师伯,前来营救他的弟子。
若非赵师伯,试问谁还能造出这样的动静;
若非赵师伯,谁还敢在郴山剑宗如此撒野;
若非赵师伯……
没有那么多的若非了,在看到雷音坪出事的第一瞬间,吴言唯一想到的就是李应飞安不安全,李应飞会不会出事。
于是吴言一刻也坐不住了,又去跟陆风烟死缠烂打陈述厉害。
陆风烟被吵得头都大了,但碍于师父严命,始终不敢松口放人。
“陆师姐,你没有爱的人么!”吴言几乎是哭着喊出了这句。
陆风烟想到了那个人的背影,一时间微红了脸:“……没有!”
吴言噙着泪转身:“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
一刻钟以后。
“陆师姐,外面着火啦——”院外传来吴言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陆风烟一惊,连忙出去查看。
吴言一个人溜进了房门。
她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琳琅满目的衣服、各式各样漂亮的裙子、和一双双别致的鞋子,以及各式眼影眉笔唇彩……
最后一咬牙,将房间点着。
“陆师姐,屋里也着火啦……”吴言痛惜流涕地哭喊着,哭声之悲痛,啜泣之真切,声声传到陆风烟耳朵里,不知道究竟该心疼还是生气。
同为女人,陆风烟最能理解这些东西在每个女孩子心中的分量。她深深吸了口,也算是想明白了。罢了罢了,既然小师妹连这都能舍得,自己要再加阻拦,就太不人道了。
“我来了,我来了,这边交给我吧,你速去找诸位师兄,让大家一起来灭火。”
吴言听得陆风烟松了口,终于破涕为笑:“谢过陆师姐,陆师姐你最美了,周师兄一定会爱上你的!”
“呸,瞎说什么呢!再不走就留下来跟我一起灭火!”熊雄火光中,看不真切陆风烟的脸究竟是因为火光的照耀,还是本来就红。
“别,别,这就走这就走。”
一场大火,将一个女孩子十多年的珍藏付之一炬。
但,她不后悔。
甚至没有回头望。
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想明白:这场大火,正好和昨天挥别,和一个人的自己挥别。从今天起,她将不再是一个人。往后余生,新的衣裙、新的鞋子、新的眉笔、新的唇彩,包括了全部东西的新的家,有另一个人和她一起搭建。
那个人的名字叫——李应飞。
怀着这样心情,吴言摸到了吴欲所住的院子。
在被关进闺阁不久,吴言就打听到了他爹已经随余定邦离开了明德院。也正是因为知晓吴欲不在,她才敢一直软磨硬泡让陆风烟放她离开。否者要是吴欲还在,即便陆风烟同意也没用。
吴言偷偷摸摸进了他爹的房间,熟门熟路地找到最靠屋顶的高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包碧玉清透的首饰。有项链,有手镯,有玉佩,有玉簪,有耳环等等等等……
这么好用的东西,昨晚回来吴欲再给她的时候,她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顺便把位置给记住了。
今天早些时候,李应飞被带走前,吴言把身上所有的碧玉首饰交给了李应飞。所以此刻她身无长物。
既然是去救人,自身实力又不够,身上没点强力的东西怎么行。
于是她出门的第一反应,便是老爹吴欲房间里的这个柜子。
吴欲一边佩戴着耳环、项链、手镯等首饰,一边泪眼迷蒙。不得不说,自从娘亲去世以后,爹爹对自己真的无话可说。除去昨晚给自己的那一套,就是这柜子里剩下的,都整整还有三套!
耳环戴了一对,还剩下三对;发簪戴了一根,还有三根;手镯戴了一双,还有三双……
她记得清楚,第一次爹爹给他这种碧玉首饰的时候,曾跟她说过,制作这样一件首饰耗时长久。
而现在,除去她佩戴在身上的,都还有三套。
当上代掌门之后,爹爹吴欲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却抽空为她做了这么多防身之物。
吴言泪眼一抹,将所有的首饰打包,统统装包袱里带走。
义无反顾地,向着雷音坪跑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黑白(五)
此时的雷音坪,正上演着前所未有的大战。
五十多名觉醒了灵慧魄迈入天之境的绝世武者,一起出手,声势之浩大,威势之隆盛,实在是旷古烁今,难得一见。
纵观历史长河,即使把对龙族的战争算在里面,五十多名甚至数量更多的绝世武者一起出动也不是没有过,但是五十人以上的绝世同时出手对付一个人,这就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
更何况,被围攻的那人到现在还以被动防御为主,极少主动出手。
哪怕这五十多名绝世中有一半以上在划水,只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阻截一下,可无论如何,以一敌五十,都实在是太让人震撼。
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天方夜谭,没有一个人不为赵从容的实力所折服。
包括赵从容自己,也不曾想到自己能做到如此地步。
全都是师父的苦心栽培。若非掌门师尊慧眼独具,一眼看出他境界不稳,命他在思过崖面壁十年,他又怎会沉下心来回顾过往,潜心将之前的所学所得,包括刺杀龙神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的感悟一一吸收,化为己用。
十年闭关,加上后面四年的游历、体悟,终于让赵从容产生了质的蜕变,摸到了那个千年来不曾有人触碰过的门槛。
直白的说,没有那十年的面壁,就没有今天的赵从容。
换言之,没有掌门师尊,就没有他赵从容的今天!
只是,因为某个人的缘故,掌门师尊再也不在了……
一念及此,赵从容眼中火光爆闪,一眼从人群中锁定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徐晨雨!
他赵从容答应了不伤及所有人,但不包括这个家伙!
师门七人,除了阵亡的老五,除了下山游历的老二,老四老六不曾到场便已是表明了态度,老七站在他这边,唯独偏偏这个老三徐晨雨处处与他为敌。
若非做贼心虚,若非狼子野心,为何要对他师徒二人处之而后快?
结合之前的推测和已发现的线索,赵从容几乎已经认定,徐晨雨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为了夺得掌门之位而策划了这一切。
原本在证据还不充足的情况下,赵从容本不想就此撕破脸皮摆上台面。然而对方反倒是步步相逼,截走了李应飞,还设伏将自己困在这里。
既然他自己非要找死,那就怨不得谁了。
赵从容心头杀机隐现。
多年来在生死之间的游历,多年来战场上的血染,造就了赵从容不怒自威的气势。平日里没有认真起来的时候还好,一旦动了真怒,甚至哪怕只是集中精神,释放出来的气息都如洪水猛兽般霸道。
就如此刻般,只是念头在心头一闪,远在人群中的徐晨雨霎时感到背脊一凉,仿佛即便在五十多个绝世武者的包围中,仍保证不了安全似的。
于是徐晨雨由始至终一直躲在人群后面,一直不敢冒头,以防备赵从容出其不意地雷霆一击,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势就此逆转。
这边赵从容一直寻觅着机会擒下徐晨雨,那边徐晨雨小心翼翼,一直藏身于人后。
战斗进行了好一阵,只见到各种剑光乱闪,各种高深莫测的剑招法决层出不穷,然而却是谁也无法奈何得了谁。
徐晨雨这边除了他自己明剑院的几位长老,就连身为‘同伙’的明武院和明志院,也有小一半的人没有拼尽全力,更不要说全程划水的三个‘无’字分院了。
那边留了一手,这边赵从容也处处留情,连主动攻击的时候都屈指可数,更不要说生死相搏全力以赴了。
只是这样一来,对面毕竟人多势众,可以转圜的地方太多,而赵从容这边单人空手,如果再连全力以赴都不敢,就如同困住了手脚,处处被束缚。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以赵从容之能,也无法突围而出,更不要说绕过身前的众多绝世强者,擒贼先擒王地拿住徐晨雨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赵从容冷哼一声,一个鱼洄消失不见,引得一干众人纷纷外散,扩大包围圈以方便堵截。
果然,有人在李应飞被带走的那个方向发现了鱼洄的波动,提前挥剑设伏。
‘啪’的一声脆响,赵从容身形瞬现,脚尖不偏不倚点在了上前拦截的长剑上,瞬间再次借力前冲。
眼看赵从容就要突围,众人一起围上,眨眼间五十多名绝世尽数被调动,或是围追或是堵截,就连缩在后面的徐晨雨也情不自禁捏了把汗,并且随着大部队往前挪了挪。
便在此刻,赵从容身体忽然拧成了一个麻花,整个人像一个绷紧的弹簧一样,在转身的刹那瞬间弹出!
直扑徐晨雨。
而徐晨雨像是早有预料似的,顷刻间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残影——邪魅一笑。
赵从容好不容易调动所有人离开预定位置,为突袭徐晨雨留下那么一眨眼的破绽,便没有想过失败这么一回事。
在他赵从容面前,只有没有破绽才是安全的,但凡露出任何一点破绽,就绝不会放任它溜走错失!
他抬指就是一记惊雷剑,朝着那个残留的虚影电射而去。
那剑芒几乎是转瞬即至,徐晨雨那邪魅一笑的残影还没有彻底消散,赵从容的惊雷剑已经击中了残影。
然后残影彻底消散。
而惊雷剑也随着残影一同消失不见。
对面正好看到这一幕的王英伟霍然瞪大了眼。
鱼洄,是鱼洄!赵从容的惊雷剑再一次使出了鱼洄!
简直骇人听闻,被激发出去的剑气为什么还会自己使出身法奥义!就好像脱了手的铁剑却自主使出盈虚神剑真诀一样不可思议!
然而偏生赵从容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就是这么一次次突破普通人想象的极限。
如果说一次还是偶然,那么连续的第二次就绝对不会是偶然了。
而是奇迹,是盈虚神剑真诀的奇迹,更是剑术史上的奇迹。
赵从容这个男人,就是创造不可能的人,就是专为奇迹而生的人。
徐晨雨自人群的后方闪现,那道惊雷剑芒也从同一片蓝天下现出锋芒……
带着比闪电还快的速度,冲向了徐晨雨。
第二百六十六章 黑白(六)
徐晨雨刚刚结束了鱼洄,从人最多的后方显露出身形,面前突然炸起一道惊雷剑,吓得他失了颜色。
仓促之下,他甚至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只下意识地把全身的气集中,护在了胸前。然后,带着冲破一切的惊雷剑芒横贯而来,正正击中了徐晨雨的胸口。
徐晨雨毕竟是明剑院的高徒,也不愧为已故老掌门的亲传弟子。就这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便正好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那高速奔来的惊雷剑芒,打在徐晨雨胸前,就好像击中了一块钢板。纵然没有将徐晨雨贯穿,但瞬间产生的强大冲击力,直接把他的胸口打得凹陷了一块,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斜斜摔了下去。
“轰——”
除了徐晨雨摔落地面的声音,现场再没有其它杂音。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呆呆地望着倒地不起的徐晨雨,一时间都有些怔忡。
徐晨雨在那一瞬间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很多人自问,在赵从容突然变向冲刺的那一刹,他们很难做到像徐晨雨那样第一时间使出鱼洄逃命。然而即便如此,徐晨雨还是没能逃脱被惊雷剑击中的命运。
被放出去的剑芒还会鱼洄,这简直太可怕了。
一时间众人在潜意识里埋下了一个黑暗的念头。
如果赵从容全无保留的出手对付自己这些人,会不会最后变成一边倒的屠杀?以赵从容此时的实力,俨然已经成为超出游戏规则之外的漏洞存在。这样的漏洞,这样破坏规则的存在,容许它继续这么存在着活跃着,究竟好么?就像四年前无视所有人,在天启殿执意带走嫌犯,扇在整个郴山剑宗脸上的一巴掌。
“徐院,醒醒徐院!”
明剑院的长老第一时间冲上去,才刚把人扶起,徐晨雨的身子就不堪抖动,猛地一大口淤血喷了出来。
眼看徐晨雨重伤,王英伟那原本已经消沉下去的野心忽然又燃了起来。
此刻赵从容与整个郴山已是势同水火,要是徐晨雨再重伤不治,那么还有谁站出来引领郴山?便只能是他王英伟。
至于吴欲么,哼,不值一哂。
于是他站出来,大声呵斥:“赵从容,你的弟子弑杀师长,谋害同门。如今你这个做师父的,也要杀害同门么?”
赵从容眉头一皱,眼睛一横,盯的王英伟先自怂了几分。然后他环顾众人,眼睛扫过明剑院、明志院、明武院、无争院、无悔院,无伤院,以及那位唯一的女院首董淑华,最后又落到徐晨雨身上。
徐晨雨软到在明剑院徐长老的肩上,神智似乎还不是很清醒。赵从容便任由那名徐长老将他带下去急救和医治,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本来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我是不想说的。可是事到如今,九院大部分长老院首都已经在这儿,不妨先告诉大家。”
“我之所以说不伤任何一位同门,除了他徐晨雨。是因为我严重怀疑,徐晨雨是杀害掌门的真凶!”
赵从容这一句话,就像是往平静的池塘里扔下了一颗超大的石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徐师兄,是凶手?”
“真的假的……”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你别说,以徐晨雨和已故老掌门的关系,接近毫无防备的老掌门易如反掌……”
众人议论纷纷,然而大部分人还是持怀疑态度。尤其明剑院的诸位长老。
“赵从容,你休要血口喷人!你好歹也是当世人杰,怎的要靠污蔑他人来为你的弟子脱罪!”
与此同时,就连刚刚被带走不远,神情恍惚的徐晨雨也因此而清醒,听到自己被指为凶手,忍不住怒极反笑,笑完之后才对赵从容破口大骂:“赵从容,你为了包庇你的那孽障徒弟,简直是连脸都不要了。居然开始胡乱栽赃!说吧,你除了怀疑我,是不是还怀疑王英伟,是不是还怀疑余定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从容冷眼看着徐晨雨,看得他心里直发毛,看得他停止了狂笑,看得他握着拳头咳嗽。
“我且问你,师父遇害那天,你在那儿,和什么人在一起?”
一听到赵从容竟问的是这个,徐晨雨不屑撇过头:“我在明志院的后院,和余师叔谈事情。”
“除了余定邦余师叔,可还有其他人见过你?”
徐晨雨想了想,如实说道:“我们所商谈之事颇为隐秘,所以不曾让任何人见到。”
赵从容冷笑:“所以除了余定邦以外,再没有人能为你作证?”
徐晨雨不耐烦道:“赵从容,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七,还是由你来说吧。”赵从容转向陆无伤,说道。
陆无伤点头应了一声,站到了人群中间:“昨天夜里我刚和大师兄一起去了天启殿,找到当年所有人录下的口供。其他人都没有问题,偏偏徐晨雨徐师兄的口供,一开始说的是无人证明,其后被涂改为与余定邦余师叔在一起,有余师叔证明。”
徐晨雨一听是这个,除了荒唐都想不出别的其他词来形容赵从容。
“所以呢?”
陆无伤无视徐晨雨的挑衅,而是接着说道:“现在郴山谁不知道,余师叔一直站在徐晨雨身边,是他最坚定的追随者,两人好得就差没穿同一条裤子了。”
“所以呢?”
陆无伤转过头,直视徐晨雨:“所以余师叔完全有可能为你作个伪证!”
“哈,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因为余师叔和我关系好,所以就不能作为我不在场的证人?那要按你这个逻辑,在场起码三分之一的人都有问题,都洗不脱嫌疑。”
见场上绝大多数人点头,似是赞同徐晨雨说的话,陆无伤大急,说道:“那你如何解释,你之前说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后来却又翻供说是和余师叔在一起?”
徐晨雨白眼一翻,说道:“我说了,我和余师叔有隐秘要谈,不希望被人知道,所以一开始想要隐瞒下来。后来发现事关重大,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喏,就像现在这样。”
徐晨雨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引得众人不住点头,驳得陆无伤哑口无言。
徐晨雨得意洋洋地望着陆无伤,耀武扬威地看向赵从容:“如何,陆师弟,赵师兄,还有什么证据,大可当着大家的面一并拿出呀?如果没有的话,就恕我不能奉陪了哟。”
陆无伤紧紧抿着嘴,大感憋屈。
便在此时,一个老迈的声音忽然从场外响起,惊得徐晨雨目瞪口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黑白(七)
徐晨雨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将陆无伤驳斥得哑口无言。
正当陆无伤与赵从容相互对视眉头紧皱,而徐晨雨得意洋洋耀武扬威的时候,一个年迈的声音忽然响起。
“徐师侄,余某可不曾记得何时与你私会过!”
刚正不啊的声音率先从人群外侧传来,然后由外到内,人群自空中缓缓散开,居中让出一条通道,供说话之人经过。
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须发皆白的余定邦,另一个是年富力壮的吴欲。
至此,除了名义上列入九院的隐院,剩下八院所有的院首都已到了。
只是余定邦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语,让徐晨雨瞪大了眼,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却依旧怀疑自己的耳朵。
“余师叔你在说什么?”
余定邦伸手捋了捋胡子,仙风道骨的样子,徐徐说道:“我说徐师侄,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与你密会过。事发当时,我明明和小吴在一起的。对吧,吴师侄。”
吴欲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笑,点头称是。
眼前发生的一幕简直堪称惊天逆转,别说一众莫名其妙的诸院长老院首,就连赵从容和陆无伤也面面相觑。明明都落尽了下风,结果居然最后翻盘了,而且帮他们翻盘的还是敌人的同伴。这实在是……太荒诞了!
尤其是徐晨雨,看了看余定邦,又看了看吴欲,最后又仔仔细细盯着余定邦,仿佛要看穿他究竟是不是他,还是赵从容找来的某个人假扮的。
最后他失望之极的发现,余定邦就是那个余定邦,不可能假扮。吴欲也还是那个吴欲,老实好欺负的吴欲。
“余师叔,你是怎么回事啊?”
徐晨雨怀着最后的希望,艰涩问道。
余定邦不是一直以来都希望他登临掌门大位么,余定邦不是他最坚实的追随者么,他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良师益友啊!那么多的奇谋妙计,那么长时间以来的关心,都他妈是假的么!
“余师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余定邦眯着眼,沉着脸,没有说话,所以徐晨雨再一次问道,近乎癫狂地问道。
“小徐啊……”余定邦深吸一口气,长长地、重重地吐了出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徐晨雨不知所措,呆呆地望着天上的余定邦,一时竟忘了说话。
“没错,原本我是希望你能继任掌门。那是因为我看好你,觉得你人品、实力都没有话说。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余定邦扯着袖子,痛心疾首地斥道。
徐晨雨长大了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只听到余定邦继续居高临下地痛斥自己。
“授艺之恩都不说了,你难道忘了,是掌门师兄从郴江将你救起,将你带回郴山抚养成人,收为弟子。掌门师兄于你,不但有救命之恩,更有养育之情啊!”
“你怎能,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来!”
“枉我对你信任有加,一直支持你,帮助你,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助纣为虐!居然事后还拿我当幌子欺骗所有人,拿我作为你不在场的证据!”
“晨雨,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你如何对得起我,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师父!”
最后一句呵斥,已经将徐晨雨本就动荡的心防,直接喝破。
他顿时从徐长老身上软到,连站也站不稳,直接跪了下来,痛哭流涕:“余师叔,不是我,真不是我……”
“诸位同门,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大师兄,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欺师灭祖杀害师父!”
“无伤,无伤,老七,你跟大师兄关系最好,你帮我说说,帮我跟大师兄说说……”
赵从容叹了口气,闭上眼不欲去看徐晨雨的丑态。
陆无伤也低头叹息:“徐师兄,事已至此,你让我怎么信你。”
如果说赵从容和陆无伤的指证,只是提出了徐晨雨的嫌疑,那么余定邦的这一席话,无疑将徐晨雨打入了深渊。
于逻辑上来说,徐晨雨作为凶手,也完全对的上号。
首先徐晨雨有动机。
轻壮一代中,徐晨雨无论在人望、实力还是对掌门之位的野心,都可以说是一骑绝尘。唯一能稳压徐晨雨一头的,只有赵从容。
而一旦老掌门遇害,再嫁祸给赵从容,或者赵从容的徒弟,引得赵从容与宗门对立,徐晨雨便能顺理成章将掌门之位收入囊中。
其次徐晨雨有条件。
作为老掌门亲传弟子,徐晨雨深得掌门信任。以徐晨雨和老掌门之间的关系,要想趁老掌门毫无防备之际接近他,简直易如反掌。
最后徐晨雨有这份实力。
早已觉醒灵慧魄,在天之境沉浸许久的徐晨雨,有足够的实力突施辣手,打老掌门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一条一条理出来看,徐晨雨的嫌疑赫然比李应飞还要大,无论任何一条都比李应飞更有理由。
除了李应飞当时在凶杀现场这唯一一点。
徐晨雨还在哭喊着请人相信他,他向赵从容哭诉、向陆无伤哭诉、向王英伟哭诉、向余定邦哭诉、向王帅红哭诉、向董淑华哭诉,向在场每一个人哭诉……
然而所有人,包括他最信任的余定邦余师叔,全都冷冷看着他,默默无语。
一时间,徐晨雨仿佛从宗门宠儿,最有望继承掌门之位的顶梁大柱,成为了被全世界抛弃的弃儿。
不知从何时起,山雨落了下来。从开始的淅淅沥沥点点滴滴,到后来的大雨如瀑山雨倾盆。
他还跪在场中央,膝盖压着泥水,发髻也被大雨冲散,胡乱垂了下来。原本衣袂飘飘出尘俊逸的白衣,此时此刻,倒更像是白色的囚服。
而徐晨雨,就是那个落败被擒的囚犯。
成王败寇。
“徐晨雨嫌疑重大,理当押往天启殿,与李应飞一同受审。诸位同门,你们觉得如何?”
王英伟此言一出,赵从容精芒一闪,一双虎目立时瞪向了他。
然而王英伟对赵从容的目光视而不见,只左右顾盼,询问身边的各院院首、长老。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黑白(八)
“徐晨雨嫌疑重大,理当押往天启殿,与李应飞一同受审。诸位同门,你们觉得如何?”
不顾旁边赵从容虎视眈眈的眼神,王英伟又再重新说了一遍。
在场众人相互看了看,互相交换着意见。当有了第一个人点头附议之后,剩下的人接二连三,纷纷表态同意。
“既然有嫌疑,那就该审,我同意将徐晨雨带到天启殿审问。”
“理应如此。”
“附议。”
“附议。”
“附议。”
……
见此提议获得绝大多数人点头认可,王英伟不自觉露出一抹得色。他挑衅似的望了赵从容一眼,正要开口,却正好看到赵从容那不怒自威的眼睛,明明话已到了嘴边,却只好活生生给咽了回去。
于是他把怒火转向了还在嚎哭流涕的徐晨雨。
郴山这等神仙一般的福地,怎会出了这样一个龌龊腌臜之人!
“带走带走,赶紧带走。”王英伟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赶着。
可怜那徐晨雨一代人杰,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活像那人人赶打的丧家之犬。
赶走了污眼睛的徐晨雨,王英伟心情也似好了很多。他缓缓转身,先是对着诸位院首躬身一拜,抬起头时脸上比早晨的太阳还要灿烂。
“诸位,我有一事憋在心里许久,早就想说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现在好了,大家伙都在这,就连叛出宗门好几年的赵从容也在。我想,也是时候将这件事好好的议一议了。”
“王英伟,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假模假式拽什么文!”陆无伤一听‘叛出宗门’这四个字就来气,忍不住提赵从容出头道。
王英伟怒目一闪,正想要发作,却听一个平淡女声说道:“王师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与我等相商?”
王英伟转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郴山剑宗唯一的女院首董淑华。此人生性审慎,从未听说她与谁交好,也从未听说她与谁交恶。不与人结仇,也不拉帮结派。反正就是那种跟谁都能说得上话,却也跟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特别亲近。既不会伤到别人,也不会伤到自己。
对于这样的人,尤其还是一院院首,王英伟还是尽量想示好的。不说拉拢,这郴山怕是没人拉拢得了她,只能说是尽量让她不会在关键时刻反对自己。
“呵呵,还是董师妹知情达理。”
王英伟首先恭维了一句,哪怕他知道可能对她没什么用,但表明功夫做一做又不影响什么。然后才笑着说道:“其实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自从四年前老掌门被奸人所害,郴山掌门之位也已经悬空了四年。”
“这四年间从各院长老,再到门下弟子,莫不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虽然后面推选了吴欲暂代掌门之位,但大家也知道,代掌门终究只是代掌门,不是正经八百的郴山掌门。短时间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等时间一长,只怕是人心浮动啊!”
“尤其当前郴山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李应飞谋害掌门之事尚没有定罪,中途忽然又冒出个徐晨雨。于内,掌门遇害案又生新变;于外,李应飞还没来得及公审,他赵从容又明目张胆前来抢人。”
听到这里,陆无伤正要抢白,被赵从容拉住。陆无伤用问询的目光看向赵从容,只听赵从容冷笑着轻声说:看他要玩出什么花来。
陆无伤从赵从容的眼睛中看到了赵从容对己的从容,以及对王英伟的不屑。于是他想起了已故的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你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后,任何阴谋诡计在你面前都是浮云。
很显然,大师兄赵从容如今就已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陆无伤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王英伟表演。
“所以我们郴山,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到了不得不迫切需要一个声音的时候了!”
说到这时候,谁都听明白了王英伟的言下之意。
无悔院的王帅红第一个站出来,高声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要选出掌门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王英伟笑,笑得志得意满,笑得成竹在胸。
如今徐晨雨蒙难,洗不脱嫌疑连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再和他相争了。而至于赵从容,呵呵,李应飞就是他永远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
“好,那我推荐赵从容赵师兄!赵师兄无论实力、无论人品都没得说。由他当掌门是众望所归,我王帅红第一个没话说!”
“对,赵师兄!”
“我也赞同!”
人群中不乏有应和者,但为数并不多。尤其院首之中,除了提议的无悔院院首王帅红本人以外,就只有陆无伤一人赞同。其他分院的院首都默不作声。毕竟四年前赵从容枉顾门规,私放李应飞下山犯了宗门大忌。加之现在又悍然前来抢人,两件事联系起来,不难在人们心中形成一个跋扈的形象。
实力天下第一就可以不遵禁令了么?人族第一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郴山最强就可以公然违背门规法度了么?!
就是现在都没有什么能够约束赵从容,要是再让他当上掌门,那到时候赵从容一意孤行,带领整个郴山堕入深渊迈入万劫不复之境怎么办?谁来阻止他,谁能拦得住他?
身为一院之首,很多时候要比常人想深一层。
至于掌门,显然要操心得更多,想得更深。才能力保郴山无忧,维系宗门万世之基业。
赵从容,强则强矣,为人处世只照本心,不适合引领郴山!
“呵,呵呵,呵呵呵——”
“王英伟,有屁就放,少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笑!”陆无伤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我说,你们几个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赵从容到现在都还一心要救出他那宝贝徒弟,也就是负有极大作案嫌疑的李应飞。如今你们居然还要选他为掌门?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要笑一会儿……”
“青山令怎么说的你们不是不知道。一会儿赵从容被你们推上掌门了,还要救回那个小孽畜,那你们是遵掌门令违背许过誓言的青山令呢,还是遵照青山令捉拿现任掌门?”
“真的,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忍不住想笑。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图穷匕见(上)
“青山令怎么说的你们不是不知道。一会儿赵从容被你们推上掌门了,还要救回那个小孽畜,那你们是遵掌门令违背许过誓言的青山令呢,还是遵照青山令捉拿现任掌门?”
王英伟这番话一语中的,说得刚才提议让赵从容当选掌门的那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就连一向不偏不倚,从来不爱表态的董淑华也不禁点头沉思。虽然王英伟言语中漏洞不少,但道理大致是这个道理。
“怎样,陆师弟,无话可说了吧?”王英伟得理不饶人,一句话噎得陆无伤涨红了脖子。
“你!”
“我什么我,你要推我做掌门吗?嗯,孺子可教也。我虽然不才,但至少比你的大师兄要合适许多的。”王英伟说完之后,冲陆无伤抿嘴微笑。
王英伟一句话出口后,明武院的长老们纷纷反应过来,立时为他们的院首助威呐喊。
“我们推选王院为掌门!”
“有谁想和王院争这个位置的,出来比划比划!”
“王院一出,谁与争锋!”
王英伟伸手按了按,示意门下的人安静。
“原本其实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心一意辅佐徐师弟。可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徐师弟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有一个如此狼心狗肺的灵魂!”
“现在徐师弟自身也难保,赵从容赵师兄也没有资格。说实话,我实在想不出这郴山还有谁能胜得过我,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做下一代郴山掌门!”
陆无伤冷冷一笑:“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
说是这样说,可要说让陆无伤找一个实力威望稳压王英伟一头的,在他们这一代好像还真找不到。
陆无伤斜眼一望,可惜像余师叔这种年纪又太大了……
难道真的像王英伟说的那样,整个郴山再找不出一人比他更适合的了?
可要真是让王英伟当上掌门,陆无伤心里是不忿的。
便在陆无伤心里焦急上火的时候,一个徐徐老矣的声音不急不躁,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要说比你王英伟更合适的人选,别说,还真有!”
所有人的视野都被这沉稳持重的声音所吸引,众人纷纷朝着说话的方向望去。
赫然正是之前指证徐晨雨的余定邦!
王英伟瞳孔陡然放大,眉眼一抬:“余师叔莫不是说的自己?那晚辈倒是要恭喜余师叔老当益壮,老而弥坚了!”
余定邦笑着摆摆手,只是这一笑啊,眼角尽是褶子。
“年轻人,不要着急,我说的不是我。我说的是我旁边这位。”
“吴欲?!”
众人顺着余定邦的手指的方向,这才发现一直陪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明德院院首吴欲。
说来也是吴欲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低得难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王英伟起先是惊疑不定地呼了出来,待反应过来之后,忽地仰天大笑:“吴欲,吴欲?余师叔,你没老糊涂吧?就这么一个事事妥协事事退让的窝囊废,他拿什么来执掌郴山!”
面对王英伟的言语攻击,吴欲依旧好脾气地笑而不语,仿佛王英伟口中的窝囊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时候余定邦又道:“他凭什么不能执掌郴山?你们大家都说说,平心而论,吴欲当代掌门的这一年多,可曾出过什么纰漏?是不是把郴山治理的井井有条,让宗门恢复秩序重回正轨?”
“说他窝囊,哼!照我看,要不是他不计个人得失,面对你和徐晨雨的诘难、面对你们的各种无理要求处处忍让,两面斡旋,郴山能恢复如今的秩序吗!是你们,霸道蛮横,让郴山陷入争斗;是吴欲,牺牲自己,才换来了短暂的平和!”
“你欺到别人头上,别人不跟你一番见识,你不反思自己言行是否有失,反倒责怪起别人软弱退让?难道非得学你王英伟一样,动不动就拔剑相向,动不动就争勇斗狠分个你死我活,才算是英雄,才算是好汉?”
“照我看,人家吴欲胜你十倍!”
“论胸襟,论品德,论能力,吴欲哪一个不在你之上!实力不行可以练,七魄不够可以修,唯独人品作不得假!要我看,这郴山掌门,就该吴欲来当!”
余定邦一席话,越说声势越长。待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不单单王英伟被驳得无话可说,其余几院院首、长老,纷纷回想起吴欲当代掌门这一年的政绩。
平时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经余定邦这么一说,诶,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在吴欲代掌郴山的一年多,秩序明显好多了,规矩也起来了,各院之间的关系也不那么紧张了。尤其是徐晨雨和王英伟这俩死敌之间,有了他吴欲在中间润滑,不像以前那样势同水火,随时可能爆发出死斗了。
整个宗门的氛围,竟隐隐有点老掌门还在世时的感觉。以至于让众人自觉不自觉地忘记了现在早已不是老掌门在位,而是吴欲在掌舵郴山。
此刻经余定邦这样刻意提起,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吴欲已经逐渐将郴山拉回了原来的轨道,将宗门治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老实本分的吴欲,从来都不曾抱怨,也从来不去邀功。他只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默默地做好一个代掌门该做的事。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所有人只把目光聚集在徐晨雨与王英伟的掌门之争上,而不曾注意到在这两人的光芒下,郴山还有这样一个代掌门在默默奉献,默默打理着宗门的大小事务。
到了今天,到此时此刻,赵从容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弟子离弃宗门,徐晨雨蓦地沾上谋害老掌门的嫌疑,至于王英伟,呵,自私自利的无状莽夫罢了。
是时候该让功臣得到他应有的褒奖了!
“我支持余院说的,让吴欲接任掌门!”明志院内,一位和余定邦同辈的长老率先开口。
“同意吴院当掌门!”
“吴掌门、吴掌门——”
有了第一个开口赞同的,随之而来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出言附和。到最后,场上五十多名长老院首,竟有一大半高声应和。
其中无争院院首早已表态,接着无悔院院首王帅红也点头认可。
九院之中唯一的女院首也婉转开口:“吴师兄代掌郴山的这一年多里,为宗门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于我个人而言,由吴师兄接任掌门继续管理郴山,淑华心服口服。”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我提议,由明德院弟子吴欲,出任郴山剑宗第十七代掌门!”
大雨倾盆,余定邦附着了气的声音,从胸腔里远远扩出,盖过了大雨啪啪坠落的声音。
吴欲仰着头,仍凭石头一样的雨点打在脸上,闭眼不语。
内心却在狂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