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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睿芮朱     诸神最后的希望txt下载     诸神最后的希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吻得太逼真

    这一刻,天上的星星也安静了下来,只在夜空中静悄悄地闪烁,生怕打扰到下方的一对璧人。

    繁星似锦,夜风柔和。

    这是郴山顶上,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夜晚。却也是最美丽的夜晚。

    少女拥抱的满满都是幸福,反倒是少年的身体还有些僵硬,触碰到少女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汗毛都在紧张。

    尤其那一双环过少女身后的手,根根指头都透露着无处安放的尴尬。

    这是李应飞第一次和异性亲密接触,第一次离女人如此之近。更是第一次的,拥抱。

    吴言察觉到了李应飞的紧张,于是以她的温柔来融化他的僵硬。

    她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李应飞的脖子,娇羞却不胜温柔地低喃:“应飞,抱我。”

    这声柔媚无骨的低吟,便是钢浇铁铸的人儿也得给融化了,更不要说少不更事的李应飞。

    于是他试探着、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将一双手掌轻轻按在了少女的背上。

    ——闪电弹起!

    仿佛触电一般,那十根手指本能地闪电弹了起来!

    不敢在背上多作哪怕一秒的停留。

    像是鼓励般,少女趴在李应飞的肩头,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候,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少女默许的态度,让李应飞轻松了不少。他壮起胆子,再次轻轻将手放下。

    软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顿时让李应飞如坠云里,仿佛整个人、整颗心乃至全部的思绪都飘了起来,再也回不到地上,再也不想放开。

    如果时间不在这一刻停止,那么他和她,就把时间停在这一刻。就这样一直抱着,抱着,直到永远,直到时间的尽头。

    此时,无声。

    却已胜过世间千般蜜语、万种甜言。

    感受到吴言吹在自己脖子上的气,李应飞脸上痒痒的,心里酥酥的。

    他虎着胆子,双手挪到吴言的肩上,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下一刻,少女娇嫩的脸庞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将漫天的星光全部聚拢吸取到脸上,然后在李应飞面前夺目绽放。

    那是盖过满天繁星的光彩,晃得李应飞几乎睁不开眼。

    在这一刹那,天地失了颜色,就连天上的众星也变得暗淡,李应飞眼中唯一的光芒,只有面前那张纯白无暇的脸蛋。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动了一下。

    李应飞想要说点什么,喉头却像是打了结一样,死活说不出来。

    口干舌燥,心慌盗汗。

    李应飞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没用,心中的勇气就像被小偷偷走了一样,无论如何也鼓不起来。

    他躲闪的眼神,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就在刚刚,他不经意与少女的明眸对视了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水汪汪的眼睛里含着笑、藏着情,还透着颠倒众生的媚。只此一眼,李应飞便瞬间败退,逃也似的撇过头,彻底不敢与之对视。

    那个直面三首银龙也半步不退的李应飞,那个在十方俱灭这样的上古杀阵之下也怡然不惧,逆天而上的李应飞,此时此刻,在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姑娘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爱情面前,所有人都是懦夫。

    他偷偷抬眼望了一下,发现小姑娘烫着张红色小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没有任何一点抵抗,陷入爱情陷阱的李应飞又一次全面溃败。

    那是一双有魔法的眼睛,肯定是!

    若不是这样,怎么会自己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李应飞脑子里一片混乱,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如水般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应飞……”

    李应飞下意识抬头,忽然想起那双有魔力的眼睛,正要躲开不去看,却发现对面的少女已率先低下了头,只留给他一个葱白娇挺的鼻子,以及水蜜桃般鲜嫩的粉色唇瓣。

    不自觉的,李应飞吞了口口水。

    连味道,都像极了水蜜桃的芳香!

    大概,一定以及肯定,是被魔鬼施了咒法,不然他自己怎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着少女的肩膀,将她朝自己这边拉;不然他怎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无论如何想要朝着那水蜜桃一口咬下去。

    少女仿佛是水做的,无论李应飞怎么动作,她的身体始终都软软的没有任何抵抗,任凭李应飞为所欲为。

    只是那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闭上的眼睛上面,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眼看那散发着蜜桃芳香的粉唇越来越近,李应飞努力压抑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同样紧张而不安地闭上了眼。

    双手也因为过度紧张而失去了力气,李应飞都不知道究竟现在是他拉着吴言过来,还是吴言自己在靠近。

    反正,两个人离得越来越近,对面的温度越来越高,两艘相向而行的船只,很快就要撞到一起。

    “应飞,爱你……”

    一声软软的低吟,已胜过世间最美的情话。

    随着这一声温柔,李应飞脑子里顿时嗡了一下,本就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被浇上热油,轰地一下腾了起来。

    他霍然睁开眼,便要朝着那可人的红唇上咬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李应飞后颈忽然一凉,像是被无数根针刺下,又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整个人如坠冰窟,全身上下瞬间变得冰凉。

    也许是忽冷忽热之下,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冥冥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道不可一世的黑影,以划破长夜的速度朝着他闪电袭来。

    就仿佛那一天,她逆着风,迎着轰然落下的十方俱灭阵冲天而上!

    眨眼已至他的面前。

    初雪剑峥嵘出鞘,直抵李应飞的咽喉!

    剑还是那把比雪还白的剑,脸依然是那张美得凌厉如霜如剑的脸。

    只是无论是那美丽的剑,还是那美丽的人儿,都让李应飞感到生寒。

    他霍然惊醒。

    不可能!

    太不应该了!

    哪怕是受困于体内的邪佞,不能使用图腾之力,可李应飞灵觉仍在,没有丝毫减退。更何况,他体内还有第二个魂时刻警觉。

    断不至于被人欺近到如此距离,而且还是靠对方主动释放压力,才能够有所察觉!

    他一把推开几乎快要贴在他身上的吴言,猛然回头。

    随着李应飞突如其来的奇怪动作,吴言也睁开了眼,朝着李应飞回头的方向看去。

    只是这一看,却让她陡然红了脸,似是生气似是娇嗔地喊了句。

    “爹爹——”

第二百四十一章 被撞破的青苹果

    “爹爹——”

    随着吴言这一生娇嗔,李应飞顿时感觉整个夜晚又恢复了温度,后颈也不在冰凉。刚刚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眨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也不知是否李应飞错觉,刚刚他回过头的那惊鸿一瞥中,吴欲看向自己的眼神简直可怕。直到后来吴言出声,他才收了杀气,变成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

    大抵每一个中年老爹,在第一次看向自己女儿的对象时都充满着敌意,生怕那些不怀好意的小子欺负到女儿。

    而每一个毛头小子,在前几次看向未来老丈人时,都觉得对方板着个脸面目可憎。

    反正同性之间从来都是相斥,尤其在争夺同一个异性时,矛盾尤甚。

    这位明德院的院首李应飞早有耳闻,尤其在这次回郴山以后,关于他被推上代掌门之位,关于他的软弱他的一味退让等等等等。

    种种传闻,让李应飞对眼前这个相貌普通,甚至相对有些矮胖的中年男子有些看轻。与潇洒写意的赵从容相比,这个中年胖子实在感觉有些上不得台面。难怪即使当上代掌门,也还能够被其他院首欺负。

    然而无论怎么说,眼前这个胖子始终都是吴言的父亲。

    李应飞端正态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弟子李应飞,见过吴师叔。”

    少年人的神情变化一丝不漏的落在吴欲眼里,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何至于和小辈一番计较,当下只作没有看到。

    “赵师兄生性洒脱,我们原本以为他今生都不会收徒。没想到屠龙一役后,收下你这么个弟子。李应飞,我见过你的。小小年纪就能与苏剑方有来有往,你很好,没有辱没了你师父人族第一人的名号。”

    吴欲没让李应飞起身,正作着揖的李应飞也不好起来,只好继续低头拜着,说着些没有营养的对话:“吴师叔谬赞了。应飞道行微末,苦修多年也没能觉醒力魄,如何能与苏师兄这样的人杰相提并论。”

    “诶,你师父赵从容可不像你这般谦虚。既然作为人族第一人的弟子,就要有像赵师兄一样的胸襟气魄。畏畏缩缩,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师叔教训的是。”李应飞仍旧弓着腰拜着手,随口敷衍道。

    只听吴欲继续说道:“更何况少年人本就是该张扬的年纪,不符实际的谦虚反而会被误认为傲慢。就以四年前你在乾坤擂台上的表现,说是连力魄都没有觉醒,实在太过荒唐。”

    吴欲摇着头,巴拉巴拉仿佛能够一直这样说下去,丝毫没有让李应飞起身的意思。

    他不动神色,心里却是一声冷哼:你怎么看我没有关系,作为长辈我不跟你计较。但你想欺侮我女儿,占言儿便宜,便休想老夫放过你!

    “回吴师叔,弟子确实没能觉醒力魄。”李应飞渐渐不太耐烦,语言间已变得生硬。

    “不可能,怎么可能。若说连力魄都没有觉醒,怎么可能轻松击败郑直,怎么可能和苏剑方打得有来有往。虽然你在技上面不敌苏剑方,但你的气远胜于他,这是在场数万人有目共睹的。”

    李应飞刚要回答,忽然发现关于火焰图腾的事并不为外人所知,只是在于他和赵从容和花生师徒三人之间流传的秘密。

    这个吴欲,看似人畜无害,难道竟是在打探自己的秘密?

    这样的念头在李应飞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来及往深处想,吴言似娇似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爹爹,怎么一直问一直问,抓住应飞不放啊。人家还拜着呢!”

    吴欲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你看我这记性!对不住了李师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哎,人老咯,不中用了。哪像你们年轻人,青春正盛。玩到深夜还不晓得回家!”

    说到最后一句,吴欲看向吴言这边,脸上又是责怪又是疼惜。

    “爹爹——”吴言跺着脚,羞红着脸,说:“谁玩到深夜不回家啊!明明是那三院的混蛋联合起来欺负女儿,追着我们从西跑到东。若不是女儿机警,只怕此刻都见不到爹爹了!”

    从见到爱女的第一眼起,吴欲就发现那年吴言和李应飞遭遇三首银龙后,他为吴言特制的一整套首饰,此刻大多数都已经消失不见。

    无论是手上的镯子,还是脖子上的项链,都已经没有了。

    这些首饰是吴欲当年刚悟出的新绝技,以碧落青山的气凝聚成一个个有如实质的事物。平时碧落青山安安静静沉睡在里面,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物,比如手镯、比如项链;而一旦遇到危险,碧落青山的气尽数爆发出来,就相当于吴欲本人的一击。

    虽然能量会衰减不少,但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吴言这个级别,完全拥有逆转局势的能力。

    只是那时候吴欲刚刚研究出一这招,各个环节都不够纯熟,尤其在最后一下成型的关头,一个拿捏不好便会当场爆炸。最后吴欲只得降低气的储量,来保证每一个饰品的稳定。

    这样一来,这些碧落青山形成的饰品威力大大下降。吴欲为了保障女儿的安全,连续熬了七天的夜,一口气凝聚出上百颗这样的饰品,有的做成了手镯、有的做成了项链、有的做成了玉佩、有的做成了玉钗、有的做成了耳环,等等等等……

    当吴言特有的讯箭在郴山的夜空上炸响的那一刻,四年前的一幕再一次出现在吴欲眼前。他飞也似的赶到现场,看到明剑明武明志的一群弟子四下寻找,心中顿时一片雪亮。

    只是四下不见女儿,吴欲心中也是着急,直到碧落青山的气在另一边炸响,他才终于寻对了方向,然后一路赶过来,刚巧不巧碰见那混小子要占宝贝言儿的便宜,顿时怒上心头,杀机隐现。

    直到爱女那一声温暖熟悉的“爹爹”,才让吴欲想杀人的念头平息下来。

    本来,在第一眼看到吴言完好无损的那一刻,吴欲已经平静了下来。可听到女儿亲口说被三院弟子一路追杀,狼狈逃亡了一夜,吴欲顿时怒了。

    嘴角一抿,杀机大盛。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安全屋

    吴欲抿起嘴角的一刹,李应飞又一次感受到先前那种后脊一凉的感觉。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矮胖子,也许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也或许是察觉到李应飞看过来眼神,吴欲瞬间收了杀机,嘴角继续往上翘,整个嘴巴咧开来笑,瞬间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和气的样子。

    这近乎于无缝衔接的转圜,让近在咫尺的李应飞也看得呆了。他疑惑地揉了揉眉心,已经分不清刚才那种感觉是否可靠。

    若非李应飞近乎于常人两倍的观察力,根本别想看到这中间的细微变化。

    可就是他,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不知道自己在那惊鸿一瞥中,看到的是否真实。还是说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身体太过疲惫之下,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没事就好。以后别在日落后还出门,尤其天黑后,别再外面闲逛!”吴欲语重心长地拍着吴言的肩膀,俨然一副舐犊情深的慈父模样。

    李应飞摇摇头,自己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吴言点点头,想起自己这一晚的经历,也是委屈。尤其当吴欲这么说起,她越发觉得委屈,眼睛里亮闪闪的,眼看就要扑簌簌掉下来。

    “没事没事,有爹爹在,一切都无事了。言儿不哭,咱们回家。”

    “嗯……”吴言呜咽一声,正要跟着吴欲走,忽然想起李应飞还在,竟然转身退了一步,和李应飞站到了一起。

    吴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顿时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养了十九年的女儿,终于要抛弃自己了吗。

    “应飞,你要往哪儿去?”

    李应飞笑笑:“天启殿,找老赵。”

    吴言摇着腰扭捏一阵,还是没能将那句“我跟你一起去”给扭出来。

    吴欲看看已经长大了的女儿,又看向李应飞,最后叹道:“深更半夜,鬼祟潜行之时。这个时候去天启殿,一旦被人发现,就是百口也莫辩。”

    见李应飞默然不语,吴欲接着说道:“况且你又没有你师父那样纵横天地的本领,只怕还没接近天启殿,就被巡夜弟子给逮住了。”

    “君子不涉险地。我看不如这样,你先随我们回明德院。等天一亮,我即刻给赵师兄修书一封,让他来明德院接你便是。”

    李应飞还在犹豫,吴欲笑笑,指着一旁满是期待的吴言,和气地说:“你是言儿的朋友,未必然还担心我把你卖了不成?”

    “应飞,爹爹说的有道理。你现在去天启殿,只怕还没找到赵师伯,就先被守卫的弟子给抓起来了。这个时候,整个郴山除了你师父身边,大概就属明德院最安全了。”

    “跟我们一起去吧——”

    李应飞朝着吴言一颔首,说了声“吴师姐”,然后又转向吴欲,双手一拜,说道:“应飞谢过吴师叔的美意。只是应飞还有一事相求。”

    吴欲慷慨地伸手:“但说无妨。”

    “适才我师兄花生,为了给我和吴师姐的逃跑争取时间,孤身一人留下来阻截追兵,此刻生死未卜,还请吴师叔施以援手,救救我花生师兄。”

    吴欲闭着眼微微点头:“你之所以还在犹豫,就是挂记你花生师兄,不愿独享安乐,对吧。难得你有这份情谊,好,好得很,我家言儿果然没有看错人!此等情谊,我自当成全。我即刻救出你花生师兄,让你们师兄弟一起在明德院团聚。”

    “言儿,你带着李师侄先走一步,爹爹再跑一趟,去吧他花生师兄救出来。”

    吴言听得欢喜,高高兴兴应了一声。

    在问得花生的位置之后,吴欲一个大鱼洄,原地消失不见。

    而李应飞,也在忧思中,随吴言一起踏上了去往明德院的路上。

    两人到明德院的时候,天还没亮。出来接待他们的是明德院大弟子周凌峰。

    半夜三更被唤醒,被安排在大门外远远迎接二人,周凌峰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当看见自家小师妹平安回来后,如释重负地笑了。

    “你这鬼丫头……”

    周凌峰本打算教训两句,猛然醒悟还有外人在场,当下住口不言。同时转向李应飞一拱手:“李师弟。经年不见,李师弟风采更盛往昔。”

    李应飞连忙还礼:“师兄好。”

    吴言知道他不认识周凌峰,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明德院最最可靠的大师兄,周凌峰。”

    “至于这位,就不用我向周师兄介绍了吧。”吴言嘻嘻一笑,偏着头说道。

    “周师兄好。”李应飞再拜。

    “李师弟不必客气。小师妹的朋友,就是我们明德院的朋友。”周凌峰爽朗笑道。

    “我们走吧,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吴言当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周凌峰应了一声好,李应飞也点了点头,移步跟上。

    “我爹已经回来了吗?”刚跨过明德院的门槛,吴言忽然回头问了一句。

    “小师妹一如既往地聪明。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回来了,李师弟的师兄也一并救回来了。”说到最后一句,周凌峰笑着看向了李应飞。

    李应飞眼睛登时一亮:“花生师兄?在哪里?”

    “师父将花生师兄交给我的时候,他人还昏迷不醒。师父说他并无大碍,睡一觉就好。我便把他安置在了东苑的厢房里。”

    “可以劳烦周师兄带我去吗?”李应飞急切地说道。

    “没问题。”

    周凌峰带着李应飞和吴言两人到东苑的时候,花生还没有醒转。在确认花生没有什么事之后,李应飞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本来周凌峰打算给李应飞再安排一个房间,就在对面的东厢房。李应飞以照顾花生为由,执意不肯。两师兄弟从小相依为命,又不是没挤过一间房。

    周凌峰也不强求,细心嘱咐一番后,礼貌地告辞。

    临走前,他拉了拉吴言的衣角。吴言立即会意。

    按说小丫头正是热恋当头,只想一直陪在李应飞身边,一时一刻也不想分离。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伤员在床,她也不好过于纠缠。再加上今晚一路奔逃,在路上还不觉得,一到家之后就疲倦的不行,眼皮一直在上下斗争。也是时候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于是吴言轻声软语,依依不舍地迈出了房门。

    东苑的西厢房,便只剩下了两师兄弟。

第二百四十三章 正直(一)

    拂晓。

    明德院后厨的公鸡还没有打鸣。这个时辰几乎可算得上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黎明前的黑暗。

    光明刺破地平线以前,黑暗还在做着最后也是最激烈的挣扎。

    这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也是人们最松懈的时候。那些最顶尖的盗贼,在经过了一整夜的潜伏、观察之后,到了这时,便准备要动手了。

    花生还在沉睡。

    而李应飞,在经过一夜的逃亡之后,也疲惫地闭上眼,靠着床边睡着了。

    在这之前,李应飞的第二个魂早已离体而出,百无聊赖地在屋里游荡。

    ——本来这东西两间厢房都空着没有弟子居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书本典籍供他阅读。

    这是他们师兄弟两人独闯江湖以来,就开始养成的习惯。但凡到了陌生的环境,两人同时睡下之后,值夜警戒的任务,自然就落到第二个魂身上。

    虽然明德院从上到下都对他们礼待有加,但李应飞毕竟不熟。除了一个吴言以外,李应飞对其他人都不熟识,也都没有来往。要不是吴言在,明德院对于他来说,就跟那些明剑院、明武院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事关两人的性命,自然还是谨慎些好。

    江湖险恶,小心驶得万年船。

    咯——吱——

    有开门声从不远处传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床边的李应飞睡得香甜,在门口徘徊的第二个魂却猛然睁大了眼。

    这个时候,连起床都嫌早,更别说出门了。

    会是谁?

    要去哪儿?

    什么目的?

    这些疑问刚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下,连答案都没来得及细想,便直接飘飞起来,像穿越空气般穿过了屋顶,来到了房檐之上。

    星光暗淡,李应飞却一眼看到了隔壁院子里,那个推门而出的人影。

    熟悉的人影。

    在郴山,李应飞的熟人不多。在明德院,就更少了。

    那人背脊挺直,昂首挺胸,便连走路也带着与人格格不入的孤傲。

    郑直!

    李应飞突然记起了这个名字。

    是他。这么早,他起来干什么?莫不是知道我和花生师兄到了明德院,要来找茬?

    也太巧了嘛!花生师兄受伤未醒,自己也用不出半分力量,若是这家伙真的过来找麻烦,只有背起花生就跑。

    李应飞正自胡思乱想间,对面的郑直忽然停下了脚步。

    李应飞愣了愣,仔细看了过去。

    只见那郑直到了院子中间,便不再往前,而是反手拔出长剑,挥舞了起来。

    直刺、斜挑,横斩等等,全是最基础的剑技。他就这么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练了起来。

    太古时代的人们常用闻鸡起舞来形容一个人的勤奋,而这家伙居然起得比鸡还早。这都不叫勤奋了,简直是对自己苛刻!

    李应飞不明白是什么刺激这家伙这样不要命地折磨自己,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与他素不相识,却一直被他针对敌视一样。

    但既然有机会了解自己的敌人,那不妨就了解多一点。

    院子里的郑直勤勤恳恳地练着剑诀,李应飞坐在屋顶的瓦片上,认认真真地看着郑直练剑。

    一套基础剑技练完,郑直此刻耍的,赫然已是盈虚神剑真诀。

    气的强度这样看不出来,但剑技的领悟却是能窥得一二的。

    这家伙,天赋算不得顶尖,但胜在刻苦……不,胜在心智!

    若说大多数十八九岁的少年只有十五六的心智,那么郑直这家伙,估计已经到了三十往上!

    他对一些剑招的理解,显然更像是成年人的思维。圆滑、老练,而事故。

    同一式剑招,在不同的理解下,表达得也不一样。

    同样的盈虚神剑真诀,在花生使出来,便有着千军辟易的气势。更勇猛,更一往无前。而在李应飞使来,便多了一分曲径通幽,狡黠而多变化。

    但与此时郑直使出来的盈虚神剑真诀相比,他们又有着同样的不同点。那就是无论是花生的勇猛风格,还是李应飞的灵动风格,都有着年轻人朝阳一般的锐气。该出剑时,绝不畏缩。

    郑直的剑虽然也很凌厉,但李应飞总有这样一种感觉:这家伙无论何时,始终都只出了七分力,而给自己留了三分转圜的余地。

    两种风格,孰优孰劣,以李应飞此时的境界,还难以拿捏。但看了这么久,给他最直观的感受,还是觉得这家伙可怕。

    不单单在于他对盈虚神剑真诀超越同龄人的理解,更在于他的自律,他的心性。

    一个连对自己都如此苛刻的人,还有什么能够吓阻他。

    有多少在这个年龄阶段的人,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着这些看起来没什么鸟用的基础剑招。

    只此一点,便少有人能与之相比。

    一刻多钟以后,李应飞伸长了个懒腰,看得意兴阑珊。于是他索性飞了下去,朝着郑直所在的院落,就近观察这个曾经的宿敌。

    魂没有重量,无形无相,从飞起到降落,悄无声息。

    郑直在院落的正中位置,李应飞穿过院子南面的亭台,正好落在了亭台的长椅上,顺势坐了下去。

    ——即便无形无相坐不到实处,但懒货本性实在难改,有坐的绝不站着。

    不知是否错觉。

    李应飞坐下的一刹,他感觉郑直的剑凝滞了一下,再次起舞时,剑势已变得富有攻击性。

    这家伙,还真有些意思。好敏锐的感知啊。再给他几年的时间,说不定真有机会挑战一下苏剑方这个等级的天才。

    当然,前提是苏剑方原地踏步的话。

    说起来,李应飞似乎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偷窥别人修炼。不得不说,这感觉多少还有几分刺激。

    一抹得志的笑容刚刚浮现在嘴角,李应飞忽然瞪大了眼,在他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之前,那把始终保留了三分力的长剑赫然已至眼前!

    瞬间穿透了李应飞的头颅,扎在了后方的柱子上,剑柄还兀自嗡嗡嗡的颤鸣不止!

    一时间,李应飞已经后怕到了极点。

    哪怕他现在只是个没有实体的魂,哪怕灵魂状态无形无相,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把剑穿透,这样的感觉实在让人觉得心悸,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李应飞,你居然连灵术师的人魂都已经甦醒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正直(二)

    “李应飞,你居然连灵术师的人魂都已经甦醒了?!”

    比起长剑透体而过,郑直叫破他的名字更让他觉得惊诧莫名。甚至于他竟产生了一种立刻拔腿就逃的冲动。

    从出生到现在,这个能自由离体的第二个魂,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就连亲如花生师兄,他也没敢告诉。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也一直小心翼翼地恪守这个秘密,谨慎之极地限制着这第二个魂的行动,以至于就连有着通天神通的赵从容,也不曾发现这就藏在眼皮子底下的秘密。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这个魂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并不是不会露馅的。就在他觉醒之初,已经被赵从容喝破过一次。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把自己藏得很好。有赵从容在的时候绝不显露出来,审慎地限制第二个魂的使用。即便他知道,这个无形无相的魂,在很多时候能给他带来额外的帮助。

    与此同时,以李应飞的聪明,又不想做出因噎废食的事情。于是在后来的大量时间里,他抓住赵从容不在的机会,一步一步试探这个魂的极限。

    从普通人开始,到内门弟子,到亲传弟子,直至长老一级……

    那一天,在藏剑阁的外面,相隔几百米远的时候,一位明剑院的长老忽然回头,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至那个时候起,李应飞便全明白了。

    这个看似无形无相的魂,并无无所不能,而是同样也会被发现被察觉的。能够感知到的,便在院首长老这一级别。

    或者换一种说法,觉醒了灵慧魄,进入天之境的绝世武者,便能轻易地感知到这个魂。

    自从认清了这一事实,束缚在李应飞身上的最后一根绳索便彻底没了。他对这第二个魂的使用上更加大胆,也更加富有灵性。

    尤其在确定附近没有觉醒了灵慧魄的绝世武者之时,李应飞更是无所忌惮。那些没有跨入绝世的普通武者,根本无法发现灵魂状态的李应飞。这是十多年来,百试不爽的事情。

    然而这一定律,在此时此刻,被打破了。

    甚至于那个人不但察觉到他的存在,更是识破了他的身份,直接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是十八年来,连赵从容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李应飞回头看了眼那钉在木柱上,兀自颤鸣不已的剑尾,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再转回头时,李应飞看向郑直的眼睛,感觉就像对方能真真切切看到自己一样,正目不转睛盯着他所在的方位。

    于是他试探着,开口说道:“你能看到我?”

    “果然是你!”

    郑直的声音在晨风中响起。

    果然,这家伙真的能看到!

    “为什么你不单能看到我,还能听到我说的话?我很确定,别说以你的实力,就是觉醒了英魄的家伙,也不可能发现的到我!”

    “还有,你说的灵术师的人魂又是什么?我知道灵术师,但是没听过人魂这个词。”

    李应飞接连两个问题连珠而出,对面的郑直听了后,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露出一副荒谬、难以置信的表情。

    “荒唐,你现在就是人魂状态,却告诉我说你没听过人魂这个词?”

    “李应飞,你当我是傻子么。”

    “我告诉你,别仗着有赵从容做你师父,别仗着有几分天赋,就将天下人看扁了!”

    “总有一天,我郑直会亲手打败你,一雪四年前乾坤擂台上的耻辱!”

    李应飞皱着眉头,接连摆手,不耐烦地道:“停停停……我说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愤世嫉俗,好像全天下都看不顺眼似的,一会儿一定要打败这个,一会儿一定要打败那个的。累不累啊!”

    郑直脸上怒容隐现:“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一个没背负家族命运,没有经历过世间险恶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这个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偏执。

    李应飞揉了揉虚无缥缈的额头,对这家伙大感头痛。通常这种性格极端的家伙,都难以打交道。

    “是是是,我不懂。正是因为我不懂,所以才要向你请教。”

    “三更半夜,偷鸡摸狗,你究竟是要问什么?!”

    李应飞几乎要抓狂了:“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么,你为什么能看得到我,甚至能听到我说的话。还有,灵术师的人魂又是什么?”

    郑直眼里闪着狐疑的光,盯着李应飞上下打量,仿佛是要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是不是在消遣他玩一样。

    “与修武者的三大境界相对应,灵术师同样也有三大境界,分别是人魂、地魂与天魂。不同的是,修武者的三大境界是为划开等级差距,是虚的;而灵术师的天地人三魂则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就好比修武者的七魄。”

    “魂聚灵,魄养气。所以人族大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修武者觉醒七魄,灵术师修筑三魂。你现在这个状态,就是三魂之一的人魂!”

    这一次,轮到李应飞目瞪口呆了。

    “灵术师,人魂?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这种状态,是因为甦醒了灵术师三魂之一的人魂?”

    “是。”

    “也就是说,这样灵魂离体的状态,不只是我才有,所有甦醒了人魂的灵术师都会存在?”

    “是。”

    李应飞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口问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遇见灵术师离体而出的人魂?”

    这话才刚出口,一道闪电瞬间划过李应飞脑海。他想起了那年明京城,明珠广场上,李佳蔚最后逆转反杀甄德高的那一下,那个离体而出在暗中施法吟唱的黑影,不就是和他有着相同气息的人魂么!

    这个郑直,他没有说谎!

    就在李应飞震骇不已的时候,郑直那不屑的冷哼适时响起:“什么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不都在郴山么。周围全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清一色的修炼七魄的武者,哪里有机会接触灵术师。不知道、没见过也不足为奇。”

    “可是我根本就没修过灵术师一系,就连灵术师这三个字也是前不久在山下才听过。怎么会就莫名其妙地甦醒了人魂?”

    郑直不耐烦地耸肩:“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正直(三)

    郑直很反感这种,别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能获得一点成就,而有些家伙总能轻而易举甚至是不劳而获。而且最后还将这种不用付出就能拥有的能力美其名曰为天赋。

    去他妈该死的天赋!

    眼前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就是典型、就是代表!

    关键他不劳而获就算了,还装模作样地问你,非要在你面前臭屁。潜台词就是:哎呀我修都没有修练过就无师自通了,是真的牛逼啊。

    李应飞望着郑直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不知道又触碰到这家伙哪根弦了。只好无奈摊手;“我真不知道……”

    郑直甩了个冷眼,懒得理他。

    李应飞也不自讨没趣,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早试过,灵慧境以下休想发现我的存在,更不要说能这样和我自由对话了。”

    郑直抬头,遥望远方,那家的方向。

    “我漳州郑家在大明的最南端,离南方灵术师联盟只有一线之隔。漳州,可以说是大明诸多州县里面,和南联往来最为密切的城市之一。”

    “漳州城内势力最大的两大家族,一是城北的邹氏家族,另一个,就是我们郑家。州府内大小官员,两大家族的族人就占了一半以上。可以这样说,漳州城内任何一项市政决议,没有两大家族的点头,根本别想通过。”

    “只是一山不容二虎,两大家族从一开始就势同水火,双方都不遗余力地想把对方挤出权力中心。所以几乎任何一项提案出来,两边都会争上许久,你支持的我反对,你反对的我就支持。几十年下来,两大家族明争暗斗许久,倒是谁也没能扳倒谁。”

    “而其中有一项市政方针,便是关于对比邻的南联态度的。”

    李应飞知道重点来了,身子微微前倾,伸长了脖子,凝神细听。

    “邹家主张与南联加深往来,贸易、经济、文化、医疗,甚至姻亲,甚至是关于武者七魄与灵术师三魂的相互深入交流。而我们郑家则坚决反对,尤其事关修行一项。修武者与灵术师本就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体系,如何交互有无?”

    李应飞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他知道后面还有故事,也不出声,只静静地听着。

    “本来这一项议案相互僵持,两家谁也没能在这上面占到便宜。直到有一天,我的生父,带了一名女人回家。”

    “一名南联的灵术师,飞灵圣塔的传人,灵偲大师的弟子。”

    李应飞不禁掩住了嘴巴。经过这些年在外面的闯荡,他早就知道,飞灵圣塔在南联意味着什么,灵偲大师又意味着什么。

    郑直的父亲,带了一个如此有分量的灵术师回郑家,是想要干什么?

    还没等李应飞细想这个问题的答案,郑直已经先一步自己说了出来。

    “我父亲,他在家族议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个女人,将是他的妻子。此生此世,虽死不渝!”

    故事听到这的时候,李应飞终于忍不住出声:“真的假的?”

    郑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当时所有人,也都是这样的表情。”

    李应飞适时地闭上了嘴。

    “父亲作为家族的继承人,若是最后娶了一位来自南联的灵术师。这不是打整个家族的脸么!族内长辈自然是竭力反对,只可惜,父亲是独子。他以死相要挟,逼得作为族长的爷爷只有在家族命运与亲生儿子之间做一个选择。”

    “既然你现在活蹦乱跳站在这儿,不用说,自然是你那族长爷爷选择了亲情。”李应飞自以为幽默了一句。

    “我宁愿他选择家族,选择荣耀!”郑直忽然暴起,一掌扫在旁边的白杨树上,直接将这颗百年老树当场震断。

    “他选择了家族,不就没有你了么。”

    “那也好过我从生下来就背负所有骂名,成为家族破落的罪魁祸首来得痛快!”郑直痛苦咆哮一阵,最后双手抱着头蹲下,声音渐渐低沉。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在至亲族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怪胎一样。一个由反对南联的父系,和一个出自南联的母系结合所生下的怪胎。”

    “呵呵呵,哈,哈哈……最荒唐最可笑的是,这个畸形的家族的荣耀,到最后,要由我这个怪胎来守护。”

    “父债子偿,父债子偿啊。他为家族抹了黑、犯了罪,自然由我这个嫡子来背负,由我这个怪胎,来洗刷他为这个家族带来的耻辱!”

    李应飞忽然有点同情他,国别之间的壁垒与成见,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破的。他清楚眼前这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家伙,要比同龄人多付出多少,才能获得别人的承认,获得他的家族的认可。

    “难怪,你对自己那么苛刻。”

    郑直呵呵冷笑:“不努力,等着别人的嘲笑么;不努力,等着别人看轻么;不努力,被人一辈子当怪胎看么。不努力,我就是郑家永远刻在墙上的耻辱;不努力,我就是父亲和母亲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

    “你知不知道,我在灵术师一系上的天赋,远胜于修习武者的七魄!我对三魂的亲和力之高,以至于我母亲曾断言,若是从小由她教导,日后进入飞灵圣塔自不在话下。就是在这被称之为灵术师圣堂的飞灵圣塔里,我也会是一众弟子中的佼佼者!即便不如现在如日中天的李佳蔚,也不会差的太远!”

    “然而我放弃了。放弃了修筑灵术,放弃了进入飞灵圣塔,放弃了成为灵偲大师座下弟子的机会。因为我的肩上,背负着整个郑家,背负着我那该死的父亲所欠下的债!”

    “所以我选择成为一名修武者,选择继承家族伟业,选择来到郴山,习得无上真诀。然后带着一身惊人业艺重返郑家,将所有看轻我的人踩在脚下,将我受过的、将郑家受过的屈辱,彻底洗刷干净!”

    “所以我不能输给任何人,不能输给罗天明,不能输给苏剑方,更不能一次两次的输给你!”

第二百四十六章 正直(四)

    李应飞深吸一口,抬头望了眼东方将明的天色,幽幽说道:“我以前也发誓将来不输给任何人,甚至超过老赵那个家伙……”

    说到这,李应飞顿了顿,欲言又止。

    郑直好奇地盯着他,想知道这家伙后面要说什么。哪曾想李应飞低下头之后,望向郑直,神转折般来了一句:“不过你偏题了。”

    郑直一双瞳孔倏忽缩了起来。

    偏执的人往往伴随着一丝不苟。或者说,一板一眼。

    所以像郑直这种人,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李应飞思维的跳脱,以及天马行空的行为语言。

    然后还没等郑直回应,李应飞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虽然你偏题了,不过从你的故事我也大概能猜得出来。你母亲是杰出的灵术师,所以你自然也遗传到你母亲的天分,甚至于青出于蓝胜于蓝。”

    “你刚才也说过,你对三魂有着异于常人的亲和力,所以你才能感知到我的存在,对也不对?”

    “哦,还有!既然你母亲是灵术师,没准她也时常给你灌输相关的知识,甚至直接以人魂状态出现在你面前。日积月累下来,你对人魂的感知就更加具体了!”

    郑直一双眼睛认真看着李应飞,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你的确很聪明。没错,大致就像你说的那样。母亲大人为了让我在灵术师面前多一重防御,或者也是不愿见我就此浪费灵术师的天分,每到夜里都会以人魂状态出现在我面前,教授我各种灵术师的知识。”

    “本来我在灵术师一系的天分就强,再加上母亲的夜夜熏陶,在上郴山以前,我就已经快要甦醒人魂,并且能够感知到附近人魂的存在了。”

    “只是感知到,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吗?”李应飞敏锐地捕捉到了郑直话语中的破绽,同时向前伸出双手,使劲地朝郑直挥舞着。

    一如李应飞猜测那样,对面的郑直毫无反应。

    “看不到。”郑直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我并没有真正甦醒人魂,能有一点感知都是因为夜夜接触到的缘故。要想清楚地看见,唯有双方都同时成功甦醒人魂。”

    “连看都看不到,那你又是怎么一口就叫出我名字的?”

    郑直嘴角一弯,一丝轻笑浮现脸上。同时他右手在空中做了个虚握的手势,那原本钉在柱子上的长剑嗖得一下飞回掌心。

    李应飞瞬间会意。

    气魄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可以在投掷出去的武器上附着一定的气。而气与身体的感知息息相连,气感受到的,本体也能一定程度地感受到。所以当长剑透过李应飞人魂的刹那,附着在长剑上的气已经飞快地将感知到的讯息传递到郑直脑海里。

    “我的问题问完了。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上次我在擂台上痛扁了你一顿,按理说我们应该算仇人才对。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

    “而且你撞破了我的秘密,就不怕我杀人灭口么!”

    说到最后一句,李应飞语气陡然一变,字字森然。

    郑直略略睁大了眼,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李应飞:“你拿什么杀?”

    “额……”李应飞揉了揉眉心:未必然这家伙还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下没什么攻击力?也对,以他对人魂的了解,说不定还真的知道。不过他仍然嘴硬道:“就算人魂状态下杀不了你,我本体就在隔壁,分分钟跳出来灭了你!”

    郑直抱着手,继续高冷:“拜托,这里是郴山,你拿什么来灭!”

    李应飞简直被这家伙的浑不在意给逼急了,眼珠子一转,竟是直接抬出了四年前那些蠢货污蔑自己的案子来说:“郴山又如何,掌门又如何,还不是倒在了我的神拳无敌铁砂锤之下。”

    说着还假模假式地伸出拳头比划比划。

    “哈,哈哈,笑死我了。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好像老掌门真是被你杀的一样。要换一个人,说不定还真就被你唬住了。”

    郑直不屑之极地冷笑,就差没拿眼角斜睨李应飞了。

    然而李应飞却直接略过了郑直的鄙视,敏锐地从他的语气中,发现这句话下面的潜台词。

    像一道惊雷!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全世界的黑。

    李应飞陡然睁大了眼,眼神凌厉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似的。

    这个家伙,知道真凶是谁!

    他知道老掌门不是我杀的!他知道老掌门不是我杀的!

    郑直知道老掌门不是我杀的!

    李应飞心里响起了惊涛骇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就那样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眼睛明明盯着前方,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是睁着空洞的眼,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着,重复着……

    黎明的第一抹微光刺破黑暗,东边的地平线上亮起黯淡的红。

    熬过了最深的黑暗,黎明自晨光中到来。

    旭日,初升。

    而李应飞就像魔怔了般,连动作神情都没有变一下,依旧愣愣地盯着前方——那已空空如也的院子。

    恍惚中,仿佛有各种各样的杂音自远方传来,迷迷糊糊传进了李应飞的耳朵里。

    声音很多很杂,迷糊中他分辨不清这声音的方向。但这缕杂音的传入,让原本空白的脑海里,注入了一些颜色。

    于是他稍微恢复了些心神,从神游中醒了一大半,却蓦然发觉,那个刚刚点出问题的关键人物——郑直,不见了!

    李应飞大急,失魂落魄之下,竟冲着空气大嚷大叫:“是谁!是谁!”

    “你回来,告诉我他是谁!”

    “是谁……”

    四年,整整四年。

    四年前蒙老掌门接见,却刚巧碰上老掌门遇害的凶案现场,李应飞也含冤入狱。

    若不是后来赵从容一力回护,只怕今天已没有李应飞这个人。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纵然李应飞天性豁达,但小小年纪遭此大变,若说就此翻篇,一点都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李应飞性格有几分类似于赵从容,平日里洒脱随意,不刻意提及,便不会受困其中。

    然而当这件事认认真真摆在面前,尤其在此时此刻,李应飞离事情的真相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布,一戳就破,这个时候,郁结在心头的那个疙瘩,终于爆裂开来。

    “是谁——”

第二百四十七章 解密(上)

    郑直早已离开多时,剩下空荡荡的四合院,自然是没有人回答李应飞的。

    他咆哮许久,直到全部心神恢复清明,才停了下来,慢慢冷静下来思考前因后果。

    从刚才郑直的语气神态不难看出,他非常肯定自己不是凶手。

    他为什么敢这样断定?

    除非,这家伙根本就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不然他断不会这么笃定。

    一想到这,李应飞心头瞬间变得火热,迫不及待想要找出郑直的踪影。

    “郑直,郑直!”

    他一边飞进一间间屋子寻找,一边大声喊叫,竟是丝毫顾不得明德院存在的灵慧境强者。

    ‘灵慧境!’

    忽然,李应飞停下了身形。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云里雾里,始终抓不真切。

    ‘灵慧境,灵慧境有什么呢。为什么突然觉得跟灵慧境有莫大的关系。’

    李应飞紧闭着眼,左手食指和拇指揉着眉心,急剧思考着。

    ‘灵慧境就能看到这个状态的我,也就是郑直所说的人魂。但是又有什么关联呢?好像跟这也不怎么联系得上。’

    ‘如果不关人魂的事,那又是什么?为什么刚才一想到灵慧境就仿佛抓住了事情的脉络。’

    李应飞穿过厚厚的木墙,来到另一间房间。

    与刚才那边那间空荡荡的屋子不同,这边这间有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又墨香弥漫的书桌,显然是有人住的。

    “郑直,郑直你在不在——”

    李应飞一边四处大喊,一边在心里急剧思考。当他察觉到这很可能是郑直的房间后,一道闪电蓦地划过脑海:‘不关人魂的事,甚至不关我的事,那会不会是与郑直有关?’

    沿着这个思路挖掘下去,他猛然想到了,之前由灵慧境联想到的,究竟是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隔壁院子里,他的身体和花生所在的屋子外面,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考虑到天色大明,又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李应飞不敢大意,人魂飞速回归到身体里面,合二为一。

    就像从来不曾离开过身体那样。

    咚咚咚——

    有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李师弟,李师弟,醒一醒——”

    李应飞从床边站起,下意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第一眼先看了看花生的情况,发现花生仍在沉睡,这才回头应了一声:“马上就来,谁呀?”

    “明德院陆风烟,我们见过的。”

    说话的是一个好听的女声,不过李应飞没什么印象,对这个名字也是陌生。想来是明德院哪一位师姐。不过这么一大早的,莽莽撞撞来敲门,也不知道究竟有何事。

    李应飞打开房门,门外的女子长发及腰,尤其那张圆润亲和的脸,果真有几分眼熟。

    不过也就仅限于眼熟了,李应飞还是不认识眼前这位师姐。

    然而对方显然是没时间计较这些,房门被打开的一刹,她一个箭步跨了进来,拉起李应飞的手就往外走。

    此时的李应飞力量全无,就算本身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可又哪里是觉醒了中枢魄甚至可能觉醒了精魄的亲传弟子的对手。当下直接被陆风烟一把拉出了门外,连挣扎也挣扎不得。

    “等等等……陆师姐,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来听听呐!”李应飞抵抗不住,于是开口喊道。

    “来不及了,边走边说吧!”

    李应飞拼着命把身体往后仰,脚后跟都快被拖出火来:“我花生师兄还在屋里,你再这样我咬人了!”

    “你这熊孩子,怎么还跟十几年前一样。”陆风烟转过头,噗呲一笑。随后似乎觉得此时的情景不适合玩笑取乐,连忙正了正脸上的神情,飞快说道:“明剑院和明武院的人循着踪迹找过来了!浩浩荡荡怕不是有上百人,把前门都堵了,吵吵着要进来抓人!”

    李应飞略微一愣,忽然明白刚才听到的杂音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就是这群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现在周师兄拦在门口和他们周旋,不过怕是也拦不了多久。所以才让我来通知你,走,赶紧走!”

    “吴欲吴师叔呢?”李应飞冷不丁问了一句。

    陆风烟偏过头,不明白李应飞的意思。

    “吴师叔不是在明德院么,有他坐镇,一群弟子辈,难道还真敢闯进来?”

    陆风烟这时才明白李应飞意思,不耐烦挥手道:“师父在有什么用,王英伟也来了,听说还召集了其他几院的院首一起,徐晨雨也在路上了。师父他保不住你的,赶紧走吧!带着你的花生师兄一起。这个时候,怕是只有你师尊这样的人物,才保得了你们。”

    听到这里,李应飞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紧蹙着眉头,正要回屋去背花生一起跑路。不远处的拐角,脚步声再起。

    “应飞,李应飞——”

    还没看见人影,那清脆的嗓音便已自晨风中传来。

    “吴师姐?”

    来人速度极快,从看不到人影,到出现在李应飞面前,那‘飞’字的尾音还在院子里声声回荡。

    “呼——”吴言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才抬头对着李应飞微笑:“不怕,我跟你一起,爹爹会保护我,也就会保护你。”

    李应飞看着眼前的女子,鬓发都还飘在额头,大概是听到这个消息,连头都没来得及梳,直接从被窝里出来,就赶了过来吧。

    他数次想要说话,每每到了喉咙里,却像是舌头打了结一样,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多少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了下去。

    咽下去的话,只是没有说出口的话。而说出来的话,有时候是温柔的怀抱,有时候是无形的刀子。

    在人魂回归本体前的那一刹那,李应飞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由灵慧境所联想到的那个关键,不是与自己有关,所以他无论怎么使劲地想,也始终抓不住那个点。

    可是当他进入到郑直的房间时,他猛然醒悟。

    那个关键点,不是自己的,而是郑直的。

    郑直敢断言自己不是凶手。

    说明郑直他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他为什么会知道,以他的实力,以他的地位,几乎不可能参与到这样重大的计划中来而不被灭口。

    除非,他无意间撞破了,凶手不小心留下的破绽。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以郑直这样自律到近乎苛刻的修炼狂人,哪里有闲暇跑到其他地方去看别人行凶。唯一的解释是,那个凶手就藏在明德院内!

    而就在昨天夜里,李应飞还听吴言说起,整个明德院,觉醒了灵慧魄迈入天之境的超凡武者,只有他爹吴欲以及另一位长老,两个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解密(下)

    以老掌门那早已臻化境的实力,即使是最亲近的人,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实施毫无防备的偷袭,至少也得拥有灵慧境以上的实力,才有可能得手。

    这已是整个郴山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所以当李应飞思绪转到灵慧境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恍惚中觉得找到了事情的关键,只是一时没能拨开迷雾,握住最终的真相。

    直到他将灵慧境与郑直联系起来,与整个明德院联系起来,一切就仿佛拨云见日。

    ——能杀死老掌门的只有觉醒了灵慧魄的绝世。

    ——郑直知道真凶是谁。

    ——郑直是个不出明德院的死宅。

    ——明德院只有两名绝世。

    相比之下,另一名长老岁数比老掌门小不了多少,早已到了该退隐的年纪。只是明德院青黄不接,到了吴欲这一辈就只出了他这么一个绝世。所以这名长老才本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念头,继续在长老位置上发挥着最后的余热。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德艺双馨的老前辈,要说他是凶手,整个郴山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更何况,他根本没有作案的动机。

    为了权力?

    得了吧。说句不好听的,半只脚都快踏入棺材里,快作古的人了,争那些有的没的干啥。

    为了力量?

    他这把岁数了,年轻的时候都没能有所突破,未必然老来枯木逢春,还能突破天冲不成。

    为了长生?

    算了吧,那更不靠谱。简直比一朝顿悟,坐而突破天冲觉醒七魄还要更加虚无缥缈。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有一句: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凶手也不可能是他。

    那么真相便只剩下一个。

    李应飞不会作伪,他看向吴言的表情复杂难明。

    李应飞从小孤独坎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他敏感多疑的性格。

    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反应,是目前这种深陷狼窝的处境,会不会是吴欲父女联手设下的局。

    是啊,原本他和花生好端端地待在小阁内,被赵从容留下来的剑气守护着。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

    是吴言,力邀他出门;是吴言,带着他越走越远;更是吴言,将他带回了明德院。

    这些念头在李应飞脑子里一闪即逝。

    随即,她天真善良的笑脸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瞬间将他霸满了一整个意识海。

    似这种无忧无虑单纯可爱的女孩儿,又怎么可能卷入这等肮脏龌龊的阴谋里!

    她必定是像所有人一样,被吴欲老实懦弱的外表给蒙蔽了。

    真的可怜了,实在太可悲了。一个纯净无暇的女孩,怎么会有一个如此虚伪阴险的爹!

    一想到这,李应飞又不禁为她伤起心来。

    她是如此的信任和爱戴他啊!

    要是让她知道真相,让她知道她一直希望查出的真凶,就是自己的亲爹,她一定会哭断肠吧?!

    如果这个选择摆在她面前,让她自己选,她又会选哪一个?

    是选择让真相一直蒙尘,自己继续被冤枉为凶手;还是选择让真相大白,亲爹吴欲却被就地正法?

    无论怎么选,想必对她都是一种煎熬。

    李应飞忽然觉得。此时此刻,她大概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了。而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他,则是全世界第二可怜的人。

    他盯着她足足看了有那么长的时间,直看得姑娘羞红了脸,然而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哎哟,我说你们两个,要谈情说爱也不说选时候,现在哪是你们媚眼缠绵的时候啊!”陆风烟等这两人出声等得腿都麻了,实在忍不住开口劝道。

    吴言羞红着脸撇开头。

    李应飞难过地撇开头。

    转过头的刹那,吴言的心尽是女儿家的情怀。

    转过头的瞬间,李应飞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终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李应飞没有开口,便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然则毕竟情况紧急,沉默没有能持续多久,最后还是由人女儿家率先打破。

    “应飞……”

    陆风烟知情识趣,掩嘴笑着走开:“你们先聊,我去出个恭。不过不要缠绵太久,我爱你你爱我这些话三两句说完,该跑路的就跑路。”

    “师姐!”吴言不满嗔怪一声,红扑扑的脸蛋不知是喜是羞。

    “哈哈,走啦——”陆风烟挥手摆了两下,消失在拐角。

    陆风烟走后,吴言才抬起头,看向李应飞的神情欲说还休。

    “我都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跑呗,还能怎么办。”李应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洒脱些,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无所谓地说道。

    吴言蹙着眉,贝齿轻咬:“要不我再去求求我爹,让他务必保护好你,直到赵师伯赶过来。”

    李应飞闻言笑了,笑容里有感动,有讽刺,有怜惜。各种情感杂糅在一起,复杂难言。

    向魔鬼祷告,祈求他庇护众生?还是算了吧!

    吴欲不亲自动手取他性命,就算不错的了。不,这个家伙之所以不亲自动手,是为了挑拨徐晨雨和老赵之间的关系,然后他躲在幕后坐收渔利!

    他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幅懦弱老实的样子,让王英伟徐晨雨这些野心勃勃家伙放下防备,一心一意对付老赵。等双方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闪亮登场收拾残局,一举登上郴山剑宗权力的中心。

    这等心思、这等手段,这种数十年如一日的隐忍,简直非常人能够做到的。

    此时此刻,李应飞几乎已经认定,吴欲就是谋害老掌门的元凶,就是这这场夺权大戏的幕后主使。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吴欲这等虚伪、狠辣、老谋深算,黑暗到了极致的家伙,会生出吴言这样一个宛如白纸一般,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的女儿。

    李应飞不愿亲手将这张白纸染黑,不愿看到纯白无暇的花朵在自己手中枯萎。更何况吴欲犯下的罪孽,也不该由她来背负。

    “谢谢你,吴师姐。真的。”

    李应飞对着吴言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直起了腰,头却始终低着不肯抬起。

    “刚才那位师姐也说了,王英伟徐晨雨等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你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不麻烦他。”

第二百四十九章 困兽(一)

    “刚才那位师姐也说了,王英伟徐晨雨等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你爹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

    “不麻烦他。”

    李应飞话语平静,可吴言却听得难过。

    情郎陷入危险,而她却束手无策。就像四年前那时候一样,面对凶焰滔天的三首银龙,到得最后还是由李应飞一个人独自面对。

    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让她感到气馁。

    不,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了!

    她不再是什么也做不了,她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可以给他,也可以帮助到他。

    她用那双白皙的手,穿过李应飞的耳鬓,温柔地抬起他的头。

    然后,狠狠吻了上去!

    不顾一切。

    李应飞瞪大的眼睛里,只剩下惊呆后的眼白。等他反应过来时,带着少女体温的红唇已经飞也似得离开了他的面前。

    少女绯红的脸蛋像是快要烧着了般,红得发烫。只听她撇着脸说道:“盖个章,就把我的勇气传给你了。以后无论我在不在你的身边,有没有赵师伯保护你,都不许灰心不许丧气,一直都要勇敢。”

    “还有,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不许你出事!”

    “不对,就算哪天我生气发脾气的时候允许了,你也不许出事。”

    李应飞傻愣愣站着原地没有说话,仿佛是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吻的余温。

    吴言又羞又气,忍不住拍了他一下:“说话呀呆子!”

    “哦,哦,是……”

    “哦什么哦,是什么是呀,你把刚才我跟你说的重复一遍。”

    “……啊?”

    吴言嗔怪地横了他一眼;“哎,真是个呆子。”

    “耳朵借我!”

    “什么?”李应飞以为自己没听明白,或是听错了。耳朵长在脑袋上,怎么能借人?

    “耳朵凑过来啦!”

    “低一点,你那么高,我够不着啊!”

    李应飞懵懵懂懂,依言俯下脖子,到吴言一般的高度。

    便在这个时候,一阵香气袭人的风扑进了他的怀抱。李应飞只感觉身前一阵柔软,然后后颈就被环住了。

    此时此刻,李应飞才彻底明白,什么叫温香软玉,什么叫蜜语柔声。

    紧抱着李应飞的吴言,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方一开口,已是娇羞:“别动。刚才那么羞人的话,被你看着,我实在说不出第二遍。”

    李应飞:“……”

    “你听仔细了,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盖了章,就把我的勇气传给你了。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把它丢了,不能失去勇气失去信心。要勇敢,不要灰心……”

    听完吴言长长一串鼓励和嘱咐,李应飞心头满满只有感动。还没等他回答,吴言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然后飞快地在身上摸摸索索。

    李应飞纳闷地看着吴言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宽衣解带,越看越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看。

    所幸,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李应飞就明白吴言这是要干什么了。

    她解开腰带,是为了取下玉佩;她散开云鬓,是为了取下发簪;她松开衣领,是为了拿出里面的项链……

    李应飞一看这些饰品的样貌形状,就知道这些个小玩意儿正是和之前吴言用来抵御刘绝伦的如出一辙,皆是由碧落青山凝聚而成的,蕴含莫大威能的可怕武器。

    几乎是转眼之间,吴言手心里便有了一对手镯、一对玉佩、一根发簪、一串项链、一对耳环……

    而她这时候还一边摸索着一边凝思,好像还有遗漏的,没有拿出来完的东西一样。

    直到最后实在也摸不出其它什么了,吴言这才停止了动作,俏皮之极地耸了耸肩,讪讪笑道:“好像真没了。这些都是昨天爹爹刚给的,据说是他后面几年做的,威力和之前那批不可同日而语,让我小心使用。”

    “喏,都给你了。”

    说完,吴言将这些通体碧玉的首饰一股脑塞进了李应飞怀里。

    “这……你都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恋爱中的女人最是容易感动。李应飞随口一句关心,便让吴言开心不已:“我还用得着你担心。嗯——告诉你好啦,昨天爹爹拿给我的时候,我都偷偷看到了。在他房间的高柜里面,起码还有好多套,够我用的了!回头我再悄悄拿一套戴上不就是了。”

    听到吴言如此说,李应飞这才点头收下。

    “好了,快走吧。带上花生师兄,我带你从后门出去。”

    李应飞嗯了一声,转身回屋。

    那罗天云确实霸道,就那么轻描淡写地震了一下,以花生那力魄淬体之后的身体素质,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醒,简直堪称是奇迹。

    李应飞来到床边,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动静。于是他也不墨迹,直接将花生背起来就走。

    “跟我来。”门口的吴言小手一招,带着李应飞从来时相反的路走去。

    前几代明德院最辉煌的时候,也是有着上百弟子的大院。如今虽然落败了,不足当年辉煌时候的十之一二,但毕竟家底还在,单纯以占地面积来看,明德院在九院之中依然排在前列。

    吴言带着李应飞快速地穿过一幢幢院子,这其中有的依旧宏伟,有的却因为空置而已年久失修。

    在经过一大片荒芜已久的菜园之后,李应飞已经能看到对面围墙中间,那斑驳的院门。

    “从这里出去,后院这边人迹罕至,尤其明德院以外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个后门。”吴言招了招手,当先一步就要往外走。

    “等等——”李应飞下意识抓住吴言的手,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太阳早已升起,天也已经大亮,可当李应飞目光越过墙的那边,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对劲。

    情况紧急,李应飞也顾不得小心谨慎,人魂直接离体而出,原地高高升起,居高临下俯瞰后院外面的情况。

    没有任何意外,后院的围墙外面,在目力所及的尽头,有一团黑压压的人影正快速逼近。

    如果吴言和李应飞现在出去,不出一会儿,就会被正好赶来的那群人给堵个正着!

    “快,原路返回!”

    吴言登时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盯着李应飞:“怎么了?”

    李应飞这时候也顾不得解释,直接点明缘由:“外面有人来了,十有八九也是来抓我的!”

    吴言本也是聪明的女子,听到李应飞这么说,也不问他为什么知道。现在也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只是当机立断:“赶紧走!”

第二百五十章 困兽(二)

    “赶紧走!”

    两人顺着来时路原路返回,一路上皆尽沉默不语。

    谁都没有心情说话。

    吴言不时朝李应飞投去偷偷的一瞥,看到的只有他凝重的额头,以及紧紧皱着的眉。

    “吴师姐。”终于,李应飞深深呼了口气,轻声说道。

    吴言心里一震,连忙答应:“怎么了?”

    “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其它能够逃出去的地方?哪怕翻墙出去也行,只要足够偏僻,能够在不惊扰所有人的情况下悄悄离开的。”

    吴言还在思考,还没来及说话,李应飞又开口了。

    他的语气有点焦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吴言听:“没可能的,既然连你说的人迹罕至,少有人知道的后门都被堵了,以那人思虑之周密,断不可能再留下什么破绽漏洞供我们逃脱。”

    吴言沉默片刻,算是默认了李应飞所说。只是她尤为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人是谁。”

    李应飞自嘲地笑笑:“还能是谁,杀害了老掌门,谋划了这一切的元凶呗。”

    吴言听他说得难过,心里也跟着一起难过起来。

    “不要放弃,一定还有希望。而且就算他们冲了进来,我不信他们真敢拿你怎么样。要知道,你后面有个当世第一人的师父。”

    “要我说吧,那些人一直死揪着你不放,诬赖你是杀人凶手,其实就是忌惮赵师伯的力量,想抓了你来要挟赵师伯!”

    李应飞诧异地转过头,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女孩儿一样。

    赵从容当世无敌,正面与赵从容对敌几乎没什么胜算。而李应飞不一样,李应飞最多是个资质还不错的弟子,捏死他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上多少。所以他李应飞,就是对付赵从容最好的突破口!

    这是陆无伤和赵从容分析多时才得出的结果,就连李应飞本人也不曾想到过这一点,还是最后由赵从容亲口告诉他的。而吴言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单纯女孩,能自己想到这一点,实在是很不简单。

    要么就是吴言和他爹沆瀣一气,参与了整个过程,所以才会有这样清楚而准确的认知。

    这样的念头在李应飞脑海中刚刚一出现,便被他抛诸脑后。随即出现的,是那个似乎此刻都仍然在他嘴边上留有余香的吻。

    什么时候了都,自己疑心重的可笑毛病竟然还会出现。

    李应飞摇摇头,像是要将这荒唐滑稽的念想甩出脑外。

    更为贴合真相的情况应该是这样:吴言虽然天性纯善,可毕竟有一个如此工于心计的老爹。就像是一种天赋那样,作为吴欲的亲生女儿,她多少也遗传到了他的那些玲珑心思。所以才敏锐地猜测到了凶手的真正目的。

    “吴师姐,我相信你!”

    这一句话,李应飞看似是说给吴言听,但实际又何尝不是在给他自己打上一剂自我强化的强心针。

    吴言回眸一笑,笑容清澈见底。

    “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目标是我,本质上是想抓了我来对付老赵。所以你和花生师兄都是安全的,不应该卷到这件事当中来。”

    吴言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第一次,李应飞主动张开双臂,一把将吴言抱住。

    吴言还来不及感动,便听见李应飞那仿佛托孤般的嘱托。

    “如果我被他们抓走了,拜托你,帮我把花生师兄藏起来保护好!”

    一阵无声的沉默后,李应飞的肩膀后面,终于传来一声略带悲戚的呜咽:“嗯”。

    一滴、两滴,有什么东西,湿润了李应飞的肩膀。

    暖暖的。

    在吴言的带领下,他们二人将仍旧昏迷不醒的花生安置在一套僻静隐蔽的院子,其中最角落的那间空置已久的房间内。

    将花生安排妥当以后,事关他们自己的行程上,两人却起了争执。

    吴言主张李应飞和花生一样,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躲起来,能躲多久是多久,只要拖到最后赵从容赶来,就是胜利。

    而李应飞想法是,如果他和花生一样躲起来了,要是万一在赵从容赶来之前,花生先被找到。那些人在苦苦追寻也找不到自己的情况下,恼羞成怒拿花生来泄愤,那花生岂不不很危险。所以李应飞不愿藏得太死,他既要让自己尽可能躲得久,又务必要保证自己先于花生被发现。

    争执到最后的结果是谁也没能说服谁,但是李应飞犟过了吴言。

    最后的结果是,反正这附近已经很偏僻了,他们两人就躲进隔壁的楼上。随时俯瞰花生这边的情况,一旦花生有被发现的危险,李应飞就会跳出来吸引对方的注意。

    再然后,便只能听天由命,能跑多远是多远了。

    从这边院子到对面楼的路上,吴言一直板着个脸,嘴上不说话,可两边脸上一边写着两个大字。

    左边从上到下写着“我不”,右边脸上写着“高兴”。

    她明白李应飞的做法,她不理解李应飞的想法。

    因为她不晓得李应飞和花生这两师兄弟之间,那有如兄弟手足般的情谊。

    李应飞知道她在生气,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清楚,他与花生之间那种宁可自己出事也要保住对方心情。最后他只能从其他方面安慰:“放心吧,天亮之前老赵一定会从天启殿离开,一旦他回到小阁发现我和花生师兄不在,必然会四处寻找。现在太阳都升这么高了,怕是半个郴山都被他翻遍,没准现在已经到明德院门口了都说不定。”

    吴言斜睨李应飞一眼,只轻哼了一声,理也不理李应飞,径直加速往前。

    吴言拐过墙角,刚一推开隔壁院子的大门,赫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正挡住所有视线!

    她当场被吓一跳,直接一步退出院门。再抬头看时,情不自禁惊咦了一声。

    “爹爹?”

    “言儿。”

    吴欲从阴影中走出来,在初升的阳光下,对着吴言抿嘴一笑。

    然后,他看到了刚刚走过来的李应飞。

    吴欲没有看他,或者说,没有着急地马上看向李应飞。而是眼角隐蔽且飞快地,偷瞄了李应飞一眼。

    满满都是嘲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困兽 (三)

    吴欲在那一瞬间的表情足够细微,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几乎是下意识地、不自觉地,做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隐秘的眼神。

    那是一种不屑的嘲弄,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

    只在眼角一闪而逝。

    连吴欲本人几乎都不曾意识到,更别说旁边的人了。

    然而李应飞偏偏就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他那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以致于即便是吴欲的小眼神疾如闪电,落在他眼里也如慢动作回放般清晰可见。

    吴欲那潜藏在和蔼热情下的真实面目,在这一刹那尽显无疑。揭开虚伪的面具,里面尽是腐朽的丑陋。

    而这一切,吴欲还尤不自知。在看到李应飞的那一刻,他便好像是看到了胜利,情不自禁露出了得意的一瞥。

    “言儿,你们怎么在这儿?我到处找你们。”

    吴言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爹爹,听吴欲这么问,便老老实实答道:“我本来打算带他从后门跑出去的。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后门也被围了。”吴欲闭上眼,痛惜地说道。

    吴言长大了嘴,问:“爹你怎么知道?”

    “傻丫头,你当爹和你一样傻啊。你们去而复返,不是后门被围了难不成还是衣服忘带了!”

    吴言噘着嘴,抱住吴欲的手使劲摇晃:“爹爹,你一定要救救应飞,一定要救救他。若是,若是他有个什么不测,女儿也不活了!”

    “说什么混话!”

    一听这个话吴欲便勃然大怒,少有地吼了吴言一句。

    极少见爹爹发怒的吴言,也被吓了一跳,刹那丢开了吴欲的手臂,往后一步和李应飞站到了一起。眼睛红彤彤的,已是委屈得快哭了。

    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吴欲也是后悔,立马和颜悦色说道:“罢了罢了,是爹不对,不该这样对你说话。”

    “那爹爹是答应了?”吴言一秒破涕为笑,满怀期冀地看向吴欲。

    这一次,吴欲没有看向女儿,而是把头一转,望向了后面的李应飞:“我这次来,就是找李师侄商量这事的。”

    李应飞抬头看着吴欲,好奇他究竟要说什么。

    既然他将自己藏得如此之深,一直借徐晨雨那个傻瓜的刀来对付自己对付老赵,那么现在应该还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尤其当着吴言的面,他更要爱惜他的羽毛。所以李应飞并不担心他此刻就会动手,他只是想知道到了现在吴欲还有什么阴毒的手段没有拿出来。

    在李应飞和吴言的注视下,吴欲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接着说道:“我这个代掌门有名无实,你们都是知道的。”

    吴言点点头。

    李应飞目无表情,心里却在暗自冷笑:又拿这一套来糊弄人。长期一副懦弱好欺负的老实人模样,好让所有人怀疑不到你头上!要不是今天在郑直那里撞破了你的奸计,现在可能真就信了你了!

    “如今王英伟就在门外,明剑、明武和明志三院联手施压,局面确实很被动。”

    “尤其等徐晨雨再一到,根本不是我区区一个明德院能够抗衡的。如今徐晨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由他登上掌门之位的呼声也最高。只要他一到,别说是周凌峰,就是我亲自去门口拦,也别想能拦住!”

    “应飞,你不要怪吴师叔。你是赵师伯的亲传弟子,和小女又是挚友,不是吴师叔不肯尽力,而是实在无能无力啊!”

    李应飞点点头。这些话说的无可挑剔,也的确符合吴欲懦弱好欺负的人设,若是换一个不知情的人,就是想怪他也怪不起来。

    “就像我拦不住徐晨雨一样,周凌峰也拦不住王英伟。王英伟之所以愿意在门外老老实实等着,到现在都还没有闯进来,是因为我答应了他,将你送出去。”

    若说吴欲之前说的话还可以理解,可现在这句,无疑就是晴天霹雳了。

    在李应飞有反应之前,吴言率先不干了:“爹爹!为什么啊!”

    吴欲没有回答已经快跳起来的吴言,只是伸出手掌示意她先不要着急。然后才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应飞你不用担心,王英伟出现的那一刻,我已经派了门下弟子前往小阁,去通知赵师兄。相信以赵师兄的速度,只要接到消息,赶到这边只是转瞬间的事。”

    说完这一句,吴欲这才看起来好过一点。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望天,艰难地叹息着:“能把王英伟拖了这么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句话一出,再配合着这种背负了一切的姿态神情,但凡看见的人瞬间就会明白,他这样做的苦衷。

    答应王英伟将李应飞送出去,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而且计划本身也已经成功了,王英伟被完美地拖到了现在。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吴欲最后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时间已经到了,再也没有继续拖下去的理由。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吴言泪光闪烁,几乎是祈求着说道。

    吴欲硬起心肠,沉重地摇头不语。

    事已至此,李应飞心中明白,他和吴欲之间再没有回旋的余地。若不是因为吴言在场,只怕他压根都不会费这么多口舌。而现在,吴欲可谓是已经一只手握住了胜利的果实,断不会再轻易放开。

    谁也无法阻止他,即便是亲生女儿也不行。

    鬼使神差地,李应飞偷偷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先前吴言给他的,那些由碧落青山的气凝结成的首饰。

    一块玉佩。

    入手冰凉。

    其他人阻止不了吴欲,那么吴欲他自己呢?

    李应飞忽然感到兴奋,心里跃跃欲试。

    要是吴欲这伪君子看到他送给自己女儿的大杀器,突然一股脑地全朝着他自己轰过去,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吓一跳是肯定的。吓一跳之后呢,会是愤怒、伤心还是感到落寞后的凄凉呢?

    李应飞实在很想知道。

    尤其当他发现,连他最视若珍宝的女儿也背叛他的时候,那脸上的神情,一定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像这种负心薄幸的阴险小人,本就该是这般下场。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困兽 (四)

    李应飞握着玉佩的手悄悄往外拔了半寸。

    就只是短短不到一寸的距离,玉佩冰凉的触感沿着手心飞速攀爬到了李应飞的脑海,将他心中的狂热瞬间冰封。

    李应飞稍稍冷静下来,便想起了吴言将这些个秘密武器交给他时曾说过的话。

    “后面几年做的……”

    “威力和之前那批不可同日而语……”

    “叫我小心使用……”

    李应飞心里一震,想起昨夜吴言将那些碧落青山凝结成形的饰品一件一件扔出去的情形。那威力,那杀伤,已经足以让绝世以下感到彷徨。

    可如今这批,竟是还要更加可怕。

    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小心使用。

    李应飞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这两句话,并且不自觉地转过头,看向了吴言。

    多么长的睫毛啊;

    多么挺的鼻尖啊;

    多么完美的侧颜!

    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儿,这样一个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的女孩儿,自己又怎么能够将她卷入其中!

    李应飞握着玉佩的手紧了又紧,终于还是彻底放下。

    且不说这样近的距离,这威力难以想象的东西肯定会波及到旁边的吴言;就是不会波及到,他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和吴欲正面冲突。

    不然的话,她会有多伤心。

    看到吴欲和他争斗她会伤心,知道真相后她更加会伤心。

    如此残酷的现实,他不愿、更加不忍让她知道!

    这龌龊的人间,不配污了她的心。

    谢谢你传给我的勇气,让我能够足够勇敢,替你背负起这世间一切的恶。

    李应飞抽出空荡荡的手掌,面对吴欲洒脱地一笑:“谢了吴师叔,我全都明白。走吧,带我去见王英伟。这王师叔也真是,在山下才见了面,这才隔了几天,又迫不及待想请我喝茶了。”

    “我就跟他去明武院,看看这声名在外的明武院,种的仙茶是不是真就比一品镇的要好喝。”

    吴欲诧异地盯着李应飞,没想到此子竟有如此胆魄,不愧是赵从容的弟子。这样也好,省的在言儿面前使用手段,多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应飞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最后面的吴言,僵在原地,已哭花了脸。

    吴欲胜券在握,每每想到筹划多年的宏愿终于即将实现,他的嘴角便微微扬起得意的轻笑。

    在穿过前院的时候,明德院的大多数弟子已经聚集在这。吴欲叫出陆风烟,吩咐她将吴言带回房,没有他的命令严禁她出门。算是变相将吴言囚禁起来。

    这个傻言儿……

    以吴欲对自己女儿的了解,一看她的表情就全明白了。如果不将她看好,天知道她最后会干出什么傻事。言儿什么都好,就是犯起痴来,跟她老娘一模一样。

    就在吴欲叫住陆风烟,对她万般叮嘱的时候,李应飞从人群中间,看到了一个人影。

    一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这个人的出现,让李应飞拨开了老掌门凶杀案的迷雾,初步锁定了真正的凶手。

    郑直!

    李应飞忽然想开口说些什么,也许是想让郑直站出来,大声揭开吴欲伪君子的面纱;也许是想让郑直悄悄递个暗号什么的,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也或许,他只是想告诉郑直,不要负了他的名字。

    可惜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机会了。

    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郑直像是忽然明白,李应飞想要对他说点什么。于是在李应飞还没来及开口以前,郑直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转身消失在人群当中。

    只留个李应飞一个匆忙离开的背影。

    李应飞失望之极地抿着嘴,盯着郑直消失的地方看了良久。终究平复下心情。

    是啊,严格来说两人非但没有交情,还有着不曾化解的仇怨。

    这样的情况下,郑直不落井下石都算对得起他了,就更别提冒着生命危险大义灭亲,来为他开脱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李应飞打开心结,重新变得洒脱。

    最多不过沦为阶下囚,对方既然要拿他来对付老赵,就不至于立马将他杀掉。他们还要拿他来作为要挟老赵的筹码,直接杀掉的话就连李应飞自己都要替他们可惜。

    无论何时,活着的人质远比死去的尸体有价值。

    然而一旦等赵从容赶到,情况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那谁也说不准。但至少李应飞相信,天下间能挡住赵从容的,寥寥无几。或许也还是有,但肯定不在这儿!

    到时候自己再机灵一点,配合一点,给老赵卖一个破绽,一切便都结束了。

    然后再从刚才那个破落院子里找回花生,等两人安全回到小阁后,自己再告诉老赵吴欲才是真正的凶手。这时候由老赵亲自出手,仍凭他吴欲如何狡诈如何老谋深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休想讨得便宜。

    真凶伏法,自己沉冤得雪,喜大普奔。

    李应飞想到高兴处,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李师侄,想什么这么高兴呢。走吧,你王师叔还在门外等你。”吴欲对陆风烟交待完毕,回过头,正好看到李应飞脸上莫名的微笑。

    李应飞笑容瞬间转冷:“呵,没什么。”

    “李师侄不愧是赵师兄的高徒,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别的不说,单是这份从容洒脱,便有几分赵师兄当年的风采。”

    李应飞懒得跟他虚与委蛇,直接闭口不言。

    两人走出前院,还没到正门口,便看见墙外火光冲天,门口吵吵嚷嚷,一直有叫骂声传进来。

    “姓李的,快出来!有本事和小爷真刀真枪干上一场,别跟个娘们似的,缩在门后面不出来!平白丢了赵师伯的脸!”

    “没错,当世第一人的亲传,竟然是当世第一怂包,啊哈哈——”

    “李应飞,快出来吧!吴院首的千金也护不了你!”

    哪怕明知这些只是为了激怒自己的小把戏,但李应飞人就在现场,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终是免不了怒火中烧。

    人不轻狂枉少年。

    李应飞就要冲出去,却被旁边的吴欲一把拉住。

    “就这都忍不了,如何成得了大事!”

    李应飞一愣,转过头莫名其妙看向他,心里狐疑:这老狐狸,又要想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三章 惟吾德馨

    “周师兄,令师让我们在此稍等片刻,是亲承要将李小贼押送过来。如今我们等也等了那么久了,可是人呢?”

    “周师兄,我知道吴师伯重诺守信,向来都是一诺千金。你就是让我在这大门口等上个一年半载,我也绝无二话。”

    “可是周师兄,咱们等得,我师父等不得呀!”

    说话的正是明武院的刘绝伦。

    昨夜他孤身一人追杀李应飞吴言,本是存了少一人少分一份功劳的念头,一个人正好霸占全部功劳。可没曾想吴言这丫头身上奇奇怪怪的宝物如此之多!

    尤其是最后那些青色的气珠封路的那一大手笔,着实让他败退了。从身体到心灵,彻彻底底的败退。

    就在他悻悻回转,准备与大部队汇合的时候,一个实力不知高出他多少倍的人影忽然凭空出现。于黑暗中,脚踏虚空,足不沾地。

    刘绝伦顿时就吓蒙了,以为来人正是赵从容,来为他的徒弟出气。

    没有半点犹豫,他当场跪在地上,正要磕头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说的不是寻仇一类的话,恰恰相反,这个人为刘绝伦点明了方向。

    李应飞和吴言逃走的方向。

    说完以后,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接消失在黑暗深处。

    但是刘绝伦识得,那人最后消失的一下,是鱼洄。

    号称郴山身法之绝的鱼洄。

    刘绝伦不敢再往下想,这些事情,不该他去想,也不是他能想的。

    他这时候甚至连沿着那人给出的方向追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是做了他认为最正确也是最安全的选择——与大部队汇合,然后将此事往上面禀告。

    至于最后怎么处理,上面怎么博弈,统统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一名棋子,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老实听令,遵命令行事,一切简单愉快。

    直到后来,所有人聚集到明德院的大门外,就连作为院首的师父王英伟都亲自,足以说明事态之严重。也侧面证明了,他见机之准确。

    刘绝伦之后,是周凌峰为难的声音:“刘师兄,你我都是作弟子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师父给我下了严令,在他老人家没有回来之前谁都不许放进去。我这要是放你们进去了,我这明德院大弟子的身份还要不要了,我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你也说我师父一诺九鼎。他既然答应了王师伯要交人,那就一定会交人。你且再等一等,也劳烦刘师兄代我向王师伯赔个不是,请他多担待一二。”

    周凌峰的这一番话,听得吴欲直点头。

    他这个大弟子,为人处世那叫一个没得说,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只可惜天赋差了点意思,要不然自己还真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心底叹息一阵后,吴欲忽然开口,朗声说道:“王师弟,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吴欲拼着得罪众人,也断不会将此子交出!”

    王英伟本来在后面坐得好好的,冷不丁听见吴欲居然还敢开条件,忍不住站起来往前一步,脸上怒容隐现:“吴师兄,之前我们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

    “不必多言,你听不听吧。”吴欲的声音大义凛然,听得门外众弟子窃窃私语。看来传言多不可信,这位吴师伯根本不似传说中那般软弱可欺。

    王英伟咬牙切齿:“你且说来听听。”

    “很简单,你们说此子有谋害老掌门的嫌疑,我可以把他交给你们。但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如果事情属实,他的确是凶手,再在众人面前行刑不迟。在审查没有清楚之前,在结果不足以服众以前,不得伤他性命。”

    听到这,李应飞已全然明白。这个吴欲实在是可怕,任何时候都不忘给他自己树形象、立人望。就连现在这种铁板钉钉的事情,他都还能想到拿自己顺手邀买一下人心,榨干一切能榨取的价值。

    只是简单拖上一刻,再惺惺作态地说上一番义正言辞的话,便能骗到绝大多数人。

    正所谓图穷匕见。他这个时候一改往日的懦弱怕事,树立起正直不阿的强硬形象,看来在抓住自己后,隐忍多年的吴欲终于准备要发动了。

    李应飞情不自禁转头看了一眼吴欲,这个藏得深不见底的家伙,这个谋划了这么久的家伙,直到快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了,也没有人怀疑过他。

    这样一个人,算计得如此滴水不漏,真的会不考虑到老赵那无视一切的武力么?

    在这一刹那,李应飞第一次对赵从容有了一丝动摇。

    即便路上老赵及时赶来救他,可吴欲难道就没有后手么?

    或许,出门以后,前路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光明。

    “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院内弟子前去通知你师父。相信要不了多久,赵师兄就会赶来救你出去。”大概是看出李应飞脸上的担忧,吴欲冲李应飞温和地笑。

    可不知为何,吴欲这一张明明是安慰的笑脸,此刻在李应飞看来,竟是让他不寒而栗。

    “走吧。人呐,这一生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磨难,可只要勇敢面对,终归都会过去的对不对。”吴欲拍了拍李应飞的后背,率先走了出去。

    李应飞默然,仁爱长辈的样子装久了,会真的变得仁爱吗?

    李应飞终是忍不住泛起冷笑,跟着那人踏出了推开了明德院的大门。

    厚重的大门两边,从上往下挂着两副门联。左边是:人魄地魄天魄魄魄超凡;右边则是:人魂地魂天魂魂魂入圣。

    一说的是武者修行武魄锤炼身体,最终越来越强,直至肉身超凡的境界;另一个则说的是灵术师不断打磨自己,通达天地最终灵魂入圣的境界。

    正中却挂着风马牛不相及的四个大字——惟吾德馨。

    无论超凡还是入圣,无论修武者还是灵术师,最终追求的,不外乎越来越强的实力,不外乎通天彻地的神通,不外乎与天地同寿的宏愿。

    这就是明德院大门口这对门联所要表达的。

    ——你们追求你们的力量,你们追求你们的长生,而我追求高贵的品德。

第二百五十四章 青山令

    移交的过程很简单。吴欲再次和王英伟强调,在未经审判之前不得伤到李应飞分毫。在得到王英伟肯定回答后,吴欲便放心地将人移交过去。

    毕竟是一院院首,当着三院弟子的面,吴欲也不担心王英伟会出尔反尔。

    倒是紧闭着的大门之内,有熟悉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应飞啊,记得吴师叔对你说的。勇敢,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转身之前,吴欲不忘嘱咐了李应飞一句,然后再和王英伟告辞:“王师弟,那么就此别过了。等我先处理好院内事务,再一道审理李应飞一案。”

    李应飞已经在手,王英伟再没什么跟吴欲好客气的:“你且管好你自家的事,李应飞一案用不着你操心。”

    吴欲拱了拱手,不再说话,招呼着周凌峰一同回去。并将哭闹不已的吴言关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由陆风烟时刻看守,寸步不离。

    “带走!”

    吴欲走后,王英伟轻轻横了李应飞一眼,没有跟他多作废话,直接向门下弟子发令。

    刘绝伦转身的时候,悄悄打了个哈欠。一大群人折腾了一宿,总算最后得到想要的结果。

    此时的队伍比昨天夜里的还要壮大,不单单有明剑院、明武院和明志院的诸多精英弟子,就连长老辈都到场好几位。

    之前担心吴欲万一转不过弯拒不交人,为了给他施加足够的压力,单是明武院就来了两位灵慧境的长老,明剑院和明志院也各有一位。加上院首王英伟,此时的队伍里总共有五位绝世武者。

    除此之外,院首徐晨雨与余定邦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毕竟机会难得,众人绝不愿眼睁睁看着李应飞和赵从容分开,而他们却没能把握这样的绝世良机。

    派出去传讯的弟子还没赶到,徐晨雨已经先一步飞了过来。看到被押在人群中间的李应飞,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有此子在手上,赵从容就不足为惧。哪怕他在郴山的声望最高,但只要他还回护李应飞这个谋杀老掌门的嫌犯,就是对他声誉最大的打击。

    在无法洗脱犯罪嫌疑以前,李应飞就是赵从容最大的弱点。

    所以他们千方百计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抓住李应飞,迫使赵从容站到整个郴山的对立面,进而降低赵从容的威望,瓦解他身上那无敌的光环。

    所以当看到李应飞的第一眼,徐晨雨便像是看到了胜利一般,难以压抑内心的喜悦,放肆地在众人面前畅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

    赵从容被逼走,王英伟低头,整个郴山再无一人能与他一争长短。掌门之位已是唾手可得。

    一切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看来这的确是天命所归。

    王英伟看着这个之前与他争斗多年的对手,心里也是感慨。如果他俩仍旧像原来那样明争暗斗,到头来只会便宜他人。说不定,最后还是由刚回宗的赵从容主持郴山大局。

    但,这绝不是与赵从容结下仇怨的他所希望看到的!

    一想到在一品镇时当众受到的耻辱,王英伟心中便有一团火在烧!

    在见识到赵从容那近乎无敌的气势之后,他深知再和徐晨雨内耗下去,永远也别想报得了这个仇。除非徐晨雨即刻低头退出掌门之争,由他王英伟登上掌门之位,调集整个郴山的力量。

    然而王英伟更加清楚,徐晨雨眼中那时刻含而不发的炙热火焰,便是人们常说的——名为野心的东西。

    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他自己退出权力之争。借徐晨雨的力量,借整个郴山之力,才有可能对付的了现在的赵从容!

    “徐师弟。”王英伟主动招呼刚刚赶到现场的徐晨雨。

    听得这声问候,徐晨雨也收了狂笑,轻声回应。连王英伟这样的莽夫也放下姿态了,他徐晨雨这点面子还是要做足的。

    “王师兄,辛苦了。等我登上大位,王师兄当记首功。届时论功行赏,明武院的弟子人人有份。”

    “没什么。你我现在同在一条船,都是为了对付那个人,做该做的事,出能出的力,谈不上什么功劳不功劳的。”

    徐晨雨轻轻一击掌:“说得好。郴山百废待兴,正是需要有王师兄这样觉悟的人!”

    王英伟不想听徐晨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随口敷衍了两句,然后问道:“人是交给你还是怎么办?”

    徐晨雨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李应飞,说:“背叛郴山,谋弑师长,正该当着全郴山的面公审,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好,好一个以儆效尤!”王英伟大感畅快,拍手迎合道。

    徐晨雨闭目轻笑,的确是以儆效尤,更是当着郴山所有人的面,逼迫赵从容与郴山决裂!

    这才是公审的真正目的!

    “将这个弑师叛宗的孽障,押回天启殿——公审!”徐晨雨大手一挥,高声喝道。

    “喏!”三院弟子中,明剑院一派的人齐声应道。

    便在这时,王英伟走了过来,在徐晨雨耳边小声说道:“数年不见,赵从容实力更加深不可测。之前在一品镇我和褚长老、徐长老以及朱长老,与赵从容有过一次交手。集我们四人之力,竟不是他一合之敌。可以想象,如今的他已经到了何等境界!”

    徐晨雨深深看了王英伟一眼,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正式公审之前,要谨防赵从容来劫人。”说罢王英伟左右张望一圈,又继续说道:“尤其是现在。以我们在场几人的力量,若赵从容一心救人远遁,我们怕是拦不下他!”

    徐晨雨听得眉头大皱。

    这时和徐晨雨一起赶到的余定邦也凑过来说道:“王师侄说的不无道理。为谨慎起见,我觉得可以让吴欲以代掌门之名,向各院下达青山令,就说谋杀了老掌门的凶犯已经捉拿归案,让各院觉醒了灵慧魄的绝世强者速速前来增援,包括所有的院首、长老!”

    “青山令?”

    “青山令!”

    徐晨雨和王英伟一起看向余定邦,同时重复道。

    “没错,青山令!除非叛宗下山,否则不得违抗!本来青山令乃宗门存亡之时的紧急令,轻易不得擅用。但是我觉得,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宗门存亡之际!”

    “郴山,不能再乱下去了!”

    最后一句,余定邦掷地有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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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944/ 第一时间欣赏诸神最后的希望最新章节! 作者:睿芮朱所写的《诸神最后的希望》为转载作品,诸神最后的希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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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最后的希望介绍:
世人皆有三魂七魄。
而他独有四魂。
院长说,甦醒了地魂就能接引天地。他生而甦醒人魂,灵术禁咒信手拈来。
师兄说,觉醒了七魄就有无上神威。他连一魄都没有觉醒,却已镇压诸天万界。
无他,因为他是——诸神最后的希望
PS:嗯,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q群讨论:1082162495诸神最后的希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神最后的希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神最后的希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