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楚翘是谁
上回讲到,徐楚翘初次见面,即给李一峰一份大礼。
李一峰狂喜之下并没慌乱,而是立马把服装厂的两份价格表,其中高的那份价格表找出,一出电梯门,兴冲冲直奔服装部。
舒怡琴见一峰这么快回转,以为他没有见到徐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飞快地回复原状问:
“怎么小李,没碰到徐总啊?可能徐总这么多楼层转过去,还没到办公室,怎么不等会?”
李一峰兴奋之余,竟把刚刚认识的舒怡琴当老朋友,激动地说:
“舒经理,你要的货挑了吗?”
“挑了,怎么啦?”
舒怡琴见一峰满脸发光一副高兴劲,疑惑地笑问。
“那好!”
一峰高兴地笑着:”徐总让我跟你讲,让你在合同上加上一条,先付20%的预付款。“
”啊?她真这么说?“
”舒经理,这我怎敢骗你?你挑了几个款式?多少数量?“
一峰一门心思在开心上面,没留意舒怡琴并不欢畅的脸,只听得她说:
“噢!这样子的,我挑了不多,两三个款式三四档尺码的,你先给我发一两个包装吧!”
“啊!!?”
一峰听了,以为舒经理开玩笑,但见她扳着的脸已无笑容,不由得慌了神:
“舒经理,这!你这!”
他想说:
“这开什么玩笑,我大老远从浙江发一两个包装的货,全都算利润也没有多少,这生意谁做?”
话到嘴边硬地忍住,心里想:
″这要命了!无缘无故的谁惹舒经理生气了?我没有的呀!是不是我刚才太高兴,有点得意而忘了形?对呀!这服装部的生意本该要她说了算,我还没经她同意,直接把徐总的意思当命令下达,她岂不是一点人情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一峰不免心中有点发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么直接了当,毕竟这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做生意呀!
这里一峰慌了神,那边舒怡琴心中早已转了一圈,舒怡琴心里在想:
“徐总什么人,别人不知,这个李一峰不知,难道我舒怡琴也不知道吗?她一个只比我大了六七岁的人,就是这几百号人马的统领,全景德镇最大的百货大楼的总经理。凭什么?凭能力?嘿嘿!翘姐能力是强,但要知道翘姐的爹是谁?翘姐在一百的话,那就是圣旨呀!难为她平时这么看得起我,今天不知什么缘故她这么高兴,我巴结都来不及呀!看这李一峰,以为我是真的,看不出这么英俊潇洒的帅哥,脸孔一红,窘迫得倒是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舒怡琴见一峰有点慌神忙笑着说:
“哟!小李,我开玩笑的,看你脸红得象姑娘家似的,这么不经世啊?”
一峰听了,嗨的一声:
“舒经理,你刚才的话,够把我吓的,真的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要下雪了一样,我冷抖抖了呀!“
他见舒经理是开玩笑的,就放下心,故意把李白一句雪景诗吟出,顺带着卖弄卖弄。
谁知舒怡琴笑道:“哟!小李,你连李白的画堂晨起都通晓,真不简单。”
“昆吾御宿自逶迤,紫阁峰阴入美陂。”
一峰忽地吟出这两句自己最难理解的杜甫诗,怡琴不由得秀眉微蹙,一时接不下去。
一峰忙笑着说:
“舒经理,今儿个我俩到此暂停,先把我的正事办了。有空再好好和你切磋切磋!”
舒怡琴听了连声称是。
很快,李一峰在景德镇的第一笔业务签约成功。一峰心里清楚,总共八万三千五百多元的生意,自己在出厂价的基础上,已升了5%,而每笔业务,收进多少钱自己就还有2%的业务费。换句话说,只要这笔业务的20%预付款一到手,他就有近5千元的收入。一峰大喜之下,不动声色,心想:
“厂里规定,出厂价以外的部分,每个月结算归业务的,不用担心会少。它跟货款回笼率无关,别的业务员要有5万押金,他因一谷的缘故不用押。眼下先把这生意做成,预付款的银行汇票拿到手才算成功。”
舒怡琴毕竟是服装部经理,她很快把相关手续全部办好,在最后一道支付预付款手续时,把审核单填好后,对一峰说:
“好了小李,本来所有手续要从我这里,到二楼综合部,再到四楼财务科,然后由财务科经理上报总经理的,现在既是徐总旨意,我就陪你直接去八楼,找徐总签字后下七楼,我们从上到下来。”
李一峰轻轻地笑道:
″舒经理,这样一来,底下的部门经理不要紧啊?”
“小李啊!实话告诉你,我们一百大楼,只要徐总点头过的,谁还敢有闲话?”
“这,这一百大楼是徐总个人的?”
一峰知道现在全国都在改制,以为这一百大的已改制归徐总了,所以由此一问。
“不是个人,胜比个人!”
舒怡琴是在陪着一峰直达八楼的电梯里这么说的。
到徐总办公室后,一峰腼腆地笑着跟徐总打了招,舒怡琴把货款审批单给徐总,徐总拿过一看,马上拿钢笔签下名字,边签边说:
“只有这么多啊?”
说完,把单子递还舒怡琴,说:
“马上下去给他办了。”
一峰也想跟去,徐总把他叫住:
“小李,你在这里等好了。”
同时对舒怡琴说:
“怡琴,你办好拿来,噢,估计办汇票没有那么快,去吧!”
舒怡琴连声应着出去,顺势把门关上。
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李一峰和徐总两个人。
一峰忽地有种心慌的感觉,一时坐立不安,正不知何开口,早已听徐总说:
“怎么,小李,我看你有点怕?怕什么?是不是怕我吃了你?”
“不是,徐总,我不是怕,我是有点拘束。再说了,你这么年轻,却这么能干,我,我有点……”
“你有点什么?咯咯咯!”
“我有点被你强旺,霸道的气势镇住了!”
“哈哈哈哈!好你个小李,你叫什么?”
“李一峰!”
“对,对对!李一峰!好一个李一峰,敢这样直接了当说我气势强旺,霸道把你镇住,你还是第一个。噢,这恰恰说明你并没有被我的强势镇住,只是一时不适应而已!”
一峰心想:
“这倒是真的,如果徐总是个男的,事实上她剃着刚流行的短头发,是有点象秀溜的男青年。并不很强势了,但是个女的就体现出那种霸道。
一峰心里把她当作男的,不自禁地觉得除了好看外,并没什么。
心里这么一想,脸上自然而然露出悠然的笑容。
徐楚翘见一峰忽然之间露出迷人的笑容,不由得一呆,看着他反而没了言语,
心里正觉得奇怪,耳听一峰在说:
“徐总,您这么大的见面礼,教我……”
一峰正说着,突见徐楚翘俏脸一顿,慌忙住口。
徐楚翘俏脸一顿说:
“小李,不许你再叫我徐总,刚才在二楼,我已讲徐总叫着老气。
”一峰不好意思地说:
“徐……那我也叫你翘姐?”
'随便你,反正不准叫徐总。”
“徐楚翘见一峰改口得快,开心地笑了。
李一峰见这翘姐笑起来阳光明媚,脸一挂北风劲吹。不由得心里想:
“这翘姐,有什么好那么霸道?翻脸我看比翻书还快!不过看她的样子,我只要摞她顺毛,倒是个泥鳅直肚肠,好打交道的。”
想到叫她翘姐,不由想起小时候老鹰拖小鸡的游戏:
“叮几菩几,柯牢就飞。”不觉又笑了。
楚翘见一峰又在笑,不由得心里一怔,忽道:
“小李,你会跳舞吗?”一峰却说:
“翘姐,你要我不准叫你徐总,我想请你也不要叫我小李。”
徐楚翘脸色又一顿,却是飞快的一闪而过,一峰只当不见。
“那我叫你什么?李弟,峰弟?”
徐楚翘不怒反而笑着问。
“你叫我小峰好了。凡是我的亲人,都叫我小峰的。”
李一峰见徐楚翘精明强势的外表下,却有楚楚动人惹人可爱的一面,不自禁地有种亲热感。
“啊?!小峰?你是说凡你的亲人都叫你小峰?”
见一峰点点头,徐楚翘脸上一红,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开心地笑道:
“好呀!小峰!我问你会不会跳舞?”
“什么舞,翘姐!探戈,伦巴,华尔兹?恰恰,霹雳?布鲁斯?还是迪斯科和太空舞?”
“啊?!——!太好了!小峰!今晚正好周五,我带你去跳舞!”
“这!——?我其实会跳的不多。”
″这什么?告诉你,你那个屁服装生意,只要在景德镇,随便你想做进哪家百货大楼,跟翘姐我讲一声,一准包你成功。”
“真的?”
“闲话一句!只要你听我的,保证你们那个什么常娥服装厂来不及生产。“
″那好!”
一峰说:
“翘姐,你说这样行不行?中午算了,晚上我请翘姐你和舒经理吃饭。”
“嘿嘿,你到底是想请翘姐我呢还是请舒怡琴?”
徐楚翘一脸的不高兴。
一峰见脸色不对,心中飞快转了几个念头,连忙说:
“翘姐,当然是请翘姐你!就我们两个人。”
“哼哼!哈哈!好了好了,吃饭人多热闹,叫怡琴一块去吧?你想去哪里请我们吃?景德镇大酒店?蓬莱阁饭店?”
一峰听了,知道翘姐拿他开玩笑。
忙笑道:“翘姐,我一个小小业务员,虽说吃不起大饭店的,但今天翘姐这般抬举我做生意,我是小布衫里脱出,也要摆摆场面的。”
″小布衫里脱出,什么意思?”
徐楚翘不解地笑问。
“这个么!”
一峰搔搔头,想不出合适的词,就说:
“它是讲全身三百亩……”
一想不对,这个翘姐更不懂了,连忙笑着说:
“这是讲为了请你翘姐吃饭,我哪怕连小布衫脱了去当掉,也舍得和心甘情愿,说明合家扑!”
“什么小布衫当掉?你这小布衫值几毛钱啊?还合家扑?哈哈哈哈!你们浙江人讲话真有趣!”
李一峰见徐楚翘开心地大笑,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心里想:
″你说的这有趣,在我们那边,那是很自以为是,很显摆,自以为了不起的意思呢!”
但想归想,怕又解释不清楚,忙住口不响。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一峰见楚翘示意,连忙去把门开了。
进来一个微有秃顶的男子,那男子见了一峰略微一惊,忙低头哈腰地来到徐总面前,递上一份单子,徐楚翘接着,端正着脸签了字递还给他。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与刚才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
那男子低着头退了几步,回身走出,稍一犹豫,又把门带上。
李一峰正要准备问清翘姐今晚哪里吃饭,然后告辞。
门外又有人敲门,一峰忙又去开了,见是舒怡琴。
一峰忙叫了声舒经理。
话未说完,早听徐楚翘说:
“怡琴,你来得正好,这浙江小李想请我们吃晚饭,你说喜欢去哪里吃?”
舒怡琴吃惊地说:
“翘姐,真的?您会跟我们去吃饭?”
“怎么?我不食人间烟火,从来不吃饭的啊?”
楚翘笑着说:“
呵不不!太好了翘姐!一切听您的。”
钌怡琴既激动又高兴地说,又转向一峰笑道:
“小李,你的汇票要到下午三点会好。”
一峰刚说谢谢!
徐楚翘说:
“这样吧小李,你先去忙别的,反正下午你要来拿汇票,干脆下午你到了再说,到时小舒会告诉你的。好吧!就这样,你们都下去。”
舒怡琴和李一峰连忙退出。
电梯中,怡琴好奇地看着李一峰,不敢相信似地笑着问:
“小李,你怎么请得到翘姐吃饭?”
李一峰笑着反问:“怎么,舒经理,翘姐很难请得到吗?”
“啧啧!啧啧!”
舒怡琴轻轻啧了几下,并不回言。
李一峰不下二楼,在电梯里与舒怡琴互道再见,下到一楼,走出红旗商场。
他象傻子一样开心地笑着,知道距那小宾馆不是很远,他感觉脚步很轻松,就一路边走边哼着山歌,兴奋极了。
在一个有点下坡且带弯的人行道上,一峰被后面的来人重重地扯了一下。
一峰忙往路边一让,只见一溜的几个小少年,溜着旱冰鞋,从一峰边鱼贯而过。
一峰见是刚才在红星广场溜的那群小子,知道是第一个小少年故意扯他的。正想开口说什么,早有后面几个对着前面的那少年乱轰轰地在喊,在叫:
“老大,达哥!老大,中饭去吃什么?“
“跟在老子后面!带你们去吃铁板烧!老子请客。”
一峰不及开口,早见他们一溜烟的去了!
一峰心情舒畅,刚才那小子的扯拉动作,自不会对一峰的心情造成影响。
他见阳光灿烂,路边的梧桐落叶且似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随风追落叶,却如追蝴蝶般的快活。
谁说秋天不如春?晴空一行白鹭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生活多美好!
心情舒畅的李一峰,旁若无人地在景德镇的大街上,唱起了大海:
从那遥远海边
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
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
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茫然走在海边
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
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
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
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
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
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晚饭快吃好前,舒怡琴才知道徐楚翘约了李一峰要去跳舞。
这让舒怡琴多少有点尴尬,去不好不去也不好,进退两难。
从舒怡琴角度讲,她是巴不得去的。
一方面李一峰幽默风趣的谈吐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在她心中,更比李一峰风度翩翩的外表还吸引着她,使她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另一方面,借托翘姐的强势,一直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痴想。
今天阴阳巧合,让她自己能这么直接地巴结到翘姐,更是让舒怡琴不肯轻言离去。
虽说舒怡琴早已看出,心中明白,徐总从内心深处,已经被这个比翘姐小很多的,李一峰英俊健朗的外表所迷惑。
舒怡琴知道她该怎么做,尽管她对一峰的处境表示无奈。
所以舒怡琴早早地偷偷地出去买了单。
这餐饭变成李一峰请客,舒怡琴买单。
然后,舒怡琴得体地提出告辞。
这让李一峰非常非常地过意不去,何况李一峰也很愿意舒怡琴一块去跳舞。
凭李一峰的机灵劲,他早已察觉到徐楚翘对他的那种火辣味。
所以他内心深处不想让怡琴先走,他还想更深地了解楚翘神秘的背景!
徐楚翘从上午第一眼,就被李一峰带着点坏坏的调皮的迷人的笑所吸引,然后他的英俊,他的健谈,他的谦卑中带着的那股从容自信,低微中又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沉稳得体,让徐楚翘觉得不象是一个二十六七的青年。
她故意要在快吃好饭后,才告诉舒怡琴夜里去跳舞,本来是想让怡琴先回去,现在见舒琴不仅买了单,还这么识趣,倒不好意思起来。
又觉得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心细如发的手下在身边,倒可省去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这样一想,徐楚翘示意舒怡琴别走,一块去。
于是三人各有所思各取所需,在徐楚翘的带领下,去一家高档舞厅。
舒怡琴不知何时,为徐楚翘买了顶高档优雅的女士帽,更让徐楚翘笑意盈盈,楚楚迷人!
李一峰来到守卫森严的歌厅外,想找个地方去买票,环顾一圈却不知从哪里买。
但歌厅进口处守护着五六个壮汉,知道不能就这样直接进去。
正当一峰不知所措时,只见徐楚翘上前,跟守护者其中一个讲了一句什么,只见那壮汉盯着楚翘,脸上似乎不信,被徐楚翘俏眼一瞪,漂亮脸蛋一顿,连忙疑疑惑惑地跑进里面。
不一会,早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大步上前,来到徐楚翘跟前,哈着腰拼命巴结着:
“翘姐,您好!小的们不知是您,请您莫怪!里边请!里边请!”
一边躬身前行,一边吩咐手下快去准备舞池!
李一峰舒怡琴跟在翘姐身后,都跟翘姐一样昂首前行。
李一峰心中带着惊诧,表面上却似见怪不怪。
三人在那男子的引领下,来到一个并不很大的舞厅内,李一峰知道,这肯定是专场了。
果然,那男子叫手下流水界送上香槟水果后,只留下一个人服务,其他人一慨退出,包括那男子自己。
轻盈优雅的舞曲,在幽暗的舞池中回荡着醉人的旋律。李一峰把在高中时学会的交谊舞尽情发挥,而徐楚翘火辣辣的身子,到后来几乎由李一峰抱着跳,最后真的成了贴面舞。
徐楚翘偶尔休息一下,让舒怡琴陪着李一峰跳,李一峰几次想开口询问,这翘姐到底什么来头?
让舞厅老板都对她敬若真神?
总因楚翘双眼几乎不离他俩,李一峰无机会开口作罢!
李一峰为了显摆,几乎把所有会的舞都扭扭捏捏地扭个遍。
尤其是太空舞,迪斯科等,更是让楚翘怡琴两个美女瞠目结舌!
徐楚翘真的有点累了,才有李一峰掖抱着坐在沙发上。
一坐下,就吩呼服务员,不要香槟要红酒,。
另要服务员拿最好的下酒菜来。
那服务员唯唯喏喏!说声稍等,早飞也似的出去。
不一会,早有四五个人,把时下最上档次的时令菜侑递送了上来,把沙发前的两只矮茶几拼拢,源源不断地铺得放不下为止。
李一峰见了,心中更是吃惊!
这场面,远远比晚上李一峰点的菜多得多,不用说更是贵了去了。
李一峰雄鹅眼,田鸡胆,什么都不怕,从容不迫,来者不拒更是让徐楚翘从心底下刮目相看。
而舒怡琴的为人处世那叫宠辱不惊!
徐楚翘自是久经沙场,当然不惧。
就这样,李一峰和徐楚翘,舒怡琴三个人跳舞后喝酒,喝酒后跳舞,玩了个天昏地暗。
最后,徐楚翘舒怡琴她们两个,在李一峰的搀扶下,那男子派手下开车先把舒怡琴送家去,他自己亲自开车送徐楚翘。
李一峰仍还清醒。他清楚地知道,徐楚翘没有买单,舒怡琴更没有。
他自己假醉当糊涂,当然不会去买。
李一峰心中更加疑惑,这徐楚翘,到底是谁?
第七十八章 悠悠我心
第二天一早,李一峰被一阵嘀嘀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拿来BP机一按,屏幕一格显示一个大哥大号码,一峰知道有人寻呼他。
昨晚的几瓶红酒虽说没醉,但仍让他有点头痛。
此刻他只能从信息显示屏上知道是大哥大号码,觉得此号码陌生,不知是谁找他,他懒洋洋地起床,直接到小宾馆前台,从三部电话机中一部篮色话机上拨打那号码,几下嘟嘟声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峰吗?”
“是啊!你哪位?”
电话机上的声音有点变声,李一峰一时没适应,听不出来是谁。
“我是翘姐呀!怎么听不出啦?几点啦还睡着?”
话筒里传来徐楚翘略显责备的声音。
一峰听到是徐楚翘,连忙一看手表,哇,八点半了,忙笑着说:
“噢!翘姐,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睡过头啦”
″告诉我你住在哪个宾馆,我过去接你。”
徐楚翘不容置疑地说。
一峰把住的小宾馆地址告诉她,约定十五分钟后路口见。
他自己连忙去公共卫生间洗了澡,重新换了套衣衫,把换洗衣服包里一塞,心想出来一星期多了,杜立定的事,自己的事都已可向厂里交待,就打算想回去。
所以退了房,准备随时好走。
然后径直去约定的路口。
在熙熙攘攘的自行车流中,徐楚翘鲜红色的马自达323停在路口,更显得异常醒目。
楚翘坐在驾驶室里,头上戴着优雅的礼帽,本来小巧秀溜的鼻梁上,再架一副宽边的暗红色的墨镜,更是把大半个脸都遮住了。
车内音箱唱着任贤齐的《任逍遥》:
让我悲也好
让我悔也好
恨苍天你都不明瞭
让我苦也好
让我累也好
随风飘飘天地任逍遥
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
有志气高哪天也骄傲
就为一个缘字情难了
一生一世想捕捕不牢
相爱深深天都看不到
恩怨世世代代心头烧
有爱有心不能活到老
叫我怎能忘记你的好……
徐楚翘一边跟着节拍轻轻地唱着,一边略显不安地不住张望。
昨晚的放荡让徐楚翘十分开心,想起昨晚的种种,她心里暖洋洋的,好象重新回到十几年前的少女时光。
老公又出远门去广川,他的长年累月的忙乱生活,让徐楚翘说不出的厌倦。
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随便找个国营单位的青年嫁了好,凭她的关系,现在让他弄个局长当当也已肯定。
徐楚翘恼火地想着:
“那时自己不知哪根神筋搭牢,非要嫁个管事的?咳!真是人不可貌相,当初看上去精明干练的蔡干事,如今虽说已是市管事局的蔡副局长,年纪轻轻的,在外人看来,风华正茂风光无限,可谁不知是靠着我爹的腰板?
可气可恨的是这么个堂堂的蔡副局,在外耀武扬威的,在家那副窝囊样,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男人?”
想到自己老公是不是男人,徐楚翘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里说:
“咳!日里风光,夜里草包。硬是会硬,造不会造。是不是男人,只有天知道。”
想到这里,徐楚翘忽然想到李一峰,昨晚自己的狂野放荡,完全感觉得到李一峰某些部位明显的反应了。
想到这,徐楚翘心跳一阵加快,忽地变得心烦意乱起来。
终于,徐楚翘看到李一峰那看似懒散却充满话力的身影。
只见他甩着一头又密又浓又黑湿碌碌的头发,穿一套深棕色的宽松衫,脚登旅游鞋,一只黑色挎包随意地挎在右肩,迎着阳光漫步走来,
整个人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洒脱,充满朝气!
按着徐楚翘的本意,今天是周六,她想带着一峰去景德镇郊区玩玩。当她把想法跟一峰一讲,一峰不答应。
理由是出来有些日子,业务也订了,汇票拿着放身上不安心,这次先早点回厂里交了差,最多一礼拜,马上再来,务必要请翘姐帮忙介绍其他单位云云。
徐楚翘见一峰不听她的安排,很不高兴。
心里想:“你这么急着回家?这么急着回家的话,我直接送你去火车站。”
于是话也不说,赌气地直接把一峰送到火车站。
一路上一峰轻声软语地解释种种理由,徐楚翘很不耐烦,也根本不想听。
车到火车站广场,见一峰落寞地下车后,竟也一言不发,她一气之下调转车头就离开。
徐楚翘从反光镜里看到李一峰英俊硬朗的脸上,透着满满的无助和无奈,不知为什么,一直强势的她,忽然莫名其妙的伤感起来,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而此时车内音箱正巧李丽芬翻唱着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地爱上你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地爱上你
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地爱上你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地爱上你
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
……
李丽芬凄美婉约的歌声,在徐楚翘心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难以自禁地默默地流着泪,泪眼婆娑地目视前方,机械地本能地开着车,不知不觉地来到父母住的别墅前。
这才猛然惊觉回过神来,连忙拿纸巾擦干眼泪,坐在驾驶室里平静了一会,又对着后视镜简单地搽了点化妆品。
心想是有些日子没回娘家,既已到家,总得进去看看妈妈。
徐楚翘轻轻地按了按喇叭,早有妈妈家里的王阿姨,一边忙着打开两头大铁门,一边大声地朝屋里喊:
“太太,大小姐回来啦!”
楚翘把车开进停车库后,早见王阿姨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一边帮她拉开车门,一边欢快地叫着大小姐。
楚翘笑着点点头,下了车问:
“阿姨,亮亮中午回家吃饭吗?”
亮亮是楚翘儿子蔡剑亮,从小待在外婆家,已在读小学三年级。
不等王阿姨回答,楚翘早见妈妈迎上前来说:
“翘儿,亮亮中饭回来吃的。”
“妈!”
楚翘叫了声妈,说起吃饭,才突然想起刚才赌气,竟忘了吃早饭。
不由得心里后悔:
“刚才忘了叫小峰吃早饭,竟赌气直接把他送到火车站。不知此刻他有没有吃过?火车票有没有买到?不知是几点的班次?
咳!我总归是大小姐脾气,凡事稍有不顺,就不开心。
此刻他肯定是不高兴了,这该怎么办?我再回过去吗?那太没意思,什么意思啊?”
徐楚翘心中柔肠百结,一时艾艾怨怨,患得患失起来,与平时雷厉风行的个性判若两人。
楚翘母亲见女儿眉头微蹙,一副心不在焉,蛮不开心的样子,她知道女儿脾气,还是当作不见,忙丢个眼色给阿姨:
自去忙活少惹她为好。
而楚翘此刻却很想找人说说话,心里有很多话想与人说。
本来妈妈是女儿最好的倾诉对象,可自己却从没有与妈妈聊心事的习惯,又不知从何说起?
也不知可与谁诉?
回到自己做闺女时的房间里,楚翘百无聊赖。
她忽然发现,自己活到三十多岁,竟没有一个无话不谈的闺蜜。
从懂事起,似乎都有一群很听自己话的男女朋友,却好象没有一个知心的。
所有认识或者知道她的人,都对自己唯唯诺诺,从没有人违拗过,反对过她,而她渐渐地也就习惯了那样。
而今天自己无缘无故地伤心,都是因为这个浙江帅哥李一峰,他好象与她认识相交的所有人不同,他打破了她的习惯。
虽说她居然为此伤感得泪流满面,可此刻想来,竟是一点都不难过伤心,反而有点甜丝丝的味道和忍不住要与人分享的冲动。
徐楚翘细细的回忆着,与李一峰相识到现在的二十四五个小时内,这个李一峰,竟然已有无数次有意或无意地,违拗或反驳她的话,而自己一个堂堂总经理,居然为这个小小业务员这么着迷?
想到这,徐楚翘不由得摇摇头,苦笑一声,可一想到业务员,她又清晰地记得小峰说小布衫里脱出的话来,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就这样,一个上午,徐楚翘满脑子都是李一峰的音容笑貌,连儿子亮亮上楼来叫妈妈吃饭,她都不感觉得饥饿。
见到十岁的儿子,徐楚翘才收住思绪,回到眼前。
与儿子牵手下楼,楚翘破天荒地见到父亲也回家吃午饭,不由得快步到得父亲跟前,欢快地叫:
“爸爸,您今天怎么会也回家吃饭?”
她爸故意脸一顿,立马回复春暖花开样:
“小丫头,自己难得归来,还要怪起爸爸?”
楚翘娇笑道:
“爸爸您天天若在家,翘儿我一定天天回来。”
说笑间,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饭。
到这时,大伙应该明白,徐楚翘的父亲,就是徐志江。
这么多年来,徐志江办事明快果决,为人处世圆滑,私下里出手阔绰,尤其是上面人缘很好。
他与浙江义乌的李道平,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十多年来虽说相隔两地,却是相互利用,两个原本是同学关系,外人却很少有人知道。
当初,若没有李道平的暗中资助,徐志江从政之路也许没有这么官运亨通。
反过来,李道平若没有他的帮助,发展得也没有这么快。
如今,徐志江已是景德镇市政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虽然与李道平仍一如既往的交往,但他们双方都早已知道,两人之间,已什么都有了,再不用跟以前一样贪心。真的已是情谊大于利害关系了。
所以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和莫逆。
徐志江心里清楚:李道平虽然是个农民企业家,但他的身份地位,在全国范围内,却更是比他徐志江要牛。
如今他一手创办的义乌小商品城,在改革开放的大形势下,早已是举世瞻目。
从现在的角度,单凭李道平这个全国优秀企业家的头衔,就远比他一个中等省份的中等地级市的一二把手要来得风光。
这一点徐志江早已心知肚明。
所以这几年来,反倒是徐志江来得主动和热心。事实上李道平的应酬面和层次,也已比他要广要高。
但在景德镇市,那还是他徐志江说了算的地盘。
饭后,徐志江坐在客厅沙发上笑着对楚翘说:
“傻翘儿,爸爸哪有那个福气天天待在家?这不,明天就又要去北京。”
“爸爸,明天星期天,您又要去北京开会啊?”
“明天倒不是公事,是私事。”
″私事?”
楚翘知道父亲脾气,不想讲的事,半个字都不会多讲,所以说出私事两字,连忙住口不言。
徐志江今天不知何故,话倒愿讲:“是啊!为你李伯伯的身体呀,陪他去北京大医院里看看。咳!”
他心有感慨,叹了口气。
“李伯伯?您说道平伯伯?他怎么啦?”
十多年来了,徐楚翘已把李道平当作亲人,此刻一听他的毛病,居然要去北京大医院看,就不无担心地问她爸。
这时楚翘妈插口道:
“翘儿啊!你道平伯伯的毛病有点麻烦啊!”
“啊?前几年伯伯来家做客,不是很精神吗?”
徐楚翘不相信地问。
″咳!”徐志江又叹了口气道:
“翘儿啊!爸爸是马上要退下来的人了,总想着退休后与你道平伯伯,把当年我们在金华一中读书的同学找一找,聚一聚,四十多年了啊!
亏得十多年前你道平伯伯有心,特地多次到我们老家来寻我,难得啊!当初全班三十九个同学,如今只有我们俩知道彼此,真想尽快找找齐,了了心愿,真不知还有多少人健在呵!”
楚翘宽慰着父亲:“爸爸,您还只有六十零,身体棒棒的,您的同学跟您差不多年纪的,肯定都还健朗的,您尽可放心!”
″翘儿啊!这可不一定。象你道平伯伯,他长年累月喝酒的,而且既猛又多,这不?落下病根了啊!再说,我们读书时,年纪有大有小的,我印象当中,比我小的好象没有了,比我大四五岁的好象也有,你道平伯伯就比我大三四岁。世事难料啊!”徐志江感叹着说:“
年纪大了,总想着往事。想当初社会不安稳,老百姓生活在担惊受怕中,还没得吃饱穿暖,这才几年时间?现在国家太平,人民安居乐业,这都是我们党的伟大呀!”
楚翘见爸爸今天话头这么多,真是难得,连忙拉过儿子,一起坐在老爷子跟前聆听。
王阿姨为徐志江端来一杯白开水,徐志江接着说:
“我们党,越是在危难时刻越能团结一致……”
正当徐志江信口开河滔滔不绝时,王阿姨看看沙发边上那个立式大钟,又望望太太,欲言又止。
楚翘妈知其意,笑着对女儿说:
“好了,好了,翘儿,你爸爸要午休了,你娘儿俩不要听了。来翘儿,妈有事与你讲。”
不由分说,把楚翘拉走。
徐志江见只剩下一个听不懂自己言论的小外甥,一下失去了谈兴,束然无味,自去房间休息。
楚翘妈见目的达到,就招呼着小外甥亮亮洗手洗脸的,把女儿凉在一边。
徐楚翘原本不宁的心绪,又被搅了起来,很是烦闷。
就辞别家人,驱车离开。
车开在路上,楚翘心烦意乱,却不知何处可去,看了看手表,知道正好是自己公司中层每周一天半休息时间开始,心想此刻服装部经理舒怡琴肯定还没回家,就拨通公司总机,又拨了分机号,叫通了舒怡琴,让她在大楼下门口等着。
舒怡琴接到总经理翘姐电话指令,心中异常激动。
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翘姐肯定有心事要与她谈,并隐约觉得她想聊什么。
她高中毕业后就顶替娘的职进入一百大楼工作,十来年努力奋斗,勤快踏实才有了服装部经理的位置,实与总经理没有太多关系。
她平时最大的业余爱好是看书,尤其是唐诗宋词之类的书籍。
自高中毕业以来,她谦卑的心底唯有这是引以为傲的资本,但这方面的知音太少,常使她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那种凄荒感。
舒怡琴早已知道徐楚翘的真实身份。
但怡琴孤傲的性格让她不会刻意去巴结她,而往往现实的残酷,会把人性的一切锋芒磨炼得平滑起来。
舒怡琴也一样,她的满腹唐诗宋词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派不上半分用场,充其量只能孤芳自赏。
李一峰的出现,把她雪埋心底的这根琴弦被拨动了一下,深深地在心底嗡声不绝。
尤其是她随口问一峰感触最深的诗句时,这个李一峰居然也把不属唐诗宋词内的,元朝马致远的断肠人在天涯脱口说出,竟与她是一般的感触。
这让舒怡琴惊诧之余,冥冥之中觉得,心有灵犀一点通真的存在,从而竟对李一峰有种神奇的迷一样的吸引。
如果说徐楚翘喜欢的是李一峰英俊的外表,那这舒怡琴沉迷的就是李一峰博学的内在。两个人虽然都喜欢同一个人,却是所取不同,所以竟不矛盾,更不冲突。
至少舒怡琴就没有那严重的妒忌和吃醋。
此刻她在等总经理到来的过程中,竟也是对李一峰满满的相思。
舒怡琴的婚姻也并不幸福。
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早在她高中毕业时远走他乡,因为他是郊区的农民户口,而舒怡琴是市区的居民户口,这在当时虽已不是不可跨越的鸿沟,但也绝不是毫无障碍的门槛。
所以无奈之下,那王子远赴深圳闯天下。
舒怡琴她则在顶替母亲的工作岗位后,经人介绍,与母亲的一个同事的儿子,即现在的丈夫小刘草草结了婚。
婚后,小刘的无所是事不思上进和毫无主见,让舒怡琴从心底深处觉得悲哀,两个根本不是同路人。
好在女儿莹莹的出生,倒让她找到了一丝慰藉。
徐楚翘把舒怡琴接上车后,却不知去哪里,也不知说什么。两个人在车上东一搭西一搭地讲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不知不觉中,徐楚翘把车开到昨晚跳舞过的那家会所。
楚翘的特殊身份,让她俩很快进去,又到了那个舞池。
舞厅老板早已特地为翘姐准备了一切。
就这样,徐楚翘和舒怡琴,明知对方都对这李一峰充满好奇,却都闭口不讲。
两人各怀心事,品红酒,听乐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第八十章 巧解难题
车骑山下李家岙村,七十多岁的老布法,做梦都没想到,旁落李家岙村书记位置十五年的书记宝座,会重新回到自己的屁股底下。
这让老布法象打了鸡血针似的,重新开始头皮朝天,牛皮哄哄。
知道这段历史的国人都知道,这一时期的农村干部,尤其是书记村长,没什么吸引力。
可对于深谙此道的老布法来讲,这无疑是政府给了他第二春,呵不!应该是第三春。
这也怪不得老布法的继任,他的堂侄,李一峰的堂哥李一江。
李一江的无能其实从一上任就体现出了。
他从部队退伍回家唯一和最成功的一点,是他在部队里入了党。
在这特定的历史下给了他特定的机遇,把他放到了村书记的位置上。
可改革开放十多年来,李一江在大潮顺流中,他完成了分田到户的伟大任务后,从此一事无成。
这从下面几个层面可以充分体现。
一,十多年来,李家岙村里当初没有分完的三十多亩一等良田,除开头几年有农户自觉上缴承包款外,十二三年了,再没有人上交过。
导致连上缴国家的最低农业税款都没人交。包括其它村里承包出去的也一样,一句话,十多年了,所有承包款没有收进过一分钱。
二,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越来越严厉,农村人口短期增加后立刻开始回落,进入负增长时期,这势必导致原有口粮田,比如6口变5口,多出一口户头相对应的田亩,无法收回。
虽说婚嫁过程中农户有时自觉会调剂,但这一现象似脚底板有颗刺一样的存在。
三,十多年来,除当初李不赌外,农户再没有审批建房指标下来。
也就是说,其它村发疯似的在造房子,李家岙村却十多年没有造过新房子。
这成了全县少见的怪现象。
四,十多年来,所有村干部的误工补贴,应得报酬一分不曾兑现支付。
五,十多年来,除一人入了党外,李一峰,李一原等这些,十几年来,年年申请入党的进步青壮年,慢慢地变成中年,变成老年,无一倒外地被关出党的大门外。
十二三年来只吸收了一个进步青年,一峰叔叔布铁长子李一卫入党。
这已引起上级领导的严重关注!
单凭这几点,李一江的能力一览无遗。
至于李家岙村车骑山山恋,得天独厚的肥沃的火山灰地质资源,车骑山深厚的历史文化资源,等等如何进行开发利用?那更是天方夜谭。
不是老百姓小看他,事实上把车骑山说成车鸡山,插旗山等等,向上级不明内情的人进行瞎讲,引起一定的误导,李一江倒是有一份功劳。
这一现象终于引起上级部门的高度重视。
而事实上还有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
一个有上千年历史的古村的村书记,早已在大上海的某一工地上,打工都两个年头了,上级这才真正高度重视起来。
上级专门派人去上海联系,三转四围的,终于在一工地上找到了李一江。
后者坚决不肯回来,说除非用手铐把他铐回家。
村书记不在家,那村长呢?
你想想,村书记都不在家了,村长还会在家吗?
农村干部,面对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黄胖锻年糕的活,尽是要得罪人的事。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叽噪锁碎的小事,可每一桩桩锁碎得几乎可以不做的小事,却关乎着老百姓的衣食住行,迎娶婚嫁。
你要说是小事,那还真不能掉以轻心,当真起来可以上杠上线的大事。
关键是做着的人并不见得有好处,落实胃。
这是这时期农村普遍存在的事实。
而李家岙村的现状,更是一副烂摊子,这村干部谁肯当?
所在总支的支部书记姓丁,也是撤扩并后的书记兼片长。
在丁书记的多次亲自调研中,他发现,一直围着他反映李家岙村情况的,热情高涨红光满面的老书记李布法,倒是个老当益壮的人。
这天,总支书记丁书记又在李家岙调研,当着众多乡亲的面问李布法:
“老书记,今年高寿啊?”
″啊哟!丁书记,不高不高,老汉七十三四了。”
“呵?!廉颇七十肉五斤,骑马上阵拉硬弓呢!老书记精气十足过?”
“廉颇?廉颇是谁?嘿嘿!丁书记,不是吹,扳手腕你还不一定扳得过我,我是老酒日日醉,皇帝万万岁!”
“啊?!老书记,您老人家这么大了,还有多少老酒一餐会喝?”
提起喝老酒,老布法用手一抺嘴巴,话头不断。
无非是当初酒是怎么怎么没得吃,饭是怎样怎样吃不饱,什么东西都限制,不管买什么都要票等等,尽是些隔夜冷饭陈芝麻,忆苦思甜老腔调。
但最后一句倒让人不得不又惊又服:
“丁书记,现如今我是三日不吃肉,全身要作毒。老酒嘛!一日三餐,餐餐两斤打底,下午半早上,看我高兴,当茶喝再喝一两碗时常。”
“啊?!”
丁书记不相信地望望围观的乡亲,见大家一齐点点头,不由得惊呆了。
就这样,历史再一次把李布法推上李家岙村的最高位置。
老布法重新上任后,面对着李家岙村的烂摊子,却是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不赌对这个社会,因为巧巧被强制引产后就一直不满。
对于李家岙村的现状,书记村长都逃离老家去外面打工,他是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里。
他对老布法这么大的年纪,还跑前跑后的那么喜欢管闲事的行为说不出的反感。
但处于他的位置,他非常尴尬,毕竟不能象二哥不抢那样名正言顺地可以劝说。
本来他可以当不知道,问题是这老丈人就是喜欢待在他家,力能所及地帮他家做这干那。
象田边地角,一年四季的农作物,四时果菜,播种施肥,挑粪浇灌等,料理得一丝不苟。
面对着全是白发的半秃头,不赌还有什么话说得出口?
好在不赌二嫂依红真的通事达理,一旦她娘有半点不高兴的苗头,立马会叫二哥回老家把娘接去义乌。
现在老布法重新当书记了,他理所当然把不赌家当作他书记的行宫。
这也是前面讲过,不赌家天天晚上乡邻多的另一个原因,说得直白点,不赌家成了李家岙村的行政中心。
摆在老布法面前的,最最迫切的,就是李一江留下的上面五点,其中除第二点稍微可以缓点外,其它几点都很急人。
尤其是第三点,这十多年不批地基,让人觉得怪异倒在其次,它直接导致李家岙村,大龄男青年的终身大事要被耽误。
尽管李一江二弟李益贵在老家的威望,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李一江的负面影响。
但眼下全村有二十多户申请建房的残酷现状,和其它几件类似于承包款,误工补助等等,全部纠缠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真的是一团扯不断,理还乱的乱蔴。
“咳!一江这小鬼,他倒是聪明!”
老布法酒碗轻轻一顿,对着老亲家和寿叹了口气说
“他倒好,把这十多年的刺促葛藤的叽噪事丢下,屁股拍拍走了,这廿多户人家都要造屋,怎么办?”
和寿这几年老得特别快,但他已知足了。
他最要感恩的是他义乌的大哥,其次才是共产党。
所以他这几年经常去义乌,尽管如今他和大哥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他无所谓。
他大哥道平也不察觉,兄弟俩见面已无什么言语,往往和寿见了大哥,一声哥后,道平轻轻应声,来啊?!就再无多少交流。
但和寿道平知道,这已足够。
这正如农村里几十年从没分开过的老兄老弟一样,年岁越大,言语越少,那种浓得已经化不开的亲情,任何言语都觉得多余。
而奇怪的是,从小言语并不多的乡邻乡亲,到老来反而会闲话特别多。
此刻和寿与布法,五六十年的一对老兄弟了,正如前一种状况一样,话已不多。
和寿轻轻一句,似回答似自语:“自讨苦吃!”
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兄弟,你不知道,我是想把嘟嘟……”
布法想讲:“我是想把嘟嘟党员入入进。”
但正好见不赌回屋,知道这小子有情绪,是个不想入党的顽固分子,就闭口不讲下去。
他心想:等我把入党名额争取下来,不管你小子愿不愿意,我定把你霸王硬上党。
“大大,我的事你甭操心。”
不赌和巧巧,前几年一直为怎么称呼老布法伤透了脑筋,后来还是一峰教他俩这么叫,老布法居然没意见而且应得欢。
至于不赌儿子小军叫他,当然是外公,农村里没有人会叫堂外公亲外公之类的。
不赌对老布法说:
″您把村里的烂摊子,当宝贝一样收进来,怎么办?怎么问我爹的?”
他本来还想直白讲:你要出风头,自想办法啊!
但毕竟不好这么讲。
尽管这样,和寿还是开了口:
“老三,不可这么说,你大大总归想为大家好!”
″问题是这么刺手的烂摊子,没办法收拾呀!”
不赌摊摊双手说。
布法接口道:“是啊是啊!承包款收不进来,误工费发不出去,老百姓房子逼着要造,这一江,能坚持到今朝,实在也是本事。”
“本事个屁。”
巧巧忙完了家务,插嘴道:
“象他这样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管,上面都拿他没办法,老百姓更加没法子了。杀他肉吃啊?大大您真是的,无事找事。”
布法见大伙对他当书记意见都很大,不由得叹说:
″我有什么办法?哪里叫我们这么大的村,没有一个能人呢?我是想乘机让嘟嘟入了党……”
不赌连忙打断布法的话:
“大大,千万千万不要把我拖进去,我一没文化二没计谋的,我不想入党。
您老人家是不是想叫我入了党做村书记呵?”
布法见自己心事被不赌说破,尴尬地笑说:
“哈哈,嘟嘟啊!入党怎么啦?我们还不是在享党的福?”
“大大,我没说我们党不好,我是说我不想入党。
″你不想入,别人想入还要我答应过呢!”
巧巧忽然说:
“嗳!大大,您讲眼下入党是您说了算?″
″那当然啊!”
布法说起这个,一脸自傲:
“在李家岙,现在就是我说了算!”
“那我们村,平均每年可以入几个党员?”
“按照现在的现状,我们村的人口基数,平均一年一个够呛!不过上次丁书记说了,签于我村十多年没有发展新党员的实际情况,今年有两个预备党员的名额。”
“大大,听说入了党要交党费的,这党费贵不贵?”
巧巧关心的是这个。
“傻丫头,党费很省的,也没人强迫。可以讲是作为党员献给党组织的一点心意!”
巧巧听到这里,就对着不赌说:
“嘟哥,这党不入白不入的,又没有害处!”
不赌说:“要入你入,我不想。”
“呆嘟哥,你就入嘛!”
巧巧回头跟布法说:
“大大,就这样,给嘟哥入了吧!”
“傻丫头,入党要写入党申请书,要填入党志愿书,还要有一年预备党员的考察期呢!哪有那么简单?”
不赌笑着说:
“巧巧,我是说算了吧,看看!我多少年没捏过笔了?认识的几个字,也早还给老师了。还写申请填志愿?哈哈哈哈!”
“嘟哥,不是还有你老四吗?叫他代写。”
“老四在绍兴,你叫他特地归来帮我写申请书?大牙都要笑掉。”
不赌更要笑了!
“不是还有小峰嘛?”
一直在旁悄悄地立着听的巧娘忽地接口道。
“对呀!!不是还有小峰吗?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巧巧高兴地笑了起来。
不赌也为巧巧想到兄弟小峰而高兴,事实上他也很想他。“
快快快!把小峰的BB机号码给我,大大,村里办公室里钥匙呢?我去寻呼他!”
巧巧迫不及待地命令着。
李一峰第二天傍晚就赶了回来。
这几年他娘的身体基本正常,随着社会的越来越好,民以食为天最起码的条件充分满足后,一峰老娘的病好象也跟闹饥荒一样,似乎一去不返。
一峰一如既往地先回家,察看老娘的煤气罐有没有空罐。
他知道老娘的个性,所以一台双眼灶特地为她备下三只煤气罐,如果一罐没气了,一罐顶上一罐备着。
谢丽娜多次说老太太一罐气可以烧差不多三个月的,两只煤气罐足够了。
但他老娘执意要那样,一峰无话说,照办就是。
但米就不一样,一袋三十斤米他娘一个月吃勿光,放得久了要有蛀虫。
但他娘就是要至少存放四袋,长年吃陈米,一峰也没办法。
老太太一块豆腐要吃一天的性格,一峰只有苦笑。
在他娘心中,永远存在着58年的苦痛。
放好娘亲最爱吃的东西后,一峰照例去不赌家蹭饭,不过这一次倒是巧巧有求于他的。
李一峰一直迫切盼望加入中国共产党。
他知道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他清楚新中国的成立,改革开放的进行,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中国共产党的中央集体的坚强领导下取得的。
正象他的好友陈福民常对他说,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中国现有的一切。
李一峰想到那么多革命先烈中,没有一个是自己的祖辈,他有种忿忿不平的感觉。
他对自己老爸是共产党员而骄傲,却对他碌碌无为地早逝而遗憾。
他有是男人就应是共产党员的人生坐标。
自与陈福民结识并成好友以来,这坐标更明确了。
所以他无数次向堂哥李一江递交过入党申请书,甚至向厂里管党建的苏副厂长也递交过。
但都因各种原因没有成功。
当唐巧巧在吃饭时告诉一峰,大大又是村书记了,有两个共产党员的预备名额,大大想给不赌和一峰两人,今天叫兄弟回家,就是写入党申请书的事时。
一峰激动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当然,表面上一峰装得很平静,不过也并没有象嘟哥那样,一脸的无所谓。
老布法对女儿这么快就把这重要的信息透露,甚至自作主张地,把另一个名额分派给堂侄一峰时,心里略觉不爽。
但他心想:“自己从没为这最喜欢的宝贝女儿付出过什么,她既然答应把另一个名额让给一峰,我总不能拂了她的心。不过总不能让这小子现成捡便宜。我得……”
想到这里,老布法心头一亮,笑着对一峰说:
“小峰,你要入党可以,但要帮伯伯一个忙!”
不赌正想开口,巧巧使个眼色,让他听大大讲下去。
一峰激动地说:
“伯伯,什么事您说!”
布法想了想说:
“这样吧小峰,我们先喝酒吃饭,饭后你把两份申请书写好,我再告诉你我的难事,否则你饭要吃不安稳的。”
大伙听了,面面相觑,均想:
“这老头子办法倒有,把这么难处理的事叫小峰出主意。”
一峰见大伙都不出声,怱忙吃了饭,就去村新开的经销店里买来纸笔,直接去隔壁堂檐屋内,严肃认真地写好两份入党申请书。
一份庄重地鉴下李一峰的名字,另一份写上嘟哥李不赌的大名。
回到吃饭间,把不赌的一份递给不赌,让他抄一份。
不赌不愿抄。
布法说:“算了算了,嘟嘟你就签个名字吧!”
一峰尴尬地笑着说:“伯伯,嘟哥一份名字已给他写好,我想他照式照样抄一份。”
″那就这样,你嘟哥不愿做,我和你给他包讨老婆包生儿子好了。”
饭后,老布法把眼下村里的几件棘手事情跟一峰一讲,一峰听后不出一言,许久才说:
“伯伯,这事有点悬,让我回去好好想想,过两天跟您汇报。”
布法嘿嘿两声,说:“
小峰啊!伯伯也不难为你,伯伯农村干部当了一世了,难不成真的倒要你小后生想办法?”
一峰听了,笑了笑说:
“那是那是!伯伯,您老什么人?小峰从小佩服您的。”
一峰不失时机地拍了一下马屁,回头对不赌说:
“嘟哥,你摩托车帮我送回去?”
原来一峰是白沙渡口乘小四轮回家的。
巧娘,巧巧一定要一峰再坐会儿,巧娘已忙着在炒南瓜籽了。
一峰拂不下情面当即走,就七对八搭地聊天。说起村里的山水田地,李三李四,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
八点多了,一峰坚持要走。
不赌用摩托车绕道清风送他到厂。
一路无语。
一直隔了四五天,李一峰才在周六下午三点钟回老家。
他从巧巧处知道嘟哥在马泉岙包工,就骑着嘟哥家里那辆28吋自行车去寻他。
一路上感慨,没几年功夫,自行车早过时,摩托车开始发疯。
心里想着,如果年内再不买辆亚马哈,真的没有脸皮回老家了。
找到不赌后,不赌叫兄弟先回,他安排一下活儿马上归。
一峰回骑没多远,不赌早超上前去。
到家后,一峰把不赌叫进里面小间,关上门只剩下兄弟二人
一峰从带来的小包里抽出一叠信纸,递给不赌。
不赌笑着说:
“兄弟,你明知道……”
一峰不待他说完,笑了笑,忽地认真地说:
“嘟哥,我们村眼下的事情,非要你嘟哥出面,才能妥然解决,办法我已有,喏!这是眼前解决的办法,这是未来十年或二十年李家岙村的规划!”
“呵?我有什么本事?”
不赌对一峰一直十分佩服,虽说近几年他也没什么起色,但他深信兄弟的能力,听说要他出面,不由得惊问一句。
一峰又似回到小时候模样,自信满满地说:
”嘟哥,眼下关键一步是重新分田,把原来村里四个队的田全部打乱,集中统一重新分过;把黄金畈上面的一溜,相对旱涝不稳的田,收回准备批地基;十年规划是把村口那条弯弯扭扭的路拉直,预留好二十米宽的路基。至于怎么收田?怎么分田?怎么留地基,怎么批屋基?多少面积?屋前的路多阔?一屋基收多少钞票?怎么留路基?等等等等,会出现哪些问题?如何解决?这几天来,我把我能想到的所有问题,和如何解决的办法,全部在这里详详细细地列出并写好了。
记住!这里面最大的反对派是我一江哥,你知道我们的家族,所以我不好出面。
嘟哥,只要你出面,坚决地按照我的方案执行,我包眼下村里所有事情全部解决!”
一峰见不赌仍有点疑惑,就对着自己写好的方案,再重新耐心详细地给他解释了一遍,突出老百姓,百姓百姓百条心的特点,把解决方案的次序仔细讲给他听,最后说:
“嘟哥,真正不肯交承包款的是绝对少数,绝大多数社员都在观望中,百姓不可能订攻守同盟,更不可能铁板一块,你只要照我的话做,先定初始时间,再定截止时间,若不成功,我就不配做你兄弟。”
不赌仔细地回味一峰的办法,越想觉得越妙,越想觉得越高,不由得兴奋地说:“
赞呀!兄弟,你把村里最好最旱涝保收的黄金畈田做鱼饵,来钓老百姓。
现在全村百姓普遍的只是应上交国家的那点税款,每家每户原本不多,只不过十多年不交了,一下子有点压手。
但交皇粮那是历朝历代头一头一要紧的事,老百姓其实都知道皇粮国税的重要,说不定大伙心底都怕着呢!
相信老百姓肯定会交的。
只要有一个人交了,就肯定有第二,第三第四个了,兄弟,真有你的!可叫我干嘛呢?”
一峰说:“
嘟哥你看着,到时我一江哥肯定会从上海赶归来。没有你掠阵,恐怕要出乱子。”
“有这种事?他会赶回来?″
“会的。”
一峰并不作多解释。
吃夜饭时,一峰对老布法讲了重新分田的一套办法,他没有把村的十年规划说出来。
布法听了个大概,就沉默不语了。
他是个老江湖,他其实一听一峰讲重新分田时,就已经忘记惊讶,彻彻底底佩服了。
所以他听了后,心里已有小九九,不说不好,也不说好,倒把一峰搞糊涂了。
饭后一峰问:“伯伯,您看我的办法行吗?”
布法不知怎么回答,不赌早已抢着说:
“大大,只要按照小峰说的做,百分之百成功。”
布法嘿嘿笑了笑,刚想开口,一峰说:
“伯伯,这事您老出面,具体操作让嘟哥去做,我说干脆让他当这个村长好了。”
“小峰!?”
不赌诧异地拦着一峰的话头。
布法听到一峰最后一句话,不由心花大开,心中的结忽地打开。
当即说:
“好!好好!小峰真的好样的,来!把两份入党志愿书填写好,我明天早上就去镇里,给你兄弟俩特批预备党员。”
第八十一章 锋芒受挫
一切都按着一峰预期的发展,几乎一点不差。有几件事情甚至连细节都被一峰料到了。
这是事后几个月巧巧原原本本告诉一峰的。
原来,布法毕竟是老书记,第二天上午,他就把一峰的办法向总支丁书记作了汇报。
丁书记听了,沉吟良久,觉得是个绝炒主意。
随口问是谁想出的计策,老布法当然说是他小女婿李不赌。
丁书记对李家岙村的情况已作过调查,笑了一笑,说:
″老书记,李不赌没有那水平,不过让他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倒是可以。”
老布法听了,心下更是对一峰暗暗叹服,面上不露声色地乘机提出,让不赌做村长。
丁书记正为李家岙村的村长人选伤透脑筋。
原本那个村长比书记一江都不是。一江至少乡里派人去联系,面总见的。那村长根本就与上级玩捉迷藏,搞失踪。
此刻老布法提出让不赌当村长,正中下怀,心头大喜,一口答应。
当即带着老布法,直接去三界镇政府,把情况象打了胜仗似的,当战果向书记镇长作了汇报。镇政府对李家岙村,这一全市末几位的后进村也十分关切,当然立马同意。
特事特办,直接叫文书打好镇政府红头文件,《关于李不赌同志任命为李家岙村村主任的通知》,让丁书记立刻带着布法老书记去宣布。
老布法大喜之下,不失时机地,乘势提出两个预备党员名额的事,也得到镇高官的当场拍板。
就这样,李不赌被赶鸭子上架,下不了台。
没奈何,只得答应丁书记干干试试。
并预先声明,干不好立马走人。
丁书记只要头钻出,屁股随它去,满口应承。
李不赌读的书和巧巧差不多年数,都小学不毕业。但脑袋里的认识的字数,早已没有巧巧多了。
所以夫妻俩夜夜一起研读,李一峰精心为不赌准备的一套方案,和一份村里的十年规划,心里不致于没有方寸。
不赌他严格照着一峰写好的做。
首先,立即贴告民通知。
他找来村里一个老会计,就是小时候为改老四名字出证明的那个。
许诺继续让他当会计,叫他一模一样的告示,用大大的毛笔字抄写五份。
当然这告示草稿也是一峰早已预备的。
老会计心里嘀咕:
“全村团团圈圈的,笼统一百四五十户人家500人不到了,上下村贴两张告示足够,干嘛非要写五张?”
老会计不愿写,被不赌怪眼一瞪,没办法,在不赌带来的黄纸上,用毛笔大大地,实实足足地写了一个上午。
边写边心里暗暗在骂:
”发神经,贴黄榜啊?要用黄纸头?还要大大的五份?
哼哼!比芥菜籽还小的的村主任,也自以为是个官。我十多年的会计误工补贴一分都没有拿过,还歪眼蛇瞪的瞪我?许诺会计让我接着干,谁稀罕呀?来给我吃空心汤团?”
但心里骂归骂,空心汤团总归也是一线希望,老会计在极不情愿之下,还是按吩咐照办。
告示贴十天。
果然如一峰所料,上下村各贴出一张后,第二天,都大半张纸不翼而飞,只残留下一点点。
不赌见了,暗暗吃惊,就依计叫老会计,??过小溪坑,贴在隔着溪坑对面的墙上。老会计这才领悟出大大的字的用处。
其次召开全村社员大会。
李不赌照本直奏,把这一次重新分田的目的和原因,好处与害处的道理逐一剖析给大伙听。
并请来丁书记押阵。让老百姓认清事态的迫切,严重和真实性。
接下去开始定下抽签缴纳承包款的日期。
原则上先交款的先分好田。
一切完全按一峰预计的发展。
一峰的计划书里详细得连缴承包款时,第一天上午一个人收钱,下午四个人收,并在哪里收?叫上级来几个人掠阵?都一一讲清。
果然,等到缴承包款那天,上午偷偷摸摸的只有三个人去交。
一等中饭过后,村办公室前后突然冒出几百个村民。
办公室两个门口,到后来老百姓挤得铁实,争先恐后的场景,让不赌等所有值勤人员大吃一惊。
而正在紧要关头,李一江果然带着四五个族兄弟,每个人操着家伙前来闹事。
被不赌尘封已久的拳脚功夫,空手闯入他们的棍棒阵中,三两下夺下他们手中的玩意。
要不是一峰早有告诫,和看在一峰的情面上,不赌痒痒的双手早已舒展一番了。
承包款当天就收进全部的百分之九十,除李一江顽固,暂时不交外,还有几个在云南大连等地做泥水木工的,也在规定的三天时间内,全部委托在家的亲人交清。
自此一役后,李不赌手持一峰妙计,一步步地把李家岙村拉回正常轨道。
在批建房屋基时,不赌对一峰的价格有点怀疑。计划书上注着,先批十户,统一按5千块80个平方的基本价收取,按宅基地的位置优劣分成三个档次,位置最差的5千,中间6千,最好的7千。
可以用先交一千保证金,然后抽签和投暗标的形式进行操作,取高落低。
不赌怀疑了,按照当时的实情,造一幢两间三楼,毛坯房竖起来门窗关落,也不会要5万钞票,这么高的地基价钱会有人要?
他硬着头皮这样做,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十间屋基,报名交保证金的有三十几家。
村里居然收进10多万。因为投标低的农户,见不赌办事公开公正公平,投不着自己之故,居然连一千保证金都不要退,说提前排队,要求下次优先。
这一点倒是连一峰都始料未及。
在一峰的幕后策划下,不赌的村长开始做得有模有样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只有绝个别人知道的前提下进行的。
承包款一交清,屋基地再弄好,李家岙村一下子变得牛逼起来。
毕竟村里所有开支过后还有三十多万的存款了,这在当时那可不一样。
村里有了钱,不赌立即着手李一峰的村十年规划。
让不赌不得不叹服的是李一峰的远见和料事如神。
计划书中一峰注明得很详细,先做什么后做什么的次序清清楚楚。
不赌先把还未分过的大部分山再重新归村,向外面的乡镇去招租,注明种植果树等作物。
不到一个月,就有本市长乐方向的一个种果木的能人前来,承包了大片山地。
进行黄花梨,板粟等果木的栽培。
然后,不赌按步骤,把沿江口通往村里,最弯而陡的那路口,大大地扩大做成缓坡。
把原来只有七八米的路口一下子扩大到六十米。路口做好后黄泥铺路打住,暂不硬化。
又然后,把李家岙村的那眼泉水送样去杭州化验;把李家岙村一块粘性很重的,似乎是紫砂泥的泥巴,送去本市一家紫砂壶厂检测;并委托他们与江苏宜兴联系。
再然后把曾经的谢阁老的故事整理出来;重新修建古桐亭,把丢埋在水坑边的那块古桐亭门楣挖出,清洗,″古桐亭″三个字用红漆重新上添漆后,搁放在简单修建好的路亭上……
一切有条不纹地按规划书进行着。
期间,老布法有一次在一峰回家时,悄悄把一峰叫到村办公室,告诉他,说据上级领导最后敲定,李家岙村的预备党员名额只有一个了。
一峰听了心里一凉,连忙在办公室里,打好友陈福民的手机,他知道陈乡长已经是三界镇陈镇长了。
当陈镇长问清情况后,直接叫老布法听电话,明确地告诉他,不管李家岙村的党员名额有没有,李一峰的名额一定会给,就算只有一个名额,他也会给两个名额的。
老布法嗯嗯喔喔地应着,电话搁落手一摊,说:“
这下好了,我也踏实了。″
时间就这样忽快忽慢地流淌着。
人在欢快时,时间象马跑,人遇烦心事,长夜无尽头。
李一峰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他是被尿逼醒的。
他一醒来发旁边还有个人,连忙摸索着打开电灯,发现旁边是个女的,仔细看竟是徐楚翘。
这才迷迷糊糊记起,昨晚三个人喝得太多了。
一峰小便后,使劲用中指往喉咙里捅,把肚里的东西吐出了大半,感觉好过很多。
闻到一身酒气,连忙重新脱了衣服又洗起澡来,同时慢慢回忆起,是他打车把舒怡琴送回家的,怎么没有把翘姐送回家?
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翘姐的第二瓶似乎没有喝完,还记得舒怡琴似乎哭过,至于为什么要哭?真的记不起了。
一峰洗澡过程中,徐楚翘也醒了。
她其实没完全醉,一觉醒来,只觉得头有点痛外,基本无事。
她见一峰又在洗澡,就起来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烧了开水,也不问一峰饿不饿,直接泡了两包方便面。
一峰还真有点饿,洗好后用毛巾围着身子,很快吃了方便面,楚翘把她的那份拔了一半,一峰也一并吃了。
又一番缠绵过后,楚翘带着极大的满足,与一峰双双关灯入睡。
等一峰再次醒来时已经上午8点多,楚翘早已经醒了。
两人相拥着靠在床头,楚翘见一峰比咋天平静了许多,就轻轻问他怎么啦?
一峰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地把他这次回家碰到的烦心事道了出来。
原来,那天一峰急冲冲回去,一路顺当地到三界,已在第二天傍晚。
正在乘小四轮时,碰到高中玩得很好的陈建东,老同久不见面自有一股亲热劲。
陈建东一定要一峰去他在三界的家里吃饭,盛情难却,一峰在他家吃过晚饭后,聊了会天,见八点多了,就辞别陈建东,专门雇了一辆小四轮,直接送他到厂门口。
一峰兴冲冲地到宿舍,却见门口正在洗衣服的谢丽娜,突见一峰后,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就往屋里跑。
一峰心中一个激棱,下意识地箭步上前,见家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只穿着一条三角短裤的男子,一峰一瞥之下,认得是厂里义乌的一个客户,那男的刚跑出没几步,早被一峰一个扫趟腿撩翻在地。
一峰想都不想,扑上前按住那男的项颈,拳头雨点般地往那男的头上,身上恶狠狠地暴打下去。
等谢丽娜哭喊着来劝拉一峰时,一峰更是发疯般地猛打,又狂力地用脚踩蹬。那男的来不及开口呼救,已经被一峰打得口吐鲜血,着地爬行站不起来了。
一峰正想抓过丽娜打时,丽娜的哭喊声早惊动了住在厂里的张会计一家,张会计赶忙上前,见情景也顾不得解释,想先去扶那男的起来,却哪里扶得起?
只得顿顿脚说:
“小峰,你闯大祸了。”
一峰见状,一腔怒火稍稍下伏,却仍是怒气冲冲地到屋里。
儿子可歌见到爸爸,高兴地扑了上来,一峰抱着儿子快速地一扫房间,见没有什么异常,就放下儿子,默默地去自己销售科的办公室,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子一眼不瞧。
不一会,一峰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一颗心有点忐忑起来。
正在惶惶不安时,还未懂事的儿子可歌前来,流着泪哭着叫爸爸。
一峰问了几下,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就宽慰儿子别怕。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电话突地响了起来,一峰疑惑地接起电话“
喂!——”“——喂!是小峰吗?”
“是,您是福哥?”
“小峰,你听着,准备一下,马上到乡政府门口,我叫我的小车司机去乡门口接你,快!什么都别说,快!”
一峰听陈镇长这么急促的语气,心知大事不好,连忙抱着儿子回宿舍,也不理睬惊恐未定的谢丽娜,放下儿子就走。
小可歌追出几步,终于知道爸爸可能出事了,惊恐地抱着他娘的大腿哭了起来。
一峰连挎包都没放下,快步来到乡政府门口,远远望见陈福民的黑色小车正好到。
一峰忙上前,见陈镇长从副驾室里探出头叫他快上车。
李一峰一上车,福民一边叫司机快走,一边说:
″小峰,你把人家三根肋骨打断,怎么回事?”
当一峰把事情经过对福民一讲,福民听着,沉默了一会,说:
“你这也太莽撞了点,不过——是要打,碰到我我也会打。”
接着把事情简单地告诉一峰。
原来,三界镇管事所任所长,正在陈镇长办公室汇报工作。任所长很敬重陈镇长,知道这个陈镇长小事随和,大是大非面前却十分严厉。
对社会上普遍漫延的不正之风深恶痛疾,却决不姑却。
但十分注重因果,经常告诫他不要疏忽小老百姓的小事,不可烂用职权。
他非常注重孝道,也十分的有情有义。
所以任所长就算平常,也很喜欢来镇长办公室,他知道镇长肯定在办公室的。
正当两人愉快地交谈着时,任所长的手机响了,手下汇报,某某乡某服装厂有一个外地人被打成重伤,口吐鲜血了。
任所长马上把这事汇报给镇,他知道那里曾是镇长待过的乡。
陈镇长一听,马上就知道定是李一峰。但从他与李一峰这么多年时间结识下来,知道李一峰是一个知书达理,很有志向和抱负的人,从来不会凭白无故与人吵架,连轻易的出口伤人的话也很少。
怎么会把人打成重伤呢?
但除了他,他们那厂夜里没有其他人了呀?
陈福民不露声色,指示任所长一切要秉公办理,但也不可盲目武断,弄清楚前因后果。
等任所长出去后,陈福民当即想到:
“这里面肯另有隐情,凭我和小峰的关系,若等他被派管事抓进去,最去讨保就被动,干脆先把他接走,若他真的犯了罪,相信他敢做敢当的为人,叫他立刻投案自首也可以!
想到这里,陈福民连忙下楼,立即叫司机开车出发。他在车上打电话叫一峰立刻出来,免得管事所进去时来不及。
一峰知道事情经过后,很是感动。
动情地说:
“镇长,您直接把我放管事所门口吧,我去自首。”
陈福民听了,想了良久,说:
“小峰,这样吧!等任所最终结果出来。今晚你先去老家避一阵,若那男的问题不大,只是轻伤,则事情就可以圆通。
毕竟这种初冬天的,赤身裸体的在你家,碰到有血性的男人,都不可能会无动于众的。但若是真的打成重伤了,你要有思想准备。”
一峰严肃地应声知道。
陈福民直接把一峰送到李家岙村的香樟树下后,吩咐几声走了。
在陈福民把一峰送出半道上,任所长亲自带队的警车正好进去,两车交叉而过。
仕所长到一峰所在的服装厂后,见一峰已溜走。就把张会计一家叫到会计办公室,详细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并询问一峰的去向。
当张会计告诉任所长,一峰是接到一个叫福哥的电话后立即就走的时,任所长心中若有所思。
后来又在一峰家的宿舍门口,把尚处在惊慌中的谢丽娜叫来询问,谢丽娜哭哭啼啼地说了。
任所长仔细地听着,忽问:“你为什么要慌里慌张地跑进去?”
谢丽娜哭着说:“我知道小峰的脾气和性格,这么晚了,肯定解释不清的。”
任所长听后,并没有多说,安慰了一下,就带队回转去镇卫生院。
一路上,对事情的处理基本成竹在胸。到卫生院后任所长叫来值班医生,先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那男的三根肋骨轻微骨折,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外,却并无大碍。
就叫值班医生把那男的病床推到单间去。
等那男的进入单间后,任所长吩咐几个站在门外,带着一个手下进去,。
那男的神情已从绝度惊恐中平复下来,任所长就久久地盯着他看,看得那男的心里发毛又惊恐起来,任所长问:
″你这么晚了,赤裸裸只穿一条短裤的,去单身女子宿舍干什么?”
“我,我,我去讨蚊香!”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真的是去讨蚊香。”
“你当我傻子?这种天还有蚊子?就算有,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问张会计要?”
“我,我,管事同志,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
“哼!哼哼!!告诉你,你这种德性,如果他下手再重些,嘿嘿!今晚好好养伤,等伤养好再说。”
任所长说完,出来吩咐值班生几句后,带着几个手下走了。
值班医生喏喏应着,目送任所长他们离去,耳边飘来任所长手下的一句话:
“这种变态,拷死打杀才解恨。”
任所长刚到办公室,陈镇长的手机电话来了,任所长接起手机:
″喂!镇长,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真的!我怎敢徇私枉法?真的!您放心,……宽慰宽慰他?……嘿嘿!这种人渣!……喔,喔!我知道,我知道!嗳!镇长,李一峰您认识?”
当一峰第二天刚想打电话给陈镇长时,老布法在办公室门口叫他接电话,一峰连忙跑去,电话筒里传来陈福民爽朗的笑声:
″兄弟,没事啦!那个王八蛋昨天半夜跑了,真的!这骗你干嘛?你小子,以后做事再勿可这么冲动!……”
事情发展成这样,倒是大大地出乎李一峰的意料之外!
李不赌见兄弟突然半夜回来,一言不发地叫巧巧整出个床铺给他睡,然后关上房门再不出来。
早上起来问他也不声不响的,正十分不解时,见一峰接过电话后神情变得豁然开朗。
知道他的事解决了。
也就高兴地叫兄弟待着他去把刚从陷阱里提来的一只黄鼠狼剥了,中午生炒,红烧的好下酒。
李一峰心情大好,回家给老娘几百块钱后,就去车骑山山峦的小溪边玩耍散心。
他知道娘是从来不会把钱花掉的,这次回家事出突然,没有买东西孝敬娘,知道娘虽不会花钱,却对钞票有种偏爱,就给她高兴高兴。
初冬的车骑山,真的无与伦比的静溢,说不出的幽雅,描述不出的唯美。
空气中透着丝丝湿意,深吸一口,竟似甜甜的一般。
一峰心随身走,心旷神怡物我两忘。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的小溪边,也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在玩,都穿一身白衣黑裤,长发飘飘,十分醒目。
正不知她们在干什么?
好奇心让一峰快步上前到了近处,到近处时忽地见那大点的女孩,对着他莞尔一笑,把一峰惊诧得呆立当场!
“哇!这是谁家女孩?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一峰痴痴呆想:
“怎么李家岙有这般美绝美央的女子,我却从没见到过?听说过?这是真的吗?”
一峰狠狠地扭了自己一下,发觉不是梦幻。
忽的一美妙的声音好似远处传来:
“喂!小峰吗?帮帮我!”
一峰一惊,回过神来,听到是那女的在叫他,忙走上前去,伸出手去,以为是拉她一把。
“嘻嘻!喏,帮我把那风筝摘一下。”
一峰这才发现,小溪对面山脚边,一只彩鸟的风筝的线被一小树枝缠着了。
一峰用目光丈量了一下,退了两步,快步冲去,一个飞跃跳过溪坑。
摘了风筝后,用石块溪里一垫,一点而过。
当一峰把风筝递给女孩时,见她双手柔软洁白无瑕,面似白玉,两眼秋波盈盈,他只顾盯着看她的绝色美貌,竟尔忘了问:“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峰的?”
那女孩被一峰看得脸一下红了起来,接过风筝嫣然一笑,说声:“谢谢!”
转身拉起小女孩的手,逃也似的走了。
一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当耳边传来那三四岁的小女孩一句:
“妈,快看快看,这人发呆了!”时,一峰更是百感交集:
“这么美的女孩竟是做了妈妈?我会不会听错?”
一峰此后昏昏沉沉地回到不赌家,正好吃饭。
一峰木然地吃着,食不知味。
饭后,好几次想问巧巧:
“那么漂亮的女孩是谁?怎么会有女儿了?”
他至此才想起,从见到她起,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时追悔莫及。
老布法不知一峰心思,嗡声嗡气地告诉一峰,夜里总支丁书记要来村里,宣布不赌和一峰的党员转正事宜。
一峰听了,这才从梦幻中回到现实,知道终于迎来了宣誓时刻,心中激动不已。
晚上七点左右,丁总支书记也在不赌家吃了饭后,同一峰不赌布法一道来到村办公室。
一峰见村里二十几个都六十岁左右的老党员们全在,而堂哥一卫,前书记一江却不在,一峰也不在意。
会上丁书记照例讲了通开场话,接下去老布法宣布先由李不赌宣读入党志愿书。
李不赌疙疙瘩瘩地对着志愿书读了。
轮到一峰了,布法说:
“小峰,你的入党志愿书呢?”
一峰莫名其妙:
“伯伯,我的入党志愿书不是去年就给您的吗?”
“什么?我拿你志愿书过?你可不要搞错?”
布法奇怪地问。
不赌急了:
“大大,我的志愿书不是您刚才给我的啊?”
“啊?难不成我刚才自家里过来,到你家里的,会在半道上丢了?啊?会不会丢在半道上了?”
一峰血往上涌,想都不想,连忙顺手拿起老党员们带来的手电筒,冲出门外,后面紧跟着李不赌。
当一峰冲出门外没多远,就停下脚步,垂头丧气地对不赌说:
“嘟哥,算了,不用找了。我被他当猴耍了。”
不赌仍不死心,从老布法家开始,一路仔仔细细地寻找,等再次回到一峰跟前时,狠狠地说:
“你没得入,我也不入。”
两人回到办公室,一峰静静地看着老布法,一声不响,心中那个火哪。
但他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心想:“
这事恐怕丁书记有救。”
连忙转头向丁书记解释,不赌也在旁拼命作证。
丁书记看看一峰,又望望老布法,表示一切按规矩来,照程序办。
老布法假惺惺地问了一下,当即态度严肃地说:
“小峰,在党组织面前,首先是要诚实,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允许同志们犯错误,但更要鼓励同志们改正错误,你还年轻……”
“够了!”
一峰大吼一声,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骂你!——我骂你!——你这老狗!”
骂完,翻身就走!
第八十二章 扭曲人性
李一峰做梦都想不到,心里一直敬重的老布法最后会来这一手,气得血气又一次上涌。
一时失了理智破口大骂后,气冲冲地从不赌家里拿起挎包就走。
浑不管巧巧,巧娘在后面惊异地追问。
一峰来到大路口,心想不赌肯定要追出来,连忙拐弯走上去中学读书时的小路。
果然,还没走出几步,不赌摩托车刺眼的灯光快速划出,掠过一峰的身影,飞似的追向大路。
但一峰已不想见不赌,他知道不赌是无辜的,老布法的心思,别人不知,他一峰岂会不明?
一峰心想:
“你无非是怕我一峰只要入了党,则李家岙村今后还不是我一峰的天下?你在想:眼下不赌的所做作为,别人都佩服得不得了了,但时间一长,西洋镜当即拆穿。
所以你李一峰无论如何不能在李家岙,尽管现在你已经在外面的,可如果你入了党,党组织在老家的,就永远不可能把你脱身事外。
而你李一峰一旦参与进去,凭不赌的性格和智商,斗得过你一峰吗?”
李一峰把老布法的心思在心中一过滤,就不由得又气又要笑“
老布法啊老布法!你把我李一峰当作什么人了?去年今时,我几日几夜不曾好好合眼,帮你整出了那么好的办法,今天你竟这般待我?”
一峰气急之下,脚步不停。
他见不赌追出一阵后回了转来,就绕过小道重新转入大路,快步奔向三界。
快到白沙渡口时,后面又传来摩托车的灯光和声音,一峰往路边竹林丛中一躲,果然见不赌不死心,又回转来找他。
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息:
“嘟哥啊嘟哥!你怎么不想想,在这墨乌隆冬的黑夜天,兄弟我存心不想见你的,怎还会让你找着?”
在渡口,一峰费了一番口舌,花了20块钱才让那船家夜半从船仓的被窝里爬起,怨声不绝把一峰渡向对岸。
一峰上船才知晓,渡船已被这斯中了标。
啊哟!还是小学同桌喏!一峰见那斯不认识他,他也连忙当作不认识。
肚里不由得在长叹:
“这世道,风向变啦?!”
一峰一上岸,就快步直奔镇政府,来到镇长办公室,见灯光果然还亮着,就敲门进去。
陈福民见是一峰,略微一惊,忙笑着起来招呼,同时笑骂道:
“兄弟,做男人的,是要有点血性,但你这样实在是冲动了些,今后可不能这样!”
一峰叹了口气,沮丧地说:
“福哥,我刚才忍不住又冲动过了!”
在陈福民惊讶的眼神下,一峰把刚才在老家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最后怨气地说:
“福哥哪,我入个党有那么复杂吗?”
福民听着,黑着脸一声不响,良久忽问:
“你是说,你们片的那个总支丁书记也在?”
一峰点点头。
陈福民想了想,又看了看手表,就桌上抓起话机,手指快速点了几下,拨号出去。
“嘟!嘟!嘟!——”对面传来话音:
“喂!哪位?”
“你好!丁书记在吗?”
“我是!您哪位?”
“你好丁书记,我陈福民哪!辛苦了丁书记,今天你值班啊?”
丁书记电话里听到是镇长,连忙说:
“不不,镇长不辛苦不辛苦!噢不!您辛苦!您辛苦!”
“我不喜欢这样。丁书记,不要这般拘束!工作顺利吗?有什么难处,可不要藏着掖着呵!”
“喔喔,没什么,没什么,噢!镇长,我刚从李家岙回来,今天去宣布两个预备党员转正时,出了点小意外!”
“哦?”
陈福民不动声色。
“是这样,镇长,这个村,有个叫李一峰的青年,一年考察到期。这小子真狂,入党志愿书随便丢失不讲,还态度强硬,居然不认识错误,推却责任不说,还粗暴地骂一个党龄都比他年纪长一倍的老书记!”
“哦!有这种事?”
陈福民威严地望着一峰。
“是啊!镇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居然骂七十多岁的老书记为老狗!这是当着我和其他二十多个老同志的面骂的啊,镇长,狂妄的人我见过,但我从没见过这么不懂半点规矩礼貌的狂徒,这种人,我们党组织是绝不会接收的,镇长您知道,这李家岙去年还是全市末几位,在这老书记老同志的带领下……”
“噢!噢噢!……”
陈福民铁青着脸搁下话机,一声不响。
良久,才长长地吐出口气,说:
“一峰啊!我一直看重你,关注你,我一直把你当做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有为青年,咳!你叫我怎么说你?”
一峰从电话里已听出阵阵冷气,此刻听陈镇长口气都变得生硬威严起来,知道任何解释都已苍白无力,无济与事。
就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用充满愧疚而复杂的语气说:
“镇长,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我对不起您!这是我这次出差归来的收获,麻烦您,请您转交给我们程厂长,我出差去了。”
李一峰不待福民再问,就低头转身离开。
“这社会,到底什么是正道?”
李一峰忿忿不平对着徐楚翘说。
徐楚翘静静听完一峰已无多大表情的述说,久久不能出声安抚。
最后听出一峰对这社会充满怨恨之情时,轻轻安慰他说:
“小峰,这社会是比较现实的,你也不要太上心,毕竟你那么年轻,这点点挫折对你今后漫长的人生来讲,根本不算什么!你这么聪明,不要多想自己的话是对是错,多从对方的角度想想。”
徐楚翘知道一峰比较感性,容易感情用事,所以也不敢过多地开导他,只能宛转地劝说。
一峰听着,并不多言。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沉默了。
在一峰的坚持下,楚翘叫一峰退了房,立即带着一峰,在靠近一百大楼附近的郊区内,为一峰租下了一间内外两室的房子。
接下去的日子,一峰很快就和景德镇的其他几家大型的百货商场签了合同。
在徐楚翘的一手策划下,有三家直接给他打了一定比例的预付款。
与此同时,一峰也私下和两家个体商场签了约。
在巨大的差价面前,任何人都拒绝不了诱惑的。
这是李一峰对自己行为的最好解释。
他知道,凭着个体商贩的“景德镇市供贸百货大厦”等招牌,除非是亲眼所见,否则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听上去这么高大气派的公司,实际上只是在一条拥挤热闹的街边,拥有三四间店铺,一长溜柜台而已。
这一切,基本上都是在舒怡琴的陪同和策划下成交的。
舒怡琴终于领略到了服侍领导的好处。
随着体制改革的层层推进,徐楚翘的景德镇市第一百货大楼改为景德镇市百货总公司。
第一有限公司改名为红旗商场。因为通过改制,一百公司有分部了。
徐楚翘的公司总部设在原百货大楼总部,当然是全景德镇最繁华和气派的地段。
舒怡琴为百货大楼总公司董事长助理兼红旗商场副总经理。
对于三十不到的舒怡琴来说,这是凭她自己一生都达不到的人生高度,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的职责。
而徐楚翘也放任她自由,李一峰的生意,甚至连生活上的安排,都有她操劳。
这段时间,徐楚翘作为底下有三家分公司的大老总,白天已经根本抽不出时间来陪李一峰去做生意,只在晚上才有一定的空余时间。
但她老公出差已回家,她也不能天天晚上不回去。
就这样,舒怡琴成了李一峰这往后的差不多一年中,在景德镇最知心的朋友。
共同的兴趣与爱好,让他们两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
李一峰的风趣幽默,博学多才和超强的记忆力,常常让舒怡琴忘记了时间。
但两人之间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他们都把一份真诚的心和纯洁的友情埋在心底。
这段时期,除偶尔谈及生意上的事外,两人谈得最多的就是唐诗宋词。
这些日子来,李一峰在浙江厂里的日子还是在景德镇多。
自那个晚上出了那种事情后,李一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与谢丽娜交谈,尽管两人并不吵架,甚至连正常的夫妻生话也过,但两人在一起基本上没有话可说。
谢丽娜知道李一峰变了,变得易怒,变得沉默,变得不知恋家。
她多次想开口解释那天晚上的事,但还未说出一个字,李一峰要不立马粗暴地打断,要不立刻走开。
这日子就这么郁闷地过着。
李一峰喜欢待在景德镇。
好在厂里的订单,无论是单子数量还是资金回拢率,一峰都已在供销科六个人中列一二位,倒是让程厂和苏副厂长常常表杨。
经常在会议上跟其他几个销售员讲,要向李一峰学习:
“多在外面跑跑,长期窝在厂里,单子不会自己飞来。”
这在一定程度上,为一峰滞留景德镇有了充足的理由。
“唐诗是一杯美酒。”
这天,李一峰又在景德镇的租房子内与舒怡琴谈论起唐诗。
“唐诗让人陶醉,让人有忍不住想喝上几杯的冲动。你想想,当你面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界时,有没有一和苍茫感?觉得人在大自然面前,是那么的渺小?
还有那: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读着这样的视死如归激情壮怀的诗歌,你是想哭还是想笑?
都不是,就是想跟诗人一样,想喝!喝它个醉!
至于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花间一壶酒,独盏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等等,都离不开酒。
唐诗太多都有酒,唐诗太多都是酒,李白的美酒,杜甫的苦酒,杜牧的花酒,高适,岑参的烈酒等等等等。
唐诗真的是一杯醉人的美酒啊!”
李一峰滔滔不绝的夸夸其淡,让舒怡琴也似在品尝美酒般的为之迷醉。没有插嘴的机会,只有提问:
“那宋词呢?”
“宋词是花!宋词是一朵情花。”
提起宋词,李一峰更来劲:
“你去读任何宋词,他都有情,都写情,有爱情亲情怨情闺情,用李请照的话来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愁是什么?愁是情感呀!
象柳三变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你读出了什么情?难舍难分的割离情呀!还有苦情,悲情,喜情!偷情!……”
“啊?!偷情?”
舒怡琴疑惑地问。
李一峰见说漏了嘴,窘迫之下,反应倒是神速:
“对呀!你听: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不是南唐后主李煜与小周后在偷情吗?”
说到这里,一峰突地停住不说了。
舒怡琴也默不出声,一时陷入很尴尬的境地。
舒怡琴早已明白,李一峰是楚翘包下的帅哥。
没有徐楚翘,一峰在景德镇的生意很难做,至少不会有眼下这般的风生水起。
怡琴心中早把一峰当作知音,从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下来,她知道一峰是个有情有义有品位有克制的人,不是一个毫无廉耻,没有原则的人。
她心里想:“这么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拜倒在翘姐的石榴裙下了呢?
看他双目炯炯,却似有无尽忧伤无尽烦恼似的,与第一次见面,似乎性情大变了?嗳!知音一场,总归还是要劝劝他,不要陷入徐总的情缘太深才好
徐总的背景复杂,深不见底,万一一个不小心,最终吃亏的毕竟是一峰啊!
他一个小小百姓,怕是要万劫不复啊!”
舒怡琴想到深处,忽地悟出什么,不由得惊恐起来,背后阵阵寒意,竟尔是花容失色。
李一峰错口说出偷情,不由得万分懊恼。
他清楚,自己与徐楚翘的关系,怡琴肯定知道,说不定楚翘已经象战利品似的向怡琴显耀过。
一峰心想:
“自己一堂堂男子,竟然在吃女人的眼下饭,翘姐故意让比她年轻漂亮的怡琴来朝夕陪我,难道没有试我为人的味道?若没有老家谢丽娜的行为在前,我岂会这么轻易失控自己?”
想到这里,一峰对自己的理由深深怀疑,如果没有丽娜的借口,自己一定把控得住吗?他否定了。
突然,他想到那天谢丽娜慌慌张张地要跑进去告诉那男的,还不是她自己就算没有失身,却也知道时间一长,她也会把控不住的可能?
对!这与我眼下处境有何区别?“
想到这,一峰不由得十分烦躁,有点焦躁不安起来!
这一切怡琴看在眼里,关切地说:
”小峰,你怎么啦?“
一峰不知怎么回答,他拼命想把自己的形象维护得阳光一点,却知道多么的无助。
只得扯开话题:
“怡琴,翘姐的爸爸到底是什么人?”
怡琴不答反问:
“你知道翘姐老公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听翘姐说是市管事局蔡副局长。”
“景德镇市管事局的副局长有两个,你知道蔡副局长主管哪条线?”
“不知道。”
“是管刑事案件的,破案子的知道吗?”
舒怡琴见一峰面露怯色,就叹了气说:
“小峰啊!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不要情乱神迷哪!翘姐是我恩人,我这么说出来,实在是不应该。”
一峰低低地说:“可翘姐说,在她眼里,他老公什么都不是!”
舒怡琴听了,走出门外仔细看了看,发觉这里绝对安静。
就回身把门轻轻虚掩,看着一峰,认真地说:
“是的,眼下她老公在她看来什么都不是,可明年呢?后年呢?你知道翘姐老爸是谁吗?是景德镇市现在在位的一二把手哪!此刻他还在位,翘姐的话,自然是连市管事局局长也不得不听,可她老爸毕竟六十了呀!还可掌舵几年?到时候一个主管刑事的管事局副局长,还摆不平外地的你?一个小小的平头老百姓?”
“照你这么说,翘姐到时会不管吗?”
“小峰,我是翘姐的人,我本不该说这些,我见你是一个真正的有情汉,我才说。
你简单想想,凭你的智慧,你想想,翘姐为什么这么放心地把我留在你身边,为什么?”……
李不赌沿着李家岙村口大路,来来回回地寻了两遍,又往西到马泉岙,往东到盛角堡寻了,都不见一峰。
不由得更是气恼,根本不再理睬老布法多次来叫,要他去把入党程序走了。
不赌心里对老布法极为反感和厌恶,却没办法象一峰那样骂他。
无奈之下,返身回屋,开始洗脸泡脚的准备去睡,心中打定主意,决定明天一早就去上海。
任凭巧巧娘俩再三询问,本来就不多言语的他,就更是一言不出。
倒让巧巧和巧娘以为他们兄弟俩因为什么事吵翻了。
娘儿俩揣着满心疑惑,心意相通,双双来到村办公室。
远远望见办公室里有那么多人,巧娘毕竟老不下脸来,就让女儿巧巧上前去讨询情况。
巧巧还未进办公室门,早听见大大布法还在气呼腾腾的骂人:“
丁书记,你都听见的噢!这个李一峰,我进党组织五十多年了,还没被人这般骂过呢!我骂我那短命的可怜的兄弟哪!怎么会养了这么一个,没大没小没规矩的小棺材哪!”
巧巧立着听了,见大大骂着骂着竟似哭唱了起来,倒是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哭骂声到底针对谁的?一时没定神听清,不由得立起耳朵想听个明白。
却只听得众人七嘴八舌的都是些没头岸的话,说什么:“老书记好了!小伙子气头猛,饶饶他好了”
“你一个老太公,跟毛还没出齐的小鬼生啥气?”等等等等。
巧巧听着没结果,就走了进去。
还没站稳,那个丁书记就上前问:
“不赌师娘,刚才还有个后生哥是谁?”
唐巧巧知道他是在问小峰,但听他口气好象寻一峰悔气一样,心下一个惊惕,脸上当即没了好气色。反问他:
“什么情况丁书记?那后生哥得罪你书记大人啦?”
从小看牛出生的农村少妇,当然不会轻易买帐对自己兄弟有不怀好意的人,所以态度很呛。
老布法一见巧巧进来,早已毫无悲切之情,更是不见半滴眼泪。
他知道自己这个偷生女儿的秉性,连忙打着哈哈说:
“丁书记,好了好了,我们把正事办了。在座的都是我几十年的组织同志,现在我们举手表决,同意李不赌同志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的请举手。”
丁书记还没反应过来,与会的全部举手,一致通过。
丁书记刚说:
“老书记,这入党的程序……”
“丁书记,你也看到了,李不赌同志这一年来的成绩,我们李家岙村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要是我不管,不赌不管……”
老布法故意停住话头,看着丁书记。
丁书记:“这!这!”
叫了几声,心中马上想到:
“这李家岙村十多年来的状况,是这老书记和不赌不到一年就彻底改变的,这一年来我几次想问,想出那计策的是谁?那倒是个奇才,可惜无缘相见,否则我倒是一定要向上级举荐。咳!每次都临时忘记问。此刻我若不把握好大方向,说不定老布法一闹情绪,不赌个性又那么倔,这来之不易的成果,很可能因为我的错误决断而断送,我作为总支书记,得为李家岙村的前途负责。眼下事出有因,象镇书记说的一样,看来只有特事特办了。
想到这里,丁书记马上脸上一笑,说:
“好!同志们这么齐刹刹地举手一致通过,说明我们李家岙村的同志们是一个团结的整体,要表杨,要鼓励!接下来我们直奔主题,由入党介绍人陪同,与我一起向党旗宣誓。老书记,去,去把李不赌同志叫来,我们宣誓了!”
“这个,丁书记我看这样,不赌同志这些日子来工作辛苦,此刻应该估计可能已经睡了,我想干脆叫他老婆代他宣誓,反正他们夫妻一条心。”
“这个,这个,这个没有先例”
“什么没先例?想当初火线入党,死后追……”
老布法一觉失言,连忙说:
“那丁书记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办,同志们年纪都大了,熬夜吃不消!要不……”
丁书记来前哪里料得到,宣布两个预备党员转正有这么多事?
看来这李家岙村是有些头痛!
今天若不把这程序结束,看来今后工作不知怎么做下去了?
心中一个决断,说:
“好!听我们老书记的,他们夫妻一条心。现在我宣布:
李不赌同志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我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我宣誓!
我宣誓!
第八十三章 意乱情迷
″替身?”
李一峰脱口而出:
“你是说如果万一事情败露,徐总拿你来垫背,作替身?”
舒怡琴没有出声,却是泪眼娑婆,显然是认同了一峰的话。
这下两个人久久地沉默了,各自心中思绪翻涌。
一峰在想:“很显然,如果哪天与翘姐的事败露了,就算有怡琴做替身,那也是她翘姐脱了身,对于我来讲,仍然是要吃跌的,他蔡副局长,要办办我,正如怡琴说还不容易?这可怎么办?现在生意这么好,还不是翘姐的关系?如果没有她,我生意肯定不好做,可为了生意,我难道连命都不要?”
怡琴心想:“这事头痛,明摆着徐总把我当垫背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天蔡副局长发觉这隐私,吃亏的最终是一峰,看样子一峰也不是很果断地,会把这么好的发展机会浪费,换作别人,在这美色和生意上面,做到两全齐美真的也很难。”
“嗳!小舒,你家小刘呢?他在干啥的?”
李一峰终于打破沉默,找到话题。
舒怡琴叹息着说:
“哎!我家小刘,不说也罢。没出息的一个啃老族。”
“啃老族?”
一峰听都没听说有这个说法。
“是呀!就是呆在家没事干,吃爹妈用爹妈的那种人。”
“啊?他不去上班的?”
一峰奇怪世上还有这种人?
“倒不是没有去上过班,事实上他也是居民户口,一开始就有工作的,要不我怎么会嫁给他呢?”
舒怡琴提起老公,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表露无遗。
“我老公是家中独子,上面几个姐姐。爸妈盼星星盼月亮地生下他后,从小蜜汁一样地灌养他,被他爸妈宠养得干什么事都没有定心,懒惰,不肯吃苦,娇惯任性和毫无主见的习惯。
他爸妈退休后,让他替职在单位上班。却从不愿认认真真的工作,领导一批评他,他就旷工,爸妈从不会说他。
这人最大的优点是嘴巴甜,这也是我经妈介绍认识他后,最终被他擒获的原因。
结婚后,小刘自由散漫的个性更是疯长,最后居然上班都不愿上了,象大多数人一样,干起了个体户,修家电。说这行当自由。”
一峰说:“那修家电的生意怎么样?”
怡琴说:“你看他这种个性,生意会好吗?自由是很自由的,可惜挣不来钱呀!他年纪比你要大四五年,却仍象小孩子一样,跟你比都不能比!”
“哪有这事?”
“真的,小峰,不是我骗你,小刘三十多了,连景德镇都没出去过,一个人叫他去南昌哪里的,死活不敢去,真没办法。”
“那他疼你吗?”
一峰问。
“这倒是很疼爱我的,问题是那种疼反过来让人心烦,好象永远长不大的哥哥,疼爱比他懂事多了的妹妹的那种感觉。”
“他好象从不来问你的生活,事业?”
“就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也许不知也许不懂,从来不会揣摩别人的心思,真的,而且非常相信别人,总把一切想得很简单,真拿他没办法。”
“那你若晚上回家迟了,从不关心地问你的?”
“不是不问,而是很容易说个理由就深信不疑,一句话,没有心机。一切爸妈在,什么甭操心的一个现世宝。”
两人聊着聊着,一峰发现天快暗了下来,就说:“
怡琴,今天我买了一个大鱼头,我做鱼头豆腐汤给你吃?”
“好呀!不过我还是喜欢吃剁椒鱼头。”
“那好,我做剁椒鱼头。”
正当一峰,怡琴两个,在租房子内象一对小情侣似的,对坐在桌前,喝着酒吃着鱼时,渐渐暗下的屋外,忽然传来徐楚翘的笑声:
“哈哈哈,小李,怡琴,你们倒真的成了小两口了。”
两个正张慌时,屋外推门前后走进两人。
一峰一看,马上认出是翘姐的老公,市管事局的蔡副局长,比照相上的人要胖。
一峰涨红着脸,连忙站了起来,一时手足无措。
舒怡琴倒是比一峰老练,见状连忙站起来说:
“哟!翘姐,姐夫,这么早吃过饭来散步啊?”
蔡副局长很客气,笑着点点头,忙着一边叫怡琴一峰俩继续吃,一边对一峰说:
“你就是浙江小李吧?嗯!长得真帅!”
一峰笑了笑,忙一口喝了酒,连饭都不吃,忙忙地给他们泡自己老家的车骑山云雾茶。
蔡副局长品了一口茶,啧啧赞道:
″小李,这茶不错。”
一峰此刻才有点定下神来,当即笑了笑说:
“那是我们老家有名的好茶呢!”
“哦!?小李,这里有副象棋,你还会下棋?”
“一个人闷时破破残局,兴趣爱好而已!”
这时徐楚翘说:
“这最好了,老蔡很喜欢下棋的,局里还没对手呢?小峰,来,陪你姐夫下两局。”
于是一峰和怡琴连忙整开桌面,一峰用湿巾桌子一擦,把塑料簿膜的棋盘桌上一摊,快捷地为蔡副局长摆好棋子。
他执红抢先一步当头炮,蔡副局长上马,两个你来我往地下了起来。
在李一峰凌厉的攻势下面,蔡副局长第一局很快败下阵来。
第二局蔡副局长当仁不让,也架中炮发起进攻,被一峰顺炮出矮车很快又拿下一局。
这时,一言不发的蔡副局长摸摸口袋要抽烟。
一峰眼疾手快,连忙从包里拿来一包红塔山,快速地拆了,为他点上一支。一峰他自己不抽的。
正在旁边陪舒怡琴洗碗聊天的徐楚翘见了,使个脸色给怡琴。
舒怡琴聪明人,在给一峰俩茶杯里加水时,趁蔡副局长不留意,丢了个眼色给一峰。
一峰见了,心中明白。就磨磨唧唧地连着输了两盘。
至此,蔡副局长开始神采飞扬,言语渐渐的多了起来,不时地夸一峰年轻有为,想不到象棋这么好等等。
一峰听了,不失时机地奉承着,说姐夫毕竟是高手中的高手,真是棋高一着,伏手伏脚。
逗得蔡副局长不住地哈哈大笑,很是受用。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就这样,等蔡副局长赢了第五局时,他哈哈笑着说:
“小李,好样的,今天就到这里。哪天请你去我家吃饭,再痛快地好好地与你杀几局。好啦,领导,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吧!”
一峰赶紧站起,快走几步,忙着替他开大了门。也做个眼色给舒怡琴,后者心领神会。果然象舍不得离开一峰似的,跟在翘姐后面也说要回。
徐楚翘笑着打趣:
“怡琴,还早还早,你再陪陪小李。”
舒怡琴听了,就势慢了脚步,与蔡副局长再见道别。
不赌天不亮就起床了。
他知道咋晚巧巧替他入了党,也不说什么,只告诉巧巧,他要去上海。
巧巧已经从老党员处知道事情原委,她也不清楚大大的想法,为什么要这么做?害得小峰气冲冲地离开。
她知道不赌去上海师父处心意已决,晓得不赌心中堵得慌,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她明白已劝不住不赌,一时也没有可劝的话,只有让他走。
不赌他想不通为什么老丈人要这么做?
明知道小峰与他的关系,明明有两个党员的名额,却一定要抹杀小峰一个而让他入?
两个一起入党了,对眼前的现状不是更好吗?
现在这么一来小峰定是恨他。自己只有借此机会去上海了。
不赌简单地整理出了一背包,把它放在摩托车后箱上,见无法关箱,就用那两根皮绳弹住。
对已经起来的丈母娘说了一下,推出摩托车就走。
心里想,把摩托车停放在三界朋友家,回来时方便可以骑。
不赌拖出摩托车发动了车子,缓缓的溜到大香樟树下。
他看见靠路边的那棵树下,脆悄悄的立着一个穿一身白衣黑裤的长发女子。
不赌的男人天性,让他溜着车到她跟前,见了那女子,不赌心头一震,怎么这么早,哪来这么漂亮的一个美女?
不认识!不是李家岙村的?
不赌心中转过几个疑问,停在漂亮女子面前问:
“妹子,这么早立在这里干啥?要去哪?”
那女的对着不赌笑了笑,说:
“回娘家,在等小四轮。”
“哦?娘家哪里?我捎你去?”
不赌顺势提议。
漂亮女子说:
“不了,谢谢村长,我娘家在牛绳头呢,不方便的。”
“哟!正巧!我正是要去上虞章镇,那不是顺路嘛!?来,坐上来,我顺带你去!”
李不赌去三界,与上虞牛绳头南辕北辙。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说谎一点不打疙瘩。
说完把摩托车紧挨在那漂亮女子边上,顺手把挂在摩托车反光镜上的头盔摘下递给她。
漂亮女子见盛情难却,回头望了望村里大路远处,迟疑了一下,似乎作了决定。
说声:“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太谢谢村长啦!”
就顺势侧身坐上摩托车后面,戴上头盔,右手自然抓住不赌衣服。
不赌待漂亮女子坐好,轻轻松开刹车,挂上档,一溜烟去了。
这一切,早被站在自家二楼走廓里的唐巧巧看在眼里。
李不赌一上村沿江口上坡,就乘势慢了下来。
侧脸问:“妹子,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家屋里的呢?你老公是谁?我怎么会不认识你的?”
那漂亮女子笑了笑,说:
“村长大人人上人,哪里会认识我们小老百姓?”
不赌故意一点刹车,让美女往自己身上一靠,装做不高兴似的说:
“妹子这话不中听,我真的没有见你过,你这么漂亮的,让人看过一眼就忘不掉了,怎么会不认识呢?你老公是谁?”
“嘿嘿!我老公跟你小学一块上学过的,你眼界高,当村长了,自然不认得了。”
不赌听了,轻轻地停下车,双脚在地上叉着,回头说:
“妹子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又不告诉我你老公是谁?我真的没看到过你啊,怎么说我眼界高呢?”
漂亮女子见不赌急了,忙笑着说:
“跟你开玩笑的,安心开车!停下来做什么?我老公叫云庭。”
“啊?你是云庭老婆啊?啧啧!”
不赌听了云庭二字,脑海中马上映出一个中等身材,沉默寡言,平时很少与外人打交道,一到家就窝在家里的年青人。
“怎么?勿相信啊?”
“哦不不!我是在想,他这样一个闷声胡芦,阴阳怪气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八字?讨得你这么漂亮的妹子?”
“停车!让我下来!”
那云庭家的突然说。
不赌知道说错了话,连忙说:
“不好意思,我是说,我是有些年数没有看到过他,不知道这几年他去哪?所以才这么说,你不要生气!”
见她不高兴了,连忙轻轻一扭油门把手,摩托车稍微快了几码。
“怎么?我家云庭话是不多,是没有象你和一峰那么有名气,怎么的就不能有我这样的老婆?”
“哟!你认得我兄弟小峰?”
不赌听了忙叉开话题,好奇地问。
“李一峰李家岙头号奇人,是我家云庭云堂兄弟俩个,从小最倾心佩服的人。我与他虽说还未认识,总不可能不知道。”
不赌此刻想起,云庭云堂兄弟俩,从小就是兄弟小峰的小跟班,但这兄弟俩人,除了小峰外,好象从没有另外的朋友了。
他们爹娘好象除了允许与小峰玩外,从不允许跟其他人玩。
“云庭这几年在哪里啊?我们怕是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
“这几年一直在温州皮鞋厂里上班。”
“呵?你们夫妻俩一直都在温州?怪不得这几年没有见到过,怎么回来了呢?”
“想来家里造屋。还不是上次十个地基,我们拍不到吗?嗳!我说村长,今年地基总会有了吧?我们家云庭,兄弟两个,虽说他兄弟已在吃国家米饭,可兄弟大了,总要分家各开灶台的,我说村长,能批个地基给我们家云庭吗?”
这里面其实云庭家的,隐瞒了云庭迫不及待想回家的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太漂亮了,在温州的皮鞋厂一带,已经有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当然,这一点除了她们夫妻俩知道外,没人知道。
“这事好办!”
不赌话一出口,顿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得犹豫不决起来,心想:
“这么漂亮的女人求他,眼下地基虽无,但向上面争取一下,把握还是有的。
可一下子哪有那么快?
再说,自己都说了去上海的,今天一碰到她,我就不去上海了吗?这——”
云庭家的见不赌说了一句没了下文,心想地基有希望了,就趁势说:
“那村长我先谢谢你,地基批个给我们,让我们过年好造。”
不赌十分为难起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又发问:
“云庭呢?你这么早去牛绳头娘家干啥?云庭不在家?”
“他?哼!他还窝在被窝里。”
云庭家的见正兴高采烈在谈地基的,不赌忽地扯开话题问起这个,有点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
不赌听了,心头一宽似的,深怕牛绳头早早就到,所以把摩托车车速降至最低,控制在车子不倒的前提下,慢慢前行。
“那你这么早回娘家干啥?”
不赌无话找话:
“早饭吃过了吗?”
“没有,到娘家里去吃!”
云庭家的说。
“哦?我早饭也没有吃过,要不我带你去章镇吃早饭?”
“有毛病啊?牛绳头马上到的,特地去十多里外的章镇,吃过早饭再回来啊?你吃得是空闲,嗳?你去章镇作啥啊?’“
″我,我,我去章镇包泥水活”。
不赌近期连自己村子里的活都干不及,这话谁信?
果然,云庭家的在后面笑:
“啊哟!村长大人,你骗谁啊?这年来你村里的活最好剖开两个人,噢再对剖变四个人也来不及做的,怎么还要去章镇包生活,你骗谁?”
不赌泥水活如果要做,那是真的来不及。
不过云庭家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赌听了心想:
“我讨厌待在这闭塞的老家,再这样下去闷都闷死。现在我是村长了,哪个村民会不识相,这点辛苦钿别人在包干,也不会少了我的一份呀?
实际上村民水泥,砖头,钢筋沙泥石子的,哪一样不要老子帮忙?除非我要替他们硬做,否则哪个会来劳得动老子?
但说要到章镇去包活干,那倒是连自己都不相信的。”
不赌听了,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实话:
“我见你一个人俏生生立着,雪白极嫩的样儿,忍不住想与你讲几句,你,你真好看!”
云庭家的猛地被不赌这么直接地夸赞,心里甜蜜蜜的,虽说这些话早听得多了,却还是禁不住脸孔一热,心里突然想起,昨天在车骑山下小溪边,那李一峰望着自己时的神态。心底似乎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心中一动,呆呆想着,似是痴了。
以致于对不赌的话,没了反应。
不赌见后面云庭家的不出声,以为她爱听这话,不由更是大胆地说:“妹,妹子,你,你真是漂亮,好看!”
不赌文化不高,除了好看,漂亮之外,实在拿不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成语来夸她。
此时,两人正在胡兰成所在村,胡村村前郁岭顶的上坡路上。摩托车的低速已至极限,东摇西摆的差一点侧翻。好在不赌人高腿长,两脚地上一踩,连忙稳住。
正在这时,后面响起激烈刺耳的自行车的铃声:
“的铃铃!的铃铃!”
不赌心中烦躁,正在恨:谁这么牛逼,拼命骑上坡?打扰这美妙意境?
回头一张望,早见云庭家的已跳下摩托车,一手摘了头盔,露出粉红似喝醉了酒的一张俏脸,和一头微有点乱的秀发,正立着侷促不安。
不赌见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忘了开口竟似痴了。
忽然,那骑自行车的,嗖地冲到车后,一个刹车停在眼前。
不赌想,谁怎么神经?牛一样死命地踩这上坡?
正要发作,却突地认出,是同村六七年不见的李云庭。
“回去!”
满头大汗的李云庭对不赌笑了笑,算是招呼,却对着老婆轻声斥道。
不赌停好车,尴尬地说:
“云庭,好久不见,我,我正要去章镇,顺带捎你老婆……”
但无论怎么说,不赌连自己都听不下去,自己编的理由太牵强。
李云庭说:“谢谢老嘟,你忙,你忙!”
说完掉转自行车车头,抬起右脚先骑趴在自行车横档上,看了老婆一眼。后者一边把头盔递还给不赌,一边回身轻巧地双脚一点,抬高屁股坐上了自行车后座,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朝不赌笑了笑。
云庭脚尖一点踏脚板,顺势坐上自行车坐凳,再也不看不赌一眼,驮着漂亮的老婆,顺坡下去。
不赌呆呆地站在原地,进退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想,我既然说了去上海的,没有什么要紧的理由不下去。
现在这样子,云庭家的说要地基,总不可能此刻追回去跟云庭讲呀。再说这造屋大事情,总归得有当家人出来跟我来讲,就算云庭家他老婆当家的,场面上也要云庭来出面。
而此去上海,往章镇去乘长途汽车,这摩托车没有地方可长时间安放,只有绕道回上三界了。
若此刻回头,车子放在白沙朋友家,从渡口摆渡,比章镇绕回三界,路要少绕十多公里。
但此刻回转,势必要追着云庭的,这实在难为情,与其站在这里等,倒不如直接往章镇去,摩托车多开就多开,也误不了多少时间。
哎!就是凭白无故的,只是知道这妹子是云庭家的,却连名字都不知。
不赌想到这里,苦笑不已,权衡再三,只得往章镇绕道回三界,乘长途汽车去上海。
第八十四章 情真义切
徐楚翘和她老公走了后,李一峰,舒怡琴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两人互相望着,心意一通,感到压在心上的石头没了,先前压抑的情绪一扫而光,心情随之大好。
一峰说:“怡琴,今夜风清月明,你我何不出去走走?”
舒怡琴很赞同,把心中想法也说了出来:
“好呀!小峰,翘姐今天带了蔡副局长前来,很明显已经把我推了出去,现在我是你李一峰的情人了,这对翘姐的风言风语虽不会少许多,但至少蔡副局是不会信了,这就够了,关键是你小峰,至少可以暂时安心了。”
一峰边走边说:
“话是这么说,只是委屈了你。怡琴,你一个绝色佳人,凭白无故替人担负这个,对你名声总归不好。我一个浙江人,到时走了,就跳出了是非圈,受伤的就是你了,真对不起!”
“小峰,不要有这种想法,说真的,我喜欢与你在一起。你的聪明,你的博学多才,尤其是你在唐诗宋词上的造诣,真的让我很倾慕,我喜欢你。”
怡琴心结解开,对自己的使命,反有种欣喜感,从而真情流露,情不身禁地把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一峰听了,大受感动,动情地说:
“怡琴,你是我今生相识唯一的一个红颜知已,今后不知道,反正现在是唯一。说真的,我也很喜欢你,在我心中,你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任何粗鲁的行为,粗俗的言语,对你都是一种伤害。我不想让你受半点伤害,愿你今生永远似现在这样,超凡脱俗,冰清玉洁。”
说完,右手很自然地牵住怡琴左手,漫步向不远处的小山岗走去。
来到小山岗上,一峰怡琴并肩站着,远望着漫天星空,指指点点地搜寻着北斗星,追思着,揣摩着杜甫写“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的情怀。
又对着山脚下的万家灯火,猜想在每一盏灯下,就是一个温暖的小家,里面充满着欢声笑语。
两人站在明月下,沐在清风中,都感觉自己超然于喧嚣的尘世之外,竟是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一峰怱地吟出李白的这首凄美的秋风词,心中感慨万千。
怡琴轻声接吟: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吟罢,心中伤感,不再出声。
一峰双手捧起怡琴的两只巧手,动情地说:
“怡琴,如此风清月明之夜,你可曾后悔与我相识?”
怡琴真情流露,低声道:
“小峰,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高兴都来不及,我怎会后悔呢?”
一峰听了,心情激动,情不自禁地把怡琴拥抱住,伤感地说:
“可我已不能给你什么,我真的好愧疚。我说过,我对你的哪怕点点粗鲁的行为,都是对你的伤害。”
“不要这么说,小峰,我们两个,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这样,你会看不起我吗?”
一峰幽幽地问。
怡琴明白一峰的意思,她也早已知道一峰在老家经历过的一切。
她说:“小峰,我没有看轻你,相反,我更敬重你。真的,与你相识这一年多来,你对我始终礼义有节,格守君子之道,这也是我最敬佩的,说真的,正因如此,我才能坦然面对翘姐,翘姐才更是喜欢你。凭良心讲,我比翘姐年轻漂亮,和你朝夕相处的时间,也远远比翘姐多,连我自己心中都无数次臆想过……可你始终对我彬彬有礼,从没有过半点轻浮举动。”
“我这样子还没有轻浮吗?”
一峰边说边加重了拥抱的力度。
“这样子我喜欢,我真的真的好喜欢!”
怡琴轻轻地说。
怡琴身材高挑,穿着高跟鞋几乎与一峰齐眉。
她反手圈住一峰脖子,一张俏脸已与一峰的脸相隔不足一尺,小嘴红唇,吹气如兰,美目流光,款款情迷。
她痴痴地地看着一峰,似笑非笑,似怨非怨。
一峰见了,心头大震,忍不住想吻下去,却被怡琴轻轻推开,只听她幽幽地说:
“我们还是保住这份纯洁吧!”
一峰长叹一声,说:
“怡琴,你在我心中,是永远不可替代的纯情女神,今生今世,我不会把你忘记!”
怡琴动情地说:
“小峰,你是个前程远大的人,但愿你发达之时,能记得在江西景德镇,还有我这个小女子。”
一峰听了,激动地说:
“若有那一天,我一定回来找你!”
“当真?”
“绝对!”
说罢,两人偎依着坐在草地上,一峰轻轻地唱起歌来:
我的梦中不能没有你
既是黑夜永不再来
我的心中不能没有你
既是我的心儿已碎
春去秋来对我又何况
只要心中拥有了你
狂风暴雨对我又何况
既是我的人儿已去
经过多少岁月
留下多少回忆
就在我们相聚的时候
数过多少星星
许过多少心愿
就在我们相聚的地方……
这一晚,在景德镇的一座小山岗上,李一峰和舒怡琴,相拥着坐到深夜。
一峰见夜深露起,扶掖着怡琴回到租房内,知道已经太迟了,怡琴回家反倒不便,就让怡琴躺在床上,他自己靠在床头,静坐至天明。
时间有时过得真快。
李一峰往返服装厂与景德镇之间,岁月匆匆而过。
这天中午,饭后时分,他的BB机又嘀地振动了起来。
一峰一看来电,知道是厂里打来的。
一峰寻思着,这次出差回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去买只手机了。
象砖头一样的大哥大,被似乎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诺基亚,摩托罗拉,波导等更加小巧,精致的手机替代。
一峰想起两年多前,自己花一千多元钱买的,当时还算时髦的BB机,别在腰间嘀嘀嘀的寻呼声,引起周边人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那神气的状态真的比阿Q还阿Q。
可如今,看到周边十有一二的青年己有手机,一峰早把曾经显世过的BB机放裤兜里了。
他连忙就近寻了家小商店,从店铺柜台上三台电话机中,在营业员的指点下,抓起打长途电话的电话机耳机后,拨打回去。
寻呼电话是老婆谢丽娜发来的,一峰拨通后,她话不多,先礼节性地问一峰这边雨大不大,反正老家的天,象漏了一样下个不停。
然后就告诉一峰,叫他快点回家,厂里出事了,具体什么事,她吱吱唔唔地似乎很为难讲。
一峰火了,粗暴地问:“家事还是公事?”
丽娜低声答道:“好象程厂出事了,厂里的事。”
一峰听了,心头一松,搁下话机,出了一会神,后悔忘了问程厂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沉思着要不要给徐楚翘打电话时,BB机又响了起来,正巧是徐楚翘呼叫来的。
一峰连忙回过去,那头徐楚翘急促的语音传了过来:
“小峰,你在哪?我和我爸马上要去浙江义乌,我爸的车正好还有一个人的位置,你回去吗?”
“翘姐,我回去!”
一峰兴奋地说:
“正巧厂里有事叫我马上回去,我刚想告诉你呢!”
“那好,告诉我你在哪?我立刻过去接你,我们马上要出发的。”
徐楚翘的车很快就到,一峰上车后,楚翘告诉他,浙江义乌的翠花大妈打电话来,说李伯伯快不行了,要她爸赶去见他最后一面,有要事托付,她怕爹爹难过,就一道陪去。
一峰听了,很觉突然,想起道平伯伯的种种,十分伤感。
与徐楚翘相识一年多来,李一峰徐楚翘两人,都已知道双方熟悉李道平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两人都很难受。
尤其是李一峰,他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到过少年朋友李路遥了,心想要在这种场景下与他相见,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无奈。
等一峰以最快捷的速度收拾好行李,冒着大雨钻进徐楚翘的车,不一刻来到政府高大的门廊下,她爸的车前。
一峰见一老头秃顶红光的,已经坐在副驾驶室等了。
知道定是楚翘爸爸。一峰不及招呼,两人连忙开了车后门坐了进去。
一峰发现后座已有一个少年小伙子坐着,就笑了笑,让小少年往边上让了让。两人坐了进去。
驾驶员见坐实了,就请示地望了一眼领导,后者手一挥,驾驶员当即轻松刹车一踩油门,小车缓缓驶出政府大院,冒着倾盆大雨直接出发。
一路上,一峰发觉坐在边上的少年小伙有点面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李不赌到上海师父徐天豪处后,徐天豪非常高兴。
他正为工地上的两派民工对立而伤脑筋。
原来,徐天豪在上海的工程,主要是包道路拓宽和延长的活。
这就要有大量的泥水匠和农民工。
徐天豪他手下的一批老家带出去的人马远运不够,就另外又招了一批四川民工。
这样一来,浙江民工和四川民工同处一个工地,产生了许多鸡毛蒜皮的小矛盾,却常常升级到动用劳动工具对仗的大事件。
作为大老板的徐天豪,实在没时间和精力插手摆平。
他见大徒弟回到他的工程队,知道不赌能耐,一则自己这边的民工,大多数是自己手下的徒子徒孙,作为大师兄的不赌,有仅次于师父徐天豪的威望。
二来不赌的拳脚功夫,足以震慑四川民工。
所以徐天豪欣喜之下,简单地讯问了一下不赌在老家的事由,马上把不赌安排到施工现场做总监。
徐天豪招来的四川民工队,那个包工头姓木,叫木春牛。
长得人高马大,力大如牛并不蠢。
浙江绍兴一带,对木字的理解还有一个,那就是蠢的意思,也就是说骂蠢牛和木牛是差不多的。
所以浙江民工称呼木春牛时,干脆把春去掉直接叫木牛,木春牛刚开始听着还适意,应得欢。
时间一长发觉有问题,等知道是骂人的话时,他就经常故意找浙江民工的麻烦。
事实上靠着他一身的蛮力,浙江民工没少吃他的亏。
浙江民工有知道不赌底细的,想让不赌出来为他们撑腰,就有人寻出事头来。
事情起因是,一个浙江民工故意偷拿了四川民工的一把铁撬,被木春牛的手下告知了木春牛。
傍晚下班时分,木春牛由几个手下带着,来到浙江民工施工现场,找到了那拿铁撬的民工。
那民工见四川人来势汹汹,理所当然地躲在不赌身后。
不赌问明情况,很小的一件小事,再说工具都是施工总队徐天豪老板的,不赌就轻描淡写地叫他把工具还给四川民工队。
那偷拿铁撬的民工见起不了事头,就一边把铁撬远远地丢向四川民工队身边,一边用浙江方言骂人。
四川民工与浙江民工相处已经有些时日,本来就已有几次小吵小闹过的,对彼此骂人的话早听得懂十之八九。
大凡中国人吵架骂人,都与娘妈母亲有关的,这也是最俱中国特色的骂人方式,什么你妈的,他妈的,操你妈的,日笃你娘,小娘养的,姑娘生的,拖油瓶,逃生子,其它众所周知的骂人话等等等等。
把对方的娘骂臭骂绝骂死人,是对对方最大的侮辱,这是任何中国人都绝不容忍的。
奇怪的是,相骂双方很少骂各人的父亲,个中原因不甚明了。
这天那浙江民工一句“日笃侬娘个逃生子”一骂,木春牛当即赶上前来要打。
不赌站上几步一拦,说:“几个意思?”
一米八十二三多的木春牛,见不赌虽有一米七八的身架,却哪会放在眼里?
他知道不赌的身份,却不知不赌的底细,正想找机会把不赌弄服贴,杀杀不赌下马威的。
听了不赌的话,当即大声笑骂:
“妈那巴子的几个意思?就一个意思,我操你妈!”
边说边上前用手来抓不赌。
不赌已听过师父的话,知道不能胡来,虽说对木春牛最后一句话心中恼火,但还是嗖地侧身避过,不想把事情闹大。
正想开口说话,背上突然被人用掀撬“叭!”地平背打了一下,打得后背隐隐作痛。
原来四川民工打架喜欢一上来就动手,而且喜欢一轰上。
不象浙江尤其是绍兴人打架,先要动用骂场,有点像古代对仗两军一样,先来一声:“呔!来将何人?”的味道。
不赌这下着了道。
他根本没有防到高大的木春牛旁边几个人会下黑手。
一时心下大怒,身体本能地运劲于背,撩起右手早夺过掀撬,顺势回身一腿,把那偷袭者一脚踢翻。
与此同时,木春牛高大的身影已扑了上来,旁边另外几个也同时扑上。
不赌见势头不好,心想:
“擒贼先擒王,今天不用重手怕震不住这群木牛。”
心念一动,早在木春牛双手抓来之际,一个盘身错开,从他身边闪过,已在他身后,早见他一手搭住木春牛后肩,一招旱地拔葱,双脚已踩着他的双肩,脚下轻轻用力,身子快速一扭。
木春牛突觉喉头一紧,脑袋瓜一晕,被不赌两脚似一把大剪刀卡在头颈处,已是魂飞魄散,标准的头重脚轻,“叭!”地趴倒在地。
四川民工打群架着实凶狠,余下几个见不赌竟飞身站在木春牛肩膀上,惊愕之下并不恐慌,反有几个操着家伙扑上来,想趁不赌立足未稳之机再施狠手。
倒地的木春牛吃痛之下,并不示弱,反而格老子娘妮子的骂得更凶,嗷嗷叫着爬起就又冲上前来。
不赌落地时本想收手,听骂声见场景他们根本还不服,心中正愁拳脚再不舒展怕要生锈,于是趁势放开手脚,冲进四川民工阵里,出手如风如电,又快又准又狠地,把二十几个民工手中的家伙全部夺下,只一招制敌,并不下重手。
因他们混在一起乱轰轰的,倒有几个民工自己误伤了自家兄弟,有几个头破血流了。
这边不赌一个人与四川民工斗在一起,那边那偷拿铁撬的民工和其他几个浙江民工,见这么多人混战,早吓破了胆,哪还敢静静观望?
早有人报警的报警,喊老板的喊老板,连围观的心胆都没有了。
等徐天豪从办公室赶到时,不赌已经被上海市浦东区的管事的带走了。
另外带走的除木春牛外,还有不服气还嗷嗷大叫要冲上去的几个。
管事看到现场血淋淋的,着实有些吓人。
接到李不赌木春牛被浦东管事所治安拘留12天的通知后,徐天豪动用一切关系连夜进行疏通,终于以2万元罚款,把不赌他们全部保释出来。
徐天豪故意大骂特骂李不赌,以平息木春牛一边四川民工的怨气。
不赌尊师如父,不敢出言顶撞半句。
谁知道这一事件发生过后,木春牛和李不赌成了不打不相识的好友外,更让徐天豪的建筑业务,出奇的多了起来。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
由于两支民工队领头的成了兄弟,手下的自然也成了朋友。
大家天各一方的,根本没有旧仇,一点点新恨也不过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所以施工队内部空前团结。
徐天豪的工程进度有了显著提高。
另外,李不赌以一敌二十多人的拳脚功夫,一下子在上海滩被传得沸沸扬扬,到后来李不赌变成了上海滩头上,好比新的马永贞,又似霍元甲的徒弟陈真。
这样一来,哪个业主不想见识见识已很少现世的真功夫?
结交结交也有霍元甲一样侠义心肠的老板徐天豪?
而不赌除武功好外,最大的爱好和兴趣就是赌。
拳脚功夫除了擂台比赛外,真正在民间流行的却少。而赌博遍地开花,那又是中华民族一大的特色。
改革开放十多年了,老百姓温饱早已解决,小康已有苗头,赌博的恶习,冠之以小小的误乐,被上面只开眼闭的,在好听的误乐场所棋牌室内暗生着。
从而漫天遍野开满各种赌博花,与名为美容美发,暗中另有项目的美容店一样,在改革开放的神州大地上,开满棋牌室和美容店,这两朵畸形却又绚丽的奇葩小花!
而各级部门,一旦待这两枝有似罂粟毒花,有盛开趋势时,来一次突然收割打击,倒又为部门反过来抓赌扫黄作创收。
李不赌在这起伏沉浮的赌海中,生活得如鱼得水。
而徐天豪的业务做得越来越大,接待大客户,陪他们误乐成了必不可少的一项日常工作。
这和不赌的爱好,专业正好对口。
这样,不赌渐渐地从工地上脱了身,成了陪客户的专职人员。
第八十五章 抗洪抗洪
前面讲到,李一峰搭乘徐楚翘爸爸的车去浙江义乌,李道平生命垂危。这是一九九八年的八月初。
一峰上车后,见车内已有一个清秀少年,感觉有点面熟,好象哪里见过,一时并不在意。
坐好后,忙笑着对坐在副驾驶室里的徐志江说声:
“叔叔好!”
徐志江侧了侧脸,和气地问:“你就是浙江的小李吧?”
一峰连忙应是。很显然,徐楚翘已经告知他了。正端坐好想接着听领导指示,徐志江却不再言语,回过脸去管自闭目养神。
一峰稍显尴尬。早有坐在右侧的楚翘,用手指轻轻挠了挠一峰的手心,扮了个鬼脸,示意别介意。然后把头轻轻地靠在一峰肩膀,也不出声。
一峰自己有心事,也就无遐顾及其它。
他正在回想刚才老婆谢丽娜的话,说程厂出事了。程厂会出什么事?
一峰打起精神,想好好思虑一下,却被摇摇晃晃的车子,摇晃得似坐在孩时的摇篮里,不一刻竟睡去了。
车外的雨,瓢泼般的下着,整个车好似在水帘中穿行。除前面挡风玻璃随着雨刮器的左右擦刮,能带来短暂的清晰外,从车身的两旁,根本无法看清外面的一切。
驾驶员谨慎地盯着路面,小心地驾驶着,车速不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一峰一看手表,正是下午16.55,正迷糊间,前面楚翘爸爸徐领导接通了手机。
只听得徐领导嗯嗯几声,然后一句:
“明白!我马上落实。”
通话结束。
凭谁都感觉得到,这个电话非同寻常。
驾驶员快速疑惑地望了一下领导,继续小心行驶着。
一峰边上的楚翘小心地轻声问道:
“爸爸,什么事?”
楚翘与一峰最初的想法,都以为是义乌的金翠花打来的,但看领导严肃的面部表情,知道不是。
徐领导马上轻声示意驾驶员停车。在驾驶员平稳地把车停在路边后,徐志江问他:
“这是到哪里啦?”
驾驶员说:“快到九江了。”
徐志江侧身对楚翘等车内的四人说:
“省里来电,这几天的特大暴雨,是百年罕见的,上面要求各级政府,要引起高度重视,立刻采取果断措施,严防不测。”
稍作停顿,徐志江当即一边命令驾驶员,先去前面最近处的汽车站,一边快速地对楚翘说:
“翘翘,事态严重,作为爸爸我一个政府主要领导,我必须立刻赶回景德镇指挥防洪,义乌肯定是去不成了。这样,你代表我,带着达达及小李,你们自己想办法乘车过去”。
一边说,一边打开身旁的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拿出笔记本大小的另一只精致小包,回身递给女儿,同时说:
“翘翘,这里面有两万元钱,和一封给你翠花大妈的信,我怕有些事情直接讲不出口,就全罗列在信里,相信她应该是个懂法律明事理的人。哎!翘儿,这种事要你去处理,真是太难为你了。但爸也没办法,在国家大事与个人小事之间,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相信你道平伯伯总会体谅。”
接着,语气爱怜地对清秀少年说:
“达达,伯伯我受你妈委托,本该亲自带你去。今日事情紧急,又事关重大,没办法陪你去见你的亲生父亲。你要听这位大姐姐的话,知道吗?”
那少年一脸桀骜神色,漠然地点点头。
李一峰听着,很快明白这个叫达达的少年,应该是义乌道平伯伯的私生子。心中想,怪不得这么面熟,仔细一看,真的与路遥大哥有点像。不对,一定又是在哪见过?正在努力回忆时,徐志江在对他说:
“小李,听翘翘说,你也早已认识我这道平大哥的,这样最好,你与我女儿一道,带着达达直接去义乌,一路上注意安全。“
一峰默默地点点头。
驾驶员很快找到了一个汽车站点,说白了是九江市底下一个小镇,设在国道边的,一个方便顾客上下汽车的站点。
驾驶员把车停在路边,天很识相地暂时停住了雨点。
李一峰他们三个,趁机快速下车,各自拿着挎包之类的随身物品。
徐志江从车窗内露出头,又匆匆叮嘱着楚翘几句,事情紧迫,立马叫驾驶员调转车头回去。
李一峰徐楚翘,带着达达站在马路边上,雨虽说已有点停下,但很是闷热,这是大暴雨的前奏。
李一峰三人正不知下一步怎么办,前面马路边上,好似突然冲出一支队伍,浩浩荡荡,步伐快捷而整齐划一地,从一峰三人身边开过。
李一峰这才留意到整条大路的两侧,都是忙碌却不慌乱的人群,各人手中拿着铁揪,畚箕,一捆捆编织袋,一圈圈草绳,尼龙蝇索等等,神情紧张地跟着解放军部队,方向一致地朝东北首奔去。
一峰仔细留意,发现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解放军战士,也是人手一样东西,在队列右边的,所在部队单位领导的带领下,急速地跑步前进,两边都望不到头,不知道有多少解放军。
马路中间,一辆辆草绿色的军车也正朝着目的地驶去。
李一峰刹时感到,有一股令人振奋的力量,在胸中腾起。
他连忙一手一个,拉着楚翘和达达,往路边一让,然后兴奋地翘首望着眼前的一切,知道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这样兴奋地望着不知多久。
突然听得一声:
“李一峰!?”
李一峰大吃一惊,吓了一跳。惊讶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看上去有点瘦,却高大的解放军军官,无论如何意想不到,在这支大部队中,竟会有人认识自己。
“你……?”
“我是张建平呀!”
″啊?张建平?怎么会是你?″
李一峰怎么也无法把高中同班同学,自己的小跟班,一个个子比自己低,人长得比较腼腆单薄的张建平,与眼前这个比自己要高出几公分,长得结实剽悍的解放军军官划上等号。
当再次确认无误时,李一峰忘情地双手抓着张建平的两臂,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有高兴份。
张建平不待李一峰开口,就快速说道:
“一峰,前方长江堤坝万分危险,上峰命令部队,联合广大人民群众,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长江大堤!军情紧急,容待后叙。”
边说边拍拍李一峰肩膀,快速扫了达达与徐楚翘两个一眼,不等一峰回复,马上一个敬礼,转身去追自己所属的部队。
一峰见了,紧紧追上几步,大声叫道:
″建平,我能做些什么?″
张建平脚下不停,边跑边说:
“协助地方,紧急撒离群众至安全地带,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奔去。
李一峰停住脚步,朝张建平背影大声喊道:
“张建平,你也注意安全!”
喊罢,回身对徐楚翘和达达说:
“翘姐,达达,眼下最要紧的事不是去义乌,再说去不去得成也不一定。
我想我得去做我该做的事。”
徐楚翅说:“小峰,天灾下来,百姓受难,我等义不容辞,一切听你的。”
那达达至此第一次开口说话:
“老子不懂什么大道理,出来时妈妈叫我一切都听徐伯伯的,现在徐伯伯不在,我听大姐姐大哥哥的,老子什么都不怕!”
一峰听这小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倒口口声声自称老子,那桀骜不驯的神态气势,象煞少年之不赌嘟哥,好笑之下十分喜欢。忽地记起两年前,自己刚来景德镇时,那个溜旱冰的少年,当即哈哈大笑:
“好小子,居然是你?大哥哥两年前就见过你!好!什么都以后再说,我们现在马上去那边。”
一峰不待达达回声,指着前面不远处围着的一群人。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全身早已湿透着不管不顾,手拿喇叭大声地在指挥着什么。
一峰刚到那汉子跟前,就听他嘶哑着喉咙,举着喇叭大喊:
“乡亲们!别慌张!别慌张!一切有解放军在!快!快!年老的,年幼的,赶快上车,赶紧上车!去那边山上。”
一峰冲上前,大声道:
“大叔,让我来!”
那大汉见一峰是条壮汉,旁边一个少年一个女子,就大声吩咐:
“小伙子,你赶紧去前面,那边更需要青壮年,你们两个,快去那边搬运物资!”
一峰见事情刻不容缓,容不得多想,就大声地跟楚翘俩说:
“翘姐,达达,快!听这位大叔的,我去前面,不管怎么样,我们最终到义乌火车站接头。不见不散!”
说完,把背包重新紧了紧,大步流星地奔向大叔所指的方向。
背后徐楚翘大声疾呼:
“好!小峰,注意安全!”
李一峰飞速地随着解放军的部队,很快来到长江堤坝上。
只见宽阔的大江已经平江的大水,有几处洪水已快要溢出大堤。
只见一队队解放军战士,全身泥泞湿透,脸上全是汗水雨水泥浆水,已根本分不清五官。正紧张,快速地或排队在传递泥沙包;或肩上扛着沙包一队队的往前冲……
一峰略一停顿,见不远处的堤坝上,有个简易棚子,连忙跑过去把背包摘下,见简易棚子内乱七八糟的,救生包啊衣服啊,工具啊编织袋啊什么都有,就快速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钱包,插在裤后袋,随手把背包与它们丟在一起,操起揿撬,快速奔向不远处的装泥沙包的人群。
大堤上下全都是人。
大暴雨又倾泻而至。被风挟带着,溅落到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激起的一朵朵水花,迎着奔泻如注的雨柱,把天都拉下,几乎伸手可触摸。
一峰很快全身湿透,与周边的人群混成一体,全都成了泥浆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谁都不认识谁,谁都没工夫认识谁。
大伙都一个劲地掘泥土,装袋头,扎袋口,递泥包,扛着,提着,抱着,拎着,怎么样趁手就这么样拿,根本没有想没有停,只有一个目的:快!快!快!
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犹豫,没有一个人停止,没有一个人有思维!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劳……
耳边只有狂风暴雨在怒吼!
天似乎暗了下来,应该是夜里了吧?
但所有灯都亮了,汽车灯,挖掘机灯,铲车灯,节能灯,头灯,矿灯,探照灯,甚至信号灯……把黑暗的夜,扯裂成白茫茫一片……
解放军源源不断地进来,很快全都成了泥浆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峰浑浑噩噩地,随身边的一个个泥浆人一道,去大堤下马路边,一排排简易棚子中休整。
一峰已忘记了自己是谁,跟边上的解放军战士,或许是跟他一样的群众,大伙全都摊躺着,浑不管地下是干是湿,接过不知道是谁分派送的蛋糕,面包,矿泉水,狼吞虎咽地吃着喝着,跟边上人一样,不一会就累得睡了过去……
全世界这群泥浆人的睡相最难看。有靠在简易棚子柱子上,坐着歪头睡的;有手里拿着半块面包睡的;有嘴里含着蛋糕睡的;有矿泉水盖子打开,里面的水流在身上睡的;等等等等。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但这是全世界睡得最香的一群泥浆人。
一张张满脸泥浆分不出五官的脸,睡得竟是那么的踏实,那么的安心,那么的舒适……
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肆无忌惮的如狂魔一般,想摧毁长江两岸的堤坝。在广大解放军钢铁般的血肉长城面前,洪水更加恼羞成怒狂野肆虐起来。长江大堤变得岌岌可危,形势越来越严峻!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没有一个人恐惧!
没有一个人惊慌!
解放军出动海陆空三军,军舰,飞机,冲锋舟,坦克,装甲车,大型直升机等等等,全部出动。
统一指挥,统一调度。
相互配合,相互协调。
一切紧张地有条不纹。
泥浆人越来越多。
李一峰混在其中,早已忘了一切。甚至连白天还是夜晚都无遐分别。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保卫长江大堤,人在堤在!“
几十万军民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可恶的洪水,来吧!谁怕谁?
决战时刻终于到了!
1998.08.07.13.50
这是恶魔降临的时刻!
这是考验伟大祖国的无所畏惧的时刻!
这是血肉之躯筑起钢铁长城的时刻!
这是全世界亲者痛仇者快的时刻!
长江决口了!
特大的洪水似恶魔,似全身长满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冲着堤坝上的决口,狂野的奔腾之势,无法用一句雷霆万钧可以形容。
它以为它胜利了!
它以为它自由了!
它以为它可以随心所欲了!
它低估了祖国的强大!
它低估了人民解放军的力量!
它低估了中华民族人民的力量!
六十米!准确说是五十九米五九!
伟大的人民,在伟大的解放军的带领下,伟大的解放军战士,在坚强的党中央的统一指挥下,硬是把决口撕裂到六十米时堵住了。
万里长江六十米,这是人类的奇迹!
抗洪胜利了!
有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有多少惊心动魄的惊险画面?
这些都定格在人们的脑海里。刻印在人们的心胸里。
何须笔者多讲?
我们还是再来关注关注李一峰这个小人物吧!
这个又叫小峰小疯子的他在哪啊?
李一峰知道长江决口被堵住后,跟周围的泥浆人一样,哭啊!跳啊!笑啊!叫啊!他早忘记了时间。
随着恶魔怪兽般的洪水被训服后,长江虽仍然浊浪翻滚,却已是安稳,听话得多了。
一峰经过一夜的休息,各方面慢慢回复了状态,思维也开始正常起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背包,背包里有自己要换洗的衣服,和有关服装厂里的账目。却哪里还有背包的踪影?
一峰这才记起自己的钱包。
谢天谢地!自第一次出远门到景德镇,挎包被割破钱被偷走过后,一峰对钞票的保护,有种变态的严谨。
钱包内的几千块钱,和相应的证卡,居然完好无损。这要归功于钱包的质量。
一峰很快重新置办了一套行囊,洗漱一新。从泥浆人变回成一个英俊的青年帅哥。
打扮一新后,把那只由心爱的变厌恶的BB机,往垃圾桶里一丢,昂昂地抬头就走。
他才不相信,泥浆里浸泡过三四天的玩意儿还能有用。
李一峰首先要做的是寻找高中同学张建平。
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慢慢回忆,与张建平的三年高中生活片段。
张建平和前面讲到的,煤气灶具厂的赵子安是同一个乡的。
他是李一峰那届一百多个同届同学中,什么都处在中等位置的人。
中等的身高,中等的相貌,中等的成绩,中等的活泼,中等的口才等等,似乎一切都中庸。
高三时,张建平属于李一峰的铁杆手下,几乎整日形影不离。
被高中同学背后常嘲笑的两组变态男之一。
同吃同住一头睡一白鸽笼床。
李一峰的生活起居,基本上是他照料。什么洗衣蒸饭,打水叠被统统包干。
与李一峰玩得最好的陈建东,他与他的手下宓封,构成那一届男同学的两对变态组合,成了后来李一峰和陈建东,被同学们羡慕嫉妒恨,地拿来调侃的常用话题。这是后话。
回头讲李一峰,问了附近的几支部队后,都不是说不认识,就是叫来的张建平他不认识。
无奈之下李一峰感慨万千!
他知道象他这般年纪的人,取的名字叫建国建平,卫东卫明的,恐怕比卡塔尔国家的人口还多;比全国人民的解放军还多。
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叫一峰的会少吗?
绝对不会少!
但既叫一峰,又叫小峰,更叫小疯子的,再冠以李姓的,那绝对绝无仅有。
就这里有一个。
绝无仅有的李一峰小峰小疯子,他正在佩服自己把兄不赌的老爹和寿,如果单从不会重名的角度来说,不氏四兄弟的名字,跟自己一串的名字一样,那是个顶个的绝无仅有。
李一峰当然不会忘记,自己与徐楚翘和达达,义乌火车站的约定。
经多方寻找无果后,他直接从九江长途汽车站乘汽车去义乌。
第八十六章 英雄谢幕
李道平躺在病床上,神形消瘦。
他知道自己已无来日,大限将至。
他心中无憾!
唯一放不下,对不起的是自己最小的儿子,就是与刘忆青生的李路达。
早在半年前,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已回天无力。
可象他这般英雄人物,对生死早比常人看得透。
所以他根本不惧!
在这几个月来,李道平感到欣慰的是,自己这个兄弟李和寿,他与弟妹已陪伴自己身边好几个月了。
他与这个兄弟,.二十年的倾心相交,始终没有隔阂。
二十年来,兄弟俩的地位已是一个在天,一个原地。但兄弟俩的情义不浅反深,不淡更浓。
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自己侃大山滔滔不绝,兄弟听故事津津有味。自己说出的话,不管对错,兄弟从不反驳。两个从来没有觉得不正常。
李道平知道兄弟的赤诚之心。兄弟俩,一个锋芒毕露才华横溢,一个心底坦荡沉默寡言。
但兄弟沉默寡言的外表下,有一颗真爱的心。
李道平明白,这二十年来,表面上都是自己高调地在照顾着兄弟。
可有谁知道,自分田到户十七八年来,兄弟年年几百上千斤的送大米给他?
每年过年的一口大肉猪,整作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有哪一年断过?
还有那不计其数的鸡鸭鹅狗羊?
那几年自己公司发展要搞关系,要送最受欢迎的农村土特产。兄弟有多多少少上面的东西无偿提供?象土鸡蛋,冬笋,土豆,蕃薯,花生等等等等,只要农村里有的东西,那一样不是尽量往多的送来?
甚至是整头整头的黄牛?
兄弟知道自己喜欢喝他老家的车骑山云雾茶,特地在车骑山雾气最浓处,开辟一块地,专门为我种这款名茶?
知道自己独好第一次见面时用李家岙泉水泡的茶,无数次地叫老大老二,把泉水装在桶里带来?
这点点滴滴的情谊,兄弟从来不与外人说道,可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哪!
这些情谊岂是可以用钞票买得到的吗?
三国的刘关张,被罗贯中这样一广告,导致世人皆知。
而他与兄弟的这份情,却只有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
李道平看着兄弟也已苍老的脸,感慨万千。想着兄弟的种种,自然想到了自己一生另一个兄弟,或者说知己徐志江。
哎——!
李道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想起与徐志江的一切。
他病入膏肓,人生已至尽头。
但这种病对脑子思维毫无影响,所以他只须闭上眼,尽管无阻碍的畅想。
痛?痛倒是麻木了。
事实上杜冷丁这种药针,真的神奇,前些日子痛彻心肺的,这东西一打,居然可以不痛,这多贵都值。
他闭上眼想往事和心事。
那些络绎不绝来病床前探望的人,见他这样,就没有一个人会去打扰他。
李道平比任何人都清楚,来探望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他头上数不清的光环而来。
所以他非常厌恶这种情况。所以他情愿让兄弟,老婆,路远等不多的几个亲人陪在身边,让他可以闭着眼眼想事情。
从没有这样让人静心过。
哎!这个徐志江哪!好兄弟!真的是一生荣辱与共的同舟兄弟!
我没有他,也许我李道平没有这么快速地,把小商品生意做得那么大。
他没有我,也许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官运享通!
虽然对两人来说,双方的发展都不是绝对非对方不可。
两个人的能力,尽管没有对方,也照样可以玩乾坤于掌股。
他没有我李道平,肯定还会有徐道平,高道平,铁道平。
同样,只要有心,我没有徐志江,难道就没有赵志江,潘志江,刘志江了吗?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我呸!唉!骂人的力气也没了。
历史上说这句话的人,莫非是韩信的儿子的儿子?
萧何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没有韩信肚子里的那点货,十个萧何也成就不了一个韩信。当然不要说败了。
可你韩信智商有一担,情商无一篮呀!
这真是标准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你连最起码的情商都没有,还枉称什么兵仙?
刘邦窝囊得明知道,连自己的正宫娘娘吕雉吕后,都会被那个谁?噢!审食其睡了,都能缩得住头的乌龟王八蛋。
连项羽要杀其父也会讨一羹尝尝的,厚黑学鼻祖的鼻祖。
你韩信都看不准,认不全的人,你那点点情商,还资格去怨萧何?
所以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话的,绝对是韩信的儿子的儿子。
谁?谁在叫我?
老婆?这个老婆子,哎!能说对不起她吗?
她一个郊区最普通不过的小户人家的长女,嫁给我李道平后,随着自己财富的越来越多,地位的越来越高,她娘家的三兄四弟,五婊六堂,七姨八姑的,谁家不都鸡犬升天了?我李道平在这些亲戚们中的威望,还不都是天神般的存在?
老婆子还有什么不好满足的?
听到她那爽朗的笑声,三条街外八杆子打不着亲戚关系的人,都会赶过来巴结她。
她的虚荣心,这辈子用不完啰!
真的真的衷心感谢党中央的伟大和英明,把改革开放当国策!
几千年等一回啊?这盛世繁华中国梦,民族复兴中国梦,还会远吗?
我们已是在梦中。
改革开放带来的挣钱的商机,真的太多太多了。
怎么形容它呢?
空气!
对!商机如空气!
无能者,身处其中只知道空空如也!
精明似我李道平者,却知道空气无处不在!
空气看不到摸不着你如何抓?
对不起!你这智商那你就这样吧!
老婆子在说什么?
李道平努力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呼唤着自己的老婆。
金翠花双目含着泪,大声地告诉老公:
“道平,志江叔叔要指挥抗洪,半道回转景德镇。已叫女儿楚翘,和浙江的小李,带人赶过来了,在路上了。你要坚强!你会好起来的!”
李道平想说:
那么大声干嘛?这个老婆子,会好起来的!这句探望病人的国标口语,怎么也亏她酸溜溜的说得出口?
叫她说什么呢?
但他已无力跟老婆子调侃。
或者说不想把力气花在这上面。他在想:
唉!这个徐志江,真是好兄弟,连自己的女人也要抢的兄弟,真是个人材啊!
身在其位,当负其职!
我理解!当然谅解!
楚翘?兄弟的女儿吗?我知道,一个能干女强人!
浙江的小李?这谁?
是不是前段时间,与兄弟聊起过的,李一峰李小峰?听说在景德镇做生意。
这小子奇人哪!
十年前老二和路遥的那场斗酒,自己都要几年后才清楚,他一个毛头小伙,居然当即想出那个妙计,真的令人佩服啊!
可这小子,竟然拒绝我收他入门,这个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这小子,真的是狂得可以。
听说这十年来,他混得不怎么样,却也从不来找我,就凭这一点,这小子有种。
有他在,他带着达达来,这事总不致于太难堪。
他和远远的关系我知道。
这两个,都是奇才。
李道平对自己次子李路远一直是信心满满。
他俩有得一比,比作历史上谁与谁?
韩信与萧何吗?
谁是韩信,谁是萧何?
这么又扯到他俩身上啦?
我好象在想徐志江的呀?
谁又在叫我了?
李道平微微开了开眼,见是长子李路遥,有点生气。
他真的不想理这个大儿子,所以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集团公司的事,三年前就听从远远的建议,让有能力,有魄力的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做总经理了。那小子,我放心。
这个路遥啊,他是天天想要我这个董事长的位置啊!
这么重要的位置,我岂会让他这无德之人掌管?少操这份心吧!别来烦我!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理他,自有人会劝他别吵的。
他继续想自己喜欢想的事。
前面想到哪啦?噢!韩信与萧何。
自己与徐志江,到底谁是韩信?谁是萧何?
都不是!
自己与徐志江谁强?
嘿嘿!能在利益面前当即斩断孽情,这等决断绝情,兄弟是比不来自己的。
可为了仕途前程,这兄弟想得更深远更彻底,自己那是远不如他的。
就象达达。哎!当初我怎么让她,把他生下来了呢?
这个女人哪!
李道平想到小儿子李路达,达达,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病床边的老婆金翠花。
后者连忙凑上来关切地问这问那。
道平已无力回复,或者说无心回复。
他继续让着自己的思绪自由的飞。
额外给达达一家公司,这个程序,早已委托律师在办理。其他人不用担心,就是这个长子李路遥。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啊!
什么时候自己才发觉他变的,是女儿笑笑结婚后分家那天吗?
唉!想起他来心就烦!
他居然会用白开水,冒充烈酒跟不抢斗酒,这还是不是我李道平的长子?
笑笑活得不开心。
这我知道。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有意无意地把你在利用。可爸爸对少男少女的情爱,关注不深呀!如果不是你把娘当闺蜜,把你的隐私告知你妈,我真的至死都不会知道啊!好宝贝,爸爸对不起。
怎么,小儿子路达还不过来啊?
自己已是一只脚踏上奈何桥了的人,对自己的骨肉的安排,自是不必去理睬老婆了。
李道平早在半年前,就把如何样子让小儿子路达认祖归宗,与徐志江作了详细的探讨。
电话那头徐志江除了宽慰和鼓励他,要相信医疗水平外,和多次说你会好起来的国标话后,对路达认祖归宗一事,那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圆满解决的。
他一直相信兄弟这方面考虑问题的周全,只要他想好算好的事情,真的是彻底的没有后果之忧。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李道平的思绪,已有点断断续续,但不迷糊。
可他不能来,他有国家大事。在大是大非面前,兄弟是好样的。我不怪。
可我这最后的一个心愿,让路达真正真真的叫一声爸爸,让他认祖归宗,让自己亲口吩咐几句。
这点心愿总该让我得到吧?
远远呢?
他最喜欢路远了,他的宽厚善良,他的沉稳大气,他的机敏睿智,他的敢做敢当,都是我李道平最阳光的一面。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李道平想叫小儿子李路远,哦不!应该是次子吧!
他微微开了开眼,用手狠劲地招了招站在床边的路远。
李路远见爸爸手指轻轻在动,忙上前跪伏下去,双手握住爸爸微温的手,轻轻地叫唤着:
“爸爸!爸爸!有什么话您说,儿子我听着。”
边说边强忍着泪把耳朵凑在爸爸的嘴边。
道平笑了,但他知道,自己大脑清晰地发出笑的指令,却已传不到嘴角。
“达……达……李……路…达”
李路远集中所有注意力,才断断续续地听到爸爸的这几个字,他抬起头,环顾着病床周边的人群,茫然地问:
“达达!李路达?谁是李路达?李路达在哪?……”
李一峰乘上了九江至义乌的长途汽车,等屁股贴上座位时,才一拍脑袋,恨自己怎么会忘记打徐楚翘的手机。
不过他马上为自己的失误找到了三个理由。1,事情真的出于突然从而忙不过来而忘了。2,九江这边小镇上一时找不到公用电话。3,自己的背包没了,通信录啥的丢掉了。
但李一峰知道,这三条理由连自己都不相信,怎么忽悠得了堂堂景德镇百货公司总经理?
所以李一峰后悔不已。
长途汽车还未完全在终点站停稳,李一峰第一个冲下车,以最快速度,在汽车站附近的商店里,寻到电话机,连忙拨打徐楚翘的手机号码。
谢天谢地!?手机不通。
我靠!李一峰第一时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但心里仍有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忘记打和打不通,这至少有解释的漏洞可寻了,我是打过的,是你的手机不通”。
李一峰这样一想,马上又打老大李不偷的电话。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那是相当的自信。
通了。老大李不偷对一峰在义乌感到突然,忙问一峰在哪?
一峰告诉老大,自己一行有三人,从江西过来,叫他马上去火车站接他们。
这边电话一放下,李一峰立马打的去义乌火车站。
一峰刚在火车站侯车室门口下了的士,那边达达早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后面紧跟着徐楚翘。
三人灾后重逢,自是十分激动,各诉别后情形。
原来,达达楚翘两个,昨天下午就到义乌了。
他俩那天与一峰分别后,也马上投入到搬运物资的进程中,因部队解放军的不断增加,妇女青少年之类的,归属马上撤离的行列。
尽管这样,楚翘达达还是尽力协助,做维护撤离秩序和进度之类的事,两个人都被暴雨淋了个透。
等随着撤离群众至安全地段安顿好后,他们俩又投入安置点内的后勤工作。
忙碌了两三天,等前方传来决口堵住了的好消息,大伙高兴之余慢慢散了,各自回家。
徐楚翘这时才想起给李一峰打寻呼,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却发觉被雨水淋湿过无法使用,连忙去汽车站附近用电话机寻呼,被告知不在服务区。天奈之下,和达达直接买票进站,乘车到义乌。
李一峰也简单地告诉他俩,这几天来他的遭遇。并告知说BB机被泥浆浸泡了,肯定没有用干脆丢了,反正一定要买手机的,三话两句的讲了。
达达少年生性,自然早已跟一峰很快热络了。
一峰自然地知道,达达是他的小名,他的学生名是李路达。
正在三个聊得起劲时,李不偷开着斩新的黑色桑塔纳2000,停在一峰他们跟前。
李不偷招呼着一峰他们,见一峰带着这两个一男一女,感到十分迷惑。
一峰连忙近前,替楚翘和达达拉开车门,让她俩先上车,他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室。趁老大启动车子时介绍:
″这是景德镇的徐叔叔的女儿徐楚翘,这是……这是道平伯伯的亲人李路达。
一峰反应迅速,他在介绍李路达时,感觉说是道平伯伯的儿子不妥,私生子更不好,只好笼统的说是道平伯伯的亲人。
老大知道徐志江的,当然听说过他的女儿。但对这个少年,一峰说是道平伯伯的亲人,一时十分错愕,不过并不在意。
他一边驾车前行,一边急促地对着一峰说:
“小峰,你们来得还算及时,大伯伯快不行了,我刚从医院出来接你们的,我们立刻去医院。大妈说有江西客人,四五天前就从景德镇出发的,原来就是你们。被洪水耽误了吧?”
一峰简单地把几天来的情况跟他一说,老大点着头,快速地往医院方向急驶。
未待车子在医院门口停稳,李一峰就带着楚翘,路达两人,以最快速度,冲向老大早己告知的楼层,找到了道平伯伯的特级病房……
″李路达在这里!路远,路远,李路达到了,李路达来了。“
李一峰一行,刚快步来到病房门口,正听到李路远在问,谁是李路达时,连忙一边大声应着,一边拖着李路达,抢到李道平的病床前。
围着的一众亲人,自是早已让出了通道。
李一峰来不及与路远,和寿等人招呼,忙着叫:
“达达!快跪下!快!快叫爸爸!”
李路达木然地跪了下去,或者说是本能的,自然地跪在李道平的床头,双手自然地握住亲生父亲李道平的右手。感觉父亲的手好凉好凉,本能地想抽回。却早已被父亲的右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
李一峰大声吩咐:
“达达,叫呀!叫呀!快叫爸爸!”
李路达一脸茫然,机械地轻轻一声:
“爸爸!”
再重点!大声点!
″爸爸!——″
够了!听到了!好儿子!爸爸听到了。
李道平右手突然紧紧地抓住路达的手,上身突的一仰,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叫道:
“达达,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尽管李道平拼尽了全力,旁人却只听到“达达……英雄!”几个字。
十七岁的李路达,从没有这样真切地面对过一个人的死亡。
一直桀骜不驯自称老子的他,此刻自己的手,被真正的老子这样紧紧地握住,根本无法抽出,惊恐得本能地大声哭喊了出来——
“爸爸!——“
第八十七章 路达归宗
李不赌是得到大哥的传呼后,立刻从上海赶去义乌的。
大哥在电话里告诉不赌,说上海姑妈家,长子陈志高作为代表也会赶来。让不赌打电话给他,并把电话号码告知不赌。
不赌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反正是一个人赶来的。
而李老四则是大哥不偷的一个电话,马上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简单地跟手下交代一下,去局长那打了声招呼。
一边给老婆郑贤萍单位去了电话,叫老婆立刻去幼儿园接上女儿。一边自去买了两张半车票。一家三口马上从绍兴赶去义乌。
陈志高自己开车从上海赶来,车子是郑强龙借他的。
郑强龙和把兄弟不赌,虽说同在一个大上海,却几乎没什么见过面。
不赌有空没空就喜欢赌。
而强龙的生意越来越忙,根本应酬不及越来越多的工程甲方业主。
象与兄弟这样的凑在一起玩,真的很浪费他时间。
所以他有时候觉得有点愧疚,可真的连愧疚的工夫都排不出。
陈志高一直都说郑强龙这人好,敬业,重情义。为人处世面面俱到,知道知恩图报。
这次大表弟不偷电话告知李道平去世一事,知道是娘舅的意思要他过去。
所以当他把情况跟强龙在电话上一讲,强龙立刻开车过来,让他开他的车去。
并在临走时把厚厚的一个信封放在他手上。
陈志高在开车往义乌的路上,越来越感受到强龙办事的圆滑细致,跟他的人一样,滚圆。
从他把车子加上满满的一箱油,这一细节上更加体现了出来。
这样,李和寿底下的,除了唐巧巧母子没有赶到外,其他所有人都赶了过去,为义乌的大伯伯奔丧。
唐巧巧从没有出过远门。不是说她一个人带着儿子不敢去义乌,实在是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
说穿了,是要照顾李布法。
李布法的做法,他老婆依红娘已是不愿管也不想管。
对他七十三四了竟然还要去做村书记,对堂侄李一峰又玩了这么下三烂的一手。
那天晚上召开一峰、不赌预备党员转正会,全村有二十多个老党员去的。对当夜的情景,早有人七嘴八舌的,添油加醋地,传到了依红娘在内的许多人耳中。
被从小虽说顽皮,却很正直的堂侄一峰骂成老狗,一时成了村里的热门话题。
所以依红娘无论如何也不想待在李家岙,早已被小女婿不抢接去义乌。
索性放任不管了,老布法开心之余,却也没了兴趣。
任何事情都一样,管得越紧,越有偏要一试的冲动。
同样道理,半遮半掩,半推半就往往更钓人胃口。犹抱琵琶半遮面,琵琶移开麦饼脸。那半遮半掩的风骚,唐朝居易先生都早已为之发狂!何况今朝?
李布法算计得停停当当的,李一峰的党员资格是被取消了,但他想不到因此而造成的影响会这么大。
首先,地下女婿李不赌不仅毫不见情,而且第二天一早就不辞而别。
这个李不赌,性子一来,竟是什么都不顾。
他的这一走,留下李家岙刚刚正常的农村工作,一下子又陷入被动。
其次,连从来没有埋怨过他半句的巧娘,竟破天荒地说他活该!
这活该是指被小疯子一峰骂老狗活该呢,还是这烂摊子没法收拾了活该?也许都有这意思。
第三,乖巧懂事的小心肝巧巧,居然也对自己充满怨气。小俩口平静的表面已暗泉涌动。
还有,丁总支书记那儿的压力。
丁总支第二天下午知道不赌去上海的事。他当天傍晚下了班就赶到不赌家。
当晚,布法留丁总支吃饭。
当唐巧巧生气地把自己老公不赌,与一峰是从小跪拜过的结拜兄弟。这一峰是如何积极向上,追求入党;怎样跟大大约定,帮大大解决村积压十多年的难题;大大又是如何的许诺他入党的事宜;一峰又是怎样的帮不赌写入党申请书,填入党志愿书等等等等。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丁总支一说。
并把一峰给策划的,收承包款计划书,和村十年发展的规划书,拿来放到丁总支面前。
丁总支听了后,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页,他无遐赞美这计划书上的字有多漂亮,他已被里面的内容深深折服!
以致于额头上竟微微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下玩大了!
丁总支想起头天晚上,镇长电话打来时,自己对一峰的那些不留情面的话,自己骂他不知天高地厚,还骂他是个没有半点规矩的狂徒。
这可怎么办啊?
自己一直渴望着,认识一下帮不赌的那个暗中高人,竟是这样一个有志的进步青年,这样的一个奇才。
都被布法害苦了!
任凭丁总支如何有城府,他还是忍不住地把怨气往布法身上撤。
毕竟他是领导!
李布法被丁总支劈头盖脑一顿还算客气的批评,真的无地自容,深深地为自己错打了小九九而懊悔。
他做了件没有半个人道好,而且已无法挽回的,一辈子都要被人记恨的臭事,真的是羞愧难当。
而这不赌一走之下竟长久不回家,风言风语的闲话直接指向他,他更加受不了,病倒了。
丁总支知道这事刺手,当即于第二天上班把情况向陈福民镇长作了汇报。
并把从巧巧那里讨来的两份资料一并交给镇长,对自己工作上的失误,作了深刻的检讨。
陈福民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李布法病倒后,巧娘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去照顾他,布法也不能睡在不赌家。
有些事情马虎点没关系,但毕竟不是法律上的夫妻和女儿女婿,所以李布法只能孤独地躺在家,只好由唐巧巧去照顾了。
有人要问,不抢老二不是布法的小女婿吗?那布法的其他女儿女婿呢?
这事真的要怪布法自己,反正布法另外有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不远的,就是从不主动回娘家。什么原因,外人至今没人知道。
当不偷老大代父打电话到村办公室,让巧巧去接,告知义乌大伯伯去世一事,巧巧把处境跟大伯伯一讲,老大沉思了一下,就让巧巧照顾布法要紧。
李和寿心中剧痛,他知道大哥哥放不下这个外面生的儿子。看着他双眼不闭,一只手紧紧抓着小儿子的手,知道大哥哥死不去。忙强忍着不落泪,凑上前大声喊道:
“大哥!兄弟我知道您的心思,您放心去吧!达达我一定会关照好的。安心去吧!”
边说边用右手轻轻摸了摸道平的眼睑,后者慢慢的合上了眼。抓着路达的那手,缓缓地松开。
李路达望着被自己老子捏得乌青的手,吓得肝胆俱裂,一个劲地流泪。
李道平一咽气,大伙全沉浸在悲伤之中。
李路遥把李一峰拉到一旁,气呼呼地轻声斥问他:
“李一峰,谁让你把这野小子领来的?谁知道他是谁?”
李一峰盯着路遥,沉默着看了一会,说:
“路遥哥,这个时间节点上,你当务之急要做的是这事吗?你看看!”
李路遥顺着一峰的示意,见父亲病床前全围着亲人在哀哭。毕竟父子连心,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暗思一峰的话有理,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料理后事。
虽说他对这个结果已早有思想准备,但真的事情降临了,还是有点手忙脚乱。
李和寿哀伤不已,但还是忍住伤痛,拉过路远近到路遥前,让他兄弟俩商量后事。
路遥的意见灵堂是设在廿三里的老家里。
这几年他早已住在市区套房里,老家就兄弟路远一家三口和娘金翠花。
路远的建议是灵堂设在殡仪馆。
他说不是其他的原因,就是认定殡仪馆里办理后事有利。
路遥见兄弟反对,有点气急地对和寿说:
叔,我是长子,这是我说了算,您说呢?
李和寿对路遥已是定了性的商量,还能说什么?只好对路远说:
“远远,这事就依着你大哥吧?!”
路远已与一峰双手互握,两人久别重逢,在这种情况下自是更加伤感。
他无意跟大哥讲透自己的想法,听叔叔说了,就流着泪点点头。
于是,在路遥的指挥下,一大群人手忙脚乱的,先赶去廿三里镇李道平的那三间三楼的院落,张灯挂白地搭起灵堂。
路远拉着一峰,叫上老婆儿子,带着路达和楚翘坐上他的小车。
其他的所有亲人除了乘坐笑梅,老大不偷,路遥等五六辆车外,另外包下一辆大巴,在救护车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往廿三里镇的老屋。
在车上,李一峰惊讶地发现,原本一脸戾气的李路达,此时竟是说不出的温顺,与先前的桀骜不驯判若两人。
原来,李道平临死的死命一握,让这年少的李路达心灵大受刺激,原先那种玩世不恭的表象被彻底征服,从此,李路达开始完全转性。这是后话。
李道平的去世,在义乌乃至全省都是一件大事,他的成就,他的地位导致前去吊唁的各级政府的人络绎不绝。
李路遥这才后悔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不明智。
父亲老家的那三间院落,哪里还容纳得下那么多人前来?
好在路远果断,马上叫吊唁过后的人,去不远处村里可容纳五千人的大会堂里就座用餐。并专门指派不氏四兄弟的三个,连同各自媳妇和妈妈金翠花那边的亲戚一道,进行招待。
李不赌还是陈志高先赶到。
陈志高对自己的三表弟不知说什么好,反正已是越来越讲不拢一块,这主要原因,当然是陈志高老婆杨素芬的枕边风吹的作用。
所以等不赌到时,陈志高客气地与不赌打了招呼后,自去跟娘舅和寿聊天。而不赌则先去灵堂前跪拜了一下大伯伯,马上过去和一峰路远凑在一起。
一峰与不赌相互拍了拍肩膀,忽然觉得没什么话可以说了。一峰心里阵阵伤感。
陆陆续续前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穿白戴孝绳的至亲小辈全都要有,一个都不能少。
这时,路遥又来到一峰身边。
李路达自父亲闭眼后,就开始几乎一步不落的,跟在大哥哥李一峰,和大姐姐徐楚翘的身后。
事实上李路达此时此刻,也只认识一峰和楚翘两人。
他对于父亲的去世,几乎没什么感觉,他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
常听妈妈讲,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很小的时候,爸爸还经常去看他抱他亲他,路达对此已一点没有印象。至于后来为什么从没见过,自己多次问妈妈,妈妈吱吱唔唔的说不上。
所以路达从小对父亲是既崇拜敬畏又怨恨难过,既想亲近又不想见面。从妈妈的口中,只是说自己爸爸是个好人,有机会一定会让他回到爸爸的身边。
自从妈妈开始把房子买到景德镇,生意也做到景德镇后,李路达的生活就充满着自由散漫,更是从没再见到过父亲。
李路遥又来到一峰跟前,他已有点恼羞成怒。
父亲去世有一连串事情要安排,但他心里清楚,最最头痛和刺手的事,就是李一峰身边的这个小子李路达。
李路遥知道,负责穿素戴孝绳的那几个婆婆,已有条不纹地,把儿子,媳妇,孙子,女儿,女婿,外甥及李道平底下的小辈,全部按等级领穿戴相应的白素衣服。
象做儿子的必须在正常的穿白戴孝的前提下,那孝绳得又粗又大还须用蔴绳辫起,另外要用稻草绳扎腰,并斜插一根竹杆。
象儿媳妇必须全身从头到脚全白,另外得披麻袋。
象做女儿的也必须全身穿白外等等。
所以路遥就跟一峰直白地说:
“一峰,你们几个就不用穿素戴孝了,那边村大会堂里人手不够,你是我兄弟路远的好朋友,我们兄弟俩这边走不开,那边就劳驾你带着这两位,一块帮衬着照料照料吧!”
一副不允商量的口气,并把路远拉过一旁,无形中把一峰路达楚翘三个,与自己兄弟俩隔开,意思很明显。
一峰早已防到路遥来这一手,此刻听他口气,是根本不允许路达,楚翘等为道平穿孝,说穿了就是不承认李路达这个兄弟。
一峰暗暗好笑,心里想:“路达是不是道平伯伯的儿子,跟穿戴不穿戴孝衣是两码事,难道路达不穿素戴孝就可否定他作儿子的事实?真的好笑。”
心里这样想着,并不多说,只是说:
“好呀,路遥哥,允许我们先去大伯伯灵前跪拜一下行吧?”
一峰这话说得,直接把路遥挤兑到一边。
作为小辈,去祭拜长辈,这是最起码的人情世故,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必不用之类的话,这是做人子的大忌。
李路遥只好默不作声。
一峰拉着路达,示意楚翘跟着,一块去灵堂前。
路遥怕出变故,自是紧紧跟随。
路远见了,摇摇头与不赌等一道跟上。
一峰等来到灵堂,先叫路达跪在灵前,自己与楚翘分别点上三支香,在道平的遗体前庄重肃穆地三鞠躬,然后把香插在灵堂案桌的香炉上。
按照农村风俗,在一峰等一众人依次祭拜过程中,作为死者女儿,媳妇都得哀哭出声,以示回应。
一峰与楚翘祭拜好后,拉过路远一同到隔壁厢房,按风俗礼节各出了吊礼给白房先生,见路远妈金翠花与和寿等几个长辈也在,一峰就叫徐楚翘,把她爸写给金翠花的信拿来,由一峰递交给路远,让路远给他妈。
金翠花与李道平四十多年的夫妻,一直来还算恩爱。除绝少几次为长子的事吵过外,四十多年来真的很少红过脸。尤其是在道平飞速发达的这十年来。
这些年来,夫妻俩在一起,主要的还是亲情。
道平这么大身份的人,自是很注重自己的名声。
随着社会物质财富的越来越多,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别的大老板,外面有三四个女人的事时有听说。
事实上长子路遥就有许多流言传到她耳边。而自己老公这方面却是做得很好。
金翠花喑自庆幸的同时,反过来常常倒是在为老公想,认为老公这么大的家当挣下了,真的不容易。
因此内心深处有时反而会不能替丈夫分忧解难而愧疚。
无数次明的暗的表露,自己不会象那些有菲闻的老板的妻子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倒塌面子不讲,还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刚才老头子咽气前,这个小李,把达达拉到老公跟前一跪,第一个反应是强烈的不舒服。
可一看到小达达俊秀的外表,被老公死命抓住了手,看他是既吓又痛,大声地哭喊起来,心里已莫名奇妙的感到他可怜,一种想爱怜的母爱油然而生。
再加上一生与自己很少红过脸的丈夫,最后一口气咽不下,闭不了眼时,心中早已想说和寿叔叔讲出的那句话。
此刻看着江西徐志江叔叔的信,信中十分委婉暗示和明确的态度,更加让她对达达深深的爱怜与同情。
所以她看完信后,早已泪流满面,把信往路远手上一递,轻声地对他说:
“远远,达达是你的骨肉兄弟,好可怜的孩子,从小有爹生没爹养的,从今往后,你要担负起责任。”
路远一边接过信快速地游览了一下,一边陪着娘流泪,点着头不住地说:
“妈!您放心,一切有儿子在。您放心!”
旁边的路遥听得分明,劈手从路远处夺过信去,双手颤抖着仔细看了,生气地作势要把信撕了。
一旁的一峰眼疾手快,早已把信从路遥手中抽走,边抽边说:
“路遥哥,你这是何必?”
李路遥正在恼火李一峰,见状哪还忍得住?当即出口就说:
“李一峰,你算什么东西?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管?”
李一峰听了,气往上冲,但他很快把心火压住,不怒反笑:
“路遥哥,我什么时候管过你的事?”
李一峰这话一语双关。
一,这件事不是你路遥的家事。
二,想当初你的事我管过你忘了吗?
李路遥还想再抢白一峰,站在一峰旁边的徐楚翘寒着脸说:
“你是道平伯伯的长子路遥吧?”
李路遥已经知道楚翘的身份的,他不回复楚翘的话,只给她来了个默认。
徐楚翘并不等路遥的回答,她只是顾自说:
“早听大伯伯说起过你,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今天本该是我爸爸来的,爸爸公事在身实是没有办法,才让我代父亲过来。小李是搭我们的顺风车回浙江,因为跟大伯伯及你兄弟俩都熟悉,才一道上门来祭奠大伯伯的,你怎么这么没人性?不谢反怪?如果没有小李带达达前来,你难不成敢不接受这个事实了吗?”
徐楚翘这么多年历练下来,处理事情原本要比一峰干脆煞气,此刻见心上人被路遥这样不留情面的抢白,自是心中不平,当然是毫不留情地这样直怼回去。
李路远这时说:
“楚翘姐,这事不是我哥想怎样就这样,你和小峰别生气。我在这里先谢过二位辛辛苦苦送我弟弟回来。”
说完,对着路遥正容地说:
“大哥,这事你不要从中作梗,我们作为爸爸的儿子,自是得听从爸爸的遗愿,我相信爸爸,他老人家一定对这事早有安排!再说了,就算爸爸没有安排好,在法律面前,你我都得面对现实。”
路远的话一落,金翠花哭着说:
“遥遥,你弟弟的话有道理,不管怎么说,达达总归是你爸爸的亲生骨肉,你难道没看他咽不了气闭不了眼吗?”
和寿说:
“大嫂你别难过。遥遥,这事你要识大体,你看看,你爸爸刚走,你作为长子,一切先顺顺当当把你爸送走再讲。再争下去对外界影响不好!”
李路遥见大家都冲他去,知道自己别不过大家,就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第八十八章 机遇降临
李道平的后事,终于在路远的坚持和策划下,总算比较圆满,顺利地处理好了。
葬礼办得肃穆而庄重,前来参加追掉会和送葬的人员超过三千,可以说规模空前。
事后,李道平的律师宣读了李道平的遗嘱。
遗嘱主要有五大块。
一,李道平的龙腾集团公司董事长人选。
二,集团公司底下九家分公司总经理人选。
三,金翠花,李路遥,李笑梅,李路远,李路达五位至亲的股份分配方案。
四,李路达额外为一家注册资金五千万,专门经营汽车轮毂制造的企业的董事长。目前暂时有专职经理人打点。八年后李路达上位。
五,李路达自当年起,所有生活,教育等均由次子李路远全责监管。
当然,这份遗嘱是在李道平的几个直系,和几个关键人物在场的情况下宣布的。象不氏兄弟的老大李不偷,和他爹和寿在场外,其他人员不得而知。
一峰等外人,只知道李不偷为其中一家公司的总经理。
也就是说,老大的公司仍隶属于龙腾集团公司的。
至于龙腾集团董事长是谁,事不关己,听过忘记。
反正不是李路遥。
这里补充交待一下,李路远大学毕业后,即被分配到金华市下辖的武康县的县政府工作。
经过五六年来勤恳努力的工作,三十岁的他,已被任命为武康县下面的一个大镇的镇长。
李道平的丧事办好,李一峰让路远开车,和路达三个人,送徐楚翘到义乌长途汽车站,让她坐长途汽车回景德镇。
在送她的途中,一峰把厂里的情况作了简单的预测,并把这次回来因抗洪丢失了账本之事,也与楚翘作了说明。
在义乌长途汽车站,李一峰与徐楚翘洒泪而别。双方心里都清楚地预感到,属于两个人的时间怕没有了,因此两人都很伤感。
李道平的丧事落后,各人走散,各就原位。
李老四因公务繁忙,匆匆与路远一峰等握手而别。
各人自有一番事业了,所以相聚一起,已少了一份激情,多了一份平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李不赌原本想直接回上海,但他这一次没有理由跟人民币过不去,大表哥要回去的呀。
但他不愿和大表哥同车回去。
再说他爹妈也知道他的情况。
和寿叫老大带着老二一家及一峰不赌,专门回一趟老家。
一则老二得陪丈母娘回去看望和照顾生病的李布法。
二则不赌已有些日子没回家,这次必须回去探亲。
所以老大尽管超载了,也得慢慢开车回去。
李一峰和路远,路达兄弟俩相拥而别。路达红着眼睛十分不舍。
和寿自己心中舍不下大哥,就和小英留在义乌。
老大的车到嵊州城关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
老大招待亲人们吃了中饭。
饭后,一众人陪着一峰和不赌两个到移动公司。
两人用身份证,各花了一千五百多元钱,去申请加入移动网。各人挑了个手机号码,又各花了两千多块钱,每人买了一只诺基亚手机。
终于有手机了。
一峰与不赌都十分兴奋。
各人马上给自己认为最需要的人打电话。
一峰先打电话给服装厂,三声嘟音后,服装厂张会计接的。
一峰首先兴奋地告诉张会计买了手机的事,然后才问厂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张会计那头沉寂了一下,说:
“小李,具体情况电话上讲不清,你跟陈镇长熟悉,你自己打电话问问。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一直寻呼不到你,我们和你老婆都急煞人了。”
一峰忙说:
“张会计谢谢您,我的BB机坏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我已在嵊州城里了,麻烦您告诉我老婆一声,我没事的,夜饭回厂里吃。”
搁下电话后,老大等早在催不赌一峰两个快上车,要开车了。
两个相视一笑,连忙上车。
一路上,两人仍兴奋地摆弄着手机,一副跃跃欲打的神态。
一峰看着不赌一笑,早拨出陈福民陈镇长的手机号。
陈镇长接通后,首先问一句什么时候买手机啦,回来啦,不待一峰回应,就说马上去他办公室,他等着。
老大知道一峰有事,就直接把一峰送到镇政府办公楼路边,自己再调头,绕道清风桥,送兄弟们回李家岙。
一峰把背包斜挎,整了整衣衫,直接去找陈福民。
到了镇长办公室门口,一峰又整了整衣衫,自己上下看了看,这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是从里面打开的,一峰发现开门的,竟是自己十年不,时刻记挂在心头的结义大哥,翻江龙吴杰。
一峰乍见之下狂喜地大叫一声:
“大哥!”
激动得眼睛一红,双手抓着吴杰两臂,竟是忘了形失了态。
吴杰虽有思想准备,但一见之下,也是激动得大喝一声:
“好小子!我若不找你,你倒要避我到什么时候?”
说罢,用拳头狠狠地敲了敲一峰肩膀。
一峰激动得终于渗出了眼泪,又叫了一声:
“大哥!”
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好了好了,哈哈哈!小疯子,好意思这样吗?”
陈福民及时迎了上来,打着哈哈说:
“你小子有种,你龙哥的手机号码早已给过你的,你倒好,一定要我来给你们约个面?”
一峰一只手紧紧握住吴杰的手,不住口地说:
“大哥,真的真的对不起,我原本以为,我总会很快混出个人模狗样来的,谁知道越活越回去了,真的没脸去见大哥!”
吴杰听了,整了整容说:
“兄弟,大哥我是那种势利人吗?你我早有言在先的,谁先发了,谁请客重办结拜酒,你以为我会忘记我们的诺言吗?今天难得,由陈镇长见证,我们今晚办桌酒,补办一下结拜酒,等会去城里。”
一峰大喜,陈福民也连声说好。
一峰忽道:
“大哥,我想把我不赌哥哥叫来好吗?十年前,我俩是专程去寻过你的,不巧的是那天你好象去无锡进材料了。”
吴杰连连说:
“好呀!好呀!久闻李家岙不氏四兄弟的大名,我早有认识认识的心愿了。”
一峰听了,连忙又说:
“那好大哥,今天正是机会难得,不氏四兄弟除老小在绍兴外,在义乌办厂的老大李不偷和酒量惊人的老二李不抢,此刻都刚刚到李家岙。干脆我马上打电话给老大,迟了怕他当即要回转义乌的。”
陈福民忙道:
“好好好!久闻李家岙有一能人在义乌办厂,原来就是不氏四兄弟中的老大,这样最好不过,你快快打电话给他,就说家乡父母官有请!”
边说边回头对吴杰说:
“吴总,我想,夜饭还是三界吃吧!一则生意给自己人做,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二则没必要那样隆重的,心意到就好!”
一峰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吴杰说:
“那好!既然镇长说了,当然是听领导安排!”
于是,一峰连忙拿出手机,先给老大李不偷打电话,告诉他镇长出面邀请见面吃饭。
然后再给不赌嘟哥去电话,把情况跟他一说,告知他务必再叫一下大哥和二哥,并说具体哪个饭店等会短信告知。
两个电话打了,才再给厂里去电话,让张会计重新转告老婆谢丽娜声,夜饭另有安排了。
吴杰早已打电话给镇上最大的酒店,谢灵运大酒店的老板,订好了最好最大的888号包厢。
与此同时,陈福民已为一峰泡了杯茶,指了指吴杰边上的位置,示意一峰坐下说话。
一峰仍然处于激动和兴奋状态。马上给嘟哥捣鼓去了一个短信息,见发过去了两分钟还不见回复,就又打电话与他,告知他包厢号和问他有没有收到信息。
新鲜劲儿自不消停。见龙哥和镇长笑嘻嘻地看着他,才连忙收起手机,尴尬地笑了。
一峰坐下喝了没几口茶,忽然想起一事,忙对吴杰说:
“大哥,听说你跟三界最有名气的办厂大能人,南枪手朱三雄关系莫逆,能不能介绍我认识认识?”
吴杰听了,哈哈一笑道:
“兄弟,我早知道你与镇长的关系,那朱总,我虽说可以等有机会时给你引见,但起得早还不如赶得巧,今天的机会就很好。镇长面子大,干脆叫镇长直接打电话给朱总,让他今晚一块去吃饭,镇长你看怎样?”
陈福民笑道:
“吴总你太客气了,你若打他电话,这个面子肯定会给的,何必要我倒霉呢?既然你吴总吩咐下来了,我打就我打,试试看。小疯子的面子不小嘛!”
一峰听了大喜!这才想起还没递烟,连忙从包里拿出两包硬壳中华烟,给龙哥,镇长一人一包。
陈福民拨通朱三雄的电话,先是嘻嘻哈哈地相互调侃了几句,然后问大忙人忙不忙啊忙什么啊?
等对方笑道,忙不忙的还不是在听领导吩咐呢!
陈镇长才慢慢地说出想请朱总今夜吃饭。
电话那头朱总连声说谢谢!谢谢!不客气不客气。
然后问有哪些人一道吃?谁请的?哪里吃?一共几个人?几点钟?等等。
陈福民陈镇长一一作了回复。
那边传来朱总的哈哈声:
“吴总真是的,他一个电话的事,何必要劳镇长大人呢!好吧!谢灵运大酒店?知道啦!”
一峰听陈福民打电话时,心里已在嘀咕:
“这个朱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连我大哥都没把握请得动他?看样子镇长都不敢直接命令他?这朱总,好大的气派。”
陈福民见朱总已经答应,高兴地对一峰说:
“小峰,你龙哥和我两个人的面子,才请得动朱总这个大能人。我们帮你结识他,今后你与他如何接触交往,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呵!”
一峰笑笑,点头称是。
这时,只见吴杰站起来,把镇长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并上了锁。
一峰见了,知道大哥有要事要跟自己讲了,连忙站起来,给镇长和龙哥添加了茶水。
吴杰回身看着一峰,对陈福民说:
″镇长,还是你来说吧!“
陈福民点了点头,示意吴杰一峰都坐下,严肃地说:
“小峰,你们服装厂的程厂长出事了。前几天我去你们厂时,我跟你老婆说,叫你马上回来的,她没寻呼你吗?要这么多天才回来?”
一峰连忙把回来路上抗洪,及义乌的李道平去世等作了筒要的汇报。
陈福民听了,点点头接着说:
“程厂长挪用公款,花五万元为他的一双儿女买了居民户口,花一万二千五百元,为自己在老家装了部电话机,这些都不说。
他在老家造了三间三楼,又在杭州和嵊州各为子女买了商品房。另外,服装厂财务里还有一百八十多万的资金去向不明。作为一个法人代表,他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目前已经被检察院立案,管事局已经对他进行拘留。”
一峰听了,并不觉得意外,于是不动声色地听镇长接着说:
“目前,服装厂已经被上面责令停业整顿。象这样类似的情况镇上还有一家,那是一家机械厂。这次你龙哥跟我商量,叫你赶回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来盘接这两个厂中的一个。我的意见是服装一块你内行的,你龙哥也差不多是同行,所以建议你盘接服装厂。”
一峰听了,又喜又忧,喜的当然是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再不抓住怕溜走。忧的当然是钱。
吴杰对一峰的担忧显然早有预料,就说:
″兄弟,我知道你肯定为难钱的事。这一点你先不要考虑。我另外告诉你一件事,这两家企业,我早已从银行里详细了解了一下,目前,服装厂贷款是三百八十万,服装厂里的设备,厂房,库存,原材料,应收款等等,你应该比我们清楚。至于程厂的行为,那是另会决定处理的,跟你若是盘接的话没关系。”
陈镇长补充说:
“当然,签于实际情况,我们镇里会通过综合评估,如果服装厂的所有不动产和应收款等,远远达不到三百八十万贷款的话,我们会根据评估结果,进行研究讨论,可以适当减免贷款债务。当然,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我虽说关系很好,但这里面绝对得公事公办的。我是看你是个人材,加上你龙哥极力推荐你,所以才适当提前把这消息透露给你。“
一峰听了,连忙说:
“镇长你放心,我绝对不走后门的。”
吴杰接着说:
“刚才镇长也说了,如果你敢盘接,只须你去银行里签个字,把企业的银行债务你接收过来,银行贷款的利息你去支付,这家企业就是你的了。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魄。”
一峰沉思了良久,忽问:
“大哥,你刚才说还有一家机械厂,什么情况?”
吴杰说:
“那家机械厂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一下,它那边的设备比较老旧,用是可以用的。至于库存和原材料什么的,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全部被那厂长当废铁卖了。银行贷款是180万,土地约五亩,土地性质好象是镇划拨土地。噢!小峰,还有一事,这家机械厂的银行贷款是建设银行的,那行长跟我说是你高中同学呢!”
一峰听了忙问:
“大哥,他是谁?”
“杜立江。”
“啊?!杜立江?”一峰惊讶地说。
吴杰和陈福民见了,刚想开口问,一峰早已说:
“镇长,龙哥,杜立江是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学之一,他是镇长你妹夫沈天豹的表兄弟呀!你忘了我跟你讲过的吗?”
“哦!知道知道。这下碰来碰去碰到自己人了。”陈福民笑着说。
吴杰也笑着问一峰:
“兄弟,你知道我刚才订的谢灵运大酒店,老板是谁吗?”
见一峰摇摇头一脸茫然。吴杰接着说:
“就是我手下四豹的花豹沈天豹呀!”
“啊?——“
一峰想不到这几年工夫,怎么人家都正在出人头地都已小有所成。而自己这两年来景德镇,厂里几乎两点一线的待待,很少了解情况。这转眼时间,变化这么快。不由得想起贺知章的回乡偶书二:
离别家乡岁月多,
近来人事半消磨……
心中感慨万千。
吴杰见一峰心中若有所思,也不在意。
当即拨通杜立江办公室电话,告诉他,今晚六点,谢灵运大酒店888包厢,有一个故人给你聚聚,一定要到的。
也不待杜立江问是谁,吴杰已哈哈笑着挂了电话。
一峰说:
“镇长,大哥,谢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想,服装厂的情况我熟悉,现有的几个业务员,都有盘接它的能力和野心,我个人倾向于机械厂,为什么呢?因为……”
李一峰当即把服装厂的贷款与不动产的比例作了简单的分析,认为无论如何,它的负债率肯定远这超过了百分之一百,甚至百分之两百还多。就算评估下来,镇里研究后给减免一部分,但银行毕竟是独立的部门,它不受镇里的指令。充其量给减免点零头,就算减免一半,它的负债率仍然奇高。
至于另一家机械厂,听大哥讲有一部分老旧设备,但仍然在用,土地有五亩,至于土地性质是镇里划拨的,这一点必须要和镇长敲定,只要厂子办着的,土地得一直归我用,这一点应该问题不大。至于180万贷款,心中私想,它相应的也可以有一定的减免。凭直觉,它的负债率肯定比服装厂要低。
李一峰内心其实太想盘接服装厂了。但理智告诉他,他若继续做服装一块的行业,他与徐楚翘的事迟早要东窗事发。若那样的话,真的如怡琴所言,到时连命都要丢在那里。再说,自己心中喜欢的是舒怡琴。目前都已那么有感情了,万一日后把控不住呢?自己好不容易跳出这个是非圈,何必再绕进去?……
于是最后一峰说:
“所以大哥,镇长,既然这笔贷款是杜立江所在的建设银行的,我想杜立江一定对它相当清楚,我等会吃饭时问问他的看法。至于大哥你说,只要我在银行的贷款手续上签个字,让我去挣钱付银行利息,现在不用花一分钱,这企业就归我了,这样的机会,我此刻就说,好!我干!”
吴杰陈福民听了,相视一笑。心中不约而同地在想:
“这小子,果然有胆色!”
陈福民看了看手表,对吴杰一峰俩说:
″吴总,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过去,我手头上的事再处理几笔,马上过来。″
吴杰见镇长公务繁多,忙带着一峰辞出,直接开车去谢灵运大酒店。
第八十九章 初会枪手
两人很快来到谢灵运大酒店门口。
车子还未停稳,早有沈天豹迎上前来,殷勤地替老大翻江龙吴杰打开了车门。
一峰早已下车,与沈天豹迎面一抱,高兴地说:
″大豹,怎么几年不见,你居然成大老板了?″
沈天豹哈哈大笑:
“哪里,哪里?还不是老大的抬举,让兄弟们一块,吃大好形势饭。”
一峰这才留意大哥的坐驾,哇塞!通体乌光锃亮的7字头宝马。
一峰心头微一失落,当即不露声色地陪吴杰去大酒店二楼的888号包厢。
沈天豹已在前带路,边走边吩咐候立在楼道两旁的服务生,赶快泡好茶。
一峰随同进入大包厢,立马被眼前豪华气派的装修所吸引。
只见迎面偏右间,一张大桌圆台面,整个桌面用一大块枣红色的绸缎面料铺垫,中间一张厚厚的玻璃转盘,比农村里办酒的圆桌面还大。
转盘正中摆放着好大一盆鲜花。
转盘与桌面留起四十公分左右的用餐位置,四圈团团摆放好了洁白如玉的盘子,盘子好象上下有两只。盘子左边,一高一矮一大一下两只玻璃酒杯,另有一只汤碗,碗内汤勺仰放;盘子右边白色小垫子上,搁着一双实木筷子,旁边还有不锈钢的刀叉。盘子底下,方方整整的一块餐桌布,淡白嫩黄,中空镂花,与相邻的桌布对角摆放。
整张大圆桌一圈,全部是枣红色的高背靠椅,估计有十七八条。
一整套桌椅和盘杯碗筷,摆放得对准统一,严整规范。
大圆桌面上准对墙身上,一台巨大的液晶电视机,估计有一米八宽一米二高,一峰已不能说出电视机几吋的规格。
电视机旁边的墙角,立着一组音响,估计这个是可以唱卡拉不OK的那玩意。
电视机正对位置前,一只瘦长得体的小花瓶中,插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一峰知道,那是主位了。
大圆桌面这边,是一组真皮黑沙发,正对桌面的三人座,两边均有两对单人沙发。每对单人沙发中间,比沙发扶手略低的,各放着一张茶几。与三人沙发前面的长茶几一样,也是厚实的玻璃面,枣红色的木条作框做脚。
很显然,是与大圆桌面配套的。
三人沙发旁边,又有一张农村里的八仙桌模样的方桌,却似乎比八仙桌要低,要大。
方桌四面,各有比餐桌略低的四条靠背椅子,估计方桌与它们共成一体。
方桌这边,也就是包厢门左首,另有一门,上有烟斗,细脚高跟鞋的图案标记,应该是室内卫生间了。
整个包厢底下地面,全部用嫩黄打底,暗红色的牵牛花图案点缀的高档地毯铺着,人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十分舒服。
包厢的顶部,大桌面正上方是巨大的一盏吊灯,圆圆的有无数的玻璃灯坠组成,通体闪闪发光却不刺眼,光线十分柔和。
顶部四圈全是刹亮的电筒口那么大的灯,一峰知道那是镭射灯。
而方桌上头,却有一盏方方正正盒子似的灯,自是专为方桌服务。
包厢三面没有墙身,全是最时尚的铝合金门窗,此刻天已快暗,已经用跟墙身等高的窗帘拉上。
柔和明亮的光线让人分不清日夜。
包厢估计有六七十个平方。可容纳二十多个人就餐。
这边一峰还在眼花暸乱地打量着室内装饰,那边吴杰早已跷着二郎腿,在抽沈天豹递上的软中华香烟。
一峰对沈天豹递来的一根香烟,摇摇头表示不抽,后者快速地丢来一包软中华。
一峰接着,心中又一阵小尴尬。想起刚才给镇长和大哥的硬中华,这在江西已是最高档次的,在义乌也是蛮时潮的香烟,怎么老家似乎落伍不吃香?
一峰喑暗尴尬着,并不显露。
正在这时,楼道上传来服务员的欢迎光临声。
一峰忙迎出去,果然是他的把兄不赌和他的大哥二哥到了。
一峰迎上几步叫道:
“嘟哥,这边来!”
不赌快步上前,与兄弟双手互握。
一峰拉着不赌来到吴杰大哥跟前,吴杰连忙站起,伸手与不赌互握,失声赞道:
“好一个俊朗的不赌兄弟!幸会!幸会!”
不赌咧嘴一笑,欢快地说:
“龙哥,我这兄弟要么不与我见面,见面必极力推崇你这个哥哥,说我不赌绝对没有你龙哥英俊潇洒,今日见了,真的自知难看!”
一峰哈哈笑道:
“大哥,真的,我这嘟哥眼高于顶,从来不服人的,见到你龙哥,自然是甘拜下风。”
吴杰笑着,连忙又和另两位握手,他拉着老大不偷的手,亲热地说:
“这位气度从容稳健,定是不氏四兄弟的老大吧?久仰久仰!”
老大李不偷忙道:
“吴总龙哥的大名,早已在我们兄弟耳中,真的如雷灌耳了,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一旁的老二李不抢早大声嚷嚷:
“龙哥,十年前我和老三差点与你要闹翻了,想不到那么煞气的一个英雄豪杰,竟是生得这般俊巧秀溜,和小峰比,都还要英俊呢,我总以为似我这般五大三粗呢!“
吴杰哈哈大笑。刚想接口,门外早传来陈福民陈镇长爽朗的笑声:
“这下好,我们的吴总,英雄见英雄,惺惺相惜了!”
大伙知道父母官到了,连忙迎上前去。
只见门口一前一后走进两人,前面的就是陈福民陈镇长。
紧跟在后的,中等偏高身材,大盘脸,一副忠厚老实相,却被一双细眼眯着,搭配得很不协调。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峰高中玩得很好的老同学杜立江。
一峰见了,忙上前与杜立江拉手亲热。
杜立江自身硬件设施根本无法跟不氏兄弟,吴杰和一峰比,连与差不多身高的陈福民陈镇长比,也是稍逊风骚。
可他的脑袋瓜子灵,这软件里面的内存,在场的无人能敌。
当即听他笑道:
“陈镇长高明,明知道有这么许多扎硬的超级帅哥在这等着了,他那尊容,自是恭列末位。这倒好,拉上了我,反倒衬托出他的英俊来!唉!看来生得对不起大家,也是有好处的。”
大伙正对他的调侃十分开心,忽听他最后一句话,大伙都莫名其妙。
一峰知道这哥们肚里多的是连珠妙语,就故意打趣:
“哟哟哟!立江,你明知自己长得对不起大家,那为什么要这般招摇过市来出丑呢?说说,你长得谦虚,什么好处?”
只听杜立江嘿嘿笑着,扮了个鬼脸,拉着陈镇长的手臂,两个并肩一站,只听他说:
“大家看看,我们的父母官,一般的场合,自是可以亮相,可在今天这个平台上,如果没有我这块垫脚石,叫他情何以堪?我们的父母官没有自信了,这还将了得?而我这尊哈喇菩萨一出场,这不是给了他极大的自信了嘛?”
大伙见杜立江和陈福民站拢一比,自是真的显出镇长的硬件优势来,当即全都哈哈大笑。
杜立江却一本正经的一些不笑,反过来问李一峰:
“小峰,你说,你们都哈哈大笑,这么开心,难道不是好处吗?”
一峰笑着点点头。
陈福民笑着说:
“这个杜立江,象煞马三立老师,噢,不对不对!跟马季老师活灵活样。”
大伙听了,又看了看杜立江,更加开怀大笑起来。
沈天豹见表弟一进场,气氛热闹而搞笑,也哈哈笑着问吴杰:
“老大,这谁点菜……”
吴杰笑骂道:
“你这头胖豹子,这还用我吩咐,挑好的菜上来好了。噢,对了,等会朱老总要来的,你先叫人去大大的杀支象鼻蚌,再自去楼下候着。”
沈天豹答应着,连忙下楼而去。
一峰一旁听了,又是一惊,心想:
“我大哥什么人物?早听说是嵊州上虞地界,江湖上脚抖抖一八九的人,怎么会这般敬重这个朱老总?看来我得小心应对。”
这边一峰不动声色地在想,那边陈福民陈镇长早已和不偷老大三兄弟拉手。
陈福民拉着老大的手,一边走向大圆桌面,一边招呼大家落座。
陈福民自己坐在主位右边,让老大坐在他的右手下。
这边吴杰拉着一峰,他坐在主位左边,让一峰坐他左边,然后依次是杜立江。
那边陈镇长右边老大老二和不赌,见位置多了,就让服务员只留着九个座位,其余的全部撤走。
杜立江和不赌老三中间空出一位置,给沈天豹留着。
于是大伙全部坐下。
一峰见主位桌上玫瑰花含苞待放,知道龙哥和镇长的意思是给朱老总留着的。
不禁又是疑惑又是好奇,见自己旁边的老同学一脸的平和心态,似乎对这样的座位安排见怪不怪,心平气和。
不由得更是急切地盼着见见这个传奇的朱三雄朱老总。心想马上就能见到他,一颗心竟是忐忑不安起来,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
不过见大伙都已经团团坐好,连堂堂大镇的镇长都恭敬等候,不由得对这个朱老总这么大的谱好生惊讶。
服务员见大家都坐好了,早有人上前轻声询问,晚上喝点什么酒?
此时正大热天气,冰啤酒自是最好的酒料,可一峰知道二姐夫不抢的喜好,刚想说不要啤酒,来几箱会稽山时,忽然想起是大哥请的客,自当得由大哥作主。连忙住口不言,自己悄悄地在问旁边老同学,讨手机和电话号码。
却听旁边吴杰说:
“小峰,听你说不抢二哥海量,那二哥你说喜欢喝什么?我先叫服务员拿来。”
不抢老二直爽,接口说:
“龙哥,我不要紧的,除啤酒肚胀外,黄酒白酒都可以。”
陈福民听了,笑着说:
“不抢兄弟,早听小峰说起过你的酒量,曾经喝过五斤多52度的烈酒,这样吧!吴总,我们等朱总到,让他定夺喝什么。”
边说边叫服务员先去把52度的白酒和会稽山黄酒拿来。服务员小声问:
“那各要多少?”
吴杰听了,笑着说:
“小姑娘刚来的吧?先去拿两箱白酒,四箱黄酒,喝不掉可以退的呀!”
服务员喏喏应声,满心疑惑地去了。
陈福民又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六点半了,与约定的时间超出半小时了,这朱总还不到。
正想打电话去催时,门外走廊忽然热闹起来。
888号的大包厢,是在二楼中间过道的最里面,过道两边,各有五只包厢。此时正是夜饭时分,二十米左右的过道,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朱总好!”
朱总这几天气色这么好,又有大单了啊?
朱总忙啊?怎么才到啊?
……
一峰等在里面,只听得外面一个男中音在回应,声音浑厚似有磁性,很是好听。
只听得这声音一路由远到近,客气地与大伙笑着打着招呼,偶尔停下,与问候者笑谈几句。
一峰见镇长,龙哥,杜立江都满脸会心的笑着站起来,连忙也站了起来。
888号包厢的大门是两扇对开门,此时一扇已经打开,另一扇仍是立着。
只见高大肥胖的沈天豹,敏捷地把立着那门上插梢往下一拉,顺手推开门的同时,热情地躬身把后面的朱总请进包厢,又快速地把那扇立门原样插好,自去空位上候着。
一峰见进来的这位大汉,身高比不赌略高,身材相当匀称。
但见他上身穿着白底篮条的短袖衬衣,下身穿藏青色裤子,脚上皮鞋擦刮全新,乌光锃亮,与上面的头发乌油发亮遥相呼应。
看他方面大耳,双目顾盼,炯炯有神。天庭饱满,鼻梁中挺,嘴唇微薄。一脸的自信,满身的从容优雅。
一峰见了,暗暗叹服。如果说在座的不氏兄弟和吴杰一峰,个个都是光彩夺目的宝石的话,那这个朱三雄,就是不出世的那块和氏壁。
他进得包厢,往那一站,好象是名角亮相,气势如岳,盼顾生辉。让台下观众忍不住想出口喊好!又好比将军登台,环顾一圈,笑吟吟却似春风拂面;不笑时早已不怒自威。
陈镇长和吴杰忙不迭的请朱总主位就座。
杜立江见大伙惊愕的模样,又趁机笑道:
“朱总大驾一驾到,倒让我这块垫底石,一下子与众位帅哥一样了。”
大伙疑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吗?朱总一到,全部无光。”
大伙都笑了起来。
朱三雄往那主位上一坐,大家一同坐下。
一峰忽然发现,这个位置就只有他才有资格坐。
或者反过来说,不管他坐在哪个位置,那位置就是主位。
这就是气场。
一峰心想:这个朱总,天生是个主角,换句话说,只要他在哪,那里就以他为中心了。哪怕他不出声只坐着。
一峰惊呆了。
只听朱三雄开玩笑说:
“吴总,陈镇长,今天吴总请客,我做陪衬的吧?”
吴杰听了,忙道:
“朱总这话说得我无地自容了。不过我吴杰说话做事不喜欢藏着掩着的,朱总是这样……”
那朱总忙哈哈笑着打断吴杰的话:
“吴总慢来,吴总慢来,长长一夜,先让我认识一下你的几个朋友。”
陈镇长笑道:
“朱总你也别急,我们等你这么久,就等你来定今夜喝什么酒呢!快快朱老总定来。”
朱三雄也不推委,笑着说:
“我看在座这几位,我知道杜行长酒量马马虎虎的,这样吧,杜行长冰啤酒,我们几位,大热天的喝白酒解暑气。各位说怎么样?”
那边不抢老二早等不及了,连声说好。
一峰连忙叫服务员先打开五瓶白酒。给不抢,镇长,自己和朱总各放了一瓶。另一瓶给余下几个去倒上。
朱总看到,笑着对一峰说:
“哦!后生哥有实力啊!你怎么知道我能喝得下一瓶?”
陈福民早已替一峰接过话头,说:
“朱总,今天我们吴总请你来,是要你我作个见证,这个小伙子,是对江李家岙人……”
陈镇长简要地把李家岙不氏四兄弟的事,和一峰吴杰十年前结拜,今天才摆结拜酒的事作了说明。最后说:
“来来来朱总,我们大家先敬你。”
说完就要喝倒在小杯子里的半杯白酒。
朱三雄忙说:
“镇长慢!这事是正事。既然是吴总与这位后生哥的结拜酒,当然是得他俩先喝。”
吴杰听了,与一峰相互一望,两个心意一通,双双站起,吴杰侧身对着一峰,一峰连忙把白酒倒满小杯,恭敬地与吴杰一碰,叫声:
“大哥,小峰敬哥哥一杯,你随意。”说完,把满满的约有二两的白酒一口干了。
朱三雄等见了,大呼直爽,爽快!
吴杰把半杯酒也喝了,兴奋地说:
“朱总,这是我十年前答应兄弟的,哪天谁发了谁办结拜酒。眼下形势,全国大好,吃穿不愁了。来来来,大家随意。不抢兄弟,你酒量好,尽管尽兴。”
一峰见不抢早已埋头自喝,连忙道:
“二哥二哥,你一杯一个地敬过来呀!”
那不抢哈哈笑着,当即一手拿着一瓶白酒,一手捏个杯子,前来敬酒。
那朱总见了,不由得十分新奇。
不抢先到吴杰跟前,倒满自己的酒杯,对吴杰说:
“龙哥,十年前我就想敬你的,喏!敬你!来!我干!”说完,把二两杯的白酒一下倒入喉咙。
然后到朱三雄跟前,倒满自己的酒杯,并不在意对方杯倒了多少,一句:
“小峰佩服你的,我敬你,来!我干!”
喝完后也不管朱三雄喝不喝,直接来到陈镇长跟前,一句:
“小峰佩服你的,我敬你,来!我干!”说完,倒满酒,一口把杯中酒干了。
敬了三位后,不抢绕过自己大哥三弟,来到沈天豹跟前,倒满自己杯子,一句:
″我敬你,来!我干!“喝光,又到杜立江跟前,倒满自己杯子,一句:
“我敬你,来!我干!”
一瓶52度烈酒,五杯,最多四分钟的样子,喝好后,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这才开始大口吃菜。
众人见不抢这个喝法,除了一峰等三人外,莫不瞠目结舌,惊讶万分。
一峰示意不赌,不赌会意,忙拿着杯过来,与兄弟双双满杯,来敬吴杰。
一峰动容地说:
“大哥,你是我心目中的乔峰大哥,今日我和我二哥嘟哥好好敬你一杯,我愿今生今世追随大哥!”
不赌点点头说:
“龙哥,小峰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有用得着我不赌的,闲话一句。”
说罢,双双同时干了杯中酒。
这边一峰不赌在敬吴杰,那边陈镇长在敬老大不偷。
老二知道大哥的量,所以陈镇长一敬他大哥,他连忙满杯奉陪,倒弄得陈镇长不敢再敬。
一峰来到朱三雄跟前,倒满自己酒杯,来敬朱总。
这时朱总只和陈镇长互相敬半杯酒的样子,见李家岙这几个,喝酒这般勇猛,倒是即惊又服,他见一峰来敬,就又前话重提:
“后生哥,你刚才叫服务员四瓶白酒打开,怎么知道我能喝得下一瓶?你认识我的吗?说来我听,若是我认为对的我就喝。”
一峰说:
“朱总,我与我大哥都十年不见,怎么认识您?我是早闻您的大名,实是无缘拜识啊!”
朱三雄笑着摇摇头说
“这个解释我是不喝的。”
这时,杜立江过来凑热闹,他说:
“朱总,这个李一峰,是我高中同学,他的聪明劲,我佩服。对,我同意你的说法,他说对了,你喝我也陪。”
一峰笑着把朱总面前的酒杯倒满了,然后给他用他面前的不锈钢叉子,挑了一大溜象鼻膀肉,放在小碟子里,用芥末酱给它拌了些,一道放在朱总面前,做好这些然后慢慢地对他俩说:
“朱总饭前说要用白酒解暑气,立江试想,象朱总这样的大老板,养尊处优的,大伏天不可能有出汗的机会,屋里屋外都是空调冷气的,哪有什么暑气要解?还不是天生喜好这口?若是酒量不好,岂会说喝白酒解暑气的话?朱总,这是我李一峰直觉罢了,说得对与不对,我也总归要敬您的,至于您喝不喝,我不敢妄求。”
说罢,端起酒杯敬了敬,一口干了。
朱总见了,不由得暗暗有点佩服,当即哈哈一笑,说:
“说对一半,我喝一半。”
一峰见了,望着杜立江,后者见朱总喝了,知道一峰说得不错,忙与一峰的空杯一碰,把啤酒喝了。
一峰见了,心中暗笑。
老大李不偷,是不氏四兄弟中最不善言谈的,只见他往自己杯子中倒了半杯酒,端着酒杯到吴杰和朱三雄中间,先对吴总的请客表示了谢意,然后对朱三雄笑着说:
“朱总,我俩十年前就见过面的。”
那朱总听了,早站立着略一错愕,当即哈哈笑道:
“对呀!那时我到李家岙买木头,路上挡住了你的车……”
一时两人重新热络地拉着手,好生感慨。
陈镇长已被不抢扛上了。
不抢言语不多,喝酒从不捏捏扭扭的,而且都是一口闷。
一峰知道他的量,也知道福哥的个性,喝起酒来也是出奇的干脆豪爽。
所以连忙近前,叫二哥去敬朱总,他陪福哥对饮。
那朱总自己认为酒量少有敌手的,见这个不抢大个子,已经喝下两瓶左右,他自己能喝两斤白酒的,此刻连三两都没喝到。
他从进包厢到此刻,知道这大个子是个爽直憨厚的汉子,就有心想拣个便宜,要把不抢灌醉。于是乎两个从头开始,各对各喝上了。
等一峰见到时,不抢又喝了一瓶,至少有三斤了,知道这二哥四斤问题不大。
就劝朱总不要多喝,莫被二哥弄醉。
谁知朱总一瓶喝下后,酒胃已放开,两个正在兴头上,又岂肯收手?
结果这场酒下来,两对人醉了。
不抢和朱总,一峰与福民。
第九十章 一峰创业
醉酒误事,千古皆然。
李一峰头天晚上高兴,重新与翻江龙吴杰办了结拜酒,结识了心中崇拜,敬仰已久的朱三雄,心里一高兴二激动,哪有不醉之理?
喝醉酒后,把原本要向杜立江细细询问,那倒闭机械厂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好在一直勤政为民,一心只愿造福百姓的镇长陈福民也醉了。
集高富帅贤达仁义于一身的,全镇全市全省,后来乃至全国全球都著名的南枪手朱三雄都醉了。
倒让李一峰这个白丁,一下子拉高了几个档次的人气。
李一峰第二天醒来,才知道昨晚是嘟哥和不偷老大送他回厂的。
早上醒来后,当即把要盘接机械厂的事与老婆一讲。
谢丽娜事无大小均无主见。见一峰激动,兴奋得满脸红光,就相信自己老公捡了个大宝。
于是就嫁鸡随鸡地跟着笑意盈盈。
那时,一峰的儿子可歌,马上要上小学了,早已在外婆家,准备在那里上学。
李一峰早饭一落肚,就立即联系杜立江,把情况和想法与他一交流。
后者的思路,绝对是一流。杜立江不知道老同学在景德镇的底细,他就事论事的,当即把机械厂与服装厂的情况,给一峰作了更深更细的分析。一句话,同意一峰的观点,接收倒闭的机械厂。
并告诉一峰,今天周五,下周一二即可办理银行贷款的过户手续。
让一峰立即去找镇相关部门,把这个倒闭厂的法人代表,就是那个把厂里的东西卖得差不多那位的名字更改成李一峰即可。
那时节,这事说简单真简单,说复杂真复杂。
试想,一个倒闭厂,只是一个壳子,没有主打产品,没有后续业务,没有应收款,没有员工,几乎什么都没有的。
噢!有老旧的设备,有破败不堪的厂房,有便利的交通,有180万银行的贷款债务。
这一些,放眼全镇乃至全嵊州市,敢这样直接拍板接收的,恐怕真的没有第二个人了。
真象后来朱三雄说的那样,李一峰李小峰这个小疯子,想创业想得发疯了。这是后话。
但李一峰既然决定,就绝对不反悔。这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短板。
李一峰立即行动。
一,马上打电话给镇长陈福民福哥,决定接收机械厂。
条件是要求镇里,1,法人更改。2,土地使用权落实。3,正式任命下达。4,后续一系列其他的问题,该解决的解决,该协调的协调等等。
并笑着明确说明,这是公事公办。
电话那头福哥对一峰的果断十分欣赏,当然全力支持,毕竟也是两头有利,甚至是公家有大利的事,落得做顺水人情。
二,马上给四哥一谷去电话,简单地把情况与他一讲,要求他不管怎样,借自己五万钞票,作为接收过来的启动资金。
三,马上吩咐老婆,把全部的一万一千元积蓄提现,当即去买辆摩托车。
四,为防万一四哥一时手头不便,或四嫂卡壳。当即要谢丽娜回一趟娘家,让丈母娘准备两万资金预备。
李一峰办事,真的雷厉风行。
当天,一峰就花了九千八百元,买了款亚马哈式样的中华夏杏摩托车。
因为有吴杰大哥的关系,牌照都来不及上,当即风风火火的十分拉风地,为机械厂的事忙活起来。
一峰四哥李一谷,已于几年前,调往城关上面的大镇当行长了,已经有专用小车。
他当天就叫小车司机送他下来,叫上兄弟和弟媳,专门去那机械厂,里里外外看了看,并一道去老同学陈福民办公室,更加详细地询问了有关情况。
一直不欢喜多讲的他,最后当着镇长同学的面,对一说:
“小峰,我知道你的能力和野心的,所以对你的真正决定了的事,我只有支持的选择。钱我今天带来了三万,你先启动起来,到时不够再联系!我今天只想告诉你的是,这是一条不归路,并不适合你走的。但我知道,你决定了的事没有人改变得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你到底适合做什么!”
说罢,从公文包里拿出三叠百元大钞,交给一旁的弟媳妇,与老同学握手相别。
一峰忙叫老婆搭四哥的顺风车回娘家。
所有手续很快办妥!李一峰一星期内,就把该办的事全部处理完毕。
银行的贷款债务,最终通过严谨的审核,评估,镇里又结合实际情况,与银行协调,减免了八十万。
李一峰十年居无定所的历史终于翻过一页。
当李一峰领着儿子可歌,团团圈圈绕着破败不堪,却也自成方圆的厂区内一转,站在七成新的,三间砖石结构的,办公兼住宅的二楼走廊上,真的感慨万千,百感交集!
至少李一峰再不必为过夜的房子,而劳神费心!
再不必面对儿子抬不起头!
三十岁,人生三十而立!
接下去怎么办?
前面说过,这个倒闭厂,什么都没有!
也不对。有一个员工,一个快七十岁的孤寡老员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懂的!
此事说来话长。
这个老员工,是三十年前镇里搞红旗飘飘时留下来的。
直白说,这破败不堪的厂房,是这老员工当初一砖一瓦一起递出来的。
一句话,这是个原来是农场,合作社,手工业社,机械厂等等一直来,始终没有离开过的一个老员工。
不是说这个老员工有多敬岗爱厂,实在是几十年下来,他的退休,养老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所以这老头坚守岗位,以厂为家。坚决不肯擅离职守。
成了历史遗留下来的刺手案。
这是聪明绝顶的李一峰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事。
这事,真的连镇长都不清楚。
面对这个跟自己叔叔一样年纪的老员工,一峰一筹莫展。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不转呢?——逃走?
这种事李一峰从来不做的。
他倒觉得牛老爹很好,他姓阮的,听他自己说是上面人。一峰知道,上面几十里有过一个叫阮籍的,竹林七贤的那位,是不是这阮老头的祖,不得而知。
反正一峰知道,这个阮老头,属牛,性格也出奇的象头牛。忠厚,老实,勤劳,朴实。当然,牛脾气一上,牛头牛势,一个字:倔!
好在阮老头耳朵重听,所以一峰叫他牛叔,儿子叫他牛爷爷。
一峰见牛叔可怜,也真心待他,反正自己爹爹去世得早,就把他当亲人。自服装厂搬出后,这厂也成了一峰事实上的家。
所以一日两餐叫牛叔一块吃,牛叔起初不肯一块吃,被一峰一句话,开心地乖乖地合火吃饭了。
一句什么话?
现在偏不告诉你。
没有生意,茫然无主。
怎么办?
每个月至少五千五百元的银行利息,天上不会掉下来。
人饿了,据说可以喝西北风?……
怎么办?
一峰老婆谢丽娜急煞哉!
夫妻俩在七成新的住宅兼办公楼里住了三夜后,谢丽娜说她的头发白了三根。
看着一峰一副乐悠悠的,胸有成竹的样子,真的怀疑自己哪里不对了。
李一峰的心焦虑啊!他心中已一万次的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但表面上,他一点不担心,三天内,准确说一天内立即接好了电话机;三天内,去工商所重新更改了厂名,把原来的旺发机械厂改为云帆机械厂;印好一百张名片。
这天,他用电话给远在江西的徐楚翘打了电话,详细汇报了这边服装厂的情况,并把自己的近况作了介绍。告诉她要如何处理服装厂了尾工作的想法,并不着痕迹地透出,把自己的近况,联系方式等转告一下舒怡琴。
搁下电话,一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见时间还早,就骑摩托车去找杜立江。
杜立江也正想打电话给他,老同学了,不用拐弯抹角,一峰直接说:
“立江,你说怎么办?我只有四个月的利息储备金,没有生意怎么办?”
杜立江从行长位子上起来,给一峰泡了杯茶,走到办公室门口,把门外墙上的行长去向牌从在岗划到外出,然后回身关上门锁好,径直来到一峰坐位边沙发上坐下,一张大脸上两只细眼盯着一峰,似笑非笑。
一峰被他看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慌兮兮地说:
″立江,有话你说呀!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杜立江小心地轻轻地说:
“小峰,有句话老同学实话实说,你不要见怪。″
一峰说:
“立江,什么时候你变得婆婆妈妈的?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讲?你说。”
“说出来我怕你不高兴。”
杜立江仍然欲言又止。
“那你别说!”
一峰有点不耐烦,他知道同学个性。
果然,被他这么一逼,杜立江直说:
“你不适合办厂!小峰,你是个感性的人,感性的人不适合办厂。”
″那我适合做什么?“
″你最适合教师!″
李一峰见立江吐了真心话,也动容的说:
“立江,你也知道,我内心深处也不想办厂,我的理想是当个画家!否则我去考什么美校?可现实不是理想!我做一行败一行的,可我总得混口饭吃呀!”
是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干。
杜立江听了一峰的感慨,他对老同学的一切,早已知根知底,不由得叹着气说:
“是啊小峰,你这么早就与老谢结婚生子,虽志向远大,却无人抬你。如今你被油盐酱醋的生活所逼,走了这条路,也是没办法。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闯得出名堂也说不定。”
走一步是一步吧!一峰也叹着气说。
杜立江忽然神秘地问:小峰,你一点没生意的,打算怎么付每个月5千5利息?有没有想先把厂占了,利息不付随它去?”
一峰听了,大吃一惊。
“你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付利息,这,这,这银行允许吗?″
“允许不允许你先不要管,你实话实说。″
杜立江对一峰惊诧的表情视而不见。
“我当然要付的呀!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把生意做起来。我只给自己留下四个月的时间,坦白说三个月,如果我三个月没有生意,我就完蛋。如果我不付利息,那我怎么对得起陈福民陈镇长?怎么对得我大哥龙哥吴杰?怎么对得起我李一峰自己?
″那好!小峰,很好!好样的!这样,小峰,我还有点事,我们下次再聊,下次再聊。″
边说边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为一峰打开了门。
话不投机了?回头见?
一峰茫然不知所措!心中暗暗有气:
“这个杜立江,阴阳怪气的,十年不见,怎么变成这副腔调,老同学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我又不懂这门门道道,怎么会这样?”
李一峰心中忿忿不平,表面上却是一点都看不出,只是讪讪地笑着,连声应着:
“好的,好的。有空时再来。”
丢下几句台面话,离开了杜立江的办公室。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到厂后,一峰把情况简单地跟老婆一讲,也把杜立江的原话夸张地跟老婆说了。
一峰知道自己老婆这点好,是家里一台录音机。
他自己的有些烦心事,讲出来给老婆听,老婆录了音,自己不按启动键,从不会自动弹出。
录音机的好处还在于有些事有些话,一峰忘了可以翻出来回听。
但最大的坏处也仅仅是录音。
谢丽娜听了一峰的话,不住地问:
“那他什么意思呢?那他什么意思呢?”
一峰烦了,一句:
“什么意思?哪天我把杜立江叫来你自己问。”
谢丽娜被一峰按了开关静了音。
一峰见只有下午两点多,就跟老婆说要回老家去看娘。
这段日子来,一峰的老娘不知何故,竟有好几年没有大的发作。一峰忙得有些日子不回去看她了。
于是连忙骑车去镇上,给娘买了三十斤一袋的大米,另外挑了几样娘喜欢吃的糕点水果,一溜烟地从清风桥上绕回去。
一峰老娘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自理生活。
年纪大了,她不肯跟大哥三哥家一道吃。
一峰知道,除了他自己家,否则娘去任何儿子家,待不上一个月,肯定发病。
但一峰眼下要创业,只有等自己日脚稳住了,才能接娘去住。
一峰一路想着,很快到家。
一峰娘见小儿子回家来,高兴得跟在儿子身后团团转。口中不住地说着村里的鸡毛蒜皮的事,什么谁谁谁给她一个又红又软的水蜜桃呀!那个哪哪哪连鸡娘婆要回窝菩小鸡都没办法啊,等等等等。
一峰一边听着应着,一边给娘看看煤气还有几瓶,米还有几袋,看看电视机频道是不是在戏曲频道。一边再耐心地解释电饭煲的功能,和再三再四地劝她,不要熬熬省省,现在全国都是吃不光的东西,挣不完的钞票等等。
等娘说烧夜饭叫一峰一块吃时,一峰真的为难了,因为老人家蒸的米饭似粥非粥,似饭非饭的贴喉咙。
正在想办法,怎样才能不让娘不高兴而伤脑筋时,门外有人在叫他。
一峰忙出去一看,却是小时候的好伙伴,比老四早的两个跟屁虫兄弟之一,老大李云庭。
云庭云堂兄弟俩,从小生性懦弱,胆子怕事。一个比一峰大一岁,一个比一峰小一岁。前面讲过,是云庭云堂爹妈钦定要做一峰跟屁虫的,为什么呢?
很简单,做了一峰的跟屁虫,没有家族势力,本身懦弱的兄弟俩,就找到了靠山,无人敢欺负。加上一峰从小聪明又正直,孝顺又仗义,所以云庭云堂的爹妈,只允许他们兄弟俩,专门和一峰玩。
看起来从小强势真的牛。
事实上云庭云堂两个,从小就是没有被同伴欺负过。
云庭虽说比一峰大,却是作落规矩,见了一峰,高兴地叫了声:
“小峰。”
羞羞答答似的,三十多了,仍然跟小时一样。
一峰高兴地大叫:
“啊!云庭是你啊!咱俩有十几年没见面啦?”
“十一年。”
云庭怯怯地说。
“你小子今天怎么想起我啦?说!什么事?”
一峰最后一句又想说“谁来欺负你啦?”一想都什么朝代了?连忙硬生生改过来。
“是这样小峰,我家云堂也刚回家,刚才看到你摩托车开到自家屋后门,知道你也刚回家,就叫我过来,请你一道去吃夜饭。″
一峰知道,云庭云堂兄弟俩的家门,全村除了他李一峰外,很少有第二个人光临,而被请去他家吃饭的,一峰只知道他一个,别的从没有听到过。
所以当他知道云庭的意思后,并不客气,说:
“好的!云庭,我马上会过去。”
他知道自己若是回绝,说不定兄弟两个等会一道过来要哭。
云庭见一峰答应了,欢叫一声,一溜的跑回家去告诉家人了。
一峰见了,心想:
“这小子怎么跟小时一个样?”
不由得暗暗摇摇了头。
这下好,妈的吩咐有个交待了。
一峰妈当然知道小儿子又被人叫走吃饭了,这小子,有出息。
她这几天从村民们口中,又多多少少听到小儿子的事,知道这小子有出息,自是娘面生光。
一峰寻得一张白纸,用钢笔大大地写好自己的手机号码,寻些饭粒把白纸粘贴在老屋的木柱子上。
告诉娘亲,小儿子有手机了,叫娘有什么事,或叫侄儿可功,或叫别的乡邻,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找他。
并再三强调,不管半夜三更的,儿子保证永远不换手机号,从此二十四小时不关机!
李一峰对娘的一句无心话,真的真的做到几十年绝不换号,从不关机(换电板或必须的外)。
这是后话。
李一峰做好这些,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去云庭家。
云庭云堂兄弟俩的房子在村西北角,三间二楼朝东,土改时改来的,快上百年的老房子了,破败不堪。
一峰还未到云庭家门口,早被云堂瞧见,后者忙迎了出来。
一峰见云堂白净的脸上满面的笑容。连忙快走几步,大声说:
“云堂,你倒是越来越白净嫩苗起来了。”
云堂笑着说:
“再白再嫩,也没有小峰哥你的天然纯真。小峰哥你是真的越发光彩照人,风度翩翩。″
李云堂是村里跟老四一样,靠读书出息的人,已在某一中学做语文老师多年,平时写写杂文什么的,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秀才之一。说话自然出口成语。
一峰哈哈笑着,并不谦虚。
该骄傲时骄傲,这是李一峰一贯的作派。
因此李一峰对云堂的赞美坦然受之,欣欣然地随云堂进入云庭家。
前文提到过,云庭云堂兄弟俩连屋三间的,虽说分了家,但现在形势好了,除兄弟俩分开睡外,基本上什么都是一块生活。
吃饭更是不用说了。
这也是当今社会的一个新现象。农村里分家的,已成了一种新的家庭存在形式。尤其是父母健在的,兄弟几个,老大甚至连孙子辈都有了,仍四世同堂吃大锅饭。
如果单从这方面讲,那么,改革开放,把四世同堂吃大锅饭的,改回去了。
是好是坏?傻瓜都知道!
话说李一峰随云堂走进理论上是云庭的家。
云庭早已迎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握着一峰的手,激动地使劲晃动,一脸的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劲,倒让一峰手忙脚乱的,十分狼狈。
“喂喂喂!云庭兄,你这是怎么的?把我李小峰当大领导了啊?“
李一峰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大领导不是,大菩萨倒是真的!”
李一峰听到里面灶间,传出黄鹂般美妙的声音,突的全身一震,呆立当场,忘乎所以……
第九十一章 云庭家的
前回说到,云庭云堂兄弟俩,请李一峰吃饭,李一峰兴冲冲而去……
李一峰听得灶间传出天籁之音,一颗心别别乱跳。
因为这美妙动听的声音,真的太好听太好听,而且一峰曾经真真切切地,从它的西施般的主人口中,吐出来听到过。
一年多了吧,一峰一个人静悄悄时,无数处回忆起那个初冬时季,那小山谷,那小溪边,那洁白无瑕的白色羽绒服,黑色裤子,那飘逸的长发,美得不敢直视的容颜……
那些偶尔回老家的日子里,一峰有好几次有意去那小山谷的小溪边,静静地待着,一边细细地回放停格在脑海里的镜头,一边巴望着梦境再现……
美好的东西,往往永远忘不了。
此刻,一峰突然听到那印在心底的妙音,一刹那呆若木鸡。
伴随着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一峰眼前一亮,心底美艳美仑的梦境,真切地展现在眼前。
云庭的双手此时才停止晃动,连忙热情地一边拉一峰在圆桌靠墙方坐下,一边介绍刚出灶间的女子:
“小峰,这是我老婆。”同时对他老婆说:
“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小峰。”
李一峰刚坐下的人连忙又站了起来,当着云庭云堂兄弟俩的面,不敢直视云庭的老婆。只见她是一身白底细花的连衣裙,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说不出的好。
一峰脑海里一股脑儿地跳出金庸,古龙,梁羽生等大先生底下的几大美女,王语嫣,木婉清,小龙女,林仙儿,冰川天女等等等等,形容不过来了。只想把美的描绘给她一人。
好在李一峰并没有失态,正好此时云庭爹妈正端着菜盘上来,一峰连忙借机与他们打着招呼,有意避开与云庭家里的交流,真的怕自己要出丑。
不知何故,一峰没有说出已经与她见过一面的话,而云庭家的居然也没有说。
一峰正想着上次见着的小女孩呢?
听到云庭家的说:
“好啦!大菩萨请到了,你们哥几个开始喝酒吧,小女孩不在跟前,吃饭清静多啦!”
一峰听了,总觉得她最后一句话有些画蛇添足。心中略微一呆,却不言语。
云庭云堂兄弟不喝酒的,这对于请李一峰来吃饭,就没了那气氛。
兄弟俩给一峰开了一瓶花雕黄酒,两个各在自己的玻璃酒杯里浅浅的倒了一点,硬的给一峰倒了个满杯。云庭尴尬地说:
“小峰,你知道的,咱哥俩个从小不喝酒的……”
不喝酒不等于不会喝呀?这酒还怎么喝?
一峰正想说什么,云庭家的把最后的一只主菜红烧猪蹄端上摆好,说:
“小峰,我家云庭兄弟俩从不喝酒,你一个人喝没意思吧?来,让我陪你喝。”
说完,又拿来一瓶花雕黄酒,打开,给自己倒了半杯。
一峰正要说什么,云庭早说了:
“小峰的酒量是海量,你陪得了吗?“
″真要命。″一峰心想:
“有这样子请客吃饭的吗?”
但一峰知道这哥俩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敢多讲多做的,生怕说错做错。
当即并不出声。
云堂说了:
“哥,嫂嫂会喝酒的,让她主陪,我们哥俩横陪,小峰哥难得家来,说什么都要让他喝好,小峰哥,你说是吧?”
边说边叫他嫂子给他兄弟俩加到半杯酒。
李一峰到此时仍无法畅所欲言,好生郁闷。心里想,若没有这貌若天仙的云庭家的在,秀色可餐啊,哪个愿意吃这个饭?
此刻听云堂说陪酒还有主陪横陪的,不觉笑道:
“云堂,什么主陪横陪的,喝好吃好就是,三十年的兄弟了,哪用那么多虚礼,好的,云庭嫂子能喝,咱们就边喝边聊。”
李一峰倒是喧宾夺主了。
酒没三巡,李一峰直奔主题。
因为他知道,这哥俩的个性,放个屁都要熬熬省省的,从不痛快。
所以他说:
“哥们,说,叫兄弟来,有何吩咐?”
云庭扭捏着问:
“小峰,听说你办厂了?前几天居然镇长都在请你吃饭?啧啧!啧啧啧!小峰你真牛!”
一峰不理云庭,扭头看着云堂。
云堂说:
“小峰哥,我上次见到你四哥一谷了,大行长真威风,小车进小车出的。”
一峰头都大了。
借着黄酒红脸,假公济私地盯着云庭家的看,后者酒后上脸,真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地基!小峰,我们要造房子,我们要地基。”
云庭家的早知道这兄弟俩的臭脾气,忍不住直接了当地说出今晚吃饭的目的。
云庭云堂听了,双双如释重负。
“地基?这事向村里申请呀!怎么跟我讲的?“
一峰话一说出口,当即后悔。
果然,只见云庭脸孔血红,啜啜着说:
“小峰,村里谁不知道不赌老嘟和你的关系?谁不知道凭他的水平,前两年十户人家的地基批得下来吗?我们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却又不说。
云堂接着说:
“小峰哥,从小都是你罩着我们的,这一次只有再要请你帮忙了。”
一峰听了,想了想,又看了看手表,估计此时不赌刚吃完饭,就跟云庭云堂他们说:
“此刻我估计不赌刚吃好饭,让我去跟他碰个头,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如果时间早的话,我立即回复你们。”
一峰从来都这样,做事喜欢干脆。
当下也不管云庭家的,和他们兄弟俩如何客气地再敬酒,管自把杯中酒一口干了,随便吃了点饭,当即去找李不赌。
李一峰快步来到不赌家门口,却见铁将军把门,院门关着,横着门闩。连忙拿出手机打不赌的手机,却发现手机信号不好,知道这老家是山岙谷底,移动信号不强。
连忙走到村口外几十米处打,信号时断时续的。心里想,如果嘟哥回上海了的话,应该会电话告诉我的,自那天酒醉后,他没有与自己联系过,应该不会去上海的。可为什么连巧巧娘巧婶也不在家呢?出什么事了?
一峰这样想着,返身去和寿夫妇住的老屋,心想很可能去看爹妈去了。一路走一路想,义乌回来十几天,和寿叔两老估计得回家了。
到和寿老屋外一看,漆黑一片的。
这就奇了怪了。
一峰心里想,这个不赌嘟哥,会去哪呢?怎么连巧巧都不见?
正当一峰百思不解,站在路边思忖时,不远处匆匆忙忙的走来一人,到近前时,一峰见是自己叔叔布铁,忙迎上几步叫他:
“叔,这么晚了,您急匆匆的干嘛?手电筒都不带的。”
那布铁近身见是五侄子一峰,就说:
“小峰啊?你来得正好,你布法伯伯走了。”
农村人去世叫走了。
“啊?上半年还好好的!……“
一峰对这个老布法心中有怨气。一峰骂布法是老狗,这过节,全村老少都知道。
这可怎么办?
按照农村风俗,同族中的长辈去世,作为晚辈,这是必须要到场。但如果晚辈在外地,不知道长辈去世的消息,晚辈不去奔丧,没人会讲闲话。
此刻一峰心想:
“自己今天回家看望娘亲,斩新的摩托车十分拉风,下午回来,早不知道有多少村民见到,这当得在外面,不知道消息,说什么都隐瞒不了的。
可要我给这个老头前去烧香鞠躬,心里实在不愿。这么多年入党的心愿被他抹杀,这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的事。可我若不去,一则村里闲话听不过,二则嘟哥一时三刻见不到,这云庭云堂兄弟俩的事,我刚答应的,时间早的话等着回复呢!这云庭家的,这么漂亮,比舒怡琴还要胜三分,就不知她才学如何?否则的话,岂不是又经常可以和舒怡琴见面似的。可惜她已是云庭家的。她俩谁漂亮?哎!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当输梅一段香……”
我靠,这么往哪里想开去了?
一峰连忙打住遐想,回到现实。
当断则断吧!何况叔叔已看到,说不定已经与不抢老二依红姐讲了,说小峰在路边,我跟他们又无怨。……
一峰边想边走,已经到了布法家门口。布法家早已人声鼎沸,李家岙谢家是旺族,大家族呀!
布法刚刚挺到中堂,自是十分热闹。
一峰执子侄礼,上前供香鞠躬后,随了礼。当即把不赌拉到外面大路边上,细细的询问了村里地基的情况。告诉他刚从云庭家来。
不赌实话实说,说自己自那入党那件事后,大半年不在家的,已经不知村里情况,怎么办?
一峰想了想说:
“嘟哥,你人虽不在家,但村长的位子还在呀,现在法伯刚走,他还是村里的书记,明天片里的丁总支肯定会到的,你不妨这样这样,这一两个地基的事,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赌听了大喜,真的是喜形于色的。一峰见了十分纳闷,心中奇怪:
“这嘟哥今天怎么啦?这点小事,至于这么高兴甚至激动吗?”
一时并不多想,就告诉他云庭云堂兄弟俩和云庭家的,此刻还等着他的回复呢!
不赌高兴地说:
“兄弟,你这办法好,云庭家的地基,闲话一句了。你就跟他们说,村里地基的建房申请审批表格,我办公室里就有,叫他们随时都可以找我要,这事妥了。”
“好勒!我这就去跟他们兄弟俩说一声。”
不赌本想同去,但他的身份很尴尬。
老布法的去世,让巧巧娘也一下子悲伤得病倒了,本来是睡在不赌家的,但巧巧娘说不吉利的,坚决要回自己的屋里去住,巧巧没办法,连同儿子一道,住在上村头。好在巧巧平时也常回家的,床铺都现成。
现在都这样了,人死为大呀。所以不赌和唐巧巧也穿戴起孝来,但并不与依红不抢同等级别。
穿孝的人,一般是不能进不是至亲的邻居家的。
这也是农村不成文的风俗。
一峰还没戴孝。所以他兴冲冲地回到云庭云堂家,却见云庭家只有外间屋里灯仍亮着,门留着一条缝并没有关。
一峰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只见云庭家的很快把门拉开,似乎就立在门边候着一般。
一峰笑了笑进了屋,却见屋里桌上盘盏还在,云庭云堂兄弟俩却没人。不由得轻轻地奇怪地问云庭家的:
“云庭云堂呢?他们爹妈呢?”
“云庭兄弟俩喝醉了,几点钟了?两老还不睡?”
噫!他兄弟俩喝醉了?
一峰非常好奇,这兄弟俩居然会喝醉?
原来,刚才云庭家给一峰喝的是花雕黄酒,这是款一斤二两半的瓶装酒。正常情况下一峰一个人完全喝得下两瓶。这喝酒要有对手,一峰虽说在云庭家的美色下,不至于不想喝,但初次见面的,多少要有点风度。
所以当一峰知道这酒宴的目的后,毫不犹豫的要帮正事要紧,喝了一杯多点,三两左右就出去办事。
留下兄弟俩加嫂子三个人。
这兄弟俩从不喝酒,并不代表不会喝。
他俩见一峰这么爽快地去帮忙,知道这兄弟出马从没失手过,所以十分高兴。
听一峰说时间早的话,立刻会回来回复,心里想小峰这哥们义气,酒都没喝几口,当即为他们去办事,等会回来,定要他再接着喝。
所以兄弟俩的,在边喝边等。
一则这酒淳和香甜,越喝越有味。二则酒既然开盖了,往后没人喝酒的,时间一长酒要坏掉。而云庭家的女人家,平时最多也就半斤。
这下好,兄弟俩喝得甜津津的,加上心情舒畅,居然第一次放开喝,各喝了将近一斤。
黄酒的后劲,绍兴人最了解。
它喝时进口缓和,醉来却是不知不觉,后劲特足。
几乎所有外地人,尤其是北方喝惯老白干的人,第一次喝黄酒,十人有十一人都醉。为什么?
下次有空聊。
云庭云堂兄弟俩,虽是本土人,却是第一次这样喝,于是乎,兄弟俩双双醉啰!
这里顺便说一句,第一次喝黄酒,喝下两斤还不醉的,这人绝对有两斤白酒的量。
一峰听云庭家的娓娓道来,真的是似听仙乐耳暂明。
不醉也要醉了。
心中一万个不平,怎么相貌普普通通的云庭,前辈子怎么修得的福分,讨得这般美貌的娇妻?哎!
一峰心底暗暗叹气!这谁叫云庭云堂是自己从小的跟屁虫呵?到如今一峰连多看一眼的福分都没有啊!
朋友妻,不可欺!
一峰心底在长叹,面上却笑吟吟的听云庭家的在说:
“小峰,这云庭云堂最最敬佩你了,说你正直,讲义气,孝顺娘,说你绝顶聪明,是真的吗?”
一峰听了,心底又在叹息,怎么这云庭家的,怎么会问出这么幼稚的话来?
但口中却叹出这句话:
“唉!你看我聪明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每个男人见了绝色美女,脑子都好象霜降过后的秋茄子?
李一峰啊李一峰,你干嘛来的?
李一峰不知被谁这样心里一喝,一个激棱,回过神来,欢快地说:
“云庭嫂!”
“叫我卓君。我叫王卓君!”
“卓——君?事情基本妥了,不赌说,农村地基申请审批表格他办公室里有,叫云庭云堂随时都可以去找他拿。”
“啊?真的?小峰,你使了什么招?这么快解决了!”
“我哪有什么招的,还不是我嘟哥……“
“切!不赌的那点水平,除了人比你长得高大点点外,切——你不用替他添光的,我还不了解他?”
一峰奇了,问道:
“你怎么了解他的?你们俩早认识?”
王卓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咯咯一笑,连忙叉开话题:
“谁不知李一峰的聪明,胜过绝代双骄的小鱼儿!”
“啊?你知道小鱼儿,花无缺?”
李一峰不由得惊喜万分!
“怎么,不相信啊?”
″如果说,我还知道云蕾张丹峰,还知道奥斯特洛夫斯基,你怎么说?“
“什么?你连《钢铁是怎样练成的》都懂?“
″只许小疯子放火,不许小女子点灯?“
我晕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一峰心底大叫: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你是我前世的灵魂?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你是我今生的克星?”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你叫我从此怎安生?
李一峰双眼润润的,心神大乱,竟已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恨不相逢未嫁时?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
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情感再进一步,绝对不能了!
就此打住,别无选择!
李一峰知道再与她相处一室,恐怕要发疯发狂,会做出愧疚终生的事来。
所以他闭上眼,深深地吸呼出一口气,平静地对王卓君说:
“好啦!我的任务应该说完成了,你明天早上叫云庭去拿表格吧。”
王卓君见一峰与自己聊得好好的,见他忽然如受了打击似的,双眼湿润好象要流泪,心中万分惊讶。
见这个人见人夸人见人爱的人,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有一种爱护他,安慰他,甚至想抱抱他的冲动,不由得脸泛红潮,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显得美艳绝仑。
她见一峰要走,不自觉地说:
“任务哪里完成了?表格怎么你不给我们带来呢?“
一峰想,对呀!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连忙一看手表,快十点了。心里想:
“这事早点给她办掉,让她一则可以安心,二来也体现我的办事效率。再说那老布法刚走的,等后事办好起码一周后,这对云庭云堂兄弟俩来说,岂不是遥遥无期?此时此刻嘟哥肯定不能去睡的,我何不干脆连夜替她办妥这事,免得她心里牵挂?”
事情往往这样,好心办坏事,终成千古恨!
李一峰啊李一峰!你该为你的好心,愧疚一生,后悔一生,担负一生的恨!
但事情就是这样,世上没有后悔药。
就算是有,你也不知道要服多少?
正如当下穿越狂潮的网络小说,其中一个写《ⅹⅹ》的哥们,就因为后悔药吃了一大把,把一人渣心想后悔到小孩时的,谁知药量过头,后悔到了唐朝……
扯淡了。
回到正文。
李一峰对王卓君说:
“云……卓君,不赌现在还没睡,干脆我现在陪你去找他,直接把申请审批表格拿来,叫云堂填了,明天递上去怎样?”
“好呀!这样最好不过了,省得我家云庭整天都说我,净长了一副漂亮的脸蛋,什么事都办不好。“
李一峰当即叫卓君拿了电筒,心里想,要不了几分钟,我等会可以送她回来的。
在去布法家途中,一峰才告诉她布法走了,后事办好拿表格,机会要失去的,明天总支书一定会来,我包他现场给办好。
王卓君身边有李一峰,自是什么都不怕。
一峰很快把不赌叫了,一块去村办公室。
夜深人静的李家岙村口,李一峰的手机突然悦耳动听地传出了铃声,不赌停止脚步,关切地问:
“兄弟,弟妹打来的吧?”
一峰一看,果然当然,居然已有9个未接电话了,连忙接通。
要命的,信号不稳定,讲不清,听不清……
不赌说:
“兄弟,弟妹催来了,你就早点回去吧,这事我会弄好的。”
李一峰想了想,也对,叫嘟哥等会送她回去,省得自己多走回头路。就说:
“那好,嘟哥,等会你送一下云庭嫂。”
说完,对云庭家的笑了笑说:
“好啦!云庭嫂子,嘟哥会弄好的,我先回去啦,家里催急了!”
“谢谢小峰!”
第九十二章 兄弟情殇
李一峰是三天后中午,去吃李布法的转丧饭的。
按正常情况,作为晚辈,一峰是应该去送老布法上山的。
但他实在有点恨这个同族的长辈。
要知道,农村里要求入党的青年很多很多,李一峰已经递交过无数次的入党申请书,终于千辛万苦地争取到一个名额,花了一星期的心思,帮李布法解决了村里最最难办的几件大事,到头来却被这老头耍了。
所以一峰说什么都心有不甘。这事回家跟老婆一讲,后者更是气恨,所以也坚决不让一峰去送葬。
但转丧饭是一定要去吃的。
送上山后与逝者已了结。
这转丧饭是与生者的交道了。
所以李一峰踩着中饭的饭点,在炮仗刚放好后还硝烟弥漫时赶到。
李一峰明显感觉到这转丧饭气氛不对。
不见李不赌。
不见唐巧巧。
李一峰第一个反应是巧娘出事了。
一峰连吃饭的心绪都没有。
他根本不去应酬丁总支等人在等一峰入桌,立马拉住正在忙乎的不抢老二:
老二,嘟哥呢?
巧婶没事吧?
不抢见一峰到了,略一迟疑,对一峰的问话似乎没有听到,当即拉着一峰,高兴地大声说道:
“小峰,你来得正好,快快快,片里的领导你帮我陪,你帮我去陪。”
“嘟哥呢?”
一峰只关心这个。
“喏喏喏!丁总支,这是我的小舅子,绝对陪得好丁总支你了。”
一峰心里有点气恼,这个呆老二,平时大大咧咧的,话也不利索,今天倒好,口齿清晰不讲,还要我去陪领导?
但他已被身高马大的不抢几乎拖着的,站到了丁总支他们这桌,农村里办酒宴最重要的主桌前了。
没奈何,一峰连忙换上了笑脸,与丁总支等融合在一起。
而不抢老二对一峰的问话听而不闻,自去招呼客人了。
丁总支对一峰的为人,已经从多方面了解过了。对自己草率的处事方式,虽早已在领导面前深刻检讨过,但一直来没有机会,当面向一峰说声不好意思。
此刻见了一峰,自然十分热情。
但作为领导,错了就错了,对不起之类的话,那是不可能说的。
好在汉字文化真的博大精深,一句不好意思,恰当地把所有的过节啊,心结啊统统疏通。
前提是说这话的人得是领导,长辈,上司,和我比你财大气粗。
还有就是家长。
这你应该懂的。
所以丁总支热情地拉着一峰的手,一定要一峰坐在他边上,一边拉着手一边先轻后重地说:
“一峰同志,不好意思!来来来,坐到我边上来。”
一峰知道,那一页翻过去了。
事实上丁总支以为,李一峰不知道自己骂过他。
李一峰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他从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后悔当初骂布法的话,毕竟他是长辈。
如果当初他爹布钢还在的话,一峰也不敢那样骂。
再说已经在吃他的转丧饭了。
所以李一峰心里已经完全没有疙瘩。自然而然地尊重领导,热情而真诚地招待着丁总支,一桌子的欢声笑语。
农村里七十多岁的人去世,已有喜丧味的。
席间,丁总支多次问一峰,一峰也想问的话:
“不赌呢?”
一峰见丁总支也是一脸茫然,心里更加疑惑,就借敬酒之机,来到和寿桌前。
老远望见这个寿叔,半个月不见,竟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心里好生难受。
是啊!寿叔一下子痛失这辈子最至敬至重的结拜大哥和同村的知交好友,怎么会不悲伤哀痛呢?
一峰心里想着不忍,连忙上前去与他拉手。
谁知和寿见了一峰,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除悲伤,哀痛外,另外还伴有生不如死的那种味道。这倒令一峰有点想不通。
六十五六的人,看上去竟有七八十岁的样子,一峰心中一阵酸楚,心想拿句什么话去安慰安慰他,或哄哄他开心一点,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拉住他的手,轻轻地说:
“寿叔,生老病死很正常,您老可要保重身体啊!”
可和寿见了一峰,已大失常态,居然什么都不说,端起面前一大汤碗的酒,大口大口喝下,嘴角两边却是酒水淋漓,胸前都淋湿了一大片。
显然是因为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或者说是忿愤悔恨和恼怒,以致于端酒碗的手剧烈抖动。
一峰见状大惊,快速地掠过一桌子的其他人,见并无寻常。心中思绪电转,知道必有变故,且绝对与不赌有关,而寿叔显然清楚,只是不肯,不能说出。
当即心中一动,不露声色地劝寿叔慢慢喝,慢慢喝。转身退向自己的那桌。途径大哥一原的桌前,与大哥三哥等其他几个堂兄弟们敬了酒,见大哥等神色并无什么异样,心里已有计较。
回到自桌,跟没事一样,继续与丁总支喝酒聊天,三言两语的当即探知,不赌这几天从没与丁总支见过面,连电话都没一个,更无从谈起地基什么的话。一峰心底一阵阵凉气透上,大热天的,竟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当即再无心思喝酒,随便找了个理由,问管账的白房讨得回礼包,辞别众人,匆匆走出。
一峰知道,不赌肯定出事了。
他不敢往坏处想,但强烈的预感,让他快速把回礼包,往摩托车后箱一放,立刻奔去云庭云堂兄弟家。
老远看见云庭妈。后者见到一峰快步前来,早慌张地逃进屋里,把中堂大门狠劲一关。
一峰几步上前,刚要出声叫云庭妈时,屋里传出云庭妈恶毒的哭骂声:
“你这个杀千刀的小疯子啊!……”
一峰大惊,当即不假思索地操近路,拔腿冲向不赌家,见他家院门大开,房门紧闭,不由得大声喊道:
“不赌!不赌!李不赌!”
一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直呼其名,他心里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只不过他一直不肯相信,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他知道,他强烈地预感到,他与自己这个,连命都可以毫不犹豫的,相互奉上的,磕过头的兄弟的缘份要尽了。
李一峰状如疯子,使劲地拍打了几下房门,房门的反弹震痛了他的手,使他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略一思虑,当即绕开大路,避过不抢家,快步奔向唐巧巧的老屋,巧婶家。
巧婶家也房门紧闭,但一峰知道,唐巧巧和巧婶一定都在里面的。巧婶的房子以前讲过,相对偏僻。
所以一峰一边呯呯拍门,一边大声叫道:
“巧巧,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的,快开门。”
过了良久,一峰见唐巧巧双眼红肿,神形憔悴地开了门。
一峰一进屋,知道巧婶肯定在里间,当即也不回避,直接问:
″不赌呢?“
唐巧巧一言不发,只是示意一峰坐,她自己想给一峰泡茶,却是连热水瓶里的水也已凉了,于是一声不响地打开煤气灶烧开水。
一峰见唐巧巧结实的身体象生过一场大病,一下子萎蔫得不象样子,心头一阵难过,想开口安慰她几句,却被另一种刺心的痛占先,忍不住地直接了当地说出:
“不赌强干她了?!”
见唐巧巧仍然一言不发,一峰几欲发狂,突地怒吼:
“问你呢!唐巧巧,不赌强干她了?”
唐巧巧再也忍耐不住,哇地哭叫出声:
“小峰!——”
泪水如开了闸门的洪水,汹涌而出……
原来,这两年来,唐巧巧明显地感觉到不赌的心在变。
这从他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脸中早已觉出,尤其是过夫妻生话时,凭空多出的那些体位,知道不赌外面肯定已有别的女人。
作为不赌的妻子,作为一个女人,有时细腻的心思被敏感的触觉一提醒,自是看似无意,实是有心的,时时刻刻的,暗暗留意着丈夫的一举一动。
那天,一峰前去给布法上香鞠躬时,作为布法的编外女儿,她虽也穿素戴孝的,却是相对自由,不必一定要象依红等正牌女儿一样,守在灵前哭哭啼啼。
她见一峰上香鞠躬随礼后,连自己给他泡的茶都不喝一口,当即拉着不赌去外面路边,交头接耳的。
当时以为他们兄弟情深,说些知心话,一时并不细想。
后来见一峰匆匆忙忙的走了,已在心想:这小峰所为何事,要这般匆忙?一时留了心。
又后来见一峰过了没多久,居然悄悄地带了个女的,让她隐身在墙角。自己来把不赌叫了去。
不禁心里大奇,早已刻意的留意到这个女的,就是不赌去上海那天,大香樟树下,坐在不赌摩托车后座的那个女人,自然已知道是云庭的老婆。
唐巧巧早已心里有疑惑的,只碍于这些日子来,焦头烂额的事情接二连三,所以实在没有心绪和机会,去追问那过去好久的影子事。但她心中已有疑心,自是刻意关注。
那夜她见自己一向来,绝对信得过的好兄弟小峰在一块的,心里很是放心,也就不去多想。
却见这三人去了已有三十几分钟,还不回转,不由得放心不下,就一个人悄悄回家,要去看看究竟。
到自家院子外,见自家一楼后半间,看电视的客厅电灯亮着,院子门却关着。她并不多想,拿钥匙开了门,进去,又打开边间门,预感到了不好,就直接的打开很少关的客厅门……
李不赌做梦都想不到,云庭家的会那么钢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到口的绵羊吃了,却在不知如何了尾时,被老婆唐巧巧撞上……
唐巧巧从小身强力壮的,本身放牛出身,对自己的身世从屈辱到麻木,从麻木到无所谓,从无所谓到不怕旁人闲话,换句话说不怕难看了。
但对自己的老公,那是绝对,甚至是变态的悍妒。
她正苦于抓不到不赌把柄而毫无办法。此刻见到客厅内这副现状,哪里还忍耐得住?
当即扑上前去,象梁山十字坡里的母野叉孙二娘,状如疯婆似的大吼大叫,狂抓乱挠地,根本不管内中还有一个是受害者。她早对这个女的恨之入骨…
云庭家的王卓君,本已抱有一死之心,此刻又被怒火,妒火烧成似通红的铁块般的唐巧巧这样撕打,更是又急又怒又臊,又气又恨又痛心,浑不管全身已裙不遮体,把手中揉捏的一张纸狠狠撕碎,已然失疯一样夺门而去。
正在想如何了却此身。
却正好被半夜酒醒过后,丈夫云庭带着兄弟云堂,出门来寻了个正着。
兄弟俩见状已全然明白。却因从小胆小怕事的,反而怕事情闹大。
就哭着求着抱着拖着把王卓君弄到家,关紧房门,喑地里撕心裂肺的悲哭……
从此对李一峰都恨不得生吃。
这是后话。
这边唐巧巧见一对奸夫**逃走了一个,哪里再肯放掉另一个?……
震天响的吵闹声,早已在云庭云堂兄弟俩把王卓君弄回家后,四邻八居的全部吵醒,加上本不是很远的布法家,还有热热闹闹的守夜人,一时和寿夫妇与不抢,都赶来不赌家劝架。
唐巧巧精神虽还极度亢奋,人却是累了。
等一众乡邻以为是小俩口吵架,劝后走散。和寿让老婆关紧外面的门,板着脸问不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不赌早已在王卓君冲出去时,慌乱地穿好了衣衫。此刻已被唐巧巧全身抓挠得血渍淋淋,连脸上都是唐巧巧的指甲抓出的血痕。
农村妇女发起狠来,真的厉害。领教了。
这时和寿问他,他哪有脸皮回答?
他想逃出门去,却被老爹和寿和二哥不抢当门口站着,老娘小英早泪水涟涟的在劝媳妇巧巧。
巧巧见婆婆已满头白发的泪流满脸,突地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边哭边骂:
“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竟把没廉耻的女人带回家,被我捉了个正着……”
哭天喊地的把情况断断续续说了。
唐巧巧还以为李不赌他俩是相好,当时一刹那血往上涌,哪还有分辩的能力?
李和寿听得分明,早已气得眼冒金星,自己这辈子最最痛恨的几件恨事,被拿来取了四个儿子的名字,这不偷不抢不赌不嫖,不氏四兄弟,名字的奇怪难听,就是要自己子女深刻牢记,绝不能做那些伤天害理,伤风败族的事。到如今其他三子都很正派正规,唯有这个老三,取名不赌,却爱赌如命。而今竟把兄弟的不嫖也拿来凑对,不赌不嫖,却是既赌又嫖,这个气哪!
当即大吼一声,用尽老力狠命闪不赌耳光。
李不赌已知自己闯下大祸,见爹爹打来,顺势双膝跪倒,任由老父责打……
和寿急怒攻心,已不知打了多少巴掌,在老二的劝说下,才喘着气慢慢罢手。
不赌家,整夜一地鸡毛……
第二天一早,不赌失
踪了。
一峰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竟已是泪流满脸。
他浑不管唐巧巧哀怨悲伤中,满是疑惑的目光,顾自昏沉沉地,离开了唐巧巧的家。
李一峰只知道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而不知不觉的流泪,到底是为谁而流?
他只想大哭一场!
他心里那个悔哪!
那天他原本是想自己给她去拿表格的,可就是想多与她待一会,真的连多待个十五分钟也好,谁知道会那样?……
他漫无目的,却是习惯性地,往车骑山的山峦走去,象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他甚至没有了思维。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一峰才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来到了人迹罕至的,车骑山左侧的那段古道上。
李一峰被这个叫风车岭的小岭上的凉风一吹,思绪才慢慢的回复转来,开始有了正常的思维。
他为谁流泪?他心里清楚。但他却在此时想到了潘金莲,武大郎和西门庆。
施大爷是个变态。
李一峰心里在想:
撇开与姓潘的有宿怨不讲,他为什么要把普通老百姓的阴暗心理,通过这三个人表达出来?
为什么潘金莲不能和西门庆两情相悦?
几千年来,郎才女貌的,有多少人被编成了故事?
可为什么西门庆的郎才,偏偏配不来潘金莲的女貌?
还不是因为中间出了个武大郎!
就是因为武大郎的领先一步,要让所有人觉得,配潘金莲配得别扭?配得恶心?却又要让老百姓们变态地去同情潘金莲?又变态地去同情武大郎?
结果,在武大郎的这垛牛粪上,采走潘金莲这朵鲜花的,为什么偏偏是他西门庆?而不能是你?是我?是他施大爷?
一峰想得有些乱七八糟。
但他知道,他看到武松斗杀西门庆时,不知为什么,就没有看到武松大战飞云浦,血溅狮子楼来得解气?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潘金莲配武大郎真的可惜,却从来不想想,既然可惜,为什么不同情?如若同情,为什么不想办法解救?
为什么没人同情西门庆?
李一峰在想,施大爷为什么要把水浒中,最淫荡的两个女的都姓潘?这到底跟姓潘的有多太的怨仇?
而那潘巧云又似乎比潘金莲还不值得同情?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病关索,比武大郎要强不知多少倍?
变态啊!
为什么不叫西门庆和潘金莲,郎才女貌的卖烧饼?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还不是郎才女貌的卖过酒?
这个变态的施大爷啊!就不能让武大郎,财大气粗的去勾搭潘金莲吗?
李一峰心里那个恨哪!
他恨李不赌!
恨这个从小没人管教得好的王八蛋,居然是自己今生最最要好的兄弟!
居然会做出这种,自己想做,却绝对不能不会,不敢做的事啊?
都是没文化害的哪!
如果李不赌多受过几年的教育,他至少应该懂得什么是廉耻?什么叫敬畏?他连做人最最基本的素养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做李一峰的兄弟?
李一峰内心深处知道,他自己也无法抗拒王卓君的美色,说不定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自己也会为之发疯发狂。
但绝不会硬来!
这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操守底线!
但李不赌却跨出了这底线!
他不配做李一峰的兄弟!
李一峰心中怨气郁堵,躺在车骑山主峰下的大石头上,仰天狂吼,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李一峰心中怨气,怒气无处发泄,重新站在一千七百年前,车骑将军谢玄站过的巨石上,对着远方的曹娥江,大声地狂诵着岳飞的满江红,直到声嘶力竭,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