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破阵(一)
“为了你们无限可能的未来,为了你们灿烂夺目的青春年华,请一定要活下去,为了你们自己!”
这番鼓舞人心的喊话明细起了作用,这一群落在队伍最后方的学生们,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于绝无可能的情况下,拖着颤抖的双腿,强行维持着速度不减退。
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实在无以为继,被蒋晴云踢着屁股往前走,几乎是吊着口气苟延残喘。
如果这掉队的只有几个还好,关键是需要蒋晴云助力的起码是十好几个。也就是说,蒋晴云在一手抱着一个学生的情况下,还要一面跑一面用腿推着十几个学生。
这样大的强度之下,即便以她英魄境的实力,也无可避免地被拖慢了速度。
照这个速度下去,这十多个掉队的学生,最多还能踢上个三五轮,蒋晴云就会是第一个被身后灾厄之墙所吞噬的人。
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单凭蒋晴云一己之力,已经是无以为继,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
后面来的学生,那群二十六人的生力军,也都带着伤员。就连李应飞和花生这样萍水相逢的小家伙,也在帮忙。
而远在队伍前方的高首以及正哥儿所带来的那群护卫,明显也不可能过来帮忙。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蒋晴云其实也理解。除了高首之外,那群人中有着不少的高手,英魄境的强者也有好些个。他们此刻的养精蓄锐,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最后关头的破阵而蓄力。
说是赵从容的弟子也被困在阵内,可是真正赵从容来不来得了都是两说。要是他没有及时发现这边的情况呢,要是他晚来了片刻呢。
就算赵从容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可谁又知道他破阵之时需不需要帮助呢。
一切都是未知,所以这些老江湖的强者们,绝不可能把宝全压在赵从容身上,更不可能在此时此刻把力量浪费在他们这群素不相识的学生身上。
蒋晴云可以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她也明白,她这时候能做的,也只有鞠躬尽瘁,而已。
尽人事,安天命。
听起来多么的凄凉和无奈,只是上天往往辜负的只有不尽力的人。
就连蒋晴云自己都已做好了身陨道消的准备。偏偏就在这时,处在队伍最前列的高首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那声音不咸不淡,不大不小,不掺杂任何一点情绪,不带任何一点起伏。仿佛生怕说话声音大一点,说话情绪慷慨一点,都会浪费掉宝贵的能量一般。
身宽体胖的高首第一个停下,身旁的正哥儿第二个停下,然后一长串队伍缓步前行,渐次停下。
然而那光墙却没有停下!
落在队伍最后面的蒋晴云不敢停,也不能停。她只要停下来,用不了几个呼吸,她和这些学生都会被光墙吞噬。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刚刚停下脚步的人回过头,赫然发现那光墙气势不减,依然以毁灭一切的姿态碾压过来,当即就有人被吓出了声。
“六先生!现在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
“是啊,这一停下来,不等赵从容来,一分钟之内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求您想想办法吧六先生!”
高首冷冷一笑:“现在不停下来,还往哪里跑。”
比这番话还让人寒心的,是四面八方不断传来的动静。
除了高首以外,正哥儿的位置最靠前。他的目光很容易就越过高首硕大的身躯,看到了前方奔腾而来的光墙。
就在前面不远处,矗立着同样高大无边的光墙,同样的摧枯拉朽,同样的横扫一切。
第一次,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横行惯了的正哥儿,脸上也不禁透露出胆寒。
他惨白着一张脸,机械地扭头四顾,结果却骇然发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向,八方之外都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八面灾厄之墙,都已经近在咫尺。只不过有的一览无遗,有的却隔着高大繁茂的树木,看不真切,给人一种还很遥远的感觉。
但总有敏锐之人能够察觉,这已经火烧眉毛的危险。
比如此刻肝胆俱寒的正哥儿,比如心脏不争气地狂跳的李应飞,比如一直冷静观察着一切的蒋晴云,还有好多好多……
有的人一遍遍求着高首,有的人把希望的目光落在李应飞身上。而只有李应飞自己知道,他根本已是毫无办法。
没有办法主动联系赵从容,赵从容也无法定位到他们。他慌忙躲避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最终把视线定格在了为首那个死胖子身上。
只有这家伙,知道十方俱灭阵的破绽。
也只有他,实力最强。若说真有什么破阵的契机和希望,那都在这个从一开始就胸有成竹的胖子身上。
便在这个时候,环顾一圈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光墙的正哥儿,从最初的惊恐中缓过神来,扯着高首的衣袖说道:“小胖,赶紧想办法,八方光墙都要合拢了,再这样下去全都得完蛋!”
高首抬起头,闭目感受着天幕之外的动静,眉眼之间也是越皱越深。
这边闹出这么大阵仗,他赵从容感受不到吗!
一想到这,高首也不禁有些后悔,当时一念之差将赵从容骗向了南联的方向。如果赵从容真的一根筋朝着南方灵术师联盟一路南下,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他跑出极远的距离。
这么一来,哪怕万兽谷这边有十方俱灭阵这样大的动静,赵从容也不一定能察觉。
该死!
只是这一转念的功夫,周围的树木纷纷倒塌,然后被光墙彻底碾碎。八道光墙,第一次完整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高首面色凝重,望着彼此相连的八道光墙沉默不语。
这样的威势,果然与十多年前见识到的十方俱灭阵不可同日而语。
八面灾厄之墙首尾相顾,连接处严丝合缝,完美的构成了一个正八边形的巨型柱体。
但凡阵中之人,皆尽被困在这正八边形的柱体腹内。
绝大多数人看到四周合围的八面光墙,第一反应都是抬头望天。
然而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此时的天空仿佛被加了盖子一般,在距离地面十丈左右的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面正八边形的巨大光幕,正正就将这柱子盖住!
第一百六十六章 破阵(二)
当人们抬头的时候,看到的赫然是一面巨型天幕,给所有人的逃生之路,盖上了最严苛的盖子。
肉眼可见的光芒在离地大约十丈左右的空中绽放,给地面上的人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地面上的光墙已经如此可怕可怖了,忽然出现在天上的这面光幕,明显更加厚实,也更加盛气凌人。这样的现实情况摆在面前,那胖乎乎的六先生居然说破绽在这上面?这胖子不会是冒充的吧!
别的不说,单就是头上这幅天幕砸下来,所有人都得玩完,还谈什么破绽,谈哪门子破阵!
所有人都在疑惑,都在怀疑,只有李应飞除外。
总觉得有什么头绪,在脑海中若隐若现,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睁大了眼,仔仔细细观察顶上这最厚重的光幕,可惜一无所获。
难道破绽不在这面光幕本身?可那胖子不止一次说过,这大阵唯一的弱点就在顶上,而且还是在大阵合围之时的顶上。
李应飞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地上那八面光墙。
便在他将目光移回地面,不再死盯着顶上那道光幕之时,他的目光接连扫过八面光墙,尤其是八面光墙各自的连接之处。
仿佛有一道光划过脑海,照亮了黑暗的同时,顺手揭开了笼罩的迷雾。
再抬头时,李应飞几乎已经认定,高首所说的破绽指的是什么。
他欣喜地张开了嘴巴,想要把这一消息告诉全部人。然而在那一瞬间,有一道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那浓烈的光,以一种嚣张至极的姿态夺目绽放,甚至压过了不可一世的光墙,压过了头顶厚实的天幕。
“这……就是传闻中的飞狐书生!”
“啊哈,六先生终于肯出手了!”
随着那道冲天而起的光芒,人群中响起了兴奋的呐喊声。不需要过多赘述,人们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相较于远在天边的赵从容,这就在所有人身边的绝世强者才是眼下真正的救星,大伙儿心中的顶梁支柱,全部人的希望。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天上,甚至连夹着学生奔逃中的蒋晴云,也偷空抬头瞄了一眼。
天空中,全身上下萦绕强烈光芒的高首,此时看起来哪还有半点肥胖的感觉!每壮出一圈的躯体,都是力量的外显。越庞大,越充满力量。
“小胖加油!”正哥儿兴奋地大喊,为自己的人打卡助威。
仿佛真的听到了这句助威一般,高首忽然伸出右掌,直插头上那面巨型光幕。
眼看手掌即将触碰到那光幕,高首忽然屈指成爪。也正是在这一刹那,一件青铜色的拳套凭空出现,霎时间套在了高首右掌之上。
这一刻,高首右掌上绽放的光芒,也赫然变成了青铜色。
威风凛凛。
这就是绝世强者,这就是凡尘之上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爪牢牢吸引;所有人的精神,都为这份力量所慑服。
这已是天地之力!
只不过对面的光幕,同样也不属于凡间的力量,同样也是天地伟力!
这是一番火星撞地球的碰撞,这是超人与天地之战。
“呀——哈!”
眼看即将撞上这层天幕,高首速度丝毫不减,反而是一再加速。一声音爆刚刚震响在众人耳边,高首又陡然发出一声暴喝。
一些意志薄弱者几乎当场就要晕厥。
李应飞眼睛一眨不眨,仔细观看高首的每一个动作。果然如他所想,高首冲向的地方,恰好是正八边形光幕的点对称中心。
刚才电光火石的一瞥,李应飞心中隐隐有一丝领悟。而如今高首的行动,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想。
八面光墙持续不断地往前推进,其实也是这个八面体坍缩的过程。光墙推进的同时,这个八面体也越来越小,光墙之间必然有着相互碰撞、撕扯和挤压的暗力。
地上的八道光墙还好,相互间暗力的较劲只有上下左右四面,而且均匀地分布在四个方向,相隔甚远,受力非常均匀。
而上面这道刚刚出现的天幕就不一样了。它在往地面下压的同时,受到八个方向的挤压。八个边,就要承受来自八面光墙的力量。这些暗力,最终都会向着这个正八边形的点对称中心涌来,最后受力的,就是这个点。
而这个点,大概率就是高胖子所说的破绽!
要不然,这个狡猾的胖子怎么会一直等到现在才出手,而且一出手就瞄准了这个点。
将一切捋顺之后,李应飞颇为激动地咬着牙,瞪着天上的那道光影,期待着对方瞄准了这破绽,然后一举破阵。
“痛痛痛……”
被李应飞扶着的伤员痛地龇牙咧嘴,一只手连连拍打着李应飞的胳膊痛呼。
原来李应飞激动之下,不自觉捏紧了手心,却忘了自己一手还扶着伤员,顷刻间将那学生的腰捏得一片青紫。
李应飞飞快地回过头,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来得及说了声抱歉,头顶的天空蓦然炸了。
一阵无声的爆炸,于高首的青铜色铁掌和浩瀚天幕之间陡然爆发。散发着青铜色光芒的铁指,在插进光幕的一刹那,连闷响都没来得及发出,两大伟力之间的碰撞瞬间产生无形的气爆,由爆炸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辐射。
气爆产生的涟漪瞬时千里,李应飞刚刚有所感应,脑子里便成了一片空白。
“嗡——”
整个脑海里都是这个声音,脑袋像是要被撑破了一样剧烈的疼痛。
在这一瞬间,李应飞做了一个和现场大多数人同样的动作,双手捂住耳朵抱头痛呼——虽然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在李应飞抱头的一刹那,他的身边响起了“咚”的一声。
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那名受伤的学生都远不及李应飞。此刻在这撞击产生的剧烈波动面前,更是不堪一击,瞬间昏了过去。再加上这时候又失去了李应飞搀扶,立马摔倒在了地上。
在这强烈的冲击面前,除了少数的那几个英魄境强者之外,大部分人都和李应飞一样,有着剧烈的不适,都感觉仿佛脑门受到重击一样不住嗡鸣。
而还有少数十来个有伤在身的学生,更是不堪重负直接晕倒了过去。
这样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自然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满。他们一边痛苦地捂住头,一边在口中喃喃咒骂。
只不过当震颤的感觉消失,脑海里再不是一片空白的嗡鸣时,他们抬起头,看到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笑逐颜开。
大喜,过望!
第一百六十七章 破阵(三)
没错,大喜过望!
这大概是他们进入这密林以来,最开心的一刻。
第一个睁眼看到周围景象的人,高兴地惊呼了一声,把周围大部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于是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欢呼声此起彼伏,就像是,像是他们已经真正得救了一样。
李应飞也高兴,但是相对于有些癫狂的人群来说,他就显得太过冷静了。
花生在一旁看在眼里,于是开口问道:“怎么小师弟,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花生师兄。”李应飞回头看了花生一眼,勉强笑笑,然后又转头看向前方的光墙。
人们有理由庆祝。
一直以来,无论是蒋晴云和云海城的学生,还是懿王府的这拨人,还是李应飞和花生,甚至于高首,都被身后的灾厄之墙撵得东奔西跑,宛如一群丧家之犬。
无论是谁,在这湮灭一切的光墙之下,都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尤其是这灾厄之墙不断加快的速度,一点一点拉近与众人之间距离的同时,也一点一点侵蚀着人们的心防。
然而在这一刻,在十方灾厄之墙已经快要合拢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几乎是精疲力尽,被掏空了力量和意志的时候,四周的光墙忽然停了下来!
没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十方灾厄之墙,地上那面自不必说,矗立在周围的八面,以及苍穹之上的那面,同时顿了下来。
就像那被木棍卡住的滚轮,骤然卡顿。
光墙停下来,对场上众人来说,即意味着生机。
没理由不高兴,不为此而庆祝。
包括李应飞。
他其实也高兴。他高兴是因为那破绽果然真的存在,高胖子只此一击,便瞬间让大阵卡顿。
只是他更加忧虑,对高胖子此后还能不能拿出更强的攻击来持怀疑态度。
“这样一来,至少为大家又赢得一线生机。只不过……”李应飞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所以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花生知道小师弟素来聪明,这可是他从小见识到大的。小师弟的担忧,必然有一定道理,他不得不郑重以待。
“我也不知道我的判断对不对哈。”李应飞抬头,看了眼有如天神般,单手只掌托起了一片天空的男人,轻声叹息:“希望我是错的。”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十方俱灭阵的弱点,或者说唯一的破绽,就在大阵行将合拢,顶上这面灾厄之墙显现出来开始,这面灾厄之墙的中心处!”
“这胖子显然是知道这一点,而且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所以刚才的这一击,不说孤注一掷,但多半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力量。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面对如此强势的杀阵,他不可能还有所保留。尤其是在唯一的破绽已经出现的情况下。”
花生已经明白了李应飞的意思,原本放松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忧色:“所以说,如果这一击不能破阵,那以后就都没机会了?”
李应飞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担心的就是这样。没错,看起来像是大阵被胖子制住了,所有的光墙也都几乎静止不动。然而他的力量也就仅限于此了。”
“如果始终无法破阵,那么眼前这样的情况不可能维持太久。”
“——我不信这胖子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李应飞抬头,看着天上一柱擎天的高首,眉头紧皱。
此时的天空中,高首正拼尽全力,抵御着灾厄之墙那庞大的力量。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自头顶源源不断压下。
多少年了,他从未感觉自己像现在这般如此接近死亡。
一如李应飞所言,高首最开始是打算一鼓作气,尝试着从这个唯一的破绽处冲破十方俱灭阵。他几乎是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量。如果这样还不能破阵,那么于他而言,就再没破阵的可能。
然而当青虬拳套触及到光幕的那一刹,他就已经明了,想要以一己之力突破这种层次的十方俱灭阵,根本绝无可能!
浩瀚无匹的力量,就宛如成千上万的英魄境高手齐心合力,同时挥拳一般。那种山呼海啸的威势,早已不是量变那么简单,而是的的确确的质变。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这让天地色变的伟力之下,苦苦支撑而已!
戴着青虬拳套的右手竭尽全力撑着天幕一般的光墙,同时也一拖九连带压制着耸立在地上的八面灾厄之墙。
顶天立地的形象,救世主般力挽狂澜,让地上众人清一色地献上毫不吝啬的由衷赞美。唯独处于赞美声中的高首,心里早已是骂开了花。
该死,该死!赵从容真的是猪吗这么好骗!
刚才这一下撞击产生的冲击波,足以辐射到司茅以东以南以随便什么地方。如果赵从容没有进到南联,无论如何这会儿都该到了。
笨蛋,蠢猪,笨死了!
骂归骂,但坐以待毙绝不是高首的本色。
如果说刚才那一下用尽了他九成九九的力量,剩下的是即便加上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的0.01成。然而这0.01成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却有可能发挥出完全想象不到的作用。
甚至是扭转整个局势。
而此刻,这0.01成的力量便在他的左手凝聚成光,或者说光箭。
“哥,我错了哥。哥你要再不来就得去下面去找你的宝贝徒弟了。”最后时刻,高首又恢复到飞狐书生时的不羁,自我调侃般抖出了这样一句。
一句玩笑话说完,高首左手手腕一抖,催动着光箭破障而出。
噗——
那是声音,被撕裂的回响。
只不知那光箭是因为无形无质的气凝集所致,还是因为速度太快势头太猛的原因,总之那一直以来无坚不摧的光幕,最终没有能够阻挡住这只光箭,被它冲了出去。
眼看光箭突破光幕的封锁,一飞冲天地冲了出去,高首的表情像足了偷到鸡的狐狸,一脸全是坏笑。
估摸着光箭已经飞得足够高,高首左手用力一握,光箭轰然破碎,恢复到最纯粹的气的形态。
粉色的气……
“嘿,宝贝,对不起,不是真心想骗你,只是不得已……快回到我怀里……”
当粉色的气在空中炸开,高首一边耸着肩一边眯着眼,口中哼着香艳的小调,左手还不停地在虚空中画着写着,看那笔画顺序,赫然竟是一个狂放的“赵”字!
小调还没有哼完,手上的赵字已经写完。
十方俱灭阵之外,高高的天空上,在那光箭炸裂的地方,一个巨无霸般粉色的“赵”字,迎风招展。
第一百六十八章 破阵(四)
远在十方俱灭阵的上头,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之上,一个风骚招摇的粉色“赵”字,霸占了一整片的天空,看上去无比的耀眼夺目。
大阵往北没多远,那灰石山的半山腰上。周胤眯着眼,眉头微微皱起,盯着天空那个几乎横跨了半个万兽谷的大字,满脸都是问号。
“陛下……”一直随侍在周胤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青衫男子,第一次,将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拿了出来。
欲言又止。
等到他将双手拿出来以后,才发现,这双手已经无处安放。
年轻的皇帝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确切地说,是抬头望着天上那个大字。
他实在是纳闷。不明白阵中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能够将十方俱灭阵逼停,这份实力委实值得称道。如若不是为了大业,周胤都忍不住要拿出爱才之心,将他招入皇家。有着这样实力的人,却搞出这么一个风骚粉嫩的东西出来。
难道说,这家伙是一个实力超强的变态吗?
还是说,这是一个什么超强的招式,从外面里应外合破阵?这个巨无霸一般的大字最后莫不是会砸下来?
便在周胤胡思乱想的时候,青衫男子开了口,却仍旧没有把他从神游中拉回来。
听到亲信在开口叫他,周胤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粉色大字,随口答了一句:“大先生有话请讲。”
意外地,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一点声音,反而是久久的沉默。
周胤也不在意,只是盯着天上那个硕大无比的粉字,左看右看。
当一个东西大到超出视野范围之外的时候,就很难再看清楚这个东西的全貌。
眼下这个粉色的“赵”字就足够大,而周胤等人偏又在半山腰上,相隔的距离又并没有多远。虽然不至于超出视线范围之外那么夸张,不过也已经到了让人难以分辨的地步。
所以周胤看了好一阵,猜到了这应该是一个字,但却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字。
总之够大,够粉!
周胤把目光转向阵中,那最顶上一面正八边形的光墙之下,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十方俱灭阵的身影。
最终周胤还是笑了笑:“这家伙,实力不错。”
青衫男子一声叹息,“陛下……”
“你们说,他能够破得了朕的十方俱灭么。”周胤终于回过头,朝着自己的左膀右臂问道。
不等离周胤最近的青衫男子说话,一旁的向问东已断然开口。只听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绝无可能!
陛下,此人虽然厉害,但十方俱灭阵的威力又岂止于此。虽然给他侥幸碰到了阵眼,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目前这样的情况,他维持不了不多久!”
周胤转过头,面向向问东,目光却遥望着头顶粉色的大字:“那上面这个又怎么说?”
向问东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狗急跳墙,故弄玄虚尔,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周胤点了点头,又看向青衫男子,问:“大先生,你怎么看。”
青衫男子脸上满满都是苦笑,第三次开口道:“陛下……”
“你说。”
“下面这个人,是我的师弟。”
“哦?”周胤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捉摸不定的微笑:“我不知道我这小堂弟身边竟还有书院的人。是书院六生中的哪一位?是排行老三的天命书生,还是排行老六的飞狐书生?”
青衫男子垂着脸:“陛下圣明。老三早些年捐躯赴国难,随赵从容刺杀龙神,自此一去不回。眼前此人,正是老六飞狐书生。”
周胤有些得意地轻笑,自顾自地解释起他猜测的理由:“书院六生之中,目前就只有老三天命书生和老六飞狐书生下落不明。老三在刺杀龙神那一役中失踪,生死不知。我也估计多半是这个老六!”
“老三是烈士,回头我就在明珠广场给他立个雕像,纯金的那种。”
说完老三,再说老六的时候,周胤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当年坊间传闻,老六飞狐书生因为一女子与人结仇,最后人间蒸发。所有人都猜测他被人干掉了,没想到却是去了懿王府。藏得可有够深的,一藏就是十几年。”
“老六的行踪,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断了。至于他隐姓埋名藏进懿王府,实乃是他个人行为。属下不知情,整个书院也不知情。”
“哦,我还以为你们书院四处撒网,连懿王府也下了注。”周胤呵呵一笑,似是随口开了句玩笑。
“陛下圣明,绝无此事。书院是陛下的书院。书院上下,也只忠于陛下一人而已。”
“我拭目以待。”
青衫男子低着头,上前探了一小步。直到这时,那双局促不安的手才终于找到放的地方。
郑而重之地,青衫男子跪伏在地上,双手伏地,高傲的头颅拜伏在手背,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陛下,臣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青衫男子略略抬头,言辞恳切:“数百年来,书院一直侍奉皇室,忠心耿耿始终如一。毫不夸张地说,书院就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
“而今老六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挡在了陛下面前,绝非是有意为之。微臣敢以性命担保,老六并不知道他违抗的是当今圣上,是整个大明。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恳请陛下念在书院数百年鞠躬尽瘁护卫有功,念在老六并不知情的份上,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吧!”
周胤居高临下,盯着地上的青衫男子。大约过了几秒钟,他走过来,在距离青衫男子约莫只有巴掌远的地方停住,然后蹲了下来。
面对面。
周胤在青衫男子眼中看到了很多很复杂的情感,有忠诚、有勇敢,有情、有义,有期望、有不安,等等等等……
然而青衫男子却在年轻的皇帝陛下眼中,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感情。
“先生啊——”
陛下终于开口,只是这首次出现的称谓,只是这唏嘘的语气,让青衫男子感到由衷的不安。
“朕的堂弟,不也在阵里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破阵(五)
没有人真的在意究竟师兄弟亲还是堂兄弟更亲。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哪怕是你亲爹来了,也比不过皇帝身边的一条狗。
更何况那还不是一条狗,那是身上流淌着和皇帝一样金色血液的小王爷。
一句话说完以后,周胤没有继续蹲在青衫男子面前。以他的帝王之尊,偶尔一次蹲在臣子面前,是震慑。蹲的时间长了或者蹲的次数多了,那就不是震慑,反而是有损帝王威严了。
周胤走后,留下青衫男子独自一人,继续跪在原地一动不动,连跪伏的姿势都不曾变过。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是怎样,只是从他呆滞的神态,空洞的眼神中,让人看到了另外一个大先生。
一个不再洒脱自若的大先生,一个不再不怒自威的捉刀书生,一个无助的、与凡人一般无二的中年男子。
一个连自己最亲的同门师弟都救不了的软弱师兄。
远方,灾厄之墙的光幕越发强盛。青衫男子看着那个在光幕下苦苦挣扎求存的身影,空洞的眼神越发迷离。到最后,在他的眼睛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十方俱灭阵,没有遮天蔽日的光幕,更没有那个以一己之力硬抗整个大阵的胖子。
有的,只是嫁与帝王家的身不由己。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自己的错,只是身不由己。
***
大阵之内。
在早些时候与众人的交流中,高首已经猜到,幕后主使者必定会留下人手在对面的灰石山上观察这边的动静。
只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些人里面,竟然会有和他从小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大师兄。
头顶的灾厄之墙,就像是燃烧着的光,从里面往外面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此时高首根本也无心去探究外面的情况。
僵持的局面仅仅只维持了几十秒,地上的人们赫然发现,周围的八面光墙再一次动了起来。
虽然再次启动的光墙,速度并不快;虽然这个速度,看起来比蜗牛快不了多少。但是,只要光墙又开始往前,那即意味着高首在于十方俱灭阵的较量中落了下风;意味着以高首一人之力,根本破不了十方俱灭阵。
更不用说,这再次启动后的光墙,肉眼可见的,在不断加速!
被光墙支配的恐惧,再一次于众人心中蔓延。
正哥儿焦急地冲着天上大喊;“小胖,怎么回事啊!加把劲儿!”
天空之上的高首闻言苦笑了一下,他倒是想加把劲,可问题是现在他已经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还怎么加。
没有放出求救信号以前,还可以说没尽够全力。虽然微不足道,但始终有那么0.01成的余力保留。因此哪怕头上的压力再大,高首也可以泰然自若地自我催眠,心理防线固若金汤:反正我又不是百分百的状态。
然而自从他将那求救信号给放了出去,左手一并举起,撑开气压抵御光墙那一刻开始,心里的这道防线便彻底没了。
意料之中的,加上这0.01成的力量之后,头顶的压力并没有一丝一毫地减轻。诚如蒋晴云若言,这光墙的力量来自于众生之气,这里的众生自然便是皇帝身边的三千殿前司,大明朝最精锐的一支部队。
这样的力量集合,哪怕只是十分之一,也足以让绝世境界的高首捉襟见肘。
来自光幕的力量无匹而浩瀚。这一刻,用尽了百分百力量的高首只觉得艰难无比,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正是在这样的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平衡之势立马被打破,灾厄之墙再一次以碾压一切的态势向前推进。
实际上,光墙的力量并没有增强,与之前根本毫无差别。只是之前的高首,虽然也觉得艰难,但是由于还保留着0.01成的余力,所以与之抗衡的底气尚在。而当他用尽全力之后,发现根本于事无补,头上的光墙依旧无法阻挡,这时候那道最后的心防也已经不在,士气瞬间土崩瓦解。
没有几个人,能够在明知不敌的时候还能保持斗志。即便强如绝世也是一样。
这其实与有没有勇气无关,只是纯粹而强大的心理暗示。
就好比赵从容传授李应飞和花生盈虚神剑真诀之前说的那句话一样:“当你在心里觉得自己打不过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一如此刻的高首,哪怕这已是他的巅峰力量,哪怕这份力量比之前维持平局的时候还要更加强大,也无法挽回地节节败退,一点一点被头上的天幕压下。
因为在使出全力的那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绝非十方俱灭阵的对手。
“来人——帮忙啊!”
地上的灾厄之墙在逐渐推进,蚕食着众人最后的生存空间。而天上那面,同样也压着高首不断向下。
高首拼了一条胖命,双手死死撑着光幕,蓦地往下探头吼出了这么一句。
地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没有动静。高首遂又气急败坏地吼道:“觉醒了英魄的都给老子上来!一个个坐着等死啊!”
一众强者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天而上,以高首为中心,各自撑开了气场,与压下来的天幕正面相抗。
截至到现在,留给众人的空间已经不多。八道灾厄之墙,组成了一个正八边形。随着正八边形呈几何级缩小,所有人自觉地缩成了一个圆圈,圆圈外面不远处,就是那意味着死亡的灾厄之墙。
九道冲天而起的光影,让身处圆圈的人们安心了不少。九个飞天的身影,即意味着九个英魄级的强者。这样的力量,放在绝大多数地方,都足以横扫一切。
九名英魄境的强者,全部都是正哥儿带来的护卫。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觉醒了英魄,却没有动。那便是蒋晴云。
一来她生性谨慎,且对危险有着异于常人的直觉。她不认为一个绝世再加十个英魄境强者就能破得了此阵。二来地面剩下的这百来人,也需要人照应。尤其这些人当中,还有那么多重伤的学生。
只是这么一迟疑,地上便只剩下她一个觉醒了英魄的强者。
第一百七十章 破阵(六)
九名英魄境强者的加入,让高首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也让他有时间喘了口气。
他一边回着气,一边指挥刚来的九人围绕阵眼不停轮转,以便均匀分摊顶上这这层天幕的压力。
强如高首这个级别的绝世强者,直面这层天幕亦觉得艰难,更何况区区英魄境。所以刚一上来,高首便立马指挥这九人轮转分流,将压力平均分到每一个人头上。
即便如此,这九人也觉得承担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千钧压力。
哪怕以高首对十方俱灭阵的了解,指挥着他们处处只针对阵眼发力,起到了二两拨千斤的效果;哪怕九人依靠着不停地轮转分流,让这千斤的压力均摊到九个人身上。
一时间,这九人对高首的敬意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六先生,刚才你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强度?”一个黑脸汉子把他那张黑脸都挣红了,咬着牙难以置信地问道。
“呸——”高首吐了口因为脱力而有些发干的口水,强笑道:“那可不,妈妈的,把老子精血都榨干了!”
一句熟悉的江湖荤话,瞬间将几人的关系拉回到懿王府的时候。众人一起哄笑:“胖爷什么缺过肥肉和精血了。”
高首抖了抖那堪比女子的胸脯,也笑:“是不缺。不过肥肉不用说了,精血是多多益善啊。”
另一个刀疤脸奋力抬头,看了眼头上遮天的光幕,感到有些背脊发寒。不过好在眼前局面得到控制,不管是头上的天幕还是地面的八道光墙,都再一次地停滞不前。这让他欣慰的同时,又感到有些焦虑。
“胖爷,这些鬼东西没完没了的吗?照这种程度,弟兄们可坚持不了多久啊!”
高首回过头,望了眼刀疤脸。好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之极的情绪冲了上了。不过飞狐书生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来的,他深知这时候自己无论有什么情绪,都决不能表现出来。
深吸一口气之后,高首将这股烦闷强压在心里,一张圆圆的脸上笑容依旧:“兄弟,再坚持一会儿。看到天上粉色的大字没有?我已经给赵从容发了信号,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赶到。以控灵术之玄妙,瞬息千里不是问题。说不定此刻他已经到了,就在外面寻找破阵之法。”
这句话是说给刀疤脸听的,也是说过其他八个人听的,更是说给高首自己听的。
从发现十方俱灭阵的那一刻开始,高首所有的希望便都在赵从容身上。至于集众人之力破阵,不好意思,他从未寄望于此。这些人唯一的价值,也就是多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便如此时此刻一般。
周围的光墙再一次的停下,让地上剩余的人陷入了短暂的狂欢。九名英魄境强者所带来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不再往前推进的光墙,意味着这群人再次赢得了一线生机。
失而复得的生存空间,引得一些人激动地痛哭流涕,甚至有的当场就朝着天空跪下,向着高首等人的方向顶礼膜拜。
截至目前,每一寸每一分土地,都是这群人的生命线。灾厄之墙每推进一分,意味着人们的存活几率就少了一分。
所以当光墙被逼停,怎能不让这群已如惊弓之鸟的人们感激涕零。
正哥儿此时更是由衷的骄傲和自豪。力挽狂澜、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都是他的人,都是他懿王府的人。他们大出风头,就等于是自己大出风头。这怎么能不让一心笑傲江湖的正哥儿自豪,怎能让他不骄傲。
正哥儿享受这种救世英雄的感觉。
他背着手,晃着腰,穿过一排跪倒在地上的人,最后走到了李应飞面前。
“放心吧琥珀兄弟,有我的人在,一切都没有问题。”
李应飞倒是没想到这家伙会过来搭讪,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李应飞态度冷淡,明显是不怎么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正哥儿也不着恼,反是乐呵呵地笑着说道:“琥珀兄弟,难道还在为那天买剑之事生气?放心吧,君子不夺人所爱!而且我正哥儿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哪怕再喜欢,我也只会堂堂正正去争取,绝不会仗势欺人,或者在背后耍什么阴谋诡计!”
李应飞想起那天在安顺客栈的那个“高手”,就是他害的自己现在一用劲就流鼻血。这家伙竟然还有脸在这儿说什么不仗势欺人,不在背后耍阴招。
见李应飞冷笑不语,正哥儿依旧耐着性子。只不过这次他换了个话题,重新说起了当前的局势。
“其实你完全可以告诉你师父,让他不用来了!”
这话一出口,立马引得李应飞诧异地抬起了头。
只听正哥儿继续说道:“你我兄弟投缘,我就实话跟你说吧。这小胖跟了我十多年,从我记事起就跟在我身边了。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为人机灵,会说话也能办事。不过胆子也小。十多年来我从没有见他出过手,还以为他就是个没有涉足武道的普通人。”
“呵……”正哥儿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没想到这死胖子藏得有够深,连我也敢骗!”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我的目光见识,我敢断定,这死胖子绝对是觉醒了灵慧魄的绝世强者!和你的师父赵从容是一个等级!”
“当然,要论真正实力,小胖肯定是不如你师父的。但是我这九名护卫,同样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之前小胖一个人就能够将这些破烂光墙给逼停,如今再加上这九名一流高手,要想破阵简直是易如反掌!”
听到这儿的时候,李应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说这场上,有什么人对当前的形势并不感到乐观,除了直觉惊人的蒋晴云,就非李应飞莫属了。
理由很简单,只需要稍微想一下高胖子之前所说的话,以及高胖子和这九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高胖子和这九个都是懿王府的人,彼此知根知底,或者说,高胖子对这九人知根知底。
高胖子只说他破不了此阵,要等赵从容来破阵。期间压根提都没提过这九个已经觉醒了英魄的家伙。说明他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由此可以得知,高胖子破不了阵,高胖子和这九个家伙加在一起也破不了阵,高胖子要等赵从容来破阵。
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阵(七)
“太想当然了。你家的高胖子,在加上这九个人,顶多也就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要想破阵,呵,绝无可能!”
正哥儿那边刚信誓旦旦地大声宣布,说有自己的人在破阵轻而易举;这边李应飞立马不留情面地回应,说绝无可能,想都别想。
刹那间,正哥儿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仿佛还不够打脸似的,李应飞又加了一句:“而且这样的局面还不知道能拖多久。刚才高胖子也才撑了不过一分钟。这九个人,怕是一分钟都够呛。”
正哥儿终于忍无可忍:“胡说八道!危言耸听!既然你如此看不起我的人,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有什么不敢。”李应飞也是少年心性,昂首应道。
“好,有脾气,我喜欢!”
“说吧,怎么赌?”
正哥儿眼珠子急转,最后还是落到李应飞腰间长剑上,嘴角上的笑容满满都是“我想要”。
“如果他们破了此阵,那就是你输了,你的龙牙剑就归我。如果他们破不了,甚至像你说的那样,支撑不了多久,那自然是我输。还是那句话,懿王府的宝库里,你随便挑一件。或者你有什么其它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好,就按你说的办。”李应飞抱着手冷笑。
这时候花生皱着眉头,冲李应飞喊道:“小师弟!龙牙剑是师父亲自为我们铸造的,怎么能拿来作赌注!”
“放心花生师兄,我心里有数的。”
正哥儿生怕李应飞反悔,连忙在旁边添油加醋:“想好了没有,要是怕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要到时候输不起又反悔,那才不是大丈夫所为。”
“切,我会怕输?我怕你到时候输不起心疼你的宝贝!”
“哈哈哈——”正哥儿抬头哈哈笑了:“放心吧,已经到手的东西,哥们我从不心疼。所以不要怕我心疼,就怕你赢不了!”
李应飞也跟着笑了笑,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又暗了下来。
正哥儿一看情况不对,生怕他反悔,连忙问道:“喂喂,你咋了?不是真要反悔吧……”
“我是觉得,不管怎样,我都是输了。”
正哥儿不解:“此话怎么说?”
李应飞喷出最大一口浊气,重重叹了一声:“如果你赢了,我只是输给你这把剑;如果你输了,老赵又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如果不能,我输的就是这条命。”
说道这,李应飞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战况,自顾自地说道:“这么说来,我其实还希望你赢。只是,看情况不可能了。”
“额……”
听到李应飞这么说,正哥儿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两人现在其实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是同生共死也不为过。
便在这时,有凄厉的惨叫声,从天上传来。
李应飞一动不动,望向天空的眼睛,有些怔忡。
太快了!
崩得太快了!
李应飞有想到这九个人加上去也坚持不到多久,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就他们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一分钟都还不到啊!
这声惨叫声,仿佛在所有人的心上扎了一针。尤其那群受伤的云海城学生,吓得手慌脚乱,纷纷抬起头,看看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信心满满的正哥儿,此刻也脸色煞白。他心里想的已经不是什么打脸之类,而是想的琥珀那家伙说的:如果他赢了,那就是在场所有人输了。
命都没了,不是输了是什么!
他咬着牙,瞪大了眼睛朝天上望去,挨个扫视了一遍,才发现发出惨叫声的,是一个铁甲武士。
这家伙叫什么来着,曹昊还是曹日天来着?记不得了,反正九个人里最嚣张的就是他。这家伙,仗着一身祖传铁甲耀武扬威,一天到晚吹嘘什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
这一次,怕不是也仗着那铁甲得意忘形了吧。
这混蛋,要是因此坏了大事,回去一定弄死他!
正哥儿看得清楚,这个不知道叫曹昊还是曹日天的家伙,此刻正抱着右手腕大声痛呼。看情形,像是整个手掌齐腕断了。
正如周正所预料的那样,就在数息以前,以高首为中心的十个人合力之下,将压下的光幕牢牢顶住。便在这时,这个叫曹昊的家伙以身示范了一次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眼看头顶光幕被控制住,曹昊不禁泛起一种这上古遗阵也不过尔尔的错觉。下意识地,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矛盾之争的念头。
这灾厄之墙的光幕就是杀伤力超强的利矛,自己身上的祖传铁甲则是至刚至强的坚盾。两相碰撞,就是最强的矛与最强的盾之争。而曹昊有信心,自己身上这套久经考验,与他同生共死过无数次的铁甲,完全能够挡住灾厄之墙的侵袭。
这个念头甫一诞生,便宛如魔鬼般缠绕在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哪怕现有的理智不断提醒曹昊,现在不是尝试的时候,但他仍然忍不住撤去了环绕在掌心的气。
没了气的保护,曹昊的手掌与光幕之间再没了缓冲,相当于裸露在灾厄之墙的光幕面前。
与此同时,曹昊手指回握,改掌为拳,以覆盖在手掌背面的甲片迎上头顶的光幕。
仿佛泥牛入海,曹昊的右拳在触及光幕的一刹那,瞬时融化进了光幕之内。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以至于连曹昊自己都来不及反应,只是骇然至极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拳一点点如尘埃般散落。
而当痛感从右手腕处传来,曹昊本能反应地抽回右手。而这时候,他的整个右手手掌已经彻底没了。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曹昊嘴巴里传了出来。
“不要啊!”高首闻声回头,看见捂着右手痛呼不已的曹昊,第一时间大声喝止。
然而已经迟了。
这个临时组建的十人小阵,本就缺乏默契,这时候再突然少了一人之力,阵势瞬间土崩瓦解。
包括高首在内,其余九人瞬间觉得头顶压力大增,已到了无力阻挡的地步。
终于,天幕下压之势难以阻挡。地上的八面灾厄之墙也以一种无可逆转的姿态全速推进。
如之秋风,横扫落叶。
旁边的几个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高首脖子上每一根筋每一条血管,绷得笔直挣得通红。
只听他声嘶力竭吼道:“赵从容你个蠢货,再不来你的徒弟都要去见你祖师爷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破阵(八)
“赵从容你个蠢货!再不来你的徒弟都要见你祖师爷了!”
形势已然岌岌可危,然而高首这般近乎于疯言疯语的大喊,仍然让现场诸人目瞪口呆。
而作为事主之一的李应飞,也感到脸颊有些发烫。眼看八道光墙如风卷残云般横扫一切,老赵如果真的来不了,见祖师爷肯定是见定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被这样说,始终是少年脸薄。
便在高首身后,同他一起被光幕压着节节后退的刀疤脸,一面死命举手撑着,一面咬牙说道:“都到这时候了还没来,他赵从容究竟来得了吗!”
便在这个时候,刀疤脸身后的空气开始旋转、凹陷,顷刻间在这片空间形成了一个一人高的漩涡。
像漩涡,又似是喇叭。
“哈哈,六先生辛苦。烦请再多撑片刻,赵某人就在对面的灰石山上,跟几个朋友有事相商。一旦这边事了,即刻拍马来援。”
漩涡里出现的声音,立刻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包括坐在金字塔顶端的正哥儿在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的激动和亢奋。
“是他!是他!是他——”兴奋的人群振臂欢呼。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更有受伤的学生跪在地上,激动地掩面而泣。
“英雄,我们的英雄来了……”年轻的女子泪眼盈眶,掉下来的泪水,不是软弱,只是感动。
正哥儿努力压抑住有些变调的嗓音,既期待又害怕地朝向李应飞:“是他吗?”
而在李应飞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一直以来沉着冷静的蒋晴云,也向他投来极大的期盼。
所有人的目光里,闪烁着莹莹希望。
上帝保佑、诸神保佑,这个叫琥珀的少年,一定要来一次肯定的回答啊!
这大概是地上诸人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次等待。不过还好,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李应飞缓缓地点了下头。
坚定而有力。
现场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甚至压过了赵从容刚刚说完话的那一刻。
在这片举世欢庆的浪潮之下,高首那句气急败坏的回答,也被淹没于无声之间。
“还撑个屁呀,撑不住了都!别墨迹了赶紧过来!”
眼看气旋消失,这片空间重新归于平静。高首甚至都不知道赵从容能不能从这一堆杂音之中听清自己的喊话。不知道那赵从容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灰石山那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让赵从容这样的家伙,暂时将自己徒弟的性命抛至一边,也要先去会一会。
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大能量的人么?竟然连赵从容也要顾忌三分!
莫不是神龙帝国的帝王到了?也只有这个当量级的大佬,才会让赵从容只留个千里咫尺的法术来传声,也要先亲自留在那边。
这个胖子无愧于其飞狐书生的美誉。与他所料不差,当那个硕大无比的粉色赵字出现在天空那一刻,远在南联的赵从容终是察觉到有异。
以赵从容的目力,外加那个简直有小半个万兽谷那么大的赵字,想不发现也难。
偏偏事发地点又那么巧,就在李应飞出事的东边不远处,赵从容立刻便意识到有情况。于是他施展出英灵化身所独具的控灵术,在一刹那瞬息千里,来到了万兽谷的这片密林之上。
第一眼,就发现了下面规模宏大的十方俱灭阵。
与飞狐书生所虑一样,赵从容同样想到了,这种程度的十方俱灭大阵,非国家力量不可为。于是放眼望去,便发现了附近灰石山上的周胤帝辇。
赵从容虽然不惧,但毕竟身份是大明的百姓。如今大明皇帝当面,哪怕以赵从容人族第一人的声望,一样也只能恭谨地上前问安。
这是规矩。
规矩的意思就是,要么造反,要么老老实实跪下磕头。
赵从容这种毫无野心的浪子,尽管有那个实力,可又怎么会去干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情。
于是他恭恭敬敬来到周胤面前,拱手便要拜下去。
周胤怎么可能让他拜下去,怎么会让他拜下去。如果他愚蠢到让他拜下去了,只怕今天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他了。
眼看着赵从容就要拜倒,周胤急急忙忙从龙椅上跑下来,连忙将赵从容双手托住:“大师伯,使不得呀!”
周胤将赵从容托起,心里简直是咬牙切齿。这个罪该万死的狐狸书生,他在天上写了一个“赵”字!这个该死的粉色的大字是一个“赵”字!这不是什么故弄玄虚,这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要要把赵从容引过来!
纵然心里已是恨到了极点,可当周胤抬起头时,一双眯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谦逊的笑容:“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一来论辈分,您是我在郴山的大师伯;二来论功绩,大师伯袭杀龙神,以一己之力独退百万龙族大军,可谓震古烁今。小子惶恐,怎么敢受大师伯一拜!”
赵从容也不扭捏,周胤说不用拜,他也就乐得不拜。站定了之后,一双能够洞穿一切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年轻的皇帝。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周胤。
大明皇室历来有将皇子送到郴山修行的传统。只是由于身份特殊,通常送到郴山的皇子不会待太久,并且也不会指定某一位师父,而是由几位院首轮流教授。
而周胤在郴山的时候,赵从容要么还没回来,回来之后也一直禁足于思过崖,所以两人从未见过。只是以赵从容之声威,不说画像传遍全天下,至少绝大多数书香世家达官贵人都有收藏。至于皇家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周胤才能一眼便认出赵从容。
此时此刻,赵从容便这样盯着周胤,也不说话。但人族第一人的压力,让即便权倾天下的皇帝,也感到全身发毛。
周胤再次强笑着,问:“赵先生不远万里从郴山来到这荒郊野外,不知所为何事?”
这一次,周胤不再称呼大师伯,而是叫的赵从容。亦即意味着抛却郴山同门之谊,不再以晚辈向长辈问候。而是回到本来的身份,以大明皇帝之威,来垂询治下的臣民!
终于,赵从容开口道:“回陛下,我的两个徒弟,被困在了十方俱灭阵中。”
“作为师父,我来救他们。”
第一百七十三章 破阵(九)
“我的两个徒弟被困在阵中了。作为师父,我来救他们。”
听得赵从容这话,周胤脸上露出了毫不作伪的惊讶。
太扯淡了!这一网下去,捞到的鱼儿太大,都要撕破网了……
原以为只有云海城的学生、懿王府的小王爷,以及飞灵圣塔的李佳蔚。神他妈的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两个赵从容的徒弟!见鬼,见鬼!
短暂的惊讶过后,周胤强压下内心的躁怒,飞快地斟酌着应对的话语。脸上同时浮现出笑眯眯的神情。不管待会儿要如何应对,就算是要翻脸,也先笑了再说。
周胤斜眼瞄了下两边的大先生和向问东,再一回想赵从容那惊天战绩,顿时一口气泄了下来。无论何时何地,与赵从容翻脸总是不智。
于是当周胤抬望眼时,一张脸上已经满是惊讶愕然:“两位师弟被困在阵中了?大师伯,此事朕绝对不知!”
周胤负着手,来回渡步,认认真真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向问东!”
“臣在!”
“这个什么破阵一直是你负责,你且告诉朕,要如何救出我的两位小师弟!”
向问东缩了缩肩膀,略带迟疑地说道:“陛下……之前我已禀明陛下,十方俱灭阵一旦启动,便如脱缰的野马,将会是无可逆转……”
“混账!什么叫无可逆转!那朕的两位师弟该怎么办!”
“陛下赎罪。微臣确实,没有办法……”
“陛下为何在此不毛之地设下如此杀阵?”赵从容问得风轻云淡。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赵从容越是这样漫不经心地抓住不放,便越是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周胤只好苦笑:“大师伯,你要相信这绝对是误会!两位师弟纵然天资不凡,但毕竟年轻。若真是对付他们,哪里用得着费那么多周折布下如此大阵。我们要围剿的,是两次大闹我大明京城的李佳蔚!”
把李佳蔚这个人神共愤的挡箭牌抬出来果然有效。即便是赵从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禁眉头一扬。
“李佳蔚?灵偲大师招呼过的那个?”
“可不就是那个瘟神。两次将我京城闹的鸡飞狗跳,伤我京城军民无数。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灵偲大师曾经下过通牒……”
周胤作暴怒状,不等赵从容把话说完就打断:“灵偲大师再蛮横,她也要给我一个交代!除非他飞灵圣塔、除非他南联要与我大明宣战!”
赵从容居高临下往阵中一瞥:“即便如此,可阵中还困有这么多无辜路人。”
周胤握拳一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至此,以赵从容之洞若观火,也被周胤完美的演技给蒙混过去,没能察觉他那野心勃勃的真实企图。
“罢了。李佳蔚不能杀,以免引起两国之争。这百多名无辜路人,也不应该为之陪葬。我的两名弟子,也请陛下高抬贵手。”
这便是赵从容。即便无心权势,没有野心,最爱的是那山山水水之间的闲逸洒脱。可当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又义无反顾地担起肩上的责任。先虑家国天下,再虑百姓安危,最后顾及的才是身边的人和他自己。
然而这时候,周胤眼见赵从容被自己说服,势头消了下去,立马变得强势起来。
“且不说十方俱灭阵无可逆转。就算可以,赵先生,我拿什么给京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唐修能出列!”
听得皇帝召唤,唐修能忙不迭从人群中站出来。
“臣在。”
“唐修能,你告诉赵先生,他李佳蔚是如何辱你侍妾,毁你府邸,伤你部下的!”
“是!”
赵从容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赘叙:“李佳蔚的劣迹,我也听说过。此人的确该严加惩处。但他终归是南联的人。我们贸然杀了,对飞灵圣塔对南联都不好交代。一个处理不好,极易引起两国纷争。抓可以,给个教训也行,但是不该由我们来杀。”
向问东冷哼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赵先生。”
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手握实权的侍卫司骑军统领,且兼也是绝世强者,向问东同样无惧赵从容。
“话是如此。可是陛下,这不是滥杀无辜的理由。且不论我的两名弟子,阵中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我虽然此刻是灵体状态,但只要再有一名绝世强者协助,加上阵内的六先生,要破此阵不难!”
赵从容言之切切,周胤冷笑连连。
时至今日,周胤已经深知,从赵从容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计划已经宣告破灭。
他不可能连同赵从容一起灭口。
这已经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该不该做能不能做的问题。
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赵从容灭口,就算做的密不透风不让外人知晓,可损失了一个赵从容这样的顶尖强者,就算吞下了云海城,也是得不偿失。
失去赵从容,不单单是大明的损失,更是全人类的损失。
他周胤再狂妄,也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
更何况,以眼前的情形,根本别想将赵从容灭口。
因为他赵从容根本不在这里,面前站着的,只不过是一个英灵化身。也即是赵从容口中的灵体状态。
而他之所以还这样咄咄逼人咬着不放,不过是希望展现出强硬的姿态,让赵从容自觉欠了他一个人情,日后才好为他所用。
只是赵从容不愧为赵从容,由始至终软硬不吃,谨守着原则一步不退,让周胤实在觉得难做。
还能咋办,周胤只得脸上笑容依旧,故意作出一幅为难的样子:“赵先生真会难为人。刚刚李佳蔚才将我大明将士辱了个遍,现在赵先生不但不让我们报仇雪恨,反倒让我大明将士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呵,真的,强人所难了,真的。”
正所谓演戏演全套。周胤冷笑着摇头,同样一步不退,丝毫不给赵从容面子。
以赵从容的骄傲,又怎么会如市井小儿一般讨价还价。只见他单手一挥,豪迈说道:“好!既如此,赵某人一个人去便是。只请陛下答应我一件事。”
“大师伯请说。”
“如若赵某破不了此阵,则一切休提。如若赵某破了此阵,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放那李佳蔚一条生路,放阵中诸人一条生路。”
周胤眯着眼,嘴角含笑,似是在犹豫不定。
片刻之后,只听他轻轻开了口。
“朕答应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 破阵(十)
从赵从容出现那一刻开始,周胤的计划便再无实现的可能。这群人杀或者不杀,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因此也在赵从容出现的那一刻,周胤便打定了主意要送这个顺水人情。
人情要送,可怎么送,什么时候送,又是一门学问。
周胤大费周折,和赵从容废了半天话,只为最后这一句。
“朕答应你。”
越是让对方觉得来之不易,越能体现出这份人情的价值。
至少此刻的赵从容,对这个结果是感到满意的。
对于周胤来说,这就够了。
他不奢望能立马得到赵从容的效忠,但起码在对方心里留了一个不错的印象,让对方承了他的情。
当赵从容消失不见,一旁的向问东立刻迎了上来。
“陛下,就让他这么走了,让他把我们辛辛苦苦布下的十方俱灭阵给搅了?”
赵从容一走,周胤脸上的伪装瞬间被撕开,一张脸阴沉得可怕。正好向问东这时又凑了上来,周胤便陡然爆发了,指着向问东鼻子歇斯底里地怒吼:“那怎么办,你连赵从容也想杀?!”
“再回去练个一千年吧!”
向问东被骂得狗血淋头,只低着头诺诺称是。
过得片刻,周胤半眯着眼,悠悠问了一句:“大先生,赵从容灵体状态,还真能破得了我的十方俱灭?”
自赵从容出现开始便缩在角落的青衫男子,此刻听到皇帝召唤,缓步上前:“陛下,灵慧境的控灵术,虽然神妙,但绝不是无所不能的。”
“我观赵从容的灵体,存续感相当微妙,想来已经是他所能达到的极致。”
见年轻的皇帝脸上堆满了疑惑,青衫男子明了,以皇帝此时的境界,理解起来颇为困难,于是立即换了一种说辞。
“简单来说,就是赵从容的本体此刻远在千里万里之外。如此远的距离,能勉强维持灵体不散都已经不容易了,更不要说还剩下多少实力。”
周胤这次听懂了。他饶有兴趣地说道:“哦,那这种状态下,赵从容还剩几成实力?”
“十不存一!”
听到向问东如此肯定,周胤转身望向大阵的方向,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无人能懂的神采。
***
大阵以内。
正当赵从容和周胤于灰石山对峙的时候,由于曹昊的托大,使得高首等人痛失好局,短暂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也许是演算得知,也许是出于直觉。不管什么原因,反正高首觉得,在他不计一切代价在天上炸出一座城那么大个赵字以后,如果赵从容还不来,那他就不配做赵从容了。
所以高首破罐子破摔,扯着喉咙喊出了那句“再不来你徒弟就要去见郴山祖师爷”的话。
幸运的是,高首没有猜错。赵从容终究来了。
他没有让他们多等。
在千里咫尺的传音术散去不久,赵从容又一次于人们最需要他的时候,闪亮登场!
九人临时所结的阵在缺了曹昊一角后瞬间分崩离析,而高首尚未从之前的战斗中喘过气来。形势登时变得岌岌可危。
饶是高首和其余八人奋力顽抗,催动全身的气死撑着阵眼,然而头顶的光幕依然徐徐压下。
青筋暴起的黑脸汉子,挣红着脸,好不容易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话:“刀疤,老子现在感觉生不如死!”
双手托天,同样拼劲了全力的刀疤脸也好不到哪去,只听他喘着粗气说道:“别说了,我感觉是天塌了,啪地砸下来,压在背上……”
阵内一百多人,最强的十个人都在天上,还握着十方俱灭阵的阵眼。尽管如此,可那光幕依然不可阻挡。最强的十人扛着天上的光幕节节败退,地面上的八道光墙更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便在这个时候,有一道光,自天边来,穿过厚厚的云彩,破开无敌的灾厄之墙,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是,绝望中的闪光。
那是最后,也是最大的希望。
那就是赵从容。
“辛苦了,诸位。我来了。”
周身被光芒覆盖的人影刚一开口,便赢得了满堂喝彩,整个现场欢声雷动。
高首也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不过嘴上却依旧较劲:“废什么话,赶紧出手吧。”
仿佛生怕赵从容不知道,平白浪费了力量,高首又加了一句:“十方俱灭阵知道吧,阵眼就在头上这个正八边形光幕的中心处。”
赵从容点了点头:“知道。”
应了一声后,只见赵从容右手掌心里,霎时间有浓烈的光芒闪烁,强大的气压几乎要把人吹散。旁边实力稍弱的人,尤其是受伤之后的曹昊,根本连站都站不稳。
看到赵从容刚一出现,便有如此威势,简直似要夺天地之造化。这样的力量,简直不是凡间所能存在的。所有人脸上不禁流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态。
赵从容都出现了,破阵还不稳吗。
哪怕这十方俱灭阵再厉害,比之龙族大军又如何,比之号称宇内最强的龙神又如何?在赵从容的锋芒之下,还不是统统授首,大败亏输。
众人之中,上了年纪的长舒一口气,后怕的同时也觉得捡回一条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而云海城那一众年轻的学生们则是欢欣激动,能亲眼见证偶像的出手,大破上古遗阵十方俱灭,简直是与有荣焉。
甚至连蒋晴云,也终于在此刻放下了一直以来提着的心吊着的胆。一路上身体上的疲惫都是其次,最劳心费神的是一直以来为她的学生们担惊受怕。也只有在此时,在赵从容出现准备大展神威的这一刻,蒋晴云才踏踏实实地坐在了地上,安心地喘了口气。
然而这些人里面,要除却两个人。
一个是飞狐书生高首;另一个则是赵从容的弟子李应飞。
作为第一个直面这光幕的人,高首很清楚自己在那一瞬间的心态——以最强的姿态决一胜负,毕其功于一役。
然而这种心态,通常是弱者的心态,是处于下风的弱势者的心态。
因为弱者,拖不起。
可是偏偏,赵从容也是在一上来就拿出强绝的力量,准备一击制胜。
如果赵从容他的本体在此,高首绝无二话。可是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英灵化身啊!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灵体啊!
这样的状态,要说能以碾压之态轻而易举地破阵,高首是万万不信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赵从容依旧要行险一搏,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赵从容和他刚才一样,根本没有把握!
至于李应飞不乐观的理由就很简单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来,李应飞看赵从容说话做事,什么时候这么认真过,那一次不是潇洒从容,漫不经心。
这么严肃的赵从容,他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百七十五章 破阵(十一)
第一次看到如此严阵以待的赵从容,这让李应飞感到深深的不安。
尤其是虽然眼睛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但蛰伏在体内的第二个魂,敏锐地察觉到,此时此刻赵从容的状态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像是赵从容在那儿,又像是不在。
李应飞不理解灵慧境的高深,更不理解控灵术的莫测,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种异于常理的事物的观察。
抛却那犹如天赋般的火焰图腾不谈,如果说花生最大的优势是踏实稳重,李应飞最大的优势则是那近乎洞察一切的敏锐观察力。
如果直观一点,将观察力的水平具现化、数值化。把普通人的观察力定为6分,满分为10分。那么花生的观察力在正常人上下,是6分。
但是李应飞就可怕了。李应飞起码能到8分这个水平。然后他还有第二个魂,由于没有实体躯干,除了默默注视一切什么也干不了。这个魂的观察力至少在9分以上,甚至于满分10分。
换句话说,李应飞的观察力,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
洞明一切的观察力,亦即意味着强大的学习能力。
正是这样强大的观察力,正是如此强大的学习能力,让李应飞只看过一次那个排位高达九十三号的禁忌灵术,便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没有人知道这种能力有多可怕,就连李应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在郴山,是因为李应飞天生没有七魄,无论怎么学怎么修行都是事倍功半,甚至于根本就徒劳无功。可如果换一条道,进行系统而科学的学习,所能到达的高度将会难以想象。
天空中,赵从容终于发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刹那间爆发出的光芒迷离了众人的眼。即使身体变态如李应飞花生这样,也情不自禁拿手遮挡的同时,还眯起了眼,以躲避这暴虐的强光。
更让大家感到由衷喜悦的是,虽然看不清,但是他们清晰地感觉到,大地在晃动,天空也在震颤。
种种迹象表明,这不可一世的上古遗阵,已经在赵从容的全力一击中灰飞烟灭。退一万步讲,即便这十方俱灭阵还没有彻底被冲破,但至少也是摇摇欲坠。
从颤鸣不已的天空就能知晓,赵从容这一击的威力究竟有多强!
蒋晴云,周正,花生,伤痕累累的学生们,近乎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天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期盼着,等待着。
等着光芒散去,天空清澈明亮,一片晴朗无云。
所有人,满怀希望,抬首望天。
所谓翘首以盼,大抵就是这样了。
然而强光还未散去,光芒中心处,有重重的喘息声,从天空传来,给饱含希望的人们心中,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原来战神,也会和凡人一般,会累会喘气的吗?
他喘气,究竟是因为破阵而用尽了全身力气,还是说用尽了全身力气也破不了阵??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了李应飞死灰一样苍白的脸色,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天塌下来的感觉。
完了,彻底完了。就连赵从容的弟子都已经感到绝望,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相信,赵从容能破得了此阵!
阵阵死气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大部分人依旧不死心,无助地抬头望天,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终于,光芒敛尽,揭露了阵中所有人的结局。
是这一场战斗的结局,也是他们人生的结局。
光幕虽然暗淡了不少,可是却依然健在!
赵从容威势惊人的一击,连顶上这面、相对最薄弱的灾厄之墙都没有击破!
大势已去,几可宣布结束了。
天空中,赵从容喘息着,冲高首苦笑:“这么硬啊……我之前小瞧你了。”
高首看着身体越发明灭不定的赵从容,眉头紧锁:“还有余力吗?”
“大概还能勉强作出刚才那一击。你我联手再合击一次,应该差不多能撕一个口子。”
高首摇了摇头,笑得比赵从容还要苦:“大哥,你来得太晚。就在刚才我自己也硬刚了一下,到现在都被震的心口发麻,一口气还没喘匀……”
“……”赵从容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焦虑:“还要多久?”
“少说得三两分钟吧!”
“你一口气这么长!”
高首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腆着脸笑笑:“还好吧……”
“我给不了你那么长时间。这灵体的能量就这么多,都帮你拖时间去了,就没办法打出刚才那一击!”
以高首的狡黠,怎么会放着别人在一旁偷懒,而他自己劳心劳力奉献一切。当场扭头朝刀疤脸那九个人指了过去:“还有他们……”
高首和赵从容说话的同时,这几个觉醒了英魄的强者也在旁边听着。
黑脸大汉抬头看了看比之刚才暗了些许的光幕,又转头和刀疤脸做了个眼神交流。见对方冲自己点了点头,黑脸汉子这才开口说道:“好,就算拼着一死,我们也帮大家争取到两分钟时间!”
“好,是条汉子!等今日事了,回京城我请大伙儿喝酒吃肉!”高首高喊了一句,率先从光幕下撤了出来。
与此同时,赵从容朝黑脸大汉点了点头,也退到高首的位置。
两个人,一条线,蓄势待发。
京城的书院,郴山的剑宗。大明最大名鼎鼎的两大宗门派别,又一次站到了一起。
赵从容上一次和书院的人并肩作战,还是在十四年前。那个拼起来不要命的家伙,那个叫天命书生的家伙,那个最后也没能回来的家伙……
而十多年后的今天,再一次与书院的人一起,怎么能不叫人唏嘘。
以黑脸汉子和刀疤脸为首的九人已经顶了上去。包括伤了右手腕的曹昊,只是简单的以气止血后,便也毅然决然地握着左拳紧随而上。
狂妄如曹昊也知道,这个时候再不拼命,一会儿丢的就不止是右手掌,还有命。
盛大的光幕之下,九个人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然而在赵从容眼中,他们比山还要高,比海还要辽阔。
这不是赵从容第一次眼睁睁看着战友顶在前面。作为队伍里最锋利的那把刀,许多时候,需要他藏锋于鞘内,为最后石破天惊的一击蓄势待发。
当最终刀锋拔出之时,便是决定胜负的一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十二)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他们会随着情绪的变化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战力。
情绪低落的时候,有可能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会低于平时的正常水准。而当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则有可能爆发出与平时水平不相符的超强战力。
虽然这份额外的力量与情绪紧密相连,但我们却没有叫它情绪的力量。通常我们把它称作——人心的力量。
有一句自上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话,大概是这么说的:龙族的强大在于龙魄;而人类最强大的,是人心。
那颗脆弱而富有爱,偏执却勇敢的心。
于是乎龙族的强大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拥有强壮的龙魄,生而强大。而人类强大的理由则显得五花八门。
有的人因为弱小而渴望强大,披荆斩棘一路前行,最终成就无上霸业。
有的则因为要守护所爱之人,不得不变得强大,才有力量保护他的爱。
还有的因为受尽白眼,历经屈辱,发誓要出人头地,让所有看轻他的人悔不当初。
更有人于绝境面前,宁死不退,爆发出让人肃然起敬的、最后的生命力量。
有那样的偏执,也有这样的勇敢,等等等等,不足而一。
举个简单而现实的例子。
一个男人,为了救自己身陷囹圄的徒弟,爆发出强横绝伦的力量。可惜这却依然不够。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战友、一名名同伴,在漫天光幕之下,拼死抵抗,用生命用鲜血去填那吞噬一切的灾厄之墙。
缺了一只右掌,实力大损的铁甲武士曹昊率先身亡。曹昊的死去并没有让其他八个人退缩。即便少了一个人,剩下八人依旧怒目圆瞪,咬牙不退。
“啊啊啊——”
那是勇士,不屈的怒吼。
那是卑微的人类,绝不朝命运妥协的交响曲。
那是绝境之下,所爆发出的最强音!
因为那颗心的存在,灾难面前,人类从不缺乏抗争的勇气。
困兽的怒吼还在半空之中回荡,然而肉眼看见的,又有两个人影被光幕所湮灭。那一瞬间,那两个人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只留下两道一闪即逝的残影。
赵从容一双眼睛早已布满了血丝,掌心的光球昂然怒放,向上伸长,逐渐变尖变细,最终凝聚成一把剑的形状。
“还没有好吗?!”
他已是忍无可忍,哪怕飞狐书生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他也不会再等了。
他没有办法再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死去,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太多太多次了……
天佑众生,高首活动了下手臂,飞快地将套在右手上的青虬拳套换到左手。
“你们几个,速速退下!”
“赵从容,今日能否破局,就全在你身上了!一会儿我把大阵之力接过去,你就只管朝着阵眼处攻击!”
“好,成败只此一剑!”
地面上的众人只看见两道青光逆天而上,空中隐隐有气压的波动,仿佛连大气都被剖开。
巨大的轰鸣声在瞬间响起。一刹之间,在所有人的感知中,时间仿佛停转,空间也像是凝固了。在心脏轻轻跳起,又还未落下的这一刻,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世界静止前,也许是世界静止后。
天,黑了。
然后有一把剑,或者说是一柄刀,如一弯皎白的新月,于一瞬间刺破黑暗,在所有人眼中砰然绽放。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皎洁的月华照亮了黑暗,还是因为月华吸走了所有的光,才一手导致了黑暗。
在这个静止的世界里,所有人的眼中,便只有这片皎白的月华。
这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剑法啊!竟然连日月星辰都好似受到这一剑的影响!
夺天地之造化,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剑的锋芒。
所有人都看得痴了,他们忘了使出这一剑的男人是他们膜拜的英雄。在这神魔辟易的一剑之下,他们更多的是由衷的忌惮,是灵魂深处自发的恐惧。
“月蚀……这,这是月蚀!”
在场诸人之中,唯有李应飞伸出颤抖的食指,激动莫名地喃喃自语。
赵从容最强的两大剑招,一曰日出,二曰月蚀。
十四年前,暴风峡谷外,赵从容单人只剑,击退龙族数万大军。所用的剑招,就是日出。而日出这一绝世剑技,也随着当年这场旷世大捷,名动天下。
当年那场大捷固然值得称道,可真正让赵从容声名远播的,却并非这一役。谁都知道,让赵从容这个名字家喻户晓的,是他手刃龙神的壮举。
然而包括李应飞在内,几乎没有人知道,赵从容袭杀龙神的剑招,正是月蚀!
正是月蚀这般至强至厉的剑招,才能完成斩杀龙神这一史无前例的壮举。
世人只知日出的磅礴大气,却全然不知道,单论一瞬间的杀伤力,月蚀远在那日出之上!
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能看清楚赵从容是怎样出剑的,更看不清楚这黑暗是从何而来,那新月又是缘何而起。就连一体双魂的李应飞,这个观察力在常人三倍左右的变态,也一样无法看破月蚀的玄妙。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黑暗降临,新月升起。然后,月如弯刀,又重新劈开了黑暗。
终于,这片天地之间最耀眼的两道光芒撞到了一起。一个以镇压一切的姿态堂皇大气地压下,一个则以开天辟地的气势直冲云霄;一个遮天蔽日,覆盖了小半边天空,一个薄如蝉翼,直切向居中那一点。
两者撞击的一瞬间,没有想象中的天雷轰鸣,没有以为的光芒四射,一切都安静平淡的吓人。
新月斩到光幕的刹那,李应飞整个脑袋嗡了一下,然后意识嗖地被卷入了时光的旋涡。
没有半点征兆,也没有力量反抗,李应飞的意识就被拖着飞速往后退。一路上,他看到了在明珠广场上初露锋芒的自己,看到了在白马镇与花生一板一眼的练剑,看到了在郴山狂暴斩杀三首银龙的画面……
场景不住倒退,从此时此刻,到郴山的那几年,再接着往后,一直到了李应飞还在母亲肚子里,第二个魂率先甦醒……
而这个时候,本体的魂还处于懵懂无意识的状态。
时光再往后倒流,甚至于连这个意识也将处于混沌状态,李应飞怕是将变回一个胚胎、一颗受精卵。
!!!
在最后一刻,李应飞悚然惊醒。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明悟:如果再不醒来,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破阵(十三)
随着李应飞的清醒,他的意识也回到了现实,回到了这个十方俱灭阵所覆盖的囚笼之中。
在倒流的时光海中,李应飞的意识仿佛又过了一个十四年那么漫长。然而当意识最后回归的时候,一切都停在原地,连一秒钟都没有过去。
李应飞仍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旁边的正哥儿依旧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祈祷,花生永远站在李应飞前面半个身位。
而天空中,新月仿佛才刚刚斩在光幕之上,一切都像是还没有开始。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李应飞前后左右,不断有人软倒下去的声音。只不过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那新月与光幕之争,根本没人有那个闲暇分心去察看。
唯独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蒋晴云。
因为倒下去的,大多都是她的学生。而在她的眼中,无论何时,学生都是第一位的。
她一个寸步闪到离她最近的一名学生,刚扶着他头准备察看他的情况。便在这时,周围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
蒋晴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那是不安中带着绝望的声音,那是迷茫中不知所措的声音,那是——恐惧的声音。
怀里的学生并没有内外伤的迹象,看上去只是睡了过去,就像是疲惫之极后的休息。于是蒋晴云把他轻轻放到地上,然后抬头朝天上看了过去。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赵从容的剑最终也没能打破十方俱灭阵的围剿,那么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虽然抬头的刹那,蒋晴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周围四下响起的声音,让人很难再乐观得起来。可当她真正抬起头,看清了天上的一切,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顶上的光幕不再完美无缺,肉眼可见的裂纹像蛛网一样布满了天空。这本应是件让人感到兴奋的喜讯,然而没有人能够高兴得起来。
因为那弯皎洁的新月,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首早就从天上摔了下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那九名懿王府的英魄境强者,此时也只剩下六个人,而且个个都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个时候再失去月华的制衡,便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光幕的推进,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八道灾厄之墙的合围。哪怕顶上这面光幕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
有那么一瞬间,蒋晴云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有些后悔之前没有跟着他们一起飞上去,共同阻击这面光幕。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都败了,自己还守着学生们有什么用,最终都将成为灾厄之墙下的一道道游魂。
如果从一开始就多加入一份她的力量,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眼下所能回答的了。蒋晴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现在只知道,如果这时候她还死守在这里,那就真的是等死了。她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拔出腰间的剑,将那该死的光幕捅出一个窟窿!
便正当她鱼跃而起的刹那,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半空中。
赵从容!
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十方俱灭,完全搅乱了蒋晴云的心智,以至于她竟没有想起,这个全天下最强的男人。
于是蒋晴云暂停了脚步,稍稍退开到一旁,等待他的指示。
“抱歉,让大家失望了。”
赵从容的第一句话,便如一记雷击,重重轰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我现在的状态有点特殊,就长话短说了。”赵从容望了眼躺在地面昏迷不醒的高首,遗憾地短暂闭眼。重新睁开的时候,他又继续说道:“你们或许不太理解,但大概也听说过,我现在是英灵化身的状态,本体并不在这里。”
“所以以目前的状态,我没有办法击破此阵。不仅如此,这两次出手已经耗尽了这个灵体的力量。很快,这个灵体就会崩溃。”
这话刚一说完,地面已是一片哀嚎。哪怕一直以来信心百倍的正哥儿,此刻也含着手指,一对眼珠子一动不动,无辜而呆滞地盯着赵从容。
“不过大家不必慌张,破阵的希望尚存。”
一看到地面混乱将起,赵从容连忙做个双手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平静下来。
只不知是赵从容的这个动作起了作用,还是刚刚说出的这句话起了作用。总之这个时候天上地下还清醒着的七十几人,全都安安静静,一起等着赵从容说出那最后的希望。
在七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赵从容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李应飞身上。
于是那七十多道目光,唰唰唰一起转向了李应飞。
“我本来是不许你使用第二阶段的图腾之力的,如果可能,我甚至想把它封印。”
“只是到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其它别的办法。这十方俱灭的阵眼,也就是上面这道裂纹,已经是不堪一击。这时大概任意一位绝世出手,都能轻松破阵。所以你只需点燃第二阶段的火焰图腾,破阵自然是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口,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听赵从容这话,竟像是,竟像是这个叫琥珀的少年,已经是迈入绝世境界的强者!
老天,这么可能!无论怎么看他都超不过二十岁,不满二十岁的绝世强者,这是什么概念!
怪物所收的弟子,都是这样的怪物吗。赵从容这一系,莫不是怪物的传承!
除了花生以外,离李应飞最近的就是正哥儿了。什么奇闻怪诞没听过的正哥儿,这时候同样也奋力地扭动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应飞。
而云海城那群学生中间,之前就亮起过的那双眸子,此刻扑棱扑棱的,愈加明亮。
“你们两个蠢货,明明给了你们两颗气凝珠。谁知道一个比一个败家,随便遇上个阿猫阿狗就全浪费掉了。要是现在还有一颗气凝珠在,也不至于闹到最后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赵从容突然怒其不争地骂了两句,到后来语气又忽然变得温和:“小家伙,后面的事,大概会变得格外艰难。不过我希望你能处理好一切,我也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温暖的心。”
第一百七十八章 破阵(十四)
赵从容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可以说是自己收养来的小家伙,想到他接下来将会面临的人生,一时竟忍不住伤怀。
“坚持住,我正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无论怎样,你都是我最优秀的弟子之一,李应……”
‘飞’字还没来及出口,赵从容的灵体刹那间土崩瓦解,四散飘零。
那布满裂纹的光幕,看上去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会崩碎一般。可尽管如此,它也依然不依不饶地压向了地面。与此同时,周围的八道灾厄之墙也再次启动,向着众人所处的中心地带齐头并进。
此时此刻,赵从容灰飞烟灭,飞狐书生昏迷不醒,剩下几个英魄境强者也是重伤垂死,眼看连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再让他们去破阵了。
大阵一步步合拢,众人齐刷刷地将焦点集中在了李应飞身上。这个赵从容亲口所说,唯一能够破阵的家伙。
“琥珀大兄弟,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该你上了!拿出你师父说的什么二阶段之力,轰破这该死的光阵!”
众人之中,除了花生和蒋晴云,只怕就是正哥儿与李应飞最熟了。而人家又是要笑傲江湖的人,这套自来熟的本领早就已经是炉火纯青。这时候自然而然搓着手就凑了上来,一双笑起来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讨好和期待。
没办法,谁让自己带来的“精锐”已经全军覆没了呢。破了阵,他还是小王爷,还可以恣意地笑傲江湖。破不了阵,他和他们所有人一样,在这光墙之下,只会成为随风而逝的尘埃。
李应飞尴尬地笑了笑,皱着眉头看了看面前的正哥儿,又看了看周围无数双殷切切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不知道,甚至连赵从容也不知道,他现在根本就使不出半点图腾之力,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胸闷吐血,只要轻轻一个念头就头晕脑胀,还开启个鬼的二阶段图腾之力啊!
见了鬼了!老赵怕不是以为他能够以第二阶段的图腾之力破阵,才这么放心的走了吧。可眼下,眼下……
那七十多双殷切切的眼睛,根本就是七十多份沉甸甸的压力,压得李应飞喘不过气来,压得他不知所措。
蓦然间,李应飞仿佛回到了将近一年前的郴山,那个明德院的桀骜少年于众目睽睽之下向他发起挑战,却被吴言一言道破他没有觉醒任何一魄,压根没有力量,被人当众围观的画面。
虽然目前暂时还没有像上次那般当众出丑,而李应飞也不是当年的李应飞,可是这样的场景依然让他觉得窘迫。
情急之下,李应飞不得不再次尝试点燃额头上的火焰图腾。无论怎么看,都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也就在这个时候,花生站了出来,站到了李应飞身前,将他的小师弟挡在了身后。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小师弟有二阶段三阶段还是二百阶段三百阶段的力量,在花生心里,小师弟始终是他的小师弟,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师弟。
“不用说了,小师弟是不可能激活第二阶段的图腾之力的。”
正哥儿听了一愣,把目光转到了旁边这个魁梧的年轻人身上。
小师弟……莫非赵从容有两名弟子?
“这位大哥,此话怎讲?还有你说我琥珀兄弟是你的小师弟,那大哥也是来自郴山,也是赵先生座下弟子?”
花生成功地将压力由李应飞转到了他自己身上。然而大概是年龄的关系,与李应飞不同,花生越是被万众瞩目,越是面对重重压力,就越显得冷静,本来有些木讷的口齿,这时候也蜕变得伶俐起来。
“我是专门负责照顾小师弟的。”
哦,原来是书童啊!正哥儿自觉恍然大悟。
只听花生接着说道:“你们,不要逼他了。小师弟不是不想破阵,而是有伤在身,根本没办法激活师父说的二阶段的力量。如果可以的话,不用你们说,小师弟绝对第一个就冲上去了。”
花生的话让在场诸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好不容易等来了赵从容吧,结果只是个英灵化身,最后也没能打破这个乌龟壳子。就在大家觉得完蛋的时候,赵从容又扔下一个希望,说他的徒弟可以。结果现在徒弟又说受伤了。
这样来来回回给予希望,最后又残忍地捏碎,换了谁也受不了。
彻底绝望之下,当场就崩溃的,不在少数。有的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有的直接往地上一躺,干脆不去看那光墙,闭着眼睛等死。更有的彻底放飞自我,不管不顾扒开裤子就抖出一大泡尿。
这个时候,每个人的素养顿时高下立判。那正哥儿虽说平日里行事做派霸道了些,但心里始终紧守着他认为的江湖道义。而在此时面对如此绝望的场景,他也没有如普通人般失态,反而一边招呼手下安抚那些人,一边冷静地询问花生李应飞的伤情如何,有没有可能,或是什么方法尽快复原。
花生想起那一晚雨夜,甄德高逼抢龙牙剑的情形,脸上隐有怒容:“还不是都怪你,一直觊觎我们的剑,还派了那个什么德高来抢。要不是他,我小师弟怎么会受这等伤;要不是他,师父说的气凝珠也都还在,甚至根本都不需要小师弟的二阶段图腾之力!”
正哥儿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
难怪,高手昨天一去不回,结果居然是碰到了他们。而且听对方口气,还是高手见他们形单影只,起了强夺龙牙剑的念头,却被人给反杀。
甄德高那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不,最关键的是,他消耗掉了赵从容说的能破阵的气凝珠,还将唯一的破阵希望,赵从容的弟子琥珀给打成了重伤!
该死,该死啊!
正哥儿仰天长叹,心里各种滋味混在一起,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便也在这个时候,原本在不远处打坐调息的刀疤脸,突然间暴起,一把握住花生的领口,厉声怒吼:“老子不管你那些恩恩怨怨。我只问你一句:他的伤势究竟能不能好,到底能不能使出赵从容说的二阶段图腾之力?!”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阵(十五)
“老子不管你那些恩恩怨怨。我只问你一句:他的伤势还能不能好,到底能不能使出赵从容说的什么二阶段图腾之力?!”
面对眼前来势汹汹的刀疤脸,花生怡然不惧,一把拍掉刀疤脸的手,同样给他瞪了回去:“不能!图腾之力负荷太重,别说二阶段,现在就连一阶段都使不出来。以小师弟此刻的身体状态,只要稍微一用力,身体都负荷不了!”
还没等刀疤脸说话,花生只觉得肩膀一沉。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小师弟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眨眼的那一瞬,李应飞脑海里闪回到力斩三首银龙时的画面。在睁开眼睛以前,他仔仔细细地体会当时那种状态。这就是赵从容所说的第二阶段的图腾之力。
“给我一点时间,我尽力试试。”再睁开眼时,李应飞走到前面,与花生并肩,毫不退缩地直面所有人的目光。
花生本还想说什么,转过头的时候蓦然间看见李应飞眼角的闪光。他忽然明了,小师弟已经长大了,像真正的男子汉般,再不是那个随时需要他保护的孩童了。
“好!我们相信赵从容,也愿意相信你。”刀疤脸欣赏地看了李应飞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到天上,那面布满裂纹的光幕,以及光幕下方那个以一己之力拖住整个大阵的女人。
“我们虽然没能力破阵,但还不至于输给一个女人。我们会拼尽每一分力气拖住这狗日的乌龟壳子,直到死。在此以前,都是你的时间。”
刀疤脸的话,让李应飞心里荡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是一种被托付的信任,那是一种扛在肩上的责任,那是一种很男人的感觉。
望着刀疤脸还有黑脸汉子等人义无反顾舍生赴死的背影,李应飞热血一下涌了上来:“拖一会儿!我定当打破这面龟壳!”
一飞冲天的刀疤脸,不知道最后听到这话没有。他只是撑开了染血的手掌,和蒋晴云站到了一起,用实际行动作为对李应飞的回应。
那龟裂的光幕下面,四个孤零零的人影,显得格外悲壮。
三个头破血流的汉子,全凭一口气吊着。而唯一一个看起来稍好一点的,却也是个女人。
哪怕头顶这面光幕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经不起多大的打击,但也远不是这样的阵容所能抗衡的。
四个英魄境,其中三个还剩多少实力也难说的很。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绝不是凭着一腔热血一阵悍勇就能抹平的。哪怕四个人青筋暴起银牙崩裂,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迫停灾厄之墙,被头上光幕压得节节败退。
唯一的作用,也就让头顶光幕下压的速度,以及地面八道灾厄之墙的推进速度,有所减缓而已。而且还减缓的非常有限,甚至于有没有他们三人,感觉速度变化不大。
也就只有蒋晴云知道他们的的确确是拼了命地在输出。因为蒋晴云头顶直面的压力,明显比她一个人的时候,小上了许多。
即使是这样,也让刀疤脸三人渐渐觉得吃不消。过不得片刻,其中有一人率先支撑不住,顶住光幕的大刀冰消雪融般化掉。只见他飞快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
然而匕首最后也没能坚持多久……
另外一边,刀疤脸同样感觉连手都举不起来了。那是一种明明身体已经脱了力,精神上却死撑不退的强硬。
然后下一刻,刀疤脸听到了旁边大黑歇斯底里的呐喊。再下一刻,有针扎的痛觉沿着手臂传来。再下一刻,刀疤脸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手臂肩膀以至大半个身体消散如烟。再下一刻,哦对不起,他已经没有下一刻……
“啊——”
天空中响起黑脸汉子悲痛的嘶吼。
短短一个眨眼的时间,他便接连痛失两名战友、同伴。
愤怒使人强大,刺激着黑脸汉子迸发出所有的潜力。悲愤交加之下,黑脸汉子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双手之间释放出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
然后,连带他这份强大力量一起,连人带力量,一同被卷进了光幕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李应飞呆呆地望着天空,望着那刚刚还壮怀激烈,如今却空荡荡连个虚影都不剩下的地方,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也空了一块。
不知道附近的哪一颗银杏树,吹落了一片片金黄的枯叶。其中一片枯叶随风飘零,最后竟坠落到李应飞鼻梁上,哗地一下撞了个粉碎。
然后有鼻血,从两个鼻孔里同时流出,像双龙出洞。
天空之上,光幕之下,只有蒋晴云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虽然苦不堪言,但地上灾厄之墙的速度,的的确确有着明显的减缓。只是比之前四个人时,又快上了一截。
当地面上最后一株银杏树被灾厄之墙所吞噬,只剩下一地的枯叶沙沙作响的时候,一道闪电般身影从树丛中窜出,直奔向居中站定的正哥儿。
众人只看到人影一闪,那人便已到了近前。
“李,李李李——李佳蔚!”
正哥儿看清来人模样,后颈上的寒毛顿时立了起来。想着自己率着一大票人一路追过来,不就是为了眼前这家伙么。而这混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到小胖力竭昏迷,其余众高手死的死伤的伤,自己身边没有半点护卫力量了才冲出,居心何其叵测!心思何其歹毒!
当正哥儿后撤出半个身位,呛啷拔剑,准备同对方拼死一战的时候,那李佳蔚右手陡然往地上一按,然后整个人电射而起,朝着龟裂的光幕中心笔直冲了上去。
然后,有肃穆的吟唱声自半空响起,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悠扬。到最后,整个山谷只听见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诵文,在一遍遍地反复回响。
“术与灵!三界之灵魂、血肉,揭开天地万象、至理!术即是灵,灵即是魂!风回风之使徒,枪与枪之灵修。冠以神之名义,贯穿一切恶业!灵术之肆拾柒——风灵神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