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嶀山一龙
一峰大步往前,大坝上那人听到脚步声,大声喊道:
"李小峰,是你吗?"
一峰高兴地连声应着,很快就到大坝边上。
见这青年居然打着赤膊,忙跑了几步,关切地说:
"你不冷啊?"
那青年使劲摇了摇双臂,做着健美操的姿势,说:
"不冷!这种天气算什么?就算再过三个月,我也不怕。"
说完,高兴地拉着一峰,说: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一峰连忙把背上挎包拿下,递给他,见他只穿着一条牛仔裤,脚下一双旅游鞋,身边及附近,什么都没有了,不由得好奇地问:
"咦!哥哥,我的背包,你的衣服呢?"
那青年哈哈大笑着,说:
"兄弟,你以为我是浪里白涤张顺啊?你看,这平江的曹娥江水,表面平静,底下实则汹涌。你的包,全部被水灌饱了,我哪游得动啊?差点儿命都丢了,还要这包干啥?我是用力一扯,把衬衫扣子扯掉,连衣带包脱下,早随江水流走了。兄弟,哥哥的命,总比你包值钱吧?"
一峰当即大声说:
"这还用说吗?对呀,哥哥,你刚才掉包之时,其实早已料到这结果了吧?这不用说,一个随身挎包而已!哥哥,我可没有那想法噢!"
这青年哈哈笑着,说闹着玩的。
一手接过挎包,一手拉着一峰,说:
"走!小峰,我的家就在前面村里,去我家里再说。"
一峰当即一边高兴地答应着,一边好奇地问: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峰?敢问哥哥叫什么?"
那青年听了,又是爽朗地笑了笑,并不回答一峰的提问,只是从湿漉漉的牛仔裤袋里,拨出一支食指粗细的东西,放在口中,仰起头,对着天边那轮残月,使劲儿地吹。
一峰突然被他吹出的,尖锐刺耳的呜呜哨子声,吓了一跳,只见他这样,略作间歇,连吹三下后,重新把那玩意儿放进裤袋。
也不作解释,也不回答刚才一峰提问,似乎是忘记了,挎着包,一路前行。
此时,天已微微亮开。一峰跟在这青年左边,侧目看他。
透过丝丝了了的晨雾,一峰看他,跟自己差不多高,青春灿烂的脸,带着满是自信的微笑。
不由得若有所思,就紧跟随旁,也不再说。
穿过马路,一峰跟着他来到山脚下,一三间平屋前。
只见屋前道地十分宽畅,低矮的泥土围墙,残缺不齐,四周却有一峰高中时,比较熟悉的吊环,单杠,沙袋,亚铃等健身器材。
一峰见了,微微点头,嘴角带笑。
那青年一脚踹开平屋房门,打开电灯,招呼一峰进去。
说声稍等,走进左边房间。
一峰进去后,见亮堂的灯光下,一张低矮的圆桌不大,五六把竹制的椅子乱摆。
里面墙角,有几张鱼网,直挂在墙上,一支木桨斜靠着网下。
仔细望去,木桨与鱼网间,闪闪的似有蛛网相连,明显的,好久没动。
靠墙一面,零乱地摆着几只酒坛子,和几只木箱子装的啤酒箱。
除此之外,好像并无其它东西。
右边,透过敞开的边门,可以看到一眼土灶头,一口菜橱,自来水龙头下,一只水缸好像没有盖子。
一套煤气灶上面搁着一把茶壶。两块毛巾,倒是十分干净,挂在带面小镜的面盆架子上。
屋内其它杂物,也是一目了然。
左边房门虚掩,这青年刚进去,应该是他的卧室了。
一峰见这英俊神勇的青年,居所竟如此简陋,倒是有点意外。
那青年重新出来,只见他下穿一条弹力紧身牛仔裤,上身穿一件红色的梦天娇体恤衫,脚穿篮底白帮旅游鞋,浓眉大眼,十分英俊;体态健美,胖瘦适宜;双目炯炯,盼顾生威。
白炽炽的灯光下,更显威武而精神。
一峰见了,不由得心底更加坚信,面上不露声色。
这青年出来,看到一峰环视屋内,所现神色,已知心意,当即说:
"怎么样?大失所望吧?"
一峰点点头,朗声笑道:
"是啊!堂堂翻江龙,嶀山及时雨,居然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倒是越发叫我敬佩!"
"什么?小峰,你怎会知道我的绰号?"
"哈哈!哥哥,还不是一样,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叫小峰?"
翻江龙哈哈大笑,说:
”好兄弟,果然聪明绝顶!你既已知道,我就是翻江龙吴杰,自当清楚我手底下,有那么多啰啰,要知道江之东那边,大名在耳的不氏四兄弟,和机智百变小峰小疯子,又有什么稀奇?"
一峰奇道:"可我并没有见到过哥哥呀?"
翻江吴杰正要回答,忽听门外道地里,突突呼呼呜呜地,开上一辆大头幸福摩托车。
车还未停稳,早已走下一彪形大汉,手里拎着两只塑料袋,大踏步走进屋来。
边走边大声叫着:"龙哥,这么早召兄弟们来,又有什么高兴事啊?"
吴杰一声哼哼,不快地责备他:
"叫你起早天亮来时,摩托车停在马路边上,就是不听,你有派头,牛逼!多少人给你吵醒了?"
那大汉搔搔头,尴尬地笑笑,不敢吱声。
正在这时,门外又前后走进三个人。
最前面这个,瘦高个子,脚穿水靴,手里拎一条大鲤鱼,还活蹦乱跳。
后面两个,差不多身高,连相貌都差不多,显然是同胞兄弟,手里各拎着一两只野鸡,一看是猎枪打来的。
三个人前后进了屋,齐声叫道:
"龙哥早!"
翻江龙并不应声,只点点头,搬了条竹椅放到一峰身后,顾自招呼一峰坐。
他随手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一峰旁边。
先前进来的那大汉,早把一只塑料袋桌上一放,另一只凳上一搁。
走进边屋,拿来一摞大碗,一把筷子。
快速地在吴杰和一峰面前摆放好一套,然后打开桌上的塑料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大碗里。
居然是几只煮熟的羊腿,一大块羊肝,和一大垛五香牛肉。
然后提起另一只袋,递给兄弟俩的一个,悉悉索索的,是活物。
边递边说:
"老三,快把蟹煮了,牛肉,羊肝等切一下,龙哥好过酒。"
早有兄弟两个的一位大汉叫老三的,接过塑料袋,与兄弟拿了牛肉羊腿等,双双进去边屋。那边老三在里面说:
"老二,鱼放着,兄弟会剖的,你去外面陪龙哥和老大。"
说完,又轻声在问:
"那小子是谁?这么早,龙哥召唤,为他庆功?"
那瘦高个也轻声说:
"我还不是跟你们一块到的啊!"
边说边笑哈哈地拿着切好的熟食出来,桌上放好,叫声:
"龙哥噢?这位兄弟,我也是头一回碰到,怎会认得?"
说完,冲着一峰笑笑,坐在那大汉一旁。
吴杰一声:
"倒酒!"
那瘦高个连忙重新站起,抱来一坛黄酒,掀开泥封,把酒倒在几只大碗里,倒毕,大声对里边叫:
"老小,酸醋酱油拿来。"
里面应声喊嗳!????
不一会儿,大伙围坐着,举碗痛饮。
吴杰笑说:"小峰,你刚才说,没有看到过我,你仔细回忆回忆,你读高中的三年里,有多少次走过我们村边,岸上的那条堤坝路?"
"啊!哥哥,莫非你就是常常跟白沙,马泉岙等,邻近三村的青年打架的,那个少年混世魔王?"
"哈哈哈哈!????"
"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翻江龙?"
吴杰大笑着问一峰。
一峰笑道:
"在我渡船过来的路上。
一路上,我就在想,三界一带,谁有这般英雄了得,胆大心细,水性奇好的人呢?早在高中毕业前后,我就听人传说,嶀山地面上,有一龙,二虎,四豹,八熊,十六只狼和三十二只磊灰狗。
这江湖上的事,我是读书人,虽不太了解,却也是听到不少。
我想来想去,能毫不犹豫地,全身穿着衣服,背着包的,纵身跳进曹娥江的,除了翻江龙,恐怕没有第二人。
再说,哥哥身上,天然的有股子领袖气质,你的自信,你的从容淡定,却又雷厉风行的行为,在你吹哨子之时,我已经基本确定了。
这四位,应该是龙哥手下的四豹兄弟吧?来!各位,我先敬你们四个。"
吴杰等几个听了,都十分佩服。
那大汉见一峰站起来要敬酒,连忙说:
"先敬龙哥,先敬龙哥!"
一峰大声说:
"哥哥我自会好好敬的,先敬四位哥哥!"
说完,不由分说,端起碗来,把一大碗酒一口气喝下。
那四位都站起来,看看吴杰,见吴杰笑着点点头,就都仰头,把酒干了。
然后各自直接用手抓羊腿,牛肉的,十分豪爽。
一峰见了,倍觉兴奋,又满满地端起边上的一碗酒,对吴杰说:
"哥哥,小峰有幸,结识得哥哥这样的英雄豪杰,真的三生有幸,可惜我从没喝过早酒,但无论如何,定当敬哥哥三碗!"
"啊?!"
那四豹听说他要敬三碗,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样一大碗,没有一斤,八两十足,这小峰,真豪爽!吴杰笑笑,说:
"兄弟,不要这样,来,随意好了。"
一峰岂肯随意?当即把一大碗酒喝下。
吴杰也喝了一大口,见一峰要连敬,连忙拦下,说:
"小峰,慢慢喝,快吃点羊肝。来来来,我们边吃边聊,我先介绍一下这几位。"
一峰听翻江龙吴杰的介绍,很快知道,传说中嶀山下这些有名的江湖草莽英雄。一龙,当然是翻江龙吴杰。二虎,是上山虎傅大海,下山虎吴小江。四豹,老大花豹沈天豹;老二水豹郑宝军;老三毛豹祝大宝;老四白斑豹祝小宝。
吴杰说:
"这些,都是瞎扯。
至于八熊十六狼,和三十二只磊灰狗,都是管事所的老黄,黄所长编出来的。他要弄个人来,去镇镇社会上这些地痞流氓,看我有些本事,所以先把我封了个绰号,叫翻江龙。还有打架象老虎一样凶猛的傅大海,吴小江。这样一来二去,这些人都自动投来。我见都这样了,干脆给他们立下规矩,定了纪律。
但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大事体不犯,小错误时常。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至于逢年过节,国庆什么的,黄所吃定我,叫手下人听话点,我话一出,底下倒是听话的多。
这关键还是四豹代我出面,去赏罚他们。"
一峰听着,不住点头,说:
"哥哥,昨晚你怎么会去我们李家岙的谢家?"
吴杰听了,扫了白斑豹祝小宝一眼,说:
"还不是因为他!"
那小宝听了,激动地问:
"龙哥!您帮我杀来还了?"
原来,这四豹,原是邻近村里的,几个打架不要性命的主,因各人名字中都有一个宝字,四人一回生二回熟,臭味相投结了义。
对外称四豹子。那一年,四豹子打群架,被管事所捉了进去。
这种斗欧闹事的,只要不出人命,大都关个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时,自会放掉。这点规矩四豹自然清楚。
那管事所的黄所长,要培养一个有实力的地头蛇,好去以恶制恶。
他知道吴杰的为人,不仅有武艺,讲义气,更是懂权谋,有魄力,为人正直。就把他叫去,让他收服这四豹。
并早早的故意给他封了个绰号叫翻江龙,知道江湖上不服的人肯定很多,自会去寻他。
那四豹见吴杰,捉进去当天,就直接把他们从管事所里领出,心存感激。
却并不服气。
在摆酒席答谢吴杰,饭店里吃饭时,双方三言两语不合。四豹当时提出要单挑翻江龙。
说若是一龙斗得过四豹中最狠的大豹,花豹沈天豹,从此就听一龙吩咐。
反之,这顿答谢饭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翻江龙那时十八九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机,从少林寺学得一身本领回来,还没正式开张过,当即一口答应。
并说单挑胜之不武,随便四豹中上两个,他输了就叫翻江虫。
四豹中老二为人深沉,他对吴杰早有耳闻,怕自己这边吃亏,见吴杰主动要求两打一,心中已有主意。
当即说既然如此,就去曹娥江边,那有近百平方的大坝上比,若跌下江去,也可试试水性。
这老二上面清风湾村人,从小生活在江边,水性了得,早想好要从水中取胜。
结果那一战,不要说四豹中的两个,就是四个全上,都不是吴杰对手。
四个根本近不了身。
但这四豹见斗不过一龙,都恼羞成怒,早忘了先前规矩,跌倒爬起的,缠着吴杰不肯认输。
惹得吴杰火起,把四只豹子,一只只丢进曹娥江。
那时节,正是六月份,上浦那闸正好关水,曹娥江水面宽阔,相斗之时,又是白天,因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翻江龙丢下四豹后,自己也纵身跳下,踩着水往江中而去,竟然露出半个身子。进入水中后,其余三豹水性一般,只能勉强凫水。
那水豹是有本领,见吴杰也跳了下来,心中暗自高兴,早潜至吴杰身下,想凭自己水底下能憋气两分半钟的优势,拖住他不让透气。
因为他知道,正常人能在水下不呼吸一分钟已是难得,一分半几乎极限,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多出的一分钟战胜对手。
谁知水豹抓住吴杰,吴杰竟不挣扎,任由他摆弄。
岸边围观之人,见江面上只有三个人,湿淋淋的从水中爬起来,还有两人不知去向。
不知过了多久仍不见动静。大伙都开始害怕起来,恐怕出人命了。
正在大伙胆战心惊之时,下游几百米的岸边,吴杰拖着水豹上了岸,水豹一到岸上,早趴在草堆上摊作一堆,大口大口的吐水。
原来,水豹自己两分半的水下极限快到时,见吴杰好象已没了气,仍是一动不动,水豹害怕起来,心想无怨无仇的,不可害人性命,连忙想一块往上浮。谁知头还未伸出水面,低下吴杰却紧紧地抓着他,不让自己上去。
水豹水底下回头一看,见吴杰一手抓住了江心的一只沉船,一手牢牢扣着自己的左手,居然似乎还露着笑脸。
他自己已至极限,于是拼命挣扎,却哪里挣扎得出?一时满脸惊慌,乞求之色。张口想求,早已大口江水灌进……
从此,四豹唯听龙哥的话,不敢有半点违抝。
这四豹,除打架不要性命外,老大好色而力大无穷,平时开拖拉机。
老二专门江里柯鱼。老三老四喜欢打猎。白斑豹老小祝小宝,还有一致命点,就是喜欢赌。
赌技不精,赌心却大,并且赶来赶去的去赌。
这年下来,单在李家岙谢家,已经前前后后输掉一万多,这在当时,简直就是倾家荡产。
小宝已经欠下一屁股的债,日子难过。
吴杰听了小宝的诉说,说谢家赌场,肯定有人会杀猪,但苦于抓不住现,就来求龙哥出手。
吴杰也跟一峰把兄不赌一样,初一不上完,从小也好赌,并跟过师傅,学了一手赌技。
他听小宝说被杀猪,心中替手下不服,就在三四天前,由小宝带路,去了趟谢家,看着小宝赌了一夜。
小宝又输了一千多。
吴杰不动声色,只是在赌散场时,约定过两天再赌,说好赌大点。
两天后,就是昨晚,吴杰筹备了两万多钞票,用挎包背着,孤身一人,前去谢家。
赌的仍是玉牌九。
开始赌前,一峰堂叔布木,按惯例,先安排人手在外面,远,近几处,设好岗哨,约定手电筒光照为号,一切安全第一。
开始赌时,一切都很正常,吴杰出注不温不火,输赢不大。
赌到半夜,吴杰见庄家台面上,钞票越来越多,估计已有两万。
这时,吴杰拉开挎包,把包里的两万块钞票,给庄家照了照,说抢门独看。
这时的两万块钱,在城里可以买套房子了。
这么大的赌注押下,当然是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小屁不敢放。
此时是二关牌九,吴杰独看,自然是只有庄家与对家两个人赌。
庄家脾头拎出,吴杰抢门押下后,庄家色子一掷,猜了七点,猜七轮三。庄家第三副牌。
吴杰抢门头叉,第一副。
两人各自拿好牌,把余下两副移至中间,背面朝上,和头关牌九并在一起。
吴杰从头关牌九里知道,这二关牌里,还有一副至尊宝,一副天天宝,一副地地宝,一副重八宝,可以配四副宝子,另外八只,都是些长短武牌,难成宝子。
吴杰跟庄家一样,两眼对盯,都是一脸肃穆,表情疑重!
吴杰拿到牌后,故意把衬衫袖口卷起来,然后用两只手,并拢双摸自己的牌九。
好牌!!
吴杰早已摸出了四只牌九的点数:
两只各十二点,另外两只,一只两点,一只八点。
地元杠配天天宝,这绝对是一副好牌!
牌面上,只有唯一的一组,地元杠配至尊宝,才吃得了它。
吴杰两眼死死地盯住庄家,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庄家神情刻板,无动于衷,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已好,示意吴杰翻牌。
吴杰双手把牌往桌子中间略一推,用左手慢慢地翻开前手牌,边翻边叹着大气:
"唉!风头不好!前手只出了个头。"
翻转一看,竟然只是丁剌一,也就是八点加三点,比别十大一点点。……
而结果,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庄家,居然把牌往中间一推,说:
"我连一点都没有。"说完,挂拉着脸,站了起来。
正当吴杰不客气地把钱装进挎包,背上肩时,围观的那几条大汉,把吴杰的牌,重新翻看,再翻开庄家的牌,果然,庄家地元杠配至尊宝,而吴杰是地元杠配天天宝。
吴杰输的。
于是那几条大汉,仗着人多,耍起无赖,来夺吴杰的包。
故事就这样开始。
大伙神情紧张地听完翻江龙神釆飞扬的讲述,那毛豹祝大宝奇怪地问:"龙哥,明明你是地元杠的,为啥要自残?变成丁刺一?"
小宝说:"哥,这你就不内行了,龙哥料准庄家一定有副至尊宝了,龙哥哪怕是天天宝,地地宝,也最多是副回牌。
现在龙哥先下手为强,把配成至尊宝的唯一的这只三点先翻出,庄家还敢翻牌吗?"
大宝不服气,说:"那庄家尽管把至尊宝翻出来,明明是龙哥做的手脚呀?"小宝说:
"哥呀!就算是龙哥做的手脚,正常人的思维,哪有做手脚,把自己的牌,做变臭的道理啊?这放到任何地方,都讲不通呀!没有人相信的呀!"
吴杰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庄家双手运牌神速,殊不知我是有充分准备的,我也是为你小宝之故,得罪了小峰兄弟的家里人。"
说完,脸色一整,严肃地对小宝讲:
"小宝,把钱还掉后,从此以后,不准再去大赌,兄弟间小搞搞我没意见,若是大赌在赌,我绝不客气!"
口气严厉,让在座的都肃然禁声。
小宝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答应,决不再去。
吴杰招招手,示意小宝坐下。
转头对着一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小峰兄弟,我是大老粗,自己从小不愿意读书,但对读书郎,和有文化的人,我是特别尊重!
你从我们村外岸边进进出出的,这么多年了,其实我早已知道,只不过你不知道我而已!"
一峰听了,十分激动,听了吴杰刚才的故事,更加激起他对吴杰的崇拜,敬重!
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激动地站起来,又把酒倒满一碗,端着,大声说:
"哥哥,你是我李小峰,至今为止,最让我敬重的人。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反正,我从今往后,认你做哥哥,我做你兄弟。来!哥哥,你意思意思,我干!"
又干了。
吴杰还未出声,坐在他边上的花豹,大豹沈天豹,似乎很不高兴,怪眼一瞪,说:
"我龙哥是何等人物!你小峰什么角色?竟敢自认龙哥做哥哥?我们四豹子,也从不敢自称是尤哥的兄弟呢!"
说完,拿眼看着翻江龙,只要他一个默许,就当场要一峰好看。
吴杰听了大怒,作势想打花豹一个耳括子,看了一峰一眼,抬起的手放下,厉声对花豹说:
"什么?花豹!你好大胆子,没听到我刚才叫小峰兄弟吗?"
说着,环视他们几个,狠声说:
"你们几个,哪个不是管事所里挂了号的主?没有我吴杰罩着,早在吃牢饭了。你,你这花豹,你说说,半个月前那天半夜,你强干的那个发廊女的,你真认识的,她真愿意的吗?
还有你,水豹王宝军,你上个月把人家江水边,水箱里辛辛苦苦养殖的几万支鳗苗,偷去哪里卖了?还有你,你!你们这几个不入流的东西,碰到自己人,还算有脸孔讲义气,见到陌生人,哪一个不是强盗乌龟贼胚?我罩着你们这群专做伤天害理坏事的畜生,我要短寿啊我????"
吴杰越说越气,四豹全部站立着,听龙哥发火,没人敢顶一句。
这时,不知不觉间,屋外天已亮开。
一峰连忙替几位打圆场,讲好话。
吴杰骂过后气有点出了,不好意思地对一峰笑笑,叫小宝把里面那只包拿来,又叫老二水豹,开着老大的摩托车去买早饭。
与此同时,老大老三早把圆桌上的剩余东西整理一空,又找了块布,把桌子擦干净。
吴杰接过小宝递来的包,嗖地一下,把包拉开,对花豹等人说:
"你们来看,就这么一大背包钞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可这位小峰兄弟,根本是一眼都没有看过,换作你们几个,我就不敢肯定,不会不打开来看一看。"
一峰见包里居然有这么多钞票,吓了一跳,说:
"我根本想都没想过,要看里面有什么。"
吴杰说:"我相信!"
接着对老大花豹说:
"你说,小峰有没有资格,做我兄弟?"
花豹老大点点头,不敢再出一声。
吴杰大声说:
"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做兄弟!小峰,去!你我去屋外,有天作证,对天发誓,结拜成兄弟!"
一峰大喜,欢叫一声:
“好!!——”
第六十三章 缘份天定
说完,欢跳着跟随吴杰身后,来到屋外。
四豹中余下三豹,相互对望,觉得不可思议。
想不到三界,乃至全县,连上虞一带,都威名赫赫的翻江龙,居然心血来潮,会与江东这个小疯子小峰结义?
他们眼中,真的看不出这个李小峰,到底出众在哪里?
但这四豹,久随龙哥多年,知道龙哥认定的事,看准的人,绝不会错。
当下相对哑然失笑,齐齐地跟随后面,也来到屋外大道地里。
吴杰来到道地中央,对一峰说:
"小峰,我讨厌那些繁杂的礼节,这样,我们就道地中央跪下,对天拜上三拜,所有闲话捋起。等今后,你或我,哪一个飞黄腾达了,由他好好的,隆重地补办一下结拜酒,怎样?"
一峰听了,十分开心,他对江湖一套,并不内行,又对场面上的那种虚把式,也一向来看不惯。
交友贵在交心,所以大声说:
"这样正好!大哥!一切全听你的。"
于是两个人,在道地中央,朝着车骑山方向一跪,连拜三拜。也不多说什么,更不报姓名年庚,说山盟海誓。
双双站起,一峰牵着吴杰的手,激动不己,大声叫大哥。
吴杰见一峰真情流露,也十分高兴,大呼一声好兄弟!
一峰激动地说:
"大哥!有朝一日,小峰若能扬名立万,有出头之日,我定不忘大哥今日之言,体体面面地为你我补办结拜酒!"
说完,神情振奋,神釆飞扬,似乎已到那时。
吴杰听了,也大声说:"我也一样!"
两个就这样,在吴杰手下四豹中,三豹的见证下,简单地结了义。
后来,翻江龙吴杰,借改革开放的大潮,胆大心细,手段狠辣,处事果断圆滑,为人煞气仗义。
利用大集体转制,这一千载难遇的机会,加上自身的权谋运作,不到十年,居然挣下了几亿身价的产业。
成了整个嵊州,乃至上虞市,都数得上号的,于黑白两道,都如雷贯耳,闻风丧胆的大佬!
而李一峰,与此同时的差不多几年内,却东租西借,居无定所。
进行过贩卖活猪,走私木材,开小吃店,推销皮鞋,进厂上班,做服装等等无数行当,一直起起伏伏,犹如车骑山上飘落在曹娥江上一片树叶,随波逐流,毫无起色。
这都是后话。
回过头来再说,吴杰李一峰两个拜了天地后,重新回到屋里。
一峰仍是兴奋异常,对于通宵不睡,竟是毫无影响。
这时,水豹郑宝军,摩托车开着,直接到了门口。
大宝小宝双双出去,把水豹买来的小笼包子,炒榨面,烤饺,豆浆,豆腐脑等江南特色小吃,拿进屋里,铺了一桌子。
一峰还沉浸在与吴杰结义的兴奋之中,大声说:
"大哥!我说过要敬你三碗,还有一碗未敬,这是无论如何要敬掉的。"
吴杰见这兄弟,是有一股子疯劲,而且看样子,酒量也不错,于是大声说好!
一峰把第三碗酒敬了,抓起几个小笼包子吃着。
吴杰笑着说他酒量不错。忽然想起一事,问一峰:
"嗳!小峰,我半夜三更的,是在赌博;而你,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象呆子一样,在钓鱼潭岸边作啥?当时真的吓我一跳呢!"
一峰听了,哈哈大笑,说:
"我也被大哥煞煞吓了跳,我还以为是哪个釆花大盗呢!哈哈!"
一峰兴奋地说:
“大哥,我跟你说,我有个结拜哥哥,就是李家岙不氏四兄弟中的老三不赌,他昨晚也是追你一班人中的一个。他的赌技,武功和威武霸气,都跟你大哥有得一比。只因昨夜我已受大哥所托,尽管不知包里有什么,但大哥既交我一人保管,我自不可擅自作主,把我嘟哥带来。否则,你和嘟哥,定是英雄惺惺相惜。”
吴杰听了笑着说:
“万一你那不赌兄弟与我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呢?”
一峰笑道:
有我在,嘟哥绝不会不听我言。″
哦?
一峰于是简单地讲了一下与不赌的交情。然后说昨晚,那不赌老三嘟哥,他有个妹妹,十四年前,被人贩子拐了。
自己去年底,从云南回来的火车上,机縁巧合,碰到过一个少女,非常象嘟哥妹妹。
那少女留下六个阿拉伯数字,自己与嘟哥兄弟,不嫖老四,如何如何排査,怎样怎样研究?结果仍一无所获。昨晚在嘟哥新屋吃饭,他爹又是怎样,中秋团圆夜,勾起仿心事。
自己一时侠义心肠,想嘟哥兄弟几个,再抽不出时间去寻,就自告奋勇,担此重任。
在回家给娘做了八月半后,怎样因家里的床,被娘丢掉,以致于没有地方睡,干脆半夜三更出发,今天想先去杭州等等,等等,一五一十地跟吴杰等讲了一下。
吴杰听了,默默地点点头,并不多说。
见大伙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吩咐大宝小宝兄弟俩,把桌子整干净。
只见他抓起桌上挎包,把包里的钱,全部倒在桌上,这倒边问:"小宝,你实话实说,到底借了多少赌债?"小宝尴尬地搔着头皮说:"龙哥,一万二不到些。"
吴杰听了,并不出声,只是把桌上的钱,先筹起两万五,说:
"我这2万也是朋友处临时借来的,得让朋友也高兴高兴,余下的这样????"边说边分钱:
小宝1万3,另三豹各1千,给一峰2千。还有多,就连同2万5,全部用报纸包着。
一峰见四豹什么都不说把钱拿了,知道大哥平时肯定这样分过。
于是他也不客气,高兴地收起钱,连说谢谢大哥。
吴杰把包递给一峰,说:"小峰,这包你拿去,要用的。我一夜未睡,跑了这么多路,又游过曹娥江,酒足饭饱,要睡了。你什么时候走?要不也睡一下再出发?"
一峰笑着说:"大哥,我着实还很兴奋,不睡。我想马上出发,若困了,车上也可睡。大哥你自去休息。"
吴杰听了说适:“好!小峰,等你回来,你带我去认识一下那不赌兄弟。”
一峰说:“大哥,这个自然,我一回转,自是带嘟哥来认你这个哥哥,我的哥哥,自然也是他的哥哥。好吧,大哥你累了你休息。”
吴杰点点头也不多留。吩咐大豹沈天豹,用摩托车送一峰去三界汽车站,兄弟俩一拥而别。
话分两头,这边暂不表李一峰取道杭州,去江苏太仓。也不说翻江龙吴杰,如何如何怎般怎般?
那大哥你讲什么呢?
这回要讲李道平一家。
这时期,义乌李道平一家,发生了许多事。
老左李不抢那天起床后即来与爹妈告辞,临走时告诉爹,别忘了早点准备,马上要去义乌喝喜酒,到时候,大伯伯会专门派车来接的。
李笑梅要结婚了。
日子就定在10月2号,八月廿二。
李笑梅的未婚夫,是武康县的一副县长的儿子。
经过十多年的打拼,李道平已经是义乌小商品商会的会长。
他自己成立了义乌市第一家集团公司,"平腾集团有限公司"。
手下有九家企业,涉及几乎所有的小商品经营外,还有餐饮业,建筑业,路桥公司等等。
主要是主营小商品,其它行业基本上暗中布控。
这时节,各行各业都百废待兴,义乌是全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阵地。
李道平凭着敏锐的洞察力,超强的经营能力;圆滑的交际水平;果断,煞气,老练,狠辣的行事作风;通过盘接,转制,国有,集体资产,早已成为义乌,乃至全省,全国的优秀企业家。
头衔越来越多,什么省劳动模范;改革开放带头人;致富能手;等等等等。
头上的光环已开始聚集。
成了义乌市甚至全国有名的传奇式人物,成为各大媒体竞相报道的正面典范!
这样的身份地位,自然而然地特殊。
他的女儿,要找的婆家,理所当然地要门当户对。
李道平的亲家,是武康县的一位常务副县长,五十多岁的年纪。
为响应国家号召,早早地实行计划生育,只育有一子。
从政以来,一直积极向上,勤政为民,年年被评先进。
是武康很有前途的一个地方官。他与李道平,早年就熟悉,两人意气相投。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却是从不犯规,正而八经。
结成亲家正旗鼓相当,门户当对。
一个财大气粗,豪情万丈;一个仕途顺达,意气风发。
然而两个小辈,却是两情不悦,感觉平淡。
李道平的家业,岂会允许笑梅轻许终身?
而李笑梅的一颗心,早已对老大李不偷痴迷。
自老大结婚后,笑梅心头堵堵的,说不出的烦恼,烦躁。
有时候一想到老大与银花的恩爱,会莫名其妙地,想大喊大叫大哭。
可有时候,一看到银花巧笑涟涟,她儿子一军机灵可爱,又会心情欢愉。
有时候半眼都不想见到老大,可若真的一天不见,一颗心却无缘无故地慌,总觉不踏实不安心。
真的应了嵊县的一句老话:"看看见肚胀,不看见心想。"
笑梅谈过两次恋爱,却没一次成功。
这也难怪,每每笑梅与男朋友在一起时,她常常自觉,不自觉地,拿男朋友与老大比,这不要说是比相貌,她还要比诚实,比勤快,比心肠,比厚道,甚至比良心,等等等等。
并变着花样试探男朋友。
这些,其实那先后两个男朋友,都还能忍受,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当男友在亲吻爱抚她时,笑梅下意识地,把男友当老大。
并真情流露的呻吟着叫着大大哥。
而一旦双方都惊觉过来,一个心里发毛,一个立马推开。
这样的恋爱,哪还会有结果?
就这样,笑梅又恨又爱,又气,又火又无奈。
索性待在家,不再谈男朋友
任由老妈唠叨,只凭老爹作主。
李道平有一次与那领导,久别重逢,饭桌上喝酒闲聊,当双方,一个得知家有闺女未嫁;一个晓得家有郎官没配,两下一对照年龄,正好,当即一拍即合。
副领导的儿子,平时牛头鼻孔朝天,那叫牛气冲天。
他岂会轻易看上一般的女子?当他从老爸手中,接过李笑梅的全身彩照看后,好家伙,立马答应见一见????
李笑梅见过领导公子后,回家老娘金翠花问她,感觉怎么样?她不置与否,说没有感觉。
被她妈好一顿数落,惹得笑挴性起,连说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金翠花于是眉开眼笑,立即告诉丈夫。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一年开春后,李道平一下子买了两辆桑塔纳轿车,一黑一红。
红色的当然是给女儿的嫁妆。
为方便需要,李路遥和李不偷,同时去学开车。
又是学习,又是培训的,差不多三个月,终于早早的,各自领上驾驶证。
笑梅也在培训驾驶开车,但还没领证。
这天中饭后,道平对笑梅说:
"梅儿,国庆节马上到了,三界叔叔,我虽早已通知过,但总归要你亲自去叫一下,这是正理。
你叫上你哥,叫他开车,你俩直接去三界,把叔叔,老三他们几个,早早接来。"
笑梅说:"我听爹的,今天廿八号,离10月2号还有3天,那我下午就叫哥哥去。"
道平点头,父女俩商量已定。
笑梅出门后,却并不去叫哥哥。她直接到老爹公司总部,叫上老爹的汽车司机,开着自己的那红色小车,去义乌来叫老大不偷,让他陪自己去三界。
车到义乌老大老二新租的一大园区边,笑梅叫司机把车停下,让他自己乘车回公司。
笑梅清楚,李银花,李依红妯娌俩,仍住在张郎中家的租房内。
老大老二他们的钮扣针线厂,已经租来这里快一年。
她还知道,银花姐姐又生了个女儿,此刻正在租房内坐月子,依红在家照料她。
而厂里,肯定只有老大,老二,在带着一帮云南,贵州,安徽等外地员工,日夜加班加点地干活。
当李笑梅走进老大简易的办公室,老大正在桌上算着什么。
突然见笑梅到来,不由得十分不自然,那种莫名其妙的激动,惊喜,兴奋,拌随着心慌意乱的不安,种种表情,于木纳的言语中,完全透出:
"小……小妹,你怎……怎会来看我?……"
笑梅却并无多大表情,只说:
"你出来一下。"
老大连忙把手上东西整了整,两个一前一后来到车边。
笑梅说:"走!你开车,我和你去三界,接叔叔婶婶和老三他们。"
老大自与银花结婚后,很少单独与笑梅在一起,尤其是知道笑梅的婚期后,无缘无故一阵失落外,两个更是少见面。
此刻突然听到要他开车,和她去老家,不由得手足无措,心中的恐慌不安,兴奋不已,紧张莫名,种种感觉一下涌上心头,竟是说不出话。
也好在说不出话,否则,老大知道,自己一个开口,恐怕心迹全露。
当下,只轻轻说声等一下,匆匆回厂,交待兄弟老二,说自己,要和小妹回三界接爹妈来喝喜酒,教老二无论如何,都要对嫂子说,是和路遥哥两个去接的,言下之意,并不多说。
老二当然知道个种关节,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
老大回转笑梅这边,接过车钥匙,坐上驾驶室。
笶梅打开副驾驶室,迟疑了一下,重新关上车门,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两个自始至终,都不出一声。
老大驾驶证拿到,已有半年多。
期间,无数次开过大伯伯的那辆黑色桑塔纳,应该说已是熟手。
谁知上了笑梅这辆红色桑塔纳后,居然连续几下熄火。
坐在后面的笑梅,见老大哥哥,慌慌张张的,开车跟自己学车一样,在马路上,象青蛙似的,一纵一纵地,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老大见笑梅笑容灿烂,心情自然大为放松。
人一放松,车子开得也就十分平稳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后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大天生少言,不知该说什么;笑梅一肚子话,却不知如何说起。
就这样,两个默默无言,各有心思。
笑梅满腹心事,心绪不平。
她一会儿想起与大哥哥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一会儿又仿佛看到,银花姐姐幽怨的目光,僵硬的笑脸;一会儿又想着那未婚夫趾高气扬的脸庞。
想到开心时,嘴角微翘,眉眼带笑;想到伤心处,表情疑重,眉头深绉。
笑梅在想:"从今往后,只能永远,把对大哥哥的这份情,埋在心底,从此与毫无情感可言的,那个熟悉的陌生人,过老终身。这样的漫长日子,叫我怎么过?"
笑梅想到伤心处,悲从中来,竟是禁不住地泪水长流,凄凄泣泣。
老大时不时地从反光镜上,偷偷看着笑梅,他忽见笑梅泪流满面,知道这小妹对自己,情根深种。
可他自己,已是有两个小孩的爹了,自己心底下,虽说也是非常喜欢她,可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呀!
此刻看到笑梅无声的流泪,看她哀伤欲绝,真是说不出的心疼。
可又不能,说不上什么,只有深情地,无奈地轻呼:
"小妹!你别哭!别哭!我看到你流泪,真的心疼!"
谁知笑梅听老大这么一说,反而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诉恨,恨爹恨娘,恨老大,恨自己,最后,恨声说:
"我哭我的,你开你的车。"
索性扑在坐位上,呜呜而鸣。
没多久,竟是迷迷糊糊睡了。
老大重重地一声叹息,知道多说无助,见笑梅这样,也就自己专心开车。
他俩两点左右出发的,车到嵊县,已是傍晚。
笑梅早己醒来,见时间已有四点四十几分,再过四十分钟,即可到李家岙。
她忽然对老大说:
"大大哥,我们今晚住嵊县城里,反正明天一天回转,远远来得及,干脆明天早上去接叔叔他们。"
老大言听计从。
于是,老大把车子开进嵊县越州宾馆后面的停车场里,叫笑梅坐在车里等,自己去前台,开了两只房间。
一只标准间,一只单人大间。
等老大领着笑梅,来到单人大间。
一进房间门,笑梅合身扑在大床上,不愿多讲。
老大关上门,见笑梅躺床上不理他,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就怔怔地站了一会,讷讷地说:
"小妹,我看你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下,我去????"
笑梅忽地翻身坐起,俏着脸说:
"你去哪?"
老大讪讪而笑,说:"我去????斜对面我的房间里。"
"我不许你去!"
笑梅语气不容置疑地说。
老大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搔着头,站不是坐不是,手足无措。
笑梅见老大一脸窘态,不由得心中好笑,心想:
"这么个帅气能干的,一个企业厂长,被自己这一喝,居然拘束得不敢动了,看样子,这个大哥哥,真的在乎我。"
想到这里,心中突地一热,站起身,把高跟鞋胡乱踢了,和身扑在老大身上,双手勾住老大脖子,仰起头,掂起脚,不管不顾地亲吻着老大的嘴唇。
边亲边含糊地叫着大哥哥……
老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略略一惊,低头看到笑梅双眼微闭,泪花莹莹,不觉万分爱怜,当下激情相拥,深深相吻!
笑梅真情流露,激情爆发。她早已明白,自己深深爱着的大哥哥,内心深处,也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只是命运作弄人,今生无法与心爱之人斯守,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做别人的新娘。
从此,要规规矩矩,做别人的贤妻良母,再也不能在大哥哥面前任性,更不可能有机会,象现在这样,能和大哥哥单独相处。
心想:“今生虽不能与心爱之人斯守,却定要把自己最最美好的东西,留给大哥哥。”
想到这里,笑梅放开老大,三两下除去自己身上衣衫,知道老大慎言,也并不多说,只是使劲抱住老大,嘴里轻轻叫唤:"……大哥哥,要了我,要了我!我给你,我把我的心给你!"
……
第六十五章 踏破铁鞋
此刻,李一峰正躺在江苏太仓县的,一家小旅馆内,一个小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心情沮丧。
一峰有早早起床的习惯,他六点多起来之后,出去简单地吃了早点,回到房间,重新躺在床上,想心事,理头绪。
出来寻找嘟哥的妹妹,已经十多天了。想尽所有可能,用尽所有办法,却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所以他情绪低落,心情沮丧,进退两难。
一直生性好强的他,命运却似乎专门与他作对。
他回想起,他奶奶和村里老人常对他讲,自己一生下来,娘正好毛病发作,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好几次差点饿死了,全靠奶奶用糊鞋布面的浆糊,一手指一手指喂过来,慢慢活转的。
这些一峰一点没印象,他只记得自己6岁开始,就能漫山遍野的跑,抓来挖来偷来摘来捉来的,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可以吃,就往嘴里塞。
到如今,居然比他的四个哥哥,都高出大半个头。
他对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争强好胜的个性,和落地就能生根的顽强生命力,充满莫名其妙的自信。
可这次他感到毫无办法,根本有劲无处使。
这六个阿拉伯数字,除了电话号码外,再无可能是其它什么玩意。
可这几天下来,他试着打,赌气打,就是没收获。
好几次,对方接通过几次后,被烦得破口大骂过来,气得一峰也有点上火,可只有强忍住,不能发脾气。
他开始有点后悔起来,怪谁呢?
要怪只能怪自己。
可自己,到底是喜出风头呢?还是喜欢挑战难度?
一峰心想:"可能兼而有之吧!
这下怎么办?
这圈圈,是自己设套自己钻,又怪得了谁?"
一峰虽说懊恼,却并不后悔。
这也是他的一大特点,对做过的事,不管做对做错,从不后悔。"
但总不能,长期在这个小旅馆里住着呀!"
一峰继续想:
"不管怎样,总归得走出去,这样躺在床上,肯定不是办法。
好在所花钱还不多,还是出去再讲。"
一峰自言自语的,一边念叨着,一边从席梦思床垫子下,摸出一小叠钞票。
又仔仔细细排查了一下,其它几处藏钞点。
确信只要不是耐心寻找,就算小偷撬门进来,也绝无可能,把钱全部搜寻得去。
他又抽出写字台抽屉,见里面十来张大小散钞原样安躺,不由得微微一笑,重新推上抽屉,关好房门而去。
来到大街上,一峰觉得无从着手。
索性自己安慰自己,静下心来,参观参观这个太仓城。
一峰从小苦出身,步行走路,是他的穷爱好。
所以他开始漫无目的地,任由脚步乱走,东游西荡。
太仓,虽说已有几千年历史,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已是吴国的粮仓。
尽管年代久远,可李一峰觉得,并无太多的历史古迹,人文地貌,可以吸引人。
值得一看的,倒是郑和下西洋的出港口。
一峰兴趣一来,从路人处问明方位,快步寻去。
到了那里,却只见长江口边,海浪浑浊,烟雾茫茫,凄凉荒芜,并不热闹。
一块也不高大的石碑,应是后人所立。
正面刻写着:
"郑和出西洋遗址"
一峰大失所望,这么伟大的一个人物,这么举世闻名的那段壮举,怎么着也得有座纪念馆什么的,怎么就孤冷冷一块石碑?
一峰转过石碑看反面,见刻有碑文,是对这个郑和,七下西洋的伟大事迹,作了个简要的慨括,笼统的介绍。
李一峰对这郑和,并不精熟,只不过知道,他原名马和,又叫马三保;对他太监身份,和是明成祖朱棣的心腹一事,略有所知。
对明成祖谋侄篡位,心有不肖。
见碑文中,说到郑和
"……丰神俊朗,博辩机敏,行如虎步,声如宏钟????"
十分怀疑,心想:
一个太监,那玩意儿阉掉了的,还能行如虎步,声如宏钟?根本不可思议。"
自己从没见过太监这玩意。
却熟悉老家农村里,跟雄纠纠,起昂昂的大公鸡一样,有着鲜艳漂亮羽毛的鲜鸡,却是无论如何啼不起来一样。
这样一想,顿然失去兴趣,索然无味。就转身离开。
一峰看看手表,只有十点多,回旅馆也无事可做,就索性走一步算一步,逛商店,看街景,往人多处凑热闹,无所事事。
李一峰游游荡荡的,来到一小巷处。
见街角一屋,上书
"张溥旧居"。
他对张溥何人?并不清楚,当下好奇心起,走了进去。不一会,一峰参观出来,十分感慨。
想不到这个张溥,一介书生,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不说,居然搞起书生运动,创立"复社",成为天下学者,事实上和精神上的领袖。
影响力之大,远胜当代的"五四"运动。
一峰感叹着一路前行。
忽见前面不远处,有许多人,长长的一溜,抓着路边的围墙栏栅,在观看什么。
一峰快走几步,近前张望。
原来是一学校,在开秋季运动会。
空闲的路人真多,大伙站在学校围墙外,往里看比赛。
喜欢看热闹,这是国人的一大特点,它和猎奇的心理分不开。
这基因,李一峰当然有。
他凑到学校大门前,见一块直牌子,写着:
"太仓县少年体育学校"。
见学校大门紧闭,旁边一小门,倒是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少年。
一峰反正闲来无事,就随着几个少年学生,溜达进去。
一峰进去后,发现这个太仓县的少体校,占地好大,初具规模。
比赛似乎还只是第一天。
这从旁边走过去的几拨学生,相互议论纷纷中可以知道。
一峰跟在一旁,对他们的话题,并不十分感兴趣。
但眼睛可以自由睁闭,耳朵却无法随意开关。
有些话,要听不听,不由他定。
只听他们在说,一百米,二百米短跑预赛,又肯定是王改,王老师所带的那个班,冠军承包了的,其他班,休想匹敌。
这个王老师,真是个人才,天才,等等。
听他们左一个王改王老师,右一个王老师王改,一峰觉得有点新奇。
心里想:"这个王改老师,听他们这么夸他,估计教体育有一手。"
不由得有些好奇,正想和那几个少年搭讪,询问一下,这王改老师,到底有怎样的牛?
忽听他们中的一个在说:
"喂!伟平,下午有游泳比赛呢!一百米,二百米自由泳预赛。你知道吗?"
那少年见伟平同学点点头,兴趣一上,话头大开:
"……游泳才是王老师绝对的强行。他是正规科班出生的,知道吗?听说王老师,象我们这般年纪时,一百米和二百米自由泳,参加全运会的少年组,得过两个全国冠军呢!下午他班上的两个学生,那是绝对的,保证统包两个项目的第一名。"
一峰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不过马上暗暗发笑。
心想:"这个少年仔,真的异想天开,若是十三四岁,就得全国冠军,现在岂还会在太仓?
还会在一个小县城里,默默无闻的少体校里做个体育教师?
可无风不起浪,这个王改,肯定有两下子,否则,不可能空穴来风的。
我反正闲来无事,倒要去见识见识。"
一峰好奇心一时大起,一方面,他对这个少体校,居然专设游泳课,感到惊讶。
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叫王改的老师,多少还有些不服气。
心想见识见识,到底有多少了不起?
于是,他向一旁的几个学生,打听到游泳馆的位置,和下午开始比赛的具体时间。
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半都多,才猛然觉醒,自己跟着的这群学生,一直往某个方向汇聚,敢情是走向学校食堂,去吃中饭的。
不由得哑然失笑,连忙打住,回转学校大门口。
李一峰在少体校附近,找了家小饭馆,知道比赛要到下午两点,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就点了一盘酱爆螺蛳,一盘麻辣豆腐,要了一斤黄酒,慢慢地吮螺蛳过酒。
想起老家谚语:"吮螺蛳过老酒,强盗来也不走。"
不觉笑了。
下午比赛,如期进行。
一峰早早来到体育馆,占据一个观战的有利位置坐好。
因为是学校的运动会,虽说不用买票,但并不宽大的室内游泳馆里,看比赛的人,并没有想象的多,都是些老师和学生,估计也有几个学生家长。
比赛前,一峰远远地观看,寻找那个叫王改的老师。
见游泳池边,有几个穿同一款式运动服的青年教师,差不多模样的,就并不关心。
心里想:"反正等会比赛结果出来,这个王老师,总会让我看到。"
一百米自由泳,比赛结果很快出来。
一峰见到七个少年,其中4号泳道的那个,比第二名整整要快出十几米,泳池单程是25米的,4号泳道的运动员,手都触壁了,第二名好像还有大半池。
这距离,一下子显示出了实力。
等一峰站立着,想看看那4号泳道的少年,上池后跟哪个老师在一起,就可以知道,那老师就是王改了。
谁知一峰刚认定一位,想进一步确实时,池下少年运动员们陆续上来,一下子变得乱轰轰的,哪里还认得牢?
等到二百米比赛时,一峰起身来到最近池处,留意着,那个快步跟着,遥遥领先的,5号池道运动员的老师。
可一峰一边要关注比赛的精彩进展,一边又要留心那老师的形态相貌,结果弄得一头不清爽,两头都落空。
管得了一头,忘记了那头。
最终结果,只是对那个王改老师,留下个模糊的大慨。
只觉得人很年轻,帅气,跟自己差不多。
倒是对比赛结果,印象深刻。那二百米的5号池道的少年,实力更是超过第二名一个池道,25米还多。
而一峰想确认一下,这个老师,是不是刚才4号的那个,却因场面热闹,精彩纷呈而疏怱了。
一峰微觉遗憾,不过马上释然。
心想:"这关我何事?搭我屁界?"
不过又反过来想:
"人家王改老师,年纪轻轻的,应该与我差不多,他即这般有本事,已教出好学生,而我小峰呢?还不知今后何去何从?"
李一峰胡思乱想,一会儿热切地想上前认识一下,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正事还不知怎么收场,却在这里空对付,浪费感情和时间。
这样一想,心里又烦躁起来,对眼前的人和事,一下子失去热情。
心想:"管他王改绿改,七改八改,与我何干?"
心中烦恼一起,当即退出游泳馆,离开少体校。
一峰来到少体校前面那条大街上,见时间还早,就走进一录象室,看了两场成龙主演的武打片,心情才略微开畅。
散场时,天已大黑。
于是,一峰就近找了家饭馆,进去上得二楼,寻靠窗一角坐下。
点了两个小菜,要了半斤装的一瓶白酒,自酙自饮,自叹自哎起来。
"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我今却如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李一峰以酒解愁,反是越解越愁。
想起自己,从小志向远大,却眼高手底,二十出头,前途不定,空有一腔热血,却似无处施展。
如今,陷在这太仓古城,进不得,退不能!怎么办?
一峰想到悲忿处,吟唱着上面李清照的这首词,不觉万分落寞,端起桌前满杯烈酒,一下倒进喉咙。
这边一峰一个人在以酒解愁,难以开怀。
那边饭馆二楼楼梯口,前后上来五个少年,拱着一长身健美的男青年,也来到一峰靠窗这面,于不远处挪开桌凳坐下。
一峰用眼睛一扫,只觉得这青年男子,有点眼熟。
他心情郁闷,自顾不暇,当下并不留意,管自端杯自饮。
上来几人,把那青年,在上座安顿好后,当即有人跑去点菜,有人跑去端茶水,十分积极地献着殷勤。
陪坐着的剩下几个,看着一峰,悄悄地对那青年在说什么。
那青年上楼时,就看见一峰一个人在喝闷酒,此刻见少年们对他指指点点,忙轻声责令几位,少管闲事,不要多言。
一峰感觉得到,这几个少年在议论他,但并不理会。
他一瓶白酒很快喝完,心头郁堵反而加剧,就叫酒店服务员,再加了只菜,又拿来一瓶酒。
一峰忽然听到几个少年,叫那青年王老师,当即留心起来,定晴看他,恍然大悟:
"这个王老师,莫非就是王改?"
当下静静细听,果然听见,这个王老师,在教导自己的这几个学生:后天决赛时,在游泳过程中,一定要记住老师教的,如何换气?注意!动作一定要规范,标准等等。
这不是王改是谁?一峰听了,非常兴奋,就仔细留意起他来。
只见他穿一身灰黑色运动服,五官端正,十分清秀,二十一二年纪,坐在那,看不出身高。
回忆下午所见,应该在1米78左右。
一峰见了,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对他很是好感。
似乎有很多话要与他倾诉,而且越来越有这份冲动。
一峰本来就是个豪爽青年,原本烦恼,郁闷的心情,见到他,暂时忘得一干二净。
只见李一峰端着酒杯,起身,径直走到那青年跟前,笑着,欢快地对他说:
"你好!你是王改王老师吧?认识一下,我是浙江李一峰。"
那王改见状,连忙站起来,奇怪地问:
"是呀!我王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一峰听了,哈哈笑道:
"这个说来话长。王老师,我对你非常佩服!这样,今晚让我作东,咱们边喝边聊!怎样?"
王改对面前这个英俊小伙,豪放直爽的个性,说不出的喜欢。
又对他一个人,似乎在喝闷酒,还真有点好奇。
年轻人性格开朗,就容易性情相投。
他对一峰,也是一见如故。
此刻,听一峰这么一说,当即笑着说:
"好呀!"
这下,同来的五个少年,十分尴尬和别扭。
他们本来说好,五个集资作东,提前把冠军的喜悦,今晚共享。
先请班主任老师吃饭。好说歹说,终于劝说得老师来了,却让这个青年,把请客的机会抢走,这下,他们几个怎么办?
一峰早已看出这几个少年的心思,就大声地对他们说:
"这几位小兄弟,我和你们的王老师,是神交不久的朋友。我来自浙江,马上回去的,今晚难得,让我请客,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吧!点你们喜欢吃的菜去,大哥哥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们了。"
五少年听了,齐刷刷地望着王改,王改笑着说:
"同学们,就这样,不要客气,我看这位大哥哥,是个直爽人,就按他说的,拣喜欢吃的来。不过不许喝酒,饭后早点回去休息,吃好了睡足了,才有精神劲儿,把比赛比好。"
王老师这么一说,手下的这五少年,异口同声地答应。
于是,几个人把一峰桌上的盘筷,移在自己这一块。一峰重新叫服务员来点菜。
这几个少年,也就不客气,各自点了一个菜。
等菜儿一上,他们几个,稀里哗啦地吃了,就辞别老师和一峰,欢笑着下楼回去。
五个少年一走,一峰与王改顿觉清静许多。
两人重新开始,又互通姓名,各道年龄,两个同年,生日一峰大。
一峰健谈,于是把上午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王改饶有兴致地倾听着。
他不喜欢喝酒,却对会喝酒的一峰,十分羡慕。
一峰对王改不喜欢喝酒,觉得奇怪,就问:
"王老师,你咋不喜喝酒呢?酒这玩意,好玩着呢!"
一峰觉得和他很投缘,于是告诉他,自己六岁时,有一次,跟着十三岁的四哥哥,用皮管直接从酒缸里,偷喝自家难得酿的米酒。
结果,四哥哥喝醉了,而自己似乎比他喝得还多,人虽小,反而并不醉。
从此他喜欢上了酒。
尤其是老家那种甜津津,酸丝丝的米酒。
并告诉王改,眼下这季节,老家已经开始酿酒了。
王改听了,哈哈大笑,说:
"我从小爹爹管得紧,没敢喝。再说,上面全是姐姐,也没人带着偷酒喝呀。"
一峰听了,笑着点头,说:
"这倒也是,那现在年纪大了,你爹还管吗?"
王改说:"现在倒不管了,可我十岁进省体校,学校规定,运动员绝对不准喝酒的。"
一峰说:"哟!这么小的年纪,就进省体校啦?上午听你校里人说,你十三岁,得过全运会少年组的全国冠军?是真的吗?"
王改听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这都过去了,过去了。"
一峰见果真是的,不由肃然起敬,又说:
"王老师,恕我冒昧,若是这样,那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象我们这年纪,还是游泳这运动的黄金生涯呀?"
王改听了,不由得脸一红,口中说:
"这个么????"
欲言又止。
一峰见他不好意思说,知道这是人家隐私,也就不好多问。
于是叉开话题,又问:
"王老师,你刚才说,你上面全部姐姐,敢情你家兄弟姐妹也很多?"
王改说:
"是的,我上头有五个姐姐。爹妈养我家,连我六个。我说一峰,你别一口一个王老师,你我都只有二十一岁,月份还是你大,直接叫我名字,这样自然,否则太别扭了。"
"好呀!王改。"
对于称呼和辈分,一峰从来都不肯吃亏,听王改这么说,立马顺势直呼其名。
王改说:"一峰,听你刚才说四哥哥,莫非你家兄弟有六七个?"
一峰笑着说:
"我们兄弟姐妹,是有七个,只不过我上头是四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底下还有一个妹妹。"
"哦!比我家还多一个?好!好!"
一峰听了,不觉暗暗好笑,心想:
"好?好!这有什么好的?"
因是初次相识,也就不能多问。
两个边喝边吃边聊。
一峰拣自己小时候好玩的事,讲了些给王改听。
王改听得两眼发直,惊讶万分。
就这样,一峰的另半斤酒,又快完了。
一峰见王改的那听饮料,也所剩无几,就说:
"嗳!我说王改,我这两瓶,正好一斤白酒,虽说喝得下,但肯定多了。这瓶中还剩一两左右,这样行不行,你喝一点试试?你那个饮料,什么味道?让我也尝尝,怎样?"
王改虽说不喜欢喝酒,但并不代表不会喝,见一峰瓶中剩下的酒已不多,又见一峰这人直爽,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一峰见状大喜,端杯与他一碰,各自喝下杯中的,把酒往王改杯中倒了,拿过王改的饮料,倒在自己杯中,两个举起杯,来了个一碰而尽。
一峰兴头上来,还要再喝。
但王改告诉一峰,明天手下学生要比赛的,说什么都不能再喝,并说:
"一峰,你我一见如故,真的很是投缘。听你讲故事,很有趣。我长这么大,从没什么稀奇古怪的经历,好像都很平淡的过来的。"
一峰说:
"这可不是这么说的,每个人的经历,于自己来讲,实在稀松平常,可在别人眼里,却是新鲜刺激!"
王改说:
"这个有道理。这样,等我们学校运动会开好,我请你吃饭。咱们再好好聊聊天。"
王改想到一事,忙说:
"一峰,你在太仓干嘛?不会马上就回浙江吧?我们运动会后放假三天。我要两天后才有空,你等得住吗?"
一峰忙说:
"没事没事,王改,我空闲着呢!要在太仓住一阵子。"
王改说:"这样最好!今晚咱俩就到此为止吧!你住在哪?"
一峰把所住小旅馆的门牌路一说,王改说:
"离这不远,我回学校,顺道送你走路过去。"
于是,一峰买了单。双双下楼,出了饭店,往旅馆方向步行而去。
两个走在大街上。
一峰仰望天上漫天星星,对他俩欢眨着眼睛;环顾笔直的街道两旁,树叶虽不青翠碧绿,却被霓虹灯装点得象挂满了鲜花,真的似火树银花,煞是好看。
一路上,王改告诉一峰,自己也不是太仓人,而是常熟人。
一峰心中有许多疑惑:十三岁的全国冠军,怎会冷落至此?
为什么从常熟到太仓?等等,但毕竟与他初识,也就不能多问。
于是简单地告诉王改,来太仓寻找一个故人。
至于详细的事,王改不问,自己也不便多讲。
很快,两人来到一峰所住的小旅馆门口,一峰邀王改再进去坐坐,王改说明天的比赛,今晚还要准备一下,说不进去了。
王改临走时,叫一峰这两天,没事可去学校玩,尤是晚上,他都在校的。
一峰点点头,有点不舍分别。
说:"好的,王改,你空时,也可来这旅馆找我。噢,这样,我去问总台,把这里的电话号码给你。你来前打电话,问一下我在不在,免得白跑。还有,家里人都叫我小峰,这旅馆人也知道的。"
王改说:
"什么?你又叫小峰?"
一峰道:"是呀!怎么啦?"
王改疑惑地摇摇头,似乎在回想什么。
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哪里听到过。"
一峰也不留意,和王改来到前台。
当一峰写电话号码时,王改也写下他的联系方式,顺手一折,互相对换。
王改边换边说:
"打电话来时,就说找游泳三班王改。"
一峰点点头,接过纸条,随手放进裤袋,和王改相互一抱,握手而别。
第六十六章 意外之外
一峰回到小房间,打开电灯,快速一扫屋内,见并无异常,就和身躺在床上。
走了大半天的路,加上夜里又喝了九两左右高度烈酒,刚才和王改在一起时,异常兴奋,并不觉得,此刻躺下,全身放松,那又乏又困的味道,悄然袭来,眼皮沉重,实在想睡。
当即双脚互踢,把脚下旅游鞋胡乱拨落,连灯都懒得关,拉过薄被,蒙头就睡,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等到一峰半夜口干醒来,起床倒了杯开水,喝下后重新躺下,一峰觉得头有点痛,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怀疑白酒不正宗,或是海鲜吃坏了肚子,连忙起来上厕所。
方便后却没了睡意,索性打开热水笼头,半夜三更洗澡了。
洗到一半,一峰突地一下,脑海里电光一闪,清楚地回忆起刚才在前台,写给王改的电话号码,觉得十分心熟,仔细一想,记得是327开头,但后面绝不是625。
尽管如此,一峰忽然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想法搞到一本,太仓县的电话号码薄,一个区一个区地,进行模排。
这样虽说比直接打电话过去,来得麻烦,但总归可以知道,这个号码,是太仓县城的,或是哪个镇的,一个什么单位?然后直接寻上门去。
这办法虽笨,却是逐一排除法,省得走回头路。
想到这里,一峰很是兴奋。草草地洗了澡,赤裸裸的重新躺到床上。
为自己这些日子来,急功近利式的做法,感到十分好笑。
可到哪里去弄本电话号码薄呢?
一峰知道,这个小旅馆是没有的。
他马上想到了王改,他们少体校,这么大的规模,电话号码薄肯定有。
想到这里,一峰看了看表,凌晨3点55分,天还远远不会亮开。
心想七点半去找王改,还有三个多钟头呢,耐心等待吧!
一峰计议已定,十分开心,心中做好了一个单位,一个单位模排的准备。
就算太仓不是,还有常熟,苏州,无锡等等,哪怕去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只要这样摸排下去,总有找到的那一天。
一峰信心大增,决心满满。
明知道这样子的办法,无异大海捞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成功?
但希望已在,最大的困难也不怕了!
一峰这样想着,忽然记起昨晚与王改分别之际,王改也有联系号码给自己。
想到这,一峰一骨碌爬起,抓来牛仔裤,摸出那纸条。
一峰一看到王改的字,不觉哑然失笑,自言自语的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英俊帅气的帅哥,这字怎么这样难看?????"
边笑,边轻轻地念:“太仓县少年体育学校。电话号码327625????”
什么?一峰大吃一惊!
会不会搞错?只见他腾地,赤裸裸地从床上跳起,站在地板上,双手捏着纸条,靠近床头灯,仔细一看,再看!三看!四看!哇噻!
再也没有比王改,更漂亮的阿拉伯数字了:
327625!——327625!
千准万确!
一峰心头狂喜,几乎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这等巧事?
一峰怕自己在做梦,就拼命扭自己大腿,啊哟!痛!
笑骂自己:“小疯子,自己扭自己!这么重干吗?
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真的!
一峰欣喜若狂过后,慢慢地平静下来,但仍兴奋不已,根本没了睡意。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甚至故意往坏处想:“
也许这仍不过是个巧合,我要寻找的人,不一定就在这少体校呢!”
这样一想,一峰心头虽呸呸呸地,骂自己乌鸦嘴,但心倒是平静了不少。
他接着深入想:“就算是这个少体校的,可从王改的谈话中听得出,这个学校,都是些十二至十五岁的少年男女,而我所见到的那个女孩,怎么着也在十七八岁以上,难道是少体校老师?哪有那么年轻的老师的?
那或者是老师收养的女儿?”
一峰思前想后,觉得都有可能。
心里想:“不管怎么样,天一亮,就先去找王改,这事对我太重要,无论如何,要王改帮这个忙,或许,他知道也说不定。
可这个小布花,现在该叫什么了呢?”
一峰一边胡乱猜想,一边不停地看手表。见时间只有四点多,一峰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
就索性早早穿好衣服,并洗漱好后,拉开窗帘推开窗。
见外面墨黑隆冬的,就坐躺在床头干等。
一峰等人,等车,有过无数次的等待,却从来没有,这一次坐等天亮,觉得那么慢,那么心急,又那么激动不已过。
他真想马上把眼前的一切告诉嘟哥,老四,巧巧,寿叔,也告诉小妹和丽娜,并告诉所有知道自己出来寻人的人。
可没有办法通知呀!
电话咋不能每家每户通啊?
一峰坐坐躺躺,又在房间里走走停停。打开电视机,却图像不清,噪音太大,而且没有频道,只有关掉。
到后来,一峰趴在窗台上,看窗外灯光照射下的树叶,和树叶上亮晶晶的小水珠。
慢慢的,慢慢慢的,天一丝丝地亮开,烟雾弥漫似的,雾水露水居然有点弄湿了一峰似干不干的头发????
好不容易等到五点半,一峰关好门窗就出去。
一路快步到了少体校,见时间仍是太早,就在校门口,一家小吃部里,看小吃部小两口,女的点火生炉子烧大锅开水,男的搅和面粉做包子馒头,又用豆浆机打豆浆等等。终于干等着吃了早饭。
六点一到,就从刚开的学校小门进去。
一峰本想向校内早起的老师,打听王改老师的宿舍,但知道那样做实在太仓促,太冒失,就强迫自己耐住性,不要激动。
见实在没办法安定,索性随早起的老师,去少体校有足球场的操场里跑步。
重新回味了高中时,早起晨跑的情景。
一峰跑跑停停的,捱到七点,就寻问到王改的单身宿舍。
见宿舍门开着,人却不在。一峰刚想问旁边宿舍的老师,忽见王改正提着一桶水回来。
王改突然看到一峰在他宿舍门口,吃了一惊,忙问:
“一峰,你怎么这么早来找我,出什么事了?”
一峰听了,并不说什么,只是让王改先进门,他一边跟进,一边从裤袋里摸出那纸条,边递给王改,边激动地说:
″王改,这是你昨晚给我的电话号码?”
王改拿去一看,说:“对呀!怎么说?”
一峰于是把自己这次来太仓的前因后果,简要地对王改作了个解释,最后迫不及待地说:
“王改,你说巧不巧?这个号码,正是我能借助的,唯一的一条线索。”
王改听了,也觉奇怪,他详细地询问一峰,那个少女的年龄,身材,相貌。
当一峰比划着告诉王改时,王改沉吟着说:
“少体校应该……没有????啊!?莫非是她?啊呀,啊哈!定是她!一定是她了!真有这么个巧法吗?”
一峰见王改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也激动地紧紧抓住王改两臂,大声说:
“王改,快说,快说!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王改兴奋地抱住一峰,大叫:
“一峰,肯定是心玉!一定是我心玉妹妹!一峰,你说,你快说,你叫什么?”
一峰听了,激动不已,眼睛都湿润起来,大声叫道:“
小峰!小峰!我叫小峰!我叫小峰!”
“对!对!错不了,绝对错不了!去年年底,心玉妹妹广西回来,曾与我说,她在火车上,碰到过一个年轻人,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似乎跟自己很熟,可就是记不起来。后来在杭州一道下的火车,强烈的预感,使她在下火车前,悄悄塞给那青年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告诉她的,我们少体校的号码。在快要到出口处时,她说,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大喊:小峰!小峰!我叫小峰????她当时心头一震,却又一片迷茫,似有一丝记忆,勾起了心底深处的某种回忆,仔细一想,却又虚无飘渺。总觉得小峰这名字好熟,一定在什么时候听到过,一定与她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联????"
一切都不用多说了!
王改激动告诉一峰,心玉在老家,常熟乌山镇。
等学校运动会开好后,后天一早,陪一峰乘长途汽车去常熟。这两天,就安心在这里看比赛。
一峰当然高兴地答应。
接下来的两天,一峰,王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一峰当即做了几件事。
1,立即发电报给嘟哥,上书:“嘟哥,布花找到,不过还未见面,快了,要不了几日可回。”
也不管嘟哥等明白与否,先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2,马上给丽娜写信,告诉她,大功告成,相思万分,不久即能相见。
3,退房,与王改同住一室。这是王改的主意,一峰当然开心照办。
接着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看比赛。
经过一夜的同眠,两个聊天聊到半夜。
一峰很快知道了,那个少女和王改的基本情况。
原来,王改是常熟乌山镇人。
少女和他,是同一小山村里的邻居,比王改小三岁,叫钱心玉。
王改七岁时,那一年冬天,忽然看到,长年没有小孩的,隔壁钱叔叔家里,突然来了个乖巧漂亮的小女孩。
那女孩刚到钱叔叔家时,一双美丽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着惊恐和害怕,乞求而无助。
王改一见,立即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更是说不出的喜欢和同情。
而不如何故,这个大家都叫她心玉的小姑娘,也对王改,有种说不出的依赖。
王改清楚地记得,那天,这小女孩一见到他,就立马扑过来,口中不住地哭喊着,说些听不清楚的土话,好像是在叫哥哥。
一到王改跟前,才知道认错了人,哭得更加凄切悲哀,楚楚可怜????
从此以后,只要王改在家,小心玉就形影不离地粘着他,甚至连晚上都要粘着,不肯离开他半步。
而王改,更是对她百般呵护,从不让同龄人欺负她。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变得越来越相互爱怜,相互吸引,更加难以分离。
这也许就是两小无猜的境界吧。
王改父亲,虽说只有王改这一个儿子,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他管教特别严。
听村里人传说,王改一家,是爷爷带着奶奶,不知从哪里逃荒来的,到这里后,不知何故,一直没有生育。
直到爷爷五十来岁,才老来得子,生下王改他爹。
所以王改他爹,从小受到爷爷奶奶的百般宠爱,甚至溺爱。
成年前,是个败家子,据说败了不少家产。直到后来,才好像是浪子回头。
对这,王改却并不清楚。
王改上面有五个姐姐,加上娘亲,所以,从小王改,既在父亲的严管下,又在娘和姐姐们的溺爱中长大。
一方面,王改规矩听话,从不会做出格倒蛋的事情。
另一方面,王改又活泼顽皮,天性好动,并有点自由任性。
王改从小喜欢游泳。
别的姐妹多的家庭,对独苗一个儿子的,那是绝不可能,会让儿子去江河中玩水。
而王改父亲,却反其道,顺王改喜欢。
只是督促女儿们,严加看护。
于是,从小,王改在二姐三姐四姐等的保护下,对游泳,有超乎常人的天赋。
上小学前,已在乡下,就有水猴这一绰号。
到十岁时,正巧江苏省游泳队教练,到地方寻访游泳苗子时,听说王改的绰号和传闻。
一试之下,当即直接选入省少年游泳队,进行专业训练。
十岁的王改,虽说从不娇生惯养,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远离娘亲身边,到省队里去训练,那个苦,可想而知。
在省游泳队,王改很快显示出游泳方面的天赋。
通过三多年的艰苦训练,终于在这一年的全运会上,十三岁的王改,得到少年组一百米,二百米的自由泳比赛冠军。
但冠军的光环,并没有让少年王改,赢得做人的乐趣和自信。
相反,似乎成了引人注目的讥讽对象。
原来,十三岁的王改,虽是少年冠军,却仍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而未成年的孩子,每个人,都要经历许多难以言讲的隐私,或者说公开的秘密,这其中之一,就是尿床。
而王改的尿床,也跟游泳一样,的确出类拔萃。
这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冠军的荣耀,所带来的喜悦,远不如尿床的自卑,能引起的羞耻!
而同学少年之间,那种对冠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天性的妒忌,导致王改的尿床,成了几乎整个少年游泳队,少年同学们,集体耻笑的典范。
而游泳队主管生活的教练,却对少年们尿床的隐私,居然也来个比赛性的机制,公开,透明,激励!
这对原本苦恼不堪,饱受耻笑的王改,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教练不因势利导,耐心解释和开导,反而也或多或少的一同看笑话。更让王改产生强烈的逃避心思,逆反心理和不平心态。
有一天,王改又尿床了。
而且这次特别多。把床底下,某同学的一双鞋也淋湿了。
那同学一边嘲笑,耻笑,羞辱着王改,一边大声地嚷嚷,让整个宿舍的同学都知道。
一边还一定要王改赔,口中不住地挖苦,讥笑着,尿床冠军,尿尿冠军之类的话。
惹得王改又气又急,又臊又羞又恨。再三请那个同学住嘴,那同学却更加肆无忌惮地,喋喋不休的讥讽王改。
王改急怒攻心,一气之下,端起一面盆水,夹头劈脑地,连面盆泼向那同学,那同学避让不及,被淋得被窝全湿外,面盆边沿正碰到头部,以致鲜血淋漓????
这下,王改闯了祸。
而生活教练不问皂白,直接给王改记大过,并要王改全班作检讨。
哎!又是检讨!!
这事王改岂有脸面作检讨?当着男女同学的面,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检讨说:
″我王改,因尿床????”
所以王改对抗教练,宁愿开除,也绝不检讨!
事情僵持起来。
而第二天,正好王改的娘,由大姐陪着,从几百里外的常熟老家,来省会看宝贝儿子。
娘亲见儿子强忍着,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了解到事情真相后,心疼得当时就要找教练论理。
而王改大姐,则坚决站在弟弟一边,跟教练大吵。
并鼓动娘亲,立即带王改回家。
回家——!
这正是王改求之不得的,巴不得立即走,实在归心如箭!????
少年的草率,让王改毅然决然地,退出了省游泳队。
尽管后来,连省游泳队领导,都亲自出面,来常熟做王改和他娘的思想工作。
但乡下的轻松自由,心爱小姑娘的缠绵粘恋,姐姐和娘亲的全力抵制。
最终,王改父亲,只得少数服从多数,任由王改退队。
这样一来,王改学业上就耽误掉了。
勉强地高中毕业后,王改只能闲荡在家。
但游泳的天赋依旧,水??的名气更响。
所以,当常熟边上的太仓县,成立少体校,开设游泳课时,王改自然而然受到聘请,担任游泳教练。
而这几年下来,钱心玉出落得越发美丽漂亮。
她对自己的身世之迷,迫切地渴望知道。
但一直来毫无办法,只能把这刻骨铭心的迷埋在心底。
第三天,王改带着一峰,乘坐太仓至常熟的长途汽车。
两个人,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王改坦言,自己与心玉的感情,已经到莫她不娶,非郎不嫁的地步。
一峰非常高兴,详细地告诉王改,钱心玉,实际上名字叫李布花。
家在浙江一个叫李家岙的美丽的小山村里,上头有四个哥哥。
四个哥哥,有四个非常奇怪少有的名字。分别叫不偷不抢不赌不嫖,人称不氏四兄弟。
老四不嫖与他,还有自己的妹妹一线,加上布花,四个人年纪相差最多三年,从小在一起玩捉迷藏,丢手帕的游戏。
并且把自己,和心玉的三哥,不赌嘟哥,还有另外一个强龙强哥,三人小伙伴时,就结拜为兄弟的事,也一并说出。
还把嘟哥有一身武艺,下半年马上要结婚等等事情,拣能说的,一古脑儿的告知王改。
王改听得心在神外,一脸惊喜。
快到常熟时,王改告诉一峰,他爹表面刻板威严,其实内心十分和善。
叮嘱一峰,到时见面,不必拘束,害怕。
同时告诉一峰,其实爹爹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好像是在上海。
但从无联系,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
第六十七章 拨云见日
王改带着李一峰,常熟下车后,再改道去乌山镇。转车前的间歇,一峰买了许多礼物,准备送王改父母和心玉一家。
一路上,一峰对王改老家,青山绿水,美丽如画的风景赞不绝口。
而王改却说平淡无奇,对一峰的夸张表情,感到好笑。
沿着婉延曲折的山路,车子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乌山镇。
王改的家,沿着镇边上的一条小河,逆河而上,还有四公里左右的路程。
王改提议,租一辆三轮车,而一峰坚持要求步行,他已经不心急了。
说沿江两边,风景看看,边走边聊,多好的享受?
王改拗不过一峰,只好从一峰手中,分一些东西。两个人大包小包的,或拎着,或背着,一路有说有笑,很快到了目的地。
王改带着一峰,到家见了娘,见爹爹不在。
娘说在田畈劳作。王改把一峰介绍了一下,并把情况跟娘细细讲了。
王改娘听了,也十分激动,很替心玉高兴。当王改问心玉在不在家时,他娘说正不巧,这几日不在,可能又去广西了。
一峰听了,非常失望,又十分郁闷,问:
"王改,你说心玉经常去广西干吗?王改也并不清楚。心中暗想:“
这心玉妹妹,咋不电话打一个,告知一声?”又想到。小山村里,哪来电话?去镇上打,怕一个小姑娘家,没有这么老练。
于是,两个人决定,先去心玉她家看看。
一峰和王改拎着礼物,来到心玉家。
一峰见迎出门的这位大婶,身材娇小,头发花白,看上去年纪好像与王改娘差不多,似乎也有五十七八。
而一峰已听王改讲过,心玉养父母,年纪一个五十六七,一个四十七八。
一峰看了,心中暗想:
这大婶肯定也是个苦命人。
大婶见王改陪着一个小伙子,提着那么多东西,前来走亲,有些困惑和警惕。
但见到王改,十分高兴,就热情地请他俩进屋。匆忙地说着,并不是常熟的,有点不伦不类的土话。
大慨是地方寒酸,不好意思,让客人见笑了之类。
一峰见屋内摆设,与自己老家,农村里的普通人家,一般无异。
三间平屋,也不宽大;他和王改所进的边间,应该是个吃饭间。
一只两眼土灶台,边上一口小水缸;一张小圆桌,周边摆放的椅子,条凳,也与老家差不离。
小圆桌一边,着地堆放着很多蕃薯;紧接着墙角那边,还有十几个老透了的,麻皮老南瓜。
三三两两的几只老母鸡,并不见家里来了客人,而显得文明,照样自由散漫的,并随地大小便。
而一只不大不小的黑狗,开始时追着一峰俩乱叫,当客人被主人迎进屋时,本还想再叫几声,遭主人狠狠训斥后,立即变得摇头摆尾,态度倒是转变得快。
一峰见此情景,油然而生出一股熟悉的乡村味道。
一峰已知心玉不在,但心仍有不甘。
就问这大婶,心玉去哪?
那大婶见这陌生的小伙子,问起自己女儿,疑惑而警惕地望了望王改,操着说不上是普通话的普通话,对一峰说女儿不在家。
王改和一峰私下一商量,决定把此行目的说出。
于是王改拉过心玉养母,于一边轻轻地用常熟话,把一峰前来的目的,直接告诉了她。
那大婶听了,大惊失色,如临大敌。
与刚见面时,那股亲热劲判若两人。
连连慌乱地摇着头,一脸惊恐神色,并要把一峰所送的东西,还给一峰。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出什么,意思却很明显,让一峰快走。
王改见了,很是尴尬为难,看着一峰,一脸的怎么办?
一峰见状,十分感慨。
心想:这也难怪,大婶辛辛苦苦,抚养了十几年的乖女,突然间有娘家人来寻,要认领回去,心中实不好受。
不过,大婶不知有没有想过,这十多年来,失踪亲生骨肉的寿叔英婶,又是如何的受痛苦的煎熬?"
想到这里,一峰真情流露,动情地把这十几年来,心玉的亲生父母,为寻找失踪的女儿,如何夜不能寐,神消形悴,整日暗暗流泪。
几个同胞哥哥,怎样因妹妹的拐走丢失,而自责不已,一直在苦苦寻找等等,耐心地,慢慢地,详细地解释给她听。
并把如今心玉已长大,与王改又怎样的相爱,若回老家认亲,那是凭空多岀了一门骨肉至亲,该怎样仍然这样的,这只有好处,并无半点坏处等等。
把所有的得与失,全部分析给她听。
心玉养母听得若明不明,似懂非懂。
却拿不定主意,定不下心。
正在这时,屋外走进一花白头发的半老头子。
王改忙迎上去,叫声钱叔叔。
一峰知道,是心玉养父回来了。
这个钱叔叔,人虽说长得瘦弱,萎靡不振的样子,却十分明事理,想必对养女儿一事,心中已转过无数次的念头。
他知道了眼前情况后,说出的一番话,让一峰听了,很是同情和感动。
他说:“你这小伙子,你今儿个来寻我家玉玉。要知道,玉儿抱来家里,已有十五个年头了,我们似掌上明珠般的呵护她。
那些年,全社会穷,遍地讨饭的。
尽管那样,咱老夫妻俩,也是情愿自己受苦,也不肯让玉儿有半点委屈。我们这样子待她,实是掏心肝的,真心爱她,巴望着她早日长大。
我们常常半夜睡不着的,只是在想:
这玉儿的亲生父母,卖掉了身上的一块肉,又该是多么的哀痛伤心!
可我们听她姨讲,还一直以为,玉儿因家里兄弟姐妹多,日子过不下去。把玉儿卖了,是为了补贴家用。
哪曾想,玉儿是人贩子拐来的啊?
咳!你说,这不是作孽吗?!”
心玉养母到此时才明白,自己花大钱买得的宝贝女儿,是人贩子拐来卖的,不是她爹娘自觉自愿的。
而这个可恶的人贩子,竟是自己娘家的堂姝。
想到连自己堂妹,都要来骗自己,不由得十分伤心。
自己至今,原本还欠着她钱,而一直内心耿耿于怀,感到内疚。
现今思前想后的才明白,她把玉儿拐来,是来挣姐的钱。想到这,心中说不出地怨恨她,更加地伤心难过,就失色哭了起来。
正当几个手足无措时,王改娘过来,叫王改一峰吃中饭。
见大婶在哭,连忙进行安慰,并坚持着要钱叔夫妇一块过去,说吃饭的人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七个大人,一个二女儿的小该。
心玉养娘就势收住眼泪,但说什么也不肯过去吃。
在王改的硬拉强请下,钱叔夫妇无奈之下,说着客气话,一同来到王改家。
王改父亲已经从田畈回来。
还有一个大姑娘在家,见王改叫幺姐,一峰知道,是王改的小姐姐了。
王改娘早已弄出几个小菜。
一峰见了,都是些时令下酒菜,江浙一带,口味一样,所做的菜也就差不多,这里不一一累述。
一峰见王改酷似他父亲。
只是他父亲个子略矮,估计比一峰还要矮些,但十分清瘦硬朗,且很是健谈。
他一边招呼大家坐下,一边叫小女儿倒酒。
那大婶连忙去厨房帮王改的娘,说什么不肯坐下喝酒。
王改父亲笑笑,就招呼一峰,钱叔和儿子坐下,大伙边喝边聊。
席间,王改问:“钱叔,心玉这两年内,怎么连着去广西两趟,总不会是单单走走亲眷吧?”
钱叔听了,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杯,长叹一声,说出一段心酸往事。
原来,钱叔名叫钱山宝,在这小山村里,是个有名的,老实巴交的农民。
以前农村里穷,等他快三十了,还娶不上媳妇。
那一年大荒,村里来了两个讨饭的女孩,是堂姐妹俩,小的叫阿秀,十五六岁;大的叫阿娇,十八九岁。
都已饿得面黄肌瘦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两个到这小山岙时,十五岁的妹妹阿秀,突然生起病来。
做姐姐的阿娇,良心好,对小山村的乡亲说,自己情愿嫁在这里,只要求好心人,能救救她的堂妹。
就这样,钱山宝在小山村里的书记,队长等热心人的摄合下,结成了这段姻缘。
钱山宝借来钞票,竭尽全力地,为阿秀女孩洽好病,又通过三媒六婆的,和大一点的阿娇女孩成了亲。
姐妹俩见山宝为人诚实,心里暗觉安心踏实。
妹妹阿秀,在山村里住了两个月后,山宝又借来钞票,一部分送她做盘缠,一部分委托她,送给她姐阿娇在家的老娘,做点生活费。
山宝和阿娇,两个人婚后十分恩爱,但就是没小孩。
刚开始日子本身难过,就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等到几年后,日子虽说还非常结巴,却已经能安顿下来,这才有点着急。
但无论见土郎中,吃土草药;还是进庙门,烧香拜送子观音;甚至花钱去大城市求医,却均毫无反应。
这样过了十多年,其间,山宝阿娇,回过两趟阿娇的老家广西。
而阿秀已嫁给南宁郊区的一个居民人家,姐妹俩并没相遇。
阿娇也没与乡亲多言,姐妹俩曾经在江浙的境遇。
那一年,阿秀来常熟看望堂姐,知道堂姐十多年没有小孩。闲话聊天时,建议姐姐姐夫,领养一个。
说老家那边,正好有一户人家,家里兄弟姐妹多,生活困难,想转让一个。
并说愿意促成这事,但要一手交钱一手送人。而且说定,从此不留半点音信,断绝往来。
免得转让的爹娘,心心挂念,要上门来看,害得领养这边,恐对小孩亲热不进,会有隔阂。
阿娇和山宝听了大喜,就拜托阿秀玉成此事。
没多久,阿秀就抱了小玉儿来。
当初阿秀送小孩过来时,阿娇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说不出的喜爱,还对阿秀说,这小孩的父母,真的狠心,把这么漂亮的亲生骨肉,都这么大了,还卖给人家,也不同道来看看,这新的爹娘,条件啥样?
被阿秀一句,人家穷子女多,养勿过才卖的,说好断绝往来的,岂可以给他们知道乖女的落脚点?
阿娇听了,直夸妹妹想得周到。
付钱时,妹妹开价6千。
这样一笔天文数字,山宝阿娇如何拿得出?
但实在太喜爱这小孩了,心里一个劲儿地称值。
就东凑西借的,却只能凑出三千,其余的实在没有办法凑足。
夫妻俩已对小女孩爱不释手,阿娇更是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孩,又亲又哄,为小孩的哀哭而难过,为得到这个小宝贝而开心。
阿秀见堂姐这样,似乎是下了决心,答应余下的三千,她会想办法去借,但借钱的利息,要堂姐堂姐夫出。
阿娇山宝听了,连多少利息都不问,当即满口答应。
于是阿秀好似早有准备,拿出纸笔,要堂姐夫写下借条。
上写:借条今借到阿秀人民币叁仟元(3000元)整。月息贰分,借期两年。定于某年某月某日归还。立条人:钱山宝阿娇??年??月乂日阿娇
钱山宝三千块钞票付掉,借条写好,一并交给阿秀。
阿秀让姐和姐夫又在借条上按了红手印,双方皆大欢喜!
这当中,最最高兴,开心,欢喜的,是阿娇夫妇。
他们俩,见只花了一半的钱,和写了一张纸条,就得到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那高兴劲,甭提多高了。
以至于对堂妹阿秀,临走时说的话,并不上心。
阿秀说:“姐夫姐姐,亲姐妹,明算账,借管借,还管还的哦?!”
当然,这个是当然的当然。
两年很快过去。
线山宝阿娇,把小女孩,取名叫钱心玉,心肝宝贝的心头之肉,心中宝玉的意思。
两年来,小心玉除了刚来的一两个月拼命哭闹外,很快,养父母的全部爱心,终于让并没有多大记忆的小心玉,很快忘掉了痛苦的原因,重新变得活泼可爱。
只是在左邻右舍小孩,一块玩耍中,相互攀比或吵架时,常被当作讥讽嘲笑对象时,那股惊恐,迷茫的刻骨铭心的,却无从抓住的痛苦回忆,才会一阵阵酸痛般的涌上心头。
但好在养父母的真爱,王改改改哥的情谊,终于让小心玉内心安定了下来。
两年很快过去。当阿秀从几千里之外的广西,赶到江苏常熟时,山宝只准备了1千元钱。
当阿秀说连本带息,需要还4440元时,山宝才知道,2分利息的借款,是怎样算出来的。
这一千元,付付利息,还要差440元,若是算上来回路费,这笔债,怎么办?
阿秀大度地说,两年的护养费她出,外加还给姐6千,要抱回小心玉时,阿娇几乎天旋地转,要晕过去了。
于是哭泣着求妹妹,只要不抱回小孩,什么条件都答应。
阿秀顺势提出,借条重新出过,利息还有440元加上,并说路上费用只算60,出一张3500的借条,月息照常。
老实巴交的山宝夫妇,见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当即想都不想,立马签字画押。
就这样,山宝夫妇,得到小心玉这一宝贝女儿,却从此为还这笔债务,一直心甘情愿地辛勤劳作着,并觉得欠着阿秀一份天大的人情。
开头几年,都是阿秀亲自过来。
那一年,山宝夫妇见乖女长大了,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常常要阿秀过来,拿钱换借条。
再说,几番下来,山宝对利息的计算方法,已了然于胸。
那一年,就放心大胆地,叫心玉去,把重新出的借条和钱,送到广西,把旧借条收回。
顺便去看望一下年迈的外婆。
阿秀见心玉出落得这么漂亮,若有所思。
她干这一行,也要有一定的下手,就在心玉回江苏时,正好阿秀也要去杭州做笔单子,她就带着心玉,从广西乘火车到杭州。
谁知道,在火车上,会碰到李一峰?......
而这一次心玉去广西,是接到阿秀电报去的。
去年阿秀见到姐夫姐姐时,就说,只要让心玉跟着她,不出一年,保证所有债务不用再还,还可以有不少收获!
钱叔和阿娇见有这等好事,又对阿秀心承感激,当然同意心玉过去了。
当一峰断断续续,原原本本地,听了钱叔讲的故事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此刻知道心玉去广西,定是参与人贩子的肮脏交易,不由得十分着急,连饭都没心思再吃。
他怕与钱叔等人解释不清,连连拿眼扫了扫王改。
王改会意,就同一峰走出屋去。
两个一到外面,一峰就着急地对王改说:
“王改,刚才听钱叔讲,心玉毫无疑问,陷进人贩子行业当中去了。
这行业,是伤尽天良,拆散家庭的恶事情,国家现在刚刚改革开放,还完全顾不上这一头,但若是抓住,那是要枪毙的。
这心玉,就是受人贩子的害。
万幸的是,碰到钱叔钱婶这么好的人,若是遇到恶人,听说断手砍脚的,让小孩儿在闹市乞讨。这是多么灭绝人性的事啊!"
王改听了,肃然动容,也觉得事态严重。心中更是非常焦虑着急。
知道一峰有主见,忙说:
“是啊!小峰,这事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立即要叫心玉回来,越快越好!另外,你马上问钱叔,至今为止,还欠那阿秀多少钱?最好立即把欠债还上,拿回借条。
另外,这个阿秀,定是个人贩子无疑,私下和钱叔钱婶讲明,你我一定要把她,和这条贩卖人口的毒线拉出来,叫管事局去连根拔起。"
王改听了,使劲点点头,当即与一峰回转。
见父亲和钱叔等饭已吃过,就对着钱叔和他爹等,把一峰的看法,想法和盘托出。
钱山宝和阿娇,已经知道阿秀是人贩子,而且居然骗到姐妹的头上,真不知天下还有多少家庭,小孩受到她的迫害。
如今又把饱受其害的心玉拉下水,正万分恼怒。
听王改说,还要去把欠债还掉,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老实巴交的人,发起狠来,也是双拳紧握,怒发冲冠。
当即说坚决不还这欠债了,立马要去管事所报案,并要阿娇,把阿秀的地址告诉王改,让王改马上拍电报,叫心玉回来。
一峰听了,连忙拦住,叫声:
“钱叔,千万不可这样,这样一来,一定打草惊蛇不说,连心玉都恐有影响。毕竟这个阿秀,人贩子做了十五六年,她们不仅有一整套完整的逃避管事的办法,更是有一大批人员,上线下线的,肯定分工明确,而且个个心狠手辣。
我们当务之急,要先让心玉回来,而且不能有引起她们怀疑的举动,必须想个稳妥的,周全的,让阿秀她们毫不疑心的办法。”
王改父亲,见一峰小小年纪,分析问题切中要害,处理问题全面周到,不禁十分惊奇。
心里想:怪不得心玉老家人,会让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孤身一人出来,办这等大事。
想到这,不由得对一峰暗暗佩服。
于是开口说“小伙子,有道理!如今的人贩子,那是越来越猖獗,若是一个惊动,说不定他们丧心病狂的,拿心玉来要挟。”
阿娇听说心玉有危险,连忙叫老头子不要发火。
她见王改的爹,都在夸这个叫小峰的小伙子,心中更是认定,这年轻人有办法。
于是就不住口地求一峰,一定要救救玉儿,好像心玉已身临险境。
一峰见王改父亲,想得更加深远,不禁暗暗点头。
又见钱婶焦急,关爱之心真情流露,忙笑着说:
“钱婶,事情没有您想得那么糟糕,毕竟阿秀她们,眼下根本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只要我们处置得当,自是可以妥善解决此事的。“
说完,又对着王改父亲说:
“王叔叔,我想这事,我们一定要通过管事局。......”
于是,一峰把心中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大伙边听边点头,表示同意一峰办法可行。
第六十八章 往事如梦
一峰王改二人,第二天一早,就去常熟管事局报案。引起管事局领导高度重视。
立即派出四名精干管事,带着一峰王改两人,直奔广西而去。
这里不讲管事局如何破案,怎样收拾人贩子集团。成功救出钱心玉等受害者。
回头讲讲李家岙李不赌等人近况。
不赌自从兄弟一峰去江苏帮家里寻找妹妹后,过去几个月了。
他心知巧巧已有四五个月身孕,农村里风气讲面子,怕时间拖久了,巧巧挺个大肚子做新娘难看,所以自己起早赶黑地抓紧装修新房子。
眼看元旦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屋里装修基本了结,屋外道地浇水泥地和打围墙实在来不及了,就先把道地整整平,围墙脚上一圈先用水泥大砖毛叠两节,决定婚事办过再完工。
结婚大事情,不赌有许多琐碎事情要安排,忙得来有些焦头烂额。
这天下午,不赌正和爹爹和寿,地下丈人布法商量着结婚时,请早已经定下的外村的厨头大师傅。
什么时候来开菜单?叫谁谁谁打杂?谁谁谁负责借八仙桌?借几张?谁谁谁做动佣人等等。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叫,镇上邮局送电报来了。
不赌连忙起身迎出,接过电报,见上面空空档档写着
″布花找到不日可回家快了”
这么几个字。
不赌虽不能顺当的朗朗读出来,但“布花找到”这四个字,倒是一气呵出。
够了!
当即高兴得大呼小叫起来:“
爹!花花寻着哉!花花寻着哉!小峰真省活!……”
和寿听得真切,禁不住老泪纵横。
一边大声呼减老婆小英,一边忙着吩咐老三不赌,快快拿酒来,要和布法喝酒!
布法也着实替亲家公高兴,也为他自己高兴。
他今生最最心疼却不能明着疼爱的女儿巧巧,终于有着落。
而女婿是合村堡最犟旺的不赌老三。
这下好了,两个宝贝小女儿都成了和寿的媳妇,那高兴劲还用提?
现如今兄弟叔唯一一个女儿,失散了十四五年终于找到,天大的喜事,哪能没有酒?
于是乎,两个亲家公,一对酒知己,侬敬我干,好不热闹!
不一刻,全村人都知道,李和寿女儿李布花小名叫花花的,找到了,在江苏。
是一峰小峰那小疯子找到的。
一时,不赌新屋外道地上,大路上,聚拢来许多乡亲,都来兜市面,凑闹猛。
和寿忙着叫老婆小英,三媳妇巧巧两个,递烟泡茶摊瓜子,让大伙图个高兴。
因家中眼下只有三儿子在家,而这老三字眼又不多,只能吩咐老三,叫来村里一个溜亮的小伙子,嘱嘱咐咐的,叫他赶去三界镇上,给义乌的老大老二拍电报,让他们兄弟把喜讯告诉大伯,两个早点回家帮忙。
又给上海的姐姐和英一封,让她也早点回来。
同时托姐姐想办法转告老四,尽量请假回家。
接下去的日子里,和寿一家,沉浸在忙禄,紧张,开心,甚至是焦虑中。
和寿天天数着指头算日子,盼着一峰早点把女儿带回来。
一晃六,七天过去了,一峰还未见踪影。
和寿表面不急,心里却犯起嘀咕:“
这小峰,说好不日回家,快了。这不日,就是要不了几天呀!怎么过去六,七天了,昨还不见影迹呢?”
和寿转眼又想:
“小峰办事,比较老到的,人又聪明,他讲快哉,肯定有把握才讲,自己思念女儿心急,难免太急了。”
这么一想,心中稍稍安静了些。
但接下去又过去十来天,这李一峰还不见音信。
这天,已经是12月26号了,时近傍晚。
和寿看似漫不经心的,在两枝大香樟树下,与过往的乡邻打着哈哈招呼着,一颗心七上八下,一双眼,一刻不溜地眇着村口大路。
西北风已经飒飒飒地,看他鼻涕都流出,就是不肯回不赌新屋里坐等。
只是焦虑不安的来回溜达着。
忽然,不赌在自家新屋二楼过廊里,冲着和寿大喊:
“爹……!前头弯道口,小峰女朋友来了!”
还未说完,就连忙下楼招呼巧巧一块抢出来迎接。
和寿初听高兴得很,当知道是小峰女朋友时,略觉失望,复又马上开颜过来,知道小峰女朋友来,小峰定然有确信。
也连忙随老三巧巧迎上前去。
不赌的新屋,处在村口右侧。
不赌从二楼远眺村前大路,老远望见小峰女友谢丽娜,正一个人沿着山脚慢慢走来。
不赌早已多次劝爹,不要在冷风口立等,冻坏身子的,可和寿就是不听。
此刻他见谢丽娜来了,当即高兴地告诉老爹,同时和巧巧出门迎上前去。
唐巧巧快步上前,谢丽娜早也看见,连忙紧走几步,迎了上来。
两人一见面,当即揪肩掖背的,叽叽喳喳,咭咭咯咯的聊天好不亲热,浑不顾边上不赌咧着嘴傻傻地笑。
等到和寿上前,丽娜连忙招呼:“
″寿叔叔,我这么早前来吃喜酒,您老不介意吧?”
和寿哈哈笑着,高兴地说:
“哪里会呢?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巴不得你早点来!”
丽娜说:“寿叔,我是小峰叫我今朝来的!”
和寿不赌听了,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静声息气,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只想丽娜快点讲。
巧巧见状,咯咯笑道:
“爹……!让丽娜进屋里再讲,大路口冷风叮当的,喝口热茶再讲勿迟。
多久过去了,还急待在这一刻啊?”
和寿听了,笑道:“看我急的!来!来!来!娜娜,先进屋里,先进屋里。”
边说边大声向屋里喊:“
老太婆!老太婆!你看谁来了?”
屋里不赌娘小英,巧巧娘七娘都在。
小英老远就在喊:
“啊哟哟!大美人儿来哉!”
边喊边轻轻介绍给七娘:
“喏!个就是小峰女朋友,叫……”
还未得小英讲完,唐七娘早已咯咯笑着,迎了上来,边笑边说:
“哟哟!阿姐,娜娜还要侬介绍啊?我老早认识她了!你忘记掉了啊?娜娜我家里都宿过好几夜呢!”
边说边早上前,拉着谢丽娜的手,不住口地在啧啧啧的赞丽娜漂亮。
小英尴尬地笑了笑,立马边笑边与丽娜打趣:
“对,对对!娜娜,你看婶婶我这记性,真当老哉,老哉!老太婆一个哉!”
说完,忙着让谢丽娜进新屋堂前,又忙着拿来热水瓶,倒了大半杯开水,叫娜娜和热喝,会暧身子的。
谢丽娜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放下杯说:
“谢谢婶婶,冷倒勿冷了,这些路走来,正热得舒服呢!”
接着,笑嘻嘻地把事情原委告诉大家。
原来,一峰他们一行到广西后,联系了当地管事局,为安全起见,费了一些周折,延误了半个月时日,终于把钱心玉领出。
但总归要先回江苏养父母家,与他们讲妥后才能回老家。
一峰知道,离电报拍出有些日子了,怕引起大家不必要的担心,而再拍一封电报,又恐解释不清楚。
知道女朋友丽娜闲坐在家的,肯定也十分牵挂,十分焦急的,干脆在事情已有眉目,快可回江苏的头两天,写信给丽娜,让她在12月26号左右,直接去李家岙,亲口向和寿不赌等解释清楚,自己一行,最迟,也会在12月30日前到家,一定赶得上喝嘟哥巧巧的喜酒的,叫大家放心。
和寿不赌等听了,知道小峰又还要从江苏远赴广西,再从广西回转江苏的,方明白好事情总要有些曲折多磨。
现如今知道小峰的确切归期,焦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回头再说一峰和王改,在协助管事和管事的帮助下,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钱心玉。
并成功地剥离,撇清钱心玉与人贩子集团的关系后,一番感人的相会不用细述,侦破粉碎人贩子集团的经过无须多表。
钱心玉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后,心中很不平静。
谈不上悲痛欲绝,说不得欢天喜地。
好在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王改哥哥,芳心大悦。
而对于李一峰,这个似乎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人,激动高兴之余,又觉得有些失落,至于失落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而见这个一峰哥,自从找到自己后,那说不出的高兴劲,简直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样子,也似乎受到感染,一道开心地开心。
一峰三人,征得同去管事叔叔的同意后,辞别他们几个,提前返回江苏。
火车上,王改与一峰商量,趁着下半年时近元旦,体校里课程不紧,赛事暂无,干脆先去太仓体校,前后补办一个月长假。
李布花既然已经找到,总归要回去看一下亲生父母。
而他,既十分向往去看看一峰所讲的灵运胜地,人间美境;更责无旁贷地要陪心玉同去。
所以提前做个准备。一峰欣然同意。
这段日子下来,两人情谊更深一层。
王改有点依恋一峰,一峰也有点舍不得早分手。
等三人太仓办好长假手续,再转车到常熟乌山镇王改老家时,已经傍晚。
钱山宝夫妇,王改父母等,早知道他们这天会到家,所以早已准备了饭菜。
钱山宝还特地杀了一只老母鸡,用煤饼炉子饨了一天。
王改他们一到家,正好吃饭。两家人全到王改家。
王改嫁在同村的大姐,也和大姐夫早早坐家等了。
一番激动之余,双方寒喧过后,大伙围坐一起,喝酒吃饭。
席间,山宝夫妇既高兴又难过。本就话语不多的夫妇俩,对自己女儿的何去何从心中忐忑,只一个劲儿地往心玉碗里挟鸡肉,表情木然,悲喜难辨。
钱心玉知道自己身世后,更加敬重,亲爱自己的养父母。
经过前段日子与那人贩子姨妈的朝夕相处,完全了解了人贩子的内幕,洞悉了人贩子唯利是图,伤尽天良的行为,深深体会到自己不幸之中的万幸。
这些日子来,她早已心中打定主意,终生要孝顺孝敬养父母。
至于亲生父母,自当随这个小峰哥哥回去,好好地嗑上几个响头,以谢他们的生育之恩。
在此刻的心玉心里,已完全忘记了亲生父母的一点印象,明知道他们还健在,并为她自己付出了痛彻心扉的爱,可心玉没有多大的感觉,也没有要立马赶回老家,去见他们的冲动。
倒是对眼前的养父母,却有着似乎他们痛自己也痛的切肤之感。
心玉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是不是不孝,是不是忘本,她就是有那种对亲生父母的淡漠和对养父母的关切。
此时此刻,她看到养父母两个,一副心神不宁,茶饭不香的样子,心似被人揪住般的难受。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们安下心来。但是绝不会离开他们的!
钱心玉想通了这一节,心下释然。
所以她并不多讲什么,只是象以前一样,一口一个妈,一口一个爹的叫个不停,只是哄俩老口开心,好象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又好象就算有事情,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一副粘人的小丫头样爿,重新回到山宝夫妇膝下。
凭谁都感觉得到,她是不会离他们而去的。钱山宝夫妇当然很快明白女儿的心意。
知道宝贝女儿没有要离他们而去的心,故而心结放开。渐渐地变得开心起来,话语也多了起来。
开始时他们俩闷声不响不多言的,席间气氛有些沉闷,这一下,他俩笑逐颜开了,自然带起一桌子人的情绪。
于是大伙有说有笑,场面活跃起来。
李一峰本就是个开心果。
纵然有天大的悲伤事,他也不见得会当着大伙的面表露出来。
现在,更何况他独个儿完成了和寿一家十多年缠绕心头的大事?这是多么值得显摆的开心事?
所以一桌子人,只听得一峰独讲。
讲浙江老家的山山水水,奇趣逸事;天南地北,唐诗宋词。讲着讲着,又替心玉三哥,自己嘟哥吹。
说他嘟哥个性如何倔强,赌技怎样精堪,武功又是怎样了得!听得大伙目瞪口呆。
钱心玉更听得张着小嘴,既兴奋又紧张。
一峰讲故事吹牛皮的功夫又来得个好,让她似身临其境,忘了吃饭。
王改也听得有些入迷。但他一则已听得多了,二则他的兴趣在心爱的女朋友身上。
所以他耳朵听着一峰的故事,眼睛却盯着心玉的脸。
见心爱的姑娘笑容灿烂,脸上肤色在60瓦桔中带白的灯光下,更是粉白嫩红,美艳绝伦,一颗心早已似醉了……
王改的大姐大姐夫,初次与一峰见面。见这小伙子竟这么健谈,很是吃惊。
反而对一峰所讲的故事本身并不注重。倒是一个劲打量着这与自己兄弟一样帅气的小伙子,说不出来的好奇。
钱山宝夫妇只关心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的心思,见女儿爱听,听得入迷,也就陪着欢喜,陪着入迷。
王改母亲她一边招待客人,一边里外进出张罗小菜,所以对一峰的表现有点随大流,嘻嘻哈哈的人笑也笑,不知笑云。
王改父亲王志果,听一峰侃侃而谈,心中暗暗称奇。
心里想:“这孩子,哪来那么多故事?听他讲得头头是道,看王改心玉听得津津有味,想必那些故事定是真的。
而这心玉,听他讲老家给她取名不花,又叫布花,小名花花?哪来这么俗气的名字?
而听他说,她四个哥哥,居然叫不偷不抢不赌不嫖?天下竟有这么奇出古怪的名字?
而又听他说,心玉生爹和心玉二哥不什么的,竟然一顿喝得下二十多斤黄酒?
绍兴黄酒全国有名,自己能到喝两斤,已是村里有点小名气,他们居然能喝二十多斤?
这小孩子吹牛未免吹得太离谱了。”
想到这里,王志果禁不住嘴角带笑,看了一峰一眼,继续心想:“
不过听他讲的名字,倒不会说谎。听他说是心玉的爷爷辈上,不务正业,把在上海滩上诺大的家业赌光败光,这倒是有点可信。”
想到这时,不由得暗暗点头。
继续想:“想当初旧上海,三教九流鱼杂混珠的上海滩,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要不是日本鬼子打进来,那世道,不知会是什么结果呢?”
想着想着,忽然想到自己:
“自己原本叫王知过三个字,当初爹娘老来得子,生下我来,为啥偏偏要取知过?知道什么过错?老爹过世前,还定要我,一定要生个儿子,并把孙子的名字也取煞,叫什么王改?
什么意思?老爹过世,我才改成志果。本想把儿子的名叫做王盖的,看着不吉利,没法儿,改就改吧!
可到底要我们知什么过?改什么错呢?
记得娘亲在时,几番探问,娘亲都不肯实言相告,似是有天大的难言之隐。
真不知爹娘当初在上海时,也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王志果心中压抑,心头疑问几十年了,又不能逢人乱说。
今晚听一峰这小伙子侃大山,不禁勾起心底往事,一发难以自止:
“……只记得娘在我小时,常常说起,我有个异父哥哥,小名叫达达,长大时的学名应该叫家达。至于姓什么?娘至死时才说。”
王志果想起娘去世前几日,几乎天天念叨着哥哥达达的名字,口中只是悔恨愧疚的念:
达达,做娘的对不住!做娘的对不住!娘一生良心不安,从没安过……等等言语。
临走前遗嘱:“过儿,你阿哥达达,姓李,应该叫李家达。你的子孙后代,若是有幸能碰到他,定要向他跪拜,代娘磕几个头!
想到这里,王志果泪眼婆娑,思绪难停:
“这个达哥哥,听娘说比自己要大二十来岁,若是在,应是快八十多岁的人了。咳!过去那么多年了,又没有什么凭证的,哪里还有音信?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娘不说,今生今世叫我怎么会知道?象这小峰所说,爹娘为什么要取这么古怪的名字?他们还有老子在,而我自己,今世咋能得知原委?咳!……”
想到这里,王志果不由得低低一声长叹!
这时,心玉正笑着问一峰:
“小峰哥哥,你说,我三哥哥武功很好的?”
一峰正讲得起劲并已有点累,听心玉问他,顺势停下,点了点头。
“那他的功夫,有没有少林寺觉远和尚那么好?两个人谁厉害?”
她上半年刚与情哥哥王改看过电影《少林寺》,对电影里的觉远和尚,对小师妹一番真心不管不顾,住否住否的,只想做和尚,十分的反感。
对这和尚的英雄形象大打折扣。
心中一直在为小师妹抱不平,今天知道自己同胞哥哥武功厉害,想当然地想叫三哥哥去为小师妹打不平,心中早盼着哥哥比那和尚厉害。
至于电影里的情节,与现实怎么牵扯得上?这一点,倒没细想。
一峰听心玉这么问,早自笑了,说道:“
心玉妹妹,这事,我早也已问过嘟哥了,嘟哥当初就不肖一顾地说,那是电影,电影是拍给人看的,都是些花架子,实际打斗过程中,不可能会有那种现象的。象嘟哥有一次跟他师父过招……”
于是一峰又兴趣勃勃地对王改心玉讲起,不赌常提起的,用电影里陈真的飞毛腿去和达太公过招,结果大败的事。
说明那是根本没有可比性的。也就不知道谁厉害了。
心玉听了,略觉失望。
兴趣大减,有些无精打彩起来。
碍于小峰哥哥兴头,就漫不经心淡淡地说道:“
这三哥哥,年纪还不很大,已有这么好的武功,听你这么说,他师父达公公的武功还要高?这达公公谁啊?这么厉害!?”
王改一直关注着心玉。听她问第一个问题时,就知道她心里巴不得自己三哥哥功夫能胜过那个觉远和尚。
现听一峰讲两者不可比,因而说不上来时,也有些失落。
看到心玉无精打采的样子,连忙接过话头:“心玉,你三哥哥师父是谁,这个我知道,小峰早已跟我讲过。你三哥哥一身本领,都是跟你的太公公学的。”
“啊?我太公公?那不是我爹的爷爷吗?”
心玉说这话时,对着养爹嫣然一笑,意思爹爹别误会莫介意。
见养爹笑嘻嘻的满脸爱意,就回过头对峰说:
“那我太公公岂不是一百廿岁都有哉?还在啊?”
心玉这些天与一峰相处下来,知道自己上面有四个哥哥。此刻心想:
照小峰哥哥说的,大哥哥已经三十多,再怎么着生爹也快六十了。听一峰讲过,爹娘结婚早,小孩生得迟的。那生爹六十多了,他的爷爷?岂不是他的爹的爹?再说了,我是4岁被拐卖的,怎么会一点没有太公公的印象?莫不成这小峰哥哥弄错了,我并不是他要找的人?我倒宁愿不是,省得爹娘难过。”
这样想着,心中竟莫名其妙地有股快意。
一峰听王改说错了,心里想:“
达公公不是嘟哥正经八百的太公,却是滴水不添的师父!嘟哥对这师父的敬重,就算是对他的真太公,也不过如此!”
一峰原本就对家达太公万分佩服,千分敬重。
知道他去世后,大陆无直系后代。每年的清明冬至,除嘟哥巧巧外,更无外人去他坟头添土上香。又心想:“
自己说是敬重他,却也只有那次补办葬礼,去祭奠过外,几年过去了,竟再无去过。”
想到这里,顿觉十分过意不去。所以对王改的话,并不刻意改正。见心玉看着自己,不由得略带伤感地“
是啊!呵!不是,心玉妹妹,那是你家的一个远房上代。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你爹虽只比他小十多岁,却是一直来恭恭敬敬叫公公的。他好象是你真太公的堂兄弟。咳!提起这个达太公公,那叫一个牛!却又那么冤!……”
王改见一峰要讲不赌的师父了,恐怕他又要满腹牢骚替他抱不平,话头若开,怕刹不住。
连忙对心玉说:“玉玉,这个我知道,你三哥哥的这个师父,我早听小峰讲过了,过两天有空我讲给你听。今天,我们三个刚回家来,明后天怎么办先商量商量。”
“对呀!”李一峰大叫了一声,语出突然而伧促,倒惹得在坐的吃了一惊,全都笑了。
一峰为自己的失态笑了笑。他是真的感激王改的提醒,心中十分懊恼自己:“
我竟然把正事给忘了!布花呵不,心玉还在这江苏呀!居然只顾着嘴巴爽快,忘了说正事,真该死!”
一边想一边焦急地问王改:“今天几号?”
大伙见一峰这么着急心慌的样子,更觉好笑。早有王改大姐,笑着替兄弟回答:“今天26号呀!怎么啦?”
一峰对她笑了笑,问王改道:“王改,你忘啦?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我嘟哥元旦要结婚的啊?”
不等王改回答,一峰就对心玉说:“
心玉妹妹,元旦是你三哥哥与巧巧姐结婚的日子,我把你送回家去,就是最大最好的贺礼!你说,你们说,是不是啊?!”
最后一句,一峰朝向大家。
钱山宝听一峰这么说,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女儿刚刚到家里,她哥哥元旦结婚,是必定得回去,让他们全家喜上加喜一下,可这么快就要走,会不会……”
他不安地望向老婆阿娇,阿娇正同时往他望来,同样的满脸不安神色。
他无助地看了看老邻居王大哥,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心玉十分干脆。她心意早定,直接了当地对一峰说:
“小峰哥哥,老家,我是肯定要跟你回去一趟的,毕竟那里还有生我育我的爹娘。我的血脉生命他们给的,这恩似天!但喝了三哥哥的喜酒,我是当即要回来的!这里我爹我娘,亲我疼我养我爱我,这是比生下我还要重的恩情。这辈子,我做牛做马,都要在爹娘跟前报答的!”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斩钉截铁!
阿娇听了,早已泪流满面,眉开眼笑。
横过身去,想把心玉抱在怀里。
心玉早比养娘来得修长,阿娇哪里抱得过?心玉似温柔和顺的猫咪,卷缩着身,理头往她娘身上靠。
此情此景,早已让王改娘亲和大姐,双眼红红的,泪水难止。
一峰见了,也十分感动。
钱山宝听了心玉这么重情真心的话,心里那个舒坦哪!只听他高兴地对王志果及大伙说:“
王大哥,宝贝女儿没白养!有心玉这句话,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呢?这么着,小峰,明天怕怕来不及了。后天吧,后天你带玉玉回去,宽心的来得及的。”
又转头向王知果说:
“王大哥,我俩一辈子邻居,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改改,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他和我家玉玉,老阿哥心里也亮堂。我不怕难为情,也知道玉玉心意,干脆今晚把他俩的事定了!后天名正言顺的,叫改改一块陪去,你说怎样?”
王志果夫妇听了大喜。
他们早已对心玉这小姑娘一百二十个忠意满意,也知道自己儿子与她,早已两情相悦,心心相许。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俩多次私下商量,就是怕心玉年纪还小,一直开不了口。
现今见山宝主动提出,那还用说?!
王志果听了,哈哈笑着,举起酒杯和山宝一碰,高兴地对一峰遥碰,一口干下杯中酒。
忙着叫老婆,快去拿见面礼物来!
王改娘听了,脆声笑应着,早屁癫癫的上楼去。
这下事出惊喜,王改心玉两个心中暗暗狂喜,面上却反而变得面腆,十分的不自然起来。
一峰高兴事情最会起哄,苦于在坐的三个同样年岁的,两个凑了一对,变成假闷芦娃,不好意思放开高兴。
剩下一峰独个,王改父亲,心玉爹都是长辈,没得说,只有和三十多岁的王改大姐夫,寻对儿捉欢喝酒。
开始时那大姐夫,哪里会把一峰这二十零点的毛头小伙子放在眼里?可没几轮干酒下来,早卷了舌头,不是一峰对手。
王改妈很快从楼上拿来一只木匣子。
只见匣子小小巧巧,方方正正,枣红中带着黑色,四角八脚,都用黄铜包角,非常精致。
一看就知有些年头了。
真是古色古香的金贵好盒子。
只见她走到心玉跟前,阿娇连忙陪着心玉站了起王改妈说:“
玉玉,这是改改娘娘传下来的一对金手锔,看看喜欢不喜欢?”
边说边打开匣子盖,递到心玉手中。
心玉连忙接过。
大伙早已看见,匣子内是暗红色的绸缎面上,中间两只小手指粗细的金手镯,浑圆润厚,一条金龙盘绕其上,金光灿灿。一看就是非常昂贵的物件。
一峰远远见了,大吃一惊,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这金玩意呢!
阿娇见王改妈拿来这么金贵的东西,一时不敢言语,口中啧啧有声,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改妈说:“阿娇妹,家里就这东西金贵点,当初我过门时,老太太拿它给我做见面礼的。这些年来,我哪里敢戴?哪怕半夜也从不敢拿来戴的。这宝贝,我是没福份,所以只有看过,从未戴过。现如今,社会越来越好了,相信玉玉这辈,肯定可以大大方方戴着出去的。”
心玉接着这么金贵的礼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望着王改,不知所措。
王改已从刚才的忴持中回复自然,他也不知道爹娘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见心玉手足无措,就上前轻轻地拿过心玉一上手,把它棒在匣子上,柔声说:“
玉玉,阿妈给的,你就收好!去吧,跟阿婶回家去放好。”
钱心玉羞涩地低下头,脸色绯红,娇艳欲滴。
低低的与一峰等人道了声别,自有养娘阿娇陪着,回家去了。
山宝和王改大姐夫都不胜酒力,已是醉了。
山宝强持着想再坐一会,实在扛不住,由王改挽着,送过家去。
王改大姐扶着她丈夫,也告辞回家。
王志果兴头正高,李一峰劲还未上。于是一老一少,两个人继续对饮。
话通南北,酒再三巡。
王志果毕竟不是一峰对手,一峰就说:
“叔!我醉了,我们息手吧?!”
王志果不肯,问一峰:“
小峰,你前面说,心玉的亲爹,还有她二哥,真的能喝二十多斤黄酒?”
一峰笑道:“叔!这是我亲眼所见!”“
那,那,那她三哥哥的……武功,真的……这么厉害?”
“嗯!真的!”
“他的……师父还……要厉害……?”
真的还厉害!”“……他……他叫……什么来着?”“
我们叫他达太公公……”
一峰见王改他爹,右手扶握着酒杯,左手支着头,已经醉了!
醉了!
第六十九章 双喜临门
按照农村风俗,新娘子快要出嫁的那几日,是不能和新郎官见面的。
唐巧巧马上就要做新娘子了,虽说她早已怀孕,肚子都有些明显凸起,反正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在李家岙这个不大的小山岙里,全村人早已知道。
好在李不赌和唐巧巧从小青梅竹马,别人并不觉得出格,巧巧也并不觉得难堪。一切正当自然,天经地义。
有些习俗,该遵守的还得遵守,哪怕是做做样子。
这不!自26号谢丽娜来到李家岙后,巧巧就趁机自然而然的,住到上村头自己家里。
谢丽娜去看望了一峰的老娘后,即有一线陪着,同去巧巧家,与巧巧住在一起。
其实早在上半年,唐巧巧就和一峰丽娜说定,她结婚时,丽娜要来做伴姑娘的。这也是丽娜这么早前来的原因之一。
28号这天,一大早,和寿就让老婆小英,烧好了几大铁锅滚水。
和寿的四个儿子,都已分了家。老大老四四间老屋各两间,面西坐的屋,按照老俗,左手边两间归老大,右手边两间归老四。
老四在上海读大三。和寿老夫妇俩,依俗跟小的住在一起。
老二不抢早已说过,给布法做了上门女婿。
和寿见老婆把两家灶台四口铁锅的水都快烧开,连忙去叫来早已讲妥的,村里一个杀猪师傅。并把老大老二两家都喊起,叫两儿子一块帮忙,先把家养的那头大白肉猪杀掉。
小儿子老四,昨天半夜才到家。上海到温岭有一班长途汽车,必定路过三界。
老四怕半夜渡船不便,便在清风桥头下了车,从清风走了四十几分钟,到家后半夜了,和寿就不叫醒他。
杀猪的热闹,那是农村里又一闹猛事。
除了吃素念佛的老太太,还有那些胆小的大小姑娘不看外,看热闹的人很多。
小屁孩们更是穿进杂出,都喜欢轧闹猛。
杀猪师傅农村里叫杀猪佬。
这天,李家岙的杀猪佬,是个矮小个子,1米6的身架,一百十来斤份量,却是个杀猪宰羊的好手。
年纪只比老大大不了几岁,四十望里的样子。
只见他早把两条长凳并拢摆好,凳脚用稻草绳扎牢。
长凳子一头,脚下放上一只木脚桶,桶底面留着一点清水,水里白花花碎晶晶的,撒了一把盐。
脚桶边溜手处有一石墩子,上面搁着一只岙斗,岙斗里盛满了清水。
岙斗边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寒光晃晃的,一尺来长的尖刀。
一切准备就绪。
只见这小个子,叫比他自己身板大几乎一倍,人高马大的老二不抢,先进关猪的猪栏里。
再三叮嘱老二,到时,只须抓住抓牢猪尾巴,使劲儿拎起,让猪的两只后脚悬起。
又吩咐老大,等猪窜出栏时,揪住猪的任一只耳朵……
老二得令,兴冲冲先开一缝栏门进去,急忙忙去抓那条猪尾巴。
右手一把抓住,就粗着喉咙大叫:“抓牢了!抓牢了!开栏开栏……”
小个子连忙放开猪栏门,老大连忙扑上去揪耳朵……
猪屋外早已围着十来个小屁孩,探头探脑的来瞅热闹……
三百多斤的大白猪,似乎明白大难就要临头。
也许它此刻才想通:
″为什么这么早,女主人就来喂自己吃早饭?为什么还特地加了香喷喷的新糠粉?为什么女主人今儿早上,哄我的话特别的温柔柔糯?……”
一切都晚了!!??大白猪不甘心,它从老二一进去就彻底明白了。
老二一抓住它,小个子一开栏门,大白猪突然一个发狠,嗷嗷嗷的尖叫声震人心魄。
边叫边使劲儿地往小个子身上冲来。
老二冷不防,猪尾巴又是上下棱大的,这下好!
一个滑溜,挣脱了……
有道是伤铳野猪比虎凶。
大白猪虽说不是野猪,可人要猪命,猪岂肯束手就擒?
三百多斤的猪,横冲直撞起来,谁敢与之争锋?
小个子经验老到,看大白猪一个箭步冲向他,早闪身一让,避了开去。
可老大吃了亏,那悍猪狠命冲出,半开的猪栏哐当撞翻,老大正在栏门这头,一不留神,跌坐在地。
好在猪栏外还算干燥,老大连忙爬起来,掸了掸屁股,冲老二尴尬笑笑,别无他法。
大白猪一冲出猪栏,自以为胜利在望,欢快之极,就呜呜呜地乱拱乱撞。
一众小屁孩四下散开,欢快地东拦西挡,却实是虚张声势,装腔作势。
尽管众小孩装腔作势,作用还是有。
这大白猪一不领会,二不接头。
冲到东,见有人拦,匆匆掉头;撞向西,又有人挡,急急返身;却见后面老二追得紧。
正所谓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又不知道歇脚换气,只鼓着劲的乱闯乱撞。
很快,二师兄一身蛮力拼完,气喘吁吁之下,有些力不从心。
被老二瞅个准,一个箭步上前,劈手抓住猪尾巴,连忙把另一只手赶上,双手紧紧抓着,使劲儿拎了起来。
大白猪撕心裂肺地嚎叫着,前脚拼命乱刨泥地,却只能原地踏步,没了办法,乱了方寸。
说时迟,那时快!小个子瞅准时机,嗖地一手操住大白猪一条前腿,轻轻一扳。
二师兄单腿难撑,扑翻在地。
早有老大赶上,与小个子死劲按住猪兄前身。
老二力大无穷,也已紧紧顶住猪兄后脚……
和寿早准备好了破布绳,赶上前,帮小个子把猪兄的前左腿吊上了后右脚……
先前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东西,早东仰西翻。
小个子重新准备妥了,要叫老二老大帮忙,把大白猪抬上长凳。
早见老二双手抓住猪兄的前腿后脚,大吼一声,一个人把大白猪拎上长凳。
于是乎和寿,老二按住猪后腿,小个子,老大按住前边。
小个子口中大声嚷着一句听不真切的话,估计是向猪兄告罪了之类的话,准备下刀。
小屁孩们轰地散开,或转背,或用手遮住双眼……
大白猪凄厉长啸……
和寿老婆小英,一个人面向门角,口中念念有词……
和寿在老屋那边,指挥着老大老二和两个媳妇杀猪宰羊,杀鸡杀鸭的忙碌。
不赌新屋这边,却是有道平指挥着不赌,和不赌的曾经放牛的几个手下,铺橱板,搭棚子,摆设八仙桌,贴红喜字,对联,挂红灯笼等等,忙忙碌碌,真的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次不赌办喜事,李道平只来了一个人。
他老婆金翠花也没有一道过来。
道平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怨气,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家里的事,道平甚至连兄弟和寿也不讲。
和寿一直来对这把兄最是敬重,见哥哥的小车司机,只送他一个人前来,下车后阴沉着脸一副不舒心的样子,只道是哥哥摊子铺得大,烦心事儿多,也不好多问。
其实道平是和老婆争吵了几句过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长子路遥。
李路遥自从妹妹笑梅结婚后,就一直寻事作孽的,从没给爹娘好脸色看过。
尽管早已分家自立门户了,却一天两餐都在爹娘里吃饭。
一年到头只有从爹娘里拿钱拿东西,从来不知道买点东西孝敬父母。
他也在做小商品生意的,凡是从爹爹的公司中拉出去的货,从不付款外,还隔三差五地从爹的公司来支钱。
刚开始时道平的公司,财务是金翠花管的。翠花是个很要强和要面子的人,儿子外面欠着的货款,讨债的却讨到她这边来。
头几回数字不大,翠花唠叨几句,替他打发。可路遥一发而不收拾,数目也越来越大。
如果翠花不给,他就横挑鼻子竖瞪眼的,寻事作毒。鼓捣欠债客户天天坐在公司要。
定要满足了他才肯歇。为此,道平没和翠花少吵。
后来,道平想了个办法,让翠花回家,只管家务不管财务。
财务让其他人管,凡支出账目,非他签字不付。路遥从爹的公司里没了撤,就到家里来要。
今天讨1万,明天要2万,不给他,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翠花心慈,总归是自己生的儿子,孙子都老大了,哪里拉得下黑脸?加上道平生意越做越大,只要不是大数目,基本上打落牙齿肚里咽,有苦自晓得。
李路遥一直对嵊县三界这门亲戚不认账。
私下里当着百众面,埋怨他爹是头脑发热,哪根神经搭牢之故,会结这穷得来答答滴的这门亲。
所以自那次灌醉老二,自己差点被李一峰呛死后,基本上不再与老大老二交往。
对三界,更是断脚筋似的不肯再来。这几日听娘说三界那犟头老三元旦要结婚,早就申明自己要去哪去哪的,坚决提前没有空了。
却又生怕他爹的个性,定要大方地去资助三界佬。所以这天中饭后,带着老婆,又到爹娘屋里。
见爹不在,就死皮癞脸的,软硬兼施地要问娘拿10万元钱,说要换车了。
金翠花听他这次开口竟要10万,不由得又气又恨又急,这一下她哪里拿得出?
就算有,这数目也超出了她的承受限度。所以一口回绝,并唠唠叨叨地不停地数落他。
路遥见娘不肯,本就有点气急败坏,见娘还要数落他,更是气不打一处,火横生两边。
当即掼东摔西,敲桌打凳的耍起无赖来。金翠花见他闹得分寸都没有了,气得生了肝火,动了骂场。
忍不住地连媳妇陈晓霞都数落进去。
这下好,捅了马蜂窝。这陈晓霞,本就是个寻事作乐的主,李路遥的所作所为,原本是她在幕后策划,扇阴风点鬼火的。
此刻婆婆把她扯上前台,这还了得?
只见她当即呼天呛地,哭爹喊娘的干嚎起来;说东道西,指桑骂槐地抢白起来。
把在楼上午睡的李道平吵醒了。
道平其实早已听见楼下的吵。
只不过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市面越做越阔,心里的蓝图越描越宏伟。
他哪里会去关注家长里短的这些小事情?路遥的不孝,外面对他的哪些负面的传言,虽让他心里一直很堵。
但喏大的事业刚刚开始,他真的有许多许多更重要的大事,要思考,要衡量,要安排,要落实。
所以他对楼下老婆儿子的闹,并不十分放在心上。毕竟长子传家立业的,真的等到自己老了,自然会让路遥明白作为长子的责任和担当。
这些年来,道平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如以前,以为是没有休息好之故,因此对下面的吵闹声置之不顾,管自休息。
但媳妇哭天败地的吵了,道平哪里还休息得安稳?
这变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
李道平一下楼,倒是让李路遥收敛不少。毕竟他对他这个爹,还是存三分敬七分怕的。
连忙示意老婆,不要闹了。媳妇陈晓霞对公公倒是七分敬三分怕的,原本想再噪刮几下,见了公公威严的目光,自是少了胆怯了心,扭扭捏捏的干泣几声,慢慢熄火。
金翠花被媳妇这一闹,心里那个无名火哪,正不知该向谁撒?
见老公下来,当即不顾老公神色,一肚子委屈怨气,全倾向道平。
把这一年多来,这个不孝儿子的种种不是,全部抖落出来。
更是把这次来家,定要10万的事,也悉数说出。
李道平虽说知道,并多次听老婆说起过长子的事,但对他这一年多来,竟然无数次来伸手要钱要货的,数目累计已到瞠目结舌的地步,却是才知道个确切。
而这一次居然狮子大开口,竟然要10万?当老子印钞机啊?
李道平听了,气得全身发抖。这不了得?但媳妇在,作为一个有头有脸有身份地位的人,怎么能不顾体面当着媳妇面骂儿子?
所以尽管道平气得嘴唇皮墨乌,用手指着路遥,你你你的,横过来对着自己老婆,大声地你了出来。
真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骂老婆不知家教;骂老婆教子无方;骂老婆宠掼路遥,真的连路都没了!
边说边恨,很天恨地恨自己,恨自家屋里,出了不孝儿子;恨古老人老话:宁可出呆子,不可出败子……
金翠花原本想老公来撑撑腰,仗着老公的威势,压一压儿子媳妇的气焰。
谁知道老公不帮自己,反倒骂起自己来。这下,所有委屈所有怨气,只能哭天喊地的出了。
李路遥夫妻俩见势头不对,早偷偷悄悄地走了,哪还敢再呆半分钟?
正当李道平骂骂咧咧,金翠花哭哭啼啼,闹得不可收场时,女儿李笑梅回娘家了。
李笑梅回娘家,本是想与爹娘商量去三界的事。这一年多来,她虽不与老大联系,但三界老三元旦要结婚的事,还是听爹娘说过的。
她已生了个女儿,四个月了。近期有些日子没回娘家来看望爹娘,这才刚到家不远,就从车里望见,老家屋门口,有三三两两的乡邻聚在外面交头接耳。
正在耐闷时,见哥哥的车子开了出来。笑梅忙开车迎上,慢慢交汇时摇下车窗想打招呼,却见哥哥只慢得一慢,停都不停,直接去了。
笑梅十分不解,连忙开车进了爹娘老屋院子,停好车下来,就看到眼前一幕。
笑梅见爹娘几十年了,从不这个样子的。心知定是哥哥惹的事,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见娘哭得伤心,看到自己更是歇不下来,越发噎噎咽咽起来。笑梅不知如何安慰,又不敢问爹爹。只好陪着娘亲,早也是泪水涟涟了。
到最后,笑梅强劝硬拉着翠花,把她扶上车,告诉爹,让娘去她家里住上几日,去三界一事,到时再说。
李道平见女儿到家,气头已收。
但一时间哪里涎得下脸给翠花陪不是?见女儿拉娘去她家,心觉不妥,也没办法,只好任由女儿开车回去。
这下,李道平见喏大一个家院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更是索然无味。
看看手表,27号下午两点不到,干脆到了办公室,叫来手下一个得力助手,安排了元旦前后的事情,吩咐叮嘱了几句。
叫上小车司机,直接去嵊县三界兄弟家。
李路远正在读大三,为了考研读博士,他非常用功。李道平就没让他知道不赌的婚事。
照和寿的本意,橱板到30号这天才摆放。农村里有不成文的习俗,哪家有婚嫁,乔迁等喜事,只要橱板一放好,三亲六眷左邻右舍的,全部自觉自动的会聚拢来帮忙,主人家就要开始管吃管喝了。
27号这天,和寿见大哥道平这么早赶来,欣喜之余,一切事情,自有大哥作主了。
李道平心情不爽,却又无从申诉,一到兄弟家,就只想喝酒。
和寿提议与他一块去不赌新屋喝。路过布法家时,正好布法也在,当即叫上他一同前去。
道平早已知道布法与唐巧巧的真实关系。布法公众身份是老二不抢的合法准丈人,却也是不赌如假包换的地下岳丈。
整个李家岙谁不知道?除了布法正配豆腐桶,谁能管得了?所以他是名正言顺的早已对老三家直进直出,毫不做忌。
他见李道平这么早就前来捧场,十分高兴。他自然是当仁不让,官面堂皇要作陪。
所以和寿手一招,布法早跟上。
于是三个老伙计,自是摆盏推杯的,痛痛快快管自喝酒。
推杯换盏中,和寿问大哥,什么时候让早已定下的,本乡外村十里八村有名气的厨师大师傅进场时,道平兴头喝得正高,当即并不多想,就说明天开始。
就这样,28号一大早,和寿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谢丽娜,一线陪着唐巧巧,在巧巧家嗑瓜子,剥花生,喝茶聊天。
唐巧巧虽说马上要做新娘子了,也只是走个形式过个场,所以并无太多忌讳。
可总也不好意思,赶去村口不赌那边帮忙干活。
巧巧娘也一样。所以巧巧娘俩,越是临近日子,反而越是清闲无事。
同大多数待嫁姑娘不同,巧巧早已把所有要置办的东西,直接买好放进新屋。
村里只有唯一一条大路,巧巧家在上村头,再往上还可去往谢灵运古宅,还是有石弹大路铺着,但已经是盘盘弯弯的上坡路。
谁吃得饱饭无事做,要把嫁妆先从村口抬上去,家里放放,再抬回村口不赌新房?
所以这几日巧巧娘俩,闲得来出虫。甚至连中餐晚饭,都有不赌会派人送来。
好在有丽娜一线两人相陪,倒也容易打发时光。
冬天的太阳,着实让人亲热。
四个人小太阳晒晒,五香瓜子嗑嗑,悄悄话讲讲,辰光过得老快。
很快,太阳偏西,鸡娘婆要归笼,时近傍晚。
正当巧巧她们几个,准备把凳子收进屋里。忽然,毕直通往村口香樟树下的这条石弹路上,一下子多出许多人来,闹轰轰的都往村口汇去。
一线少女心性,见状早已放下凳子,一溜烟往下面跑去看热闹领市面。
巧巧丽娜知道下面肯定有事发生,碍于习俗,巧巧只能翘首远眺,丽娜陪在一旁,因是客人,自不能莽撞前往。
两个都心痒难耐,十分好奇之际,忽见一线远远跑回,边跑边喊:“
巧巧!……巧巧……!花花回来啦!……花花回来啦!”
还未到跟前站停,气喘吁吁地说:“
丽娜……姐嫂……五哥寻回来的,五哥寻回来的。……喏!……村口真热闹啊!我听到消息后,半道上跄回来告诉你们的,我这就回去!我要去看花花了!……”
边说边当即掉头,远远的去了!
“花花回来啦!……”
面对这久已期待的喜讯,唐巧巧还是激动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旁边的谢丽娜,虽与花花从未谋面,但久闻其事,心里也早已知道这几天会到,此刻听到消息,仍是莫名其妙的感动,无法把持的也流下了泪。
巧娘哪里还顾虑什么风俗?还忴持什么?招呼女儿两人一声:
“我也去看看!”
说完,匆匆忙忙上大路而去……
王改尽管多次听一峰,讲他们车骑山下的老家,奇特,独特的地形地貌,人文历史。
但此刻见小山谷口一个转弯,里面又是青烟袅袅的一派人间仙境,还是禁不住地大声赞叹起来!
钱心玉却似坠入梦境……
眼前所见,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迷茫;真的似真如幻,似近如远,似实如虚,……
此时此刻,她心中既激动万分,又紧张莫名,既兴奋异常,又有点害怕。
只见她双手紧紧牵着王改的左手,一颗心扑扑乱跳,手心,额头微微已有汗水。
机械地跟在一峰后面,贴在王改身边,慢慢挪动脚步。
当她走在两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时,那股熟悉的味道突然泛上心头,是那样的真切,似乎伸手可捉。
却又忽然离去,在很远很远了,一脸淡淡的迷茫神色。
穿过夹道人群,听到声声入耳的乡音,轻软柔糯,是那么的亲切,仿佛非常非常熟悉,却又迷迷糊糊的陌生。
那赞美自己漂亮的土话,似乎全部都听懂,可又似乎并不全懂:
″哟哟哟!花花出落得介漂亮哉啊!……”
“奈介会介象老四咯啊?!……”
”真当好看猛过呢!“
……“啧啧啧!象个象个!”
“喏喏诺!看伊个嘴眼鼻头,跟伢四仔,真个象印糕板印出来一样!”
第七十章 情切意真
李一峰象个得胜凯旋的将军,带着胜利的喜悦,高兴地和乡亲们打着招呼。
领着王改布花,穿过香樟树下,快步来到不赌新家。
老三老四等一大群人,早象喜迎将军归来似的,把一峰王改身上的挎包接过,簇拥着一峰三人,欢天喜地,热热闹闹地往家里迎。
早有人在屋前路边两旁,放起窜天双声炮。
只听得先“呯!!”的一下,紧接着,“呜!!”!——地,尖叫着窜上半空,“嘭!!”地在天上炸开!
窜天炮此起彼伏,自是热闹非凡。
而紧接着在新屋道地边,预做院子台门口的位置。
早有两少年,各用一根竹杆挑出了两串万发炮,点着。
只一刹那,便似万炮齐发,万鼓齐鸣,万马奔腾的劈里拍啦的之声,不绝于耳地,震得耳膜嗡嗡响。穿插着“呯!!”“嘭!!”的窜天声,早把所有的闹猛声全部淹过……
等炮仗声趋于平静,原先热热闹闹的人声依旧,而此刻听来,倒是安静了许多似的。
和寿小英等一众长者全站在堂前廊下。见一峰等上前,全部迎下台阶。
小英泪流满面,拉着布花的双手,早已是泣不成声!和寿站一边,也已老泪纵横!
老四用力抱着一峰,双手乱敲,竟是一个劲儿吼答吼答地哭。
眼镜里的镜片,早已是白茫茫的两片,上面似盖了一层霜,煞是古怪!
嘴里却语无论次的,反复地念着:“花花!小哥对不住你!小哥对不住!”
惹得一峰想笑,却流下了眼泪。
大伙儿团团围着一峰心玉王改三人,七嘴八舌问长问短。
乱轰轰似戏文台下,闹扬扬象电影散场。
一派热闹喜庆场面,难以尽表……
道平见现场实在热闹,拉过站在一旁红着双眼的老二大汉,大声吩咐几句。
老二听了,点着头。
只见他快步走向道地边,站在那堆高高黄沙上,扯开粗狂的喉咙,叫亲戚朋友统统不要走,全部去桌边坐好。今晚高兴,大家伙一定要尽兴喝,放开吃!
一边叫不赌的几个老部下,快去招呼大伙儿入坐;一边通知新屋后边,棚子下的厨头大师傅,马上开席。
大伙儿听老二这么一叫嚷,全都哈哈笑着,欢快地各自找熟悉的,投缘的人坐好。
堂前六桌,两边屋各八桌,22张八仙桌竟是不够。
连忙把二楼预备正餐的桌头拖开,实足25桌客人。
堂前上首正席上,和寿,道平,布法,老汤头,两个族中长辈。一峰大哥一原,打横作陪做下手。
次席老大不偷,一峰,王改,心玉,一线,老四,不赌作陪。
六七个不赌老部下,在老二不抢带领下,穿梭似的,进进出出上酒端菜。
一切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地酒宴开始。
酒还未过一巡,见老二慌慌张张地跑来正席,低声告诉爹爹和大伯伯:
原本预备只开八桌的,这一下子多出两倍客人,怎么办?
道平遇事不慌,低声吩咐老二别嚷嚷,拉着和寿到厨下。
问明情况后,立刻让厨头师傅,把上午杀掉下午煮熟,原本预备往后四天,做小饭菜用的所有鸡鸭鹅羊,全部斩开,切上摆上。
一面吩咐老二,立马派人去左邻右舍再借盘,碗,杯筷。
一面叫跟来的不赌,马上带几个人,打着手电,去田里地里,拨萝卜大蒜冬苞菜,凡是可以当下酒过饭菜的,不论什么,弄来再说
一面又叫来小英,让她与村里各家的女主人商量,把所有能凑盘头的,象腌菜腌肉,霉干菜霉豆,等等,全都弄来。
让厨头师傅想办法,变花样。
一切等办了喜事过后结算。……
众人皆领命而去!
好在和寿听了大哥吩咐,知道这天开始到元旦,要吃四天小饭的。早把自家的,布法,老汤头家的统共14只鸡,12只秋牯鸭,8只老雄鹅全都杀了,外加两只老山羊,和早上杀的大白猪。
原本预备着够凑四天的盘头的,这下全部先应付当晚要紧。
幸亏厨头师傅老倒,早已把这些活口的血啊!内脏啊!连同猪羊在内,全部用一下午时间,分别煮熟放好,留着备用的,这下全派上用场。
尽管如此,厨头师傅喊救兵。
一下子多了十七八桌菜,只有一双手呀!
人手不够人手!
布法早已知道情况,他几十年书记加编外厨师的,对今夜的场面,自然有些防到。所以早脱了外套,卷起袖子,自告奋勇地甘愿做二厨。
布法正配豆腐桶,历来都是布法切菜布盘的下手,见状自是不甘落下,标准夫唱妇随。
巧娘刚与小英,把各家女主人送来的东西放在厨板上。
豆腐桶见了,就差巧娘拿这个递那个的,巧娘略略迟疑了半刻,自然而然地凑上去忙开来。
等所有安排妥定,一切回复正常。
道平和寿回到主席,继续开怀畅饮,谈笑风生。
此时的布花,已有些平静下来。
与坐在旁边的一线,你问我答的回忆着过去。
大凡儿时做过的糗事,一个人做过,自己往往很容易忘记,可在一起的伙伴,却可能终身不忘,而且连当时的场景,讲过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长大后一个忘了,另一个把细节提起来,往往很快会打开记忆之门,回想起来。
此刻布花和一线就这样。她们两个年岁虽说差一岁,实际只差了十几天。
从小天天在一起的,自然有许多属于只有她俩知道的往事。
所以两个越聊越开心,布花自然而然居然不用普通话,就已能和一线交谈了。
忽然,布花悄悄地拉了拉一线,朝屋外努努嘴。
一线顺势往道地外望去,只见堂前外大道地上,白灼灯光所罩着的边缘处,两个风姿卓约的美人儿,正犹犹豫豫的探头在往里张望。
一线见了,忙对一峰急促喊道:
″啊哟五哥你看!”
一峰见了,叫声:“糟糕!”
连忙与小妹双双抢出相迎。
不用说,门外张望着不敢近前的两个,自然是唐巧巧和谢丽娜。
原来,不赌自妹妹回来,这么大的大喜事,经相迎相会,众亲朋落坐到又着忙的添盘加菜的,到此刻还在村里忙乎,真把巧巧丽娜给忘了。
而一峰因为大功一件,早被道平和寿及一众乡亲,夸赞得飘飘欲仙,他自己天南地北的在吹牛,实忘了东西南北中。
而一线毕竟女孩子家,见了花花开心高兴激动过后,全部心思回忆在过去,哪里还会记得到现在?
巧娘等一干人,早是依着古话,叫做多头忙事,着急火忙的。要紧的事都忙不过来,哪还会留意巧巧她俩有没有来?
巧巧是个马上做新娘子的人了,碍于风俗,不能与新郎相见。
所以明知小姑花花回来了,实也不好意思前去相见相认。
丽娜是外村人,本与花花不识,自没有那相见的心思冲动。
所以两个人,一个故作矜持欲进还退;一个情谊所在理当同进共退。
虽然两个人在家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闲话,可两颗心却早已在村口热闹处了。
村口这边热火朝天的忙煞,上村头巧巧和丽娜两个人,乌清冷落的闲煞。
两个人,这两天每到饭点,都是标准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所以此时尽管天都暗了下来,却根本不想到要做饭。
开始时并不在意,等到肚子互唱空城计了,才知道饭点到了。
就开始等送饭的上来。谁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刚开始体谅村口肯定忙,所以开席迟。
等到七点多了,还不见送上,才明白过来,下面的人定是把她俩给忘了。
巧巧和丽娜都是赶时尚的人,自是不会计较这些。
巧巧是以女主人身份的,更不会使小性子。
她俩久等不赌,不见派人送饭菜上来,怕再不主动下去,真的会误了饭点。
在谢丽娜的鼓动下,巧巧干脆不顾老一辈风俗,与丽娜两人,手拉着手,沿着大路边的墙脚,摸黑向村口不赌新屋走去。
黑暗中两人相互牵手偎依,一点都不觉得怕。等来到新屋外白灼灼的灯光下,望见屋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两个反而怯了场。
一个新娘子,一个陌生人,谁也没有胆子先进去。只好俏然悄立。
好在布花回老家来,一颗心虽说平复了不少,但在场的所有人,自然是她的心最不平静。
加上少女心性,不免对旁边的一切十分敏感,好奇。
所以她一面与一线在相互撩起儿时记忆;一面悄悄环顾眼前一切。
忽见屋外俏俏地立着两个时尚女孩,不由得惊奇万分……
一峰抢上前,拉着丽娜的手,本想抱一抱,实不敢造次。
只一个劲儿地说:“娜娜对不起!把你给忘了!”
谢丽娜故意板着脸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被一峰耳边轻轻一句话,引得咯咯咯地只是看着巧巧偷偷地笑。
巧巧被一线拉着,倒变得很不自然。
她原本是这新屋唯一的女主人,自新屋动工开建以来,就一直在这劳作,等新屋毛坯造好,更是和不赌吃住都在这里。
现在只几日不回,却好象是客人,变得陌生,拘束起来。
布花见外面两个美人儿进来,早从一线处知道,一个是自己三嫂子叫唐巧巧;一个是一峰女朋友叫谢丽娜。
她少女眼尖心细,见一峰女朋友初见一峰面时,板着脸似乎不高兴的模样,却见一峰附在她耳边,只轻轻一句,就见她不恼反笑,不觉心下大奇。
她一把拉过王改,轻轻地把心中疑惑告诉王改,让他去问一峰,到底说了句什么话。
让丽娜立马不恼反笑?王改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赌处理完毕大伯伯交待的事后,看到巧巧丽娜,才知道把新娘子的吃饭问题给忘了。
连忙上前,拉着巧巧上堂前。
一众亲朋好友全都站起,哈哈大笑。
算是提前迎接新郎新娘。
李和英一家是三十号中午到的。一峰大把兄强龙和不赌表兄陈志高,两人各开了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满载着和英及在上海的一干亲属,上午八点多出发,只须三个多钟头,还绕道清风桥,居然仍赶上了中饭时间。
和英与弟弟和寿感叹着,原本去上海,早上天不亮起来,到上海摸着暗了。
而今个一上午到了,路里还停停歇歇的堵过车呢!
这社会,进步不要太快噢!
一峰忙拉着女友,见过强龙及他女朋友。
强龙见到兄弟,亲热地拍了拍一峰肩膀,笑着问一峰这一年的收获。
当一峰笑着说没有收获时,强龙略一呆顿,哈哈笑说着早来早来,不急不急。
一峰听着,不知强哥意思,刚想直问,见强哥忙着与嘟哥表兄陈志高陈志远兄弟俩打招呼。
也连忙上前,与他们寒喧招呼。
强龙女朋友也是城关镇上面的人,离谢丽娜家不远。
这下两个自凑在一旁,十分亲热。
这一年多来,强龙变化很大。不仅买了车,还一身时尚打扮。强龙身材瘦长,长手长脚长脸,结拜的三兄弟唯他的相貌长得最谦虚。
三兄弟都长大成人后,强龙常笑说,小辰光结拜时,三个都一样,灰扑溜鳅,瘦不拉几的,咋的大起来就他这一副相貌?
他衣着质地考究,光鲜气派;皮鞋高档时尚,乌黑锃亮。
真依着:“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的古话。
强龙派头十足,气势不凡,自是远比一峰不赌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与他自己初闯上海时迟钝木纳的谈吐,竟也不知上升了多少台阶。
一峰见了,惊喜之余,略微有点失落。
强龙巧借陈志高之力,已从清理下水道,挖河泥做黄砖,疏通河道等,逐渐地承包了拓宽马路,修建房屋等等。
一年都不到,工程竟是越包越大,钞票竟是想不到的越来越多,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心里却一直十分的提心吊胆,生怕政策一变,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
所以他悄悄地,偷偷地在嵊县城关镇,用女朋友家里兄弟的名义,买下了两套房子。
根本不敢告诉其他任何人,全村没一个人知道,甚至包括他娘依莲。
强龙知道娘喜欢显摆,所以连娘都不敢让她知道。
这一切,强龙不敢相信。
他真的不知道,通过陈志高,上海居然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挣钱渠道。
他本想把这一切,告诉他的两个兄弟。但陈志高的一番忠告,让他一个惊悚,不敢多言。
陈志高说,政策怎么变来没有定数,说不定哪天天一变,挣得的钱一夜吐出。
他还例举大上海以前的几个大亨,象杜月笙,黄金荣等等,要强龙一切小心谨慎!
这与强龙的性格不谋而合。
渐渐地,强龙变得异常兴奋,变得很是迷茫,变得十分敏感,变得非常小心。
他言行举止得体,做事谨慎低调,对李道平,陈志高等毕恭毕敬,对一干兄弟朋友客气和气。
此刻,他强抑自己激动的心情,一方面非常非常谦卑地接待着和英等一众上海客人;一方面神采飞扬地帮兄弟不赌,照料着婚事现场。
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
一切处理得谦恭自然,得心应手。
强龙娘依莲,自然母靠子贵。
她虽不知儿子现在的实际情况,但她那虚荣的心,早被强龙孝敬自己的一大根金项链,和几只金戒指收买了。
也早改了对儿子强势的态度,反过来不住地巴结讨好未来的儿媳妇。
常常在乡亲乡邻面前,时时标榜“若要好,大做小”的婆媳处世定律。
不赌新婚,强龙是他把兄。她自然要来随喜。
所以31号这天,早早地带着强龙和媳妇来了。
但见她穿一件棕色呢子大衣,一串黄灿灿亮晶晶的金项链,直接挂在红红的高领毛线衣外,显得十分醒目。
新烫的卷发,黑里透出花白,倒似端庄大气;衣着也很是得体,忽然使人觉得雍容华贵。
看她热情地陪着和英,一口一个老太太,说老太太富贵,道老太太福气。
把个和英哄得开心不已。
又见她招呼其他上海客人,那是相当的进退有度,落落大方。
一峰见到她,忙带着丽娜,上前去相见。
依莲回头看见一峰,故作惊喜,那个亲热劲,着实让一峰感动。
她连连赞着一峰聪明,不住地夸着丽娜漂亮。
一番招呼过后,早往陈志高的老婆那拨人处,凑热闹去了。
不赌大婚,是整个村近几十年来最风光最热闹的一场。
也是农村的酒席,从十碗头外,又增生了四小碟八大菜的转变。
从此之后改八仙桌为圆台面,一桌七人变十人。这里就不一一尽表。
不赌大婚这天,金翠花由笑梅专车赶到,倒让李道平面上有光。
笑梅正席一过当即回去,毕竟家中尚有襁褓中的女儿。
结婚的热闹,有的是话题。无非是拜天地闹洞房,这里就不一一赘述。
话说不赌大婚第二天,钱心玉坚持着要回江苏。
王改因假期快满,自然不反对。和寿小英,见失散了十多年的亲生女儿,坚决要回养父母身边,失落之余,心里倒也想通。
见王改比自己老三还修长挺拨,十分欣慰。
久悬心头的思念忽然了结,释怀后反有种不过如此的淡淡伤感。
老四亲热劲也过去。对小妹要走,也没了骨肉分离的那种割舍不下。
倒是一峰,知道王改心玉要回去,真有些惜惜难舍。
不赌巧巧正在“回门”。
这又是农村习俗,新娘子婚后第二天,要与新郎倌双双回娘家。
正规礼节是带着什么东西去,并不清楚;吃了中饭回转,这叫做“回门”。
巧巧家里只有一个娘。不赌巧巧早已商定,婚后接巧巧娘来新屋住。
所以这一回门风俗,只不过是走了个形式。
加上巧娘也不准备中饭。反正不赌酒席办过,有的是剩菜剩饭。
农村里节约,可以吃好几天呢!
所以巧巧不赌两个人上去,不一刻就三个人回来。
到村口新屋外香樟树下,正巧见王改花花要走。
不赌忙上前说:“
花花,真要走,明天早点走。此刻去杭州的长途班车,怕赶不上。说不定到江苏,天就要大黑了,反而不便。再说,我和巧巧,此刻还要去师父坟头祭奠呢!”
王改听不赌说得有理,正要劝心玉再待一天,一峰笑着说:“
对呀王改,心玉,你俩不是常问你三哥哥的师父呀!今天正好,我们何不同去坟头拜祭一下?”
王改听了,欣然同意,看着心玉。
心玉见情哥哥这么好奇,她自不愿扫他兴,当即笑着点头。
于是不赌巧巧,一峰丽娜,王改心玉,三对六人,不赌带着,一峰挑一担上坟用的物品。
大伙一块儿往李家达墓地而去。
那时冬至刚过。农村风俗,冬至大如年。
清理杂草,添加黄土,上香祭奠。在农村,冬至这天是与清明一样重要的祭祖节日。
不赌早已百忙中,在冬至这天抽空去过师父坟头。清理了通往墓地的小路和坟头杂草。
所以这次进去,自然方便许多。
前面讲过,家达坟墓,面向曹娥江,墓地前道地狭窄,只允两人通过。
一峰王改等,见不赌巧巧沉重其事,态度肃穆地祭拜在坟头。
王改见平时嘻嘻哈哈的一峰此刻也一脸认真,不由得更加好奇,真想再多听听一峰讲讲这老头儿的传奇故事。
不赌巧巧拜过后,回身过来。一峰牵着丽娜,侧身让过嘟哥俩,也上去认认真真地弓身三躹躬,然后原路返回。
让王改心玉过去。
王改心玉见他们这么严肃的脸,也连忙顿起脸,态度端正地到达坟前,双双站定,躹下躬去。
当王改看着墓碑正中:
″李家达之墓”
心头莫名其妙地突地一个颤抖,心下大惊: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好象哪里见过?
听谁讲过?……
但绝不是一峰……”
第五十三章 旅游归途
只见宿舍里面,小锉刀对着灰墙壁,正起劲地在自助。
自助,一峰一个人在夜里,绝对偷偷摸摸的,或躲在被窝,或藏在私处,也有那么几次。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那种明知不可,却无法抑制的冲动;那种绝对紧张,又无刺激的快感;是每个正常小伙子的难言之必然。
但要大白天的,隔壁有人的时候,这样子做,倒是少见。
李一峰见这小子脸上透着邪恶的快意,看他连门都只是虚掩,竟然旁若无人地弄着,更是说不出的厌恶。
本想一走了之。
突然想起,这斯竟敢那个唐巧巧,一股怒气忽地腾起,真想立即冲进去,冲散他的好事。
但一想,这样一来,恐他还未完事,受到突然惊吓,会终身落下病根,这可不妥。
一峰转念一想,心中已有计较,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李一峰静静地候在门口,听里面小锉刀,几声短促的,轻微的叫声,知道已经完工。
就后退几步,快速地故事重重地大踏步推门而进……
小锉刀连根本来不及,更何况打扫战场?
他正沉浸在无比快感,失落,懊悔,自责的复杂的情感纠结中,这样突然被一峰冲进去,那惊吓,那慌张,那尴尬,无不到了极点。
一峰见了,故作大吃一惊,只作不懂,假装关心地问:
"怎么?哪里不舒服了?"
未等他回答,就走到他前面,看着他着急心慌的,一张脸憋得通红,吱吱唔唔的,哪里说得出话?
一峰却指着墙壁脚面那东西,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怎么?你连这个都出来啦?这可不行,听老人讲,无缘无故流这个,人要生黄懒病的。快去看看!"
边说边向隔壁大声呼喊:
"来……."
"人"字还未说出,小锉刀连忙来掩一峰嘴巴,惊慌得几乎带着哭腔,哀求一峰千万不要叫人,说自己没事的,求求一峰不要多管闲事。
一峰闪过他的手,却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不是闲事,千万不能随便,无论从生理和心理上,都必须马上看医。
其实自助很正常,可在那时节,普遍认为羞耻,忌讳,见不得人。尤其是象小锉刀这样的文盲。
小锉刀几乎没什么文化,从而更是觉得难堪到极点。
他明知自己一星期这样弄一次,根本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可他自以为这见不得人的事,被一峰撞上,真的好比偷相好被捉住一样。
所以他再三恳求一峰,只要一峰不把这事说出去,保证从此一定听一峰的话。
只差跪下来求了。
李一峰见好就收。
从此以后,李一峰云南的生活,开始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同宿舍的另三个活宝,他们之间一如既往的争长论短。而对于一峰,无形之中成了他们三个的裁判或调解人。
也只有一峰的话,他们几个都听,甚至不敢不听。
等李一峰收到谢丽娜第三封信时,叶知秋的回信才收到。
叶知秋信中,比较理智地分折了他俩之间的矛盾所在。作为爹是长房,她是长孙女,叶知秋面对家庭实际情况,又为了家族的荣耀,只能选择牺牲自己,成全兄弟。
对叶知秋来讲,自由恋爱,那只是电影里的故事,她今生是没有这个权利了。
李一峰是傍晚下工后,收到她的信的,
看完信之后,一峰泪往心里流。
真的伤心,痛苦,无奈,郁闷,无助,所有失恋的感受,都不足形容。
他欲哭无泪。
难过之余,独自去买了一瓶52度烈酒,一包花生米。
晚饭也不吃,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口酒一粒花生米,神情落寞,旁若无人地把一瓶烈酒喝了个精光。
因神情沮丧到极点,从而酩酊大醉。
李和尧他们三个,见一峰看完信后,饭都不吃,一声不吭地喝闷酒,都不敢多问,更不敢招惹他。
见他居然醉翻,都觉得奇怪。
这个平时只会让别人烦恼头痛的人,怎么他自己也有深深的烦恼?
杨雄海等觉得十分好奇,见一峰醉得不省人事,就从他躺着的草席下,抽出那四封信。
他们三个,象看戏文一样,围在一起,由杨雄海拿捏着嗓子,学着女腔,读起叶知秋的信来:
"一峰,你好!还未收到你的信前,我就知道,你我之间,只能是这个结果!
我很后悔,我们那天分手,我提出的苛刻条件。这于你是根本没有办法实现的。
事实正是这样。害得你远赴云南去闯江湖,为了我,你吃尽了苦头。
为此,我心深深的不安。…………
我的家庭实际情况,已注定我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选择甚至发言的权力。
为了弟弟,我别无选择;。
看着老爹五十岁不到竟已满头白发,我只能放弃!
我喜欢你!!!我爱你!今生只喜欢你一人!!可我却没有办法。
我的心,在滴血!!……
我爹爹决定,提前两个月订婚,我舍不得你,一直忍着不告诉你,可日子一天天的临近……
我不请求你的原谅,只在心底,真诚祝福你,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无奈的叶知秋"
杨雄海不伦不类的腔调,不男不女的声音,谈不上声情并茂。
但信的内容,意思,倒是清楚明白。
李一峰被这个无奈的叶知秋,似乎是因为女方的家庭原因,回绝了!
看来,李一峰失恋了!
这下,三个同伴均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意,而似乎在幸灾乐祸中,却又有种淡淡的的失落。
想不到平时牛皮哄哄的李一峰,也会有这一天?
他们快意过后,又多少有点同情的味道。
他们三个,品尝不到失恋的滋味,见天不怕地不怕,似乎从来没有烦恼的他,这回竟伤心成这样,心中也觉不忍。
他们见一峰已经醉入梦乡,就七嘴八舌的议论一峰失恋的原因,三人各自讲自已的看法,意见统一不起来。
这时,小锉刀说:"不是还有三封信吗?索性一并偷偷看了。大家讲定,不准透露风声,小峰定不会知道。而他的把柄我们一旦有了,就省得这小疯子成天指手划脚,倒转来,小工分派大师傅。″
这小子自己有小尾巴,捏在一峰手里,心里总归疙疙瘩瘩。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自是不肯放过。
李和尧,杨雄海心里想,既然已经偷看了他的一封情书,再多偷看三封,又有什么关系,区别?
好奇心驱使三人,各人拿起一封信,兴奋地忙着抽出信纸,偷看起来……
"咦!这封信好像不是无奈的叶知秋的……"
杨雄海一见这信,与刚才的笔迹不对,连忙一看后面具名:
"盼着你的丽娜!——啊!是另外一个女的!"
李和尧和小锉刀,也连忙先看后面具名。和尧念道:
"……想着你的丽娜!"
小锉刀说:
"和尧,这是牢桂的丽什么吗?"
和尧与小锉刀交换了一下信纸,白了他一眼,说:"文盲啊?把牵挂读成牢桂?牵挂你的丽娜!牵挂两个字都不认识啊?白痴!"
李和尧也就在文化字眼上,拳头大的字,比小锉刀多认识一斗,有这显??,打压的机会,自是大肆讥讽,嘲笑他几句。
小锉刀"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我还以为牢桂你的丽娜!我哪读过书啊?这个牢字,还是那时候,家达老师傅教我的呢,说屋里有牛,是个牢字。"
等三封信,全部由杨雄海八九不离十地念完,这三个活宝不禁十分迷惑,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重新把四封信,在床上铺开,仔细评比字体,均觉得这两个女的,字体纤细娟秀,文笔通顺优雅,文化都很高,肯定都是高中毕业。
这个叶知秋,似乎和一峰两情相悦,却好像家里爹爹不同意,现在这个女的没办法,选择放弃。
这放弃的原因,除家庭外,似乎还提出过一个苛刻条件,要一峰完成。
这个苛刻条件是什么?却不得而知。
而很显然,这个条件真的苛刻,连一峰都办不到,完不成。
所以这个叶知秋只有无奈地放弃了!
而另一个什么丽娜?不知道姓什么?
却是说不出的喜欢一峰,可看得出,她却是锑头担子,一头热。
一峰对她,似乎不是那么热衷。
这下三个宝贝真的不懂了:
这边一峰不惜千辛万苦,远来云南,为的是自己最最心爱的这个姑娘,结果甘愿在这里受苦受累。
那边却又另有一个姑娘,在全身心地爱着一峰,如泣如诉,千呼万唤的要一峰回去。
这个李一峰,什么情况?
自那天醉后,李一峰变得沉默起来。
而原本热闹的工地,热闹的寝室,因一峰的少言寡语,而变得冷清了许多。
李一峰连信都不愿回,每天下工后,就是看小说。
那两个云南女小工,只要一峰开口,什么书都会想尽办法帮他借来。
而一峰是什么书都看,不厌其烦地,甚至重复地看。
这些日子里,谢丽娜几乎是一天一封信,老家的信,正常情况七天到。
一峰偶尔回几封,始终不冷不热。
日子过得沉闷而单调,劳累而压抑。
这样的日子,渐渐地让一峰觉得十分厌倦。
出来快一年了,娘的病还按时发作吗?这时这段日子一峰想得最多的心事。
回家的打算,已在心底强劲冒头。
李一峰心算着自己上工的天数;合计着自己能得的工钱;加上自己卖水泥纸袋的积蓄。估计已经有近四千元的收入。
算算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就决定先到大理,西双版纳等天下闻名的地方去转一转,再从昆明坐火车到杭州。
一峰怕自己走后,谢丽娜的信仍然要来,就特意写了封信告诉她,他决定过几天回老家,叫她不要再写信了。
若是想见面,1月23号,冬至的第二天,上午九点,在老东桥桥头等,云云。
等一峰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堂哥益贵。
益贵知道这个小兄弟,心比天高,是没办法留住的。
通过那件拒婚事情后,益贵知道,这个兄弟,只是在云南挣点回家路费的。
也就放弃了先前对他说过,先做代课教师后怎么怎么的承诺,有意无意地让一峰,干最苦最累的活。
现在听说他要走,而且心意已决,就和他结算了工钱,共有三千九百多。
益贵与兄弟商量,走时先付一千九百多,余下两千,过年前,叫回家的村民带回。
一峰知道二哥在承诺的前提下,又多给了三百,自己积蓄还有两百多,两千四百多块钱,已是不小的一笔款子了。
当即高兴地爽快同意。
李一峰一个人,既是旅游,又是散心,把云南的西双版衲,大理,玉龙山等,尽情忘我地游了一圈。
再到昆明,游玩兴尽后决定回浙江。
先排队买票,吃尽了上次来云南时没有座位的苦头,所以他情愿多待一天,终于买到了到杭州的有座票。
利用等列车出发的大半天时间,一峰又去游玩了昆明湖。
面对碧波荡漾的昆明湖,李一峰诗兴大发。
可吟哦了几句后,觉得毫无情趣。不由得想起杜甫的秋兴八首,其中尾二首估计就是写这个昆明湖的,就旁若无人地大声吟唱起来:
昆明池水汉时功,
武帝旌旗在眼中。
织女机丝虚月夜,
石鲸鳞甲动秋风。
波漂菰米沈云黑,
露冷莲房坠粉红。
关塞极天唯鸟道,
江湖满地一渔翁。
吟罢!见四周游人如织,却对他的高声吟唱无人驻足聆听,不由得索然无味。
于是早早来到昆明火车站……
上得火车,李一峰再次领教了祖国的人口众多。
好在这次是有座位的,李一峰找到位置落座后,看到源源不断的乘客,还在不停地往里挤,不一会儿,整节车厢,连过道上全都是人。
李一峰佝偻着坐在靠窗位。
三个人的位置,挤了四个人,没办法,大家都出门在外的,挤一挤,将就吧!
火车上,上厕所绝对是最大的难题之一。
这方面,一峰已有经验,所以几乎是上车前一个钟头,一峰就开始不敢喝水了。
可一峰胃口奇好,一般人,在拥挤得只能立一只脚的火车上,嗅到那种气味,都胃口大跌,而一峰却无所谓。
只见他缩在窗口一边,深秋的初夜,车窗缝开。
一峰一手抓着一只烧鸡,一手拿瓶烈酒,呡一口酒,用嘴撕一块鸡肉,置身与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微微的往窗口侧着身,吃喝个不亦悦乎……
列车到达广西南宁,已是天亮时分。一峰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人员的减少。
睁眼一看,自己对面居然换成两个女子,那个男的还在。
两女子,一个四十岁左右,额头前凸,脸皮微黑,却一脸精神气。
一看就知道是云贵高原特有的体形。
听她操着鼻音的普通话,倒是个长年跑外的老江湖。
另一个却要年轻许多,眉清目秀,双眉修长,两眼流彩,绝对的美人胚子。
可头发不长不短,显得不十分料理。
一峰暗暗猜估,这姑娘年轻,恐怕连十八岁都不会到,可却似乎也久历世面,一脸的老练气。
看她俩神态各异,相貌无一丝相象,定不是母女,甚至无亲。
一峰忽然觉得,这个老练的少女哪里看到过,嘴眼鼻子十分面熟,不由得好笑。
不过心里觉得奇怪,又仔细偷偷地瞧了瞧,脑海里不断捜索认识的女子,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当下心里一笑,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碰到个面熟之人,又有什么稀奇?
因为面熟,自然感觉亲近。
李一峰一夜迷糊过了,已经没了睡意。
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边陌生人聊天。
当一峰知道,这两个女的,也是到杭州的,不觉又亲近了几分,相互之间的话题也就多了起来。
这两个老练归老练,却并不多言,大部分时间听一峰,及周边旅客讲,只偶尔讲几句。
当一峰告诉她俩,自己也是去杭州,自己是回老家。
并不住地吹夸自己浙江的省会杭州,如何怎样的美丽,并把清朝头代开山皇帝努尔哈赤,也拖进来。讲他听说杭州有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天下大美女西施也是这儿人,所以他经不住江南美色的诱惑,执意挥师南下等等,瞎七搭八乱讲一通。
听得那少女,两眼紧盯着一峰,显然已入了迷。
李一峰趁机问那少女,难道不是杭州,或是浙江人?
只见她点点头。
那你们去杭州旅游吗?走亲戚吗?一峰随口接着问。
见少女摇摇头,一峰还想问,却被那年长女子,厉声地呵斥少女,教训她,说出门时再三警告们,不要跟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的男人搭嘴,怎么不听话了?
看她凶霸霸的样子,那少女被她骂得低下头,流了泪。
一峰听了,不由得心里起火,心想:
"自己无非是旅途寂寞,和她聊天打发时光而已,哪里不三不四了?再说,都是些很正常的话,有必要那么凶对待这姑娘吗?"
这样想着,虽对这个女的心头有气,却也不好发作。
这样一来,李一峰谈兴全无,除留意少女表情外,更无言语。
长长的旅途,就变得越发空洞漫长!
期间,她俩,一峰等,除了要千辛万苦上厕所时,偶尔说几句:厕所外,人排队很忙,稍微空些了,等等言语外,几乎没有再多说。
在接下去的两天一夜中,一峰不禁暗暗佩服这个年长女子。
两天中,这女子只吃了一个盒饭,只上了一趟厕所。
上厕所时,还时不时回头张望一峰这边,生怕少女会被一峰趁机拐走。
无趣而寂寞的旅途,终于在列车广播员的:
"欢迎来到美丽的杭州"声中结束。
李一峰长长地舒了口气,伸了伸懒腰,随手从货架子上抓下自己的一只挎包,随着拥挤的人群,慢慢腾腾地在过道上,向门口挪动。
一峰面对眼皮低下,不长不短的这个发型,不由得又觉要笑。
身前的这个小姑娘,似乎比自己妹妹164的身高还高,怎么会理着这么个发型?
两天火车乘坐下来,似乎只有一个气味了,什么气味?
李一峰说不上来,反正不是少女应有的那种味儿。
李一峰似想不想的,再看前面的年长女子,不由得讨厌地绉起眉头……
忽然,李一峰感觉少女的一只手,拼命地往后面,自己的手里塞东西,凭感觉,这是一个小纸团。
一峰大奇,眼睛与少女回首的目光一接触,少女一刹那间传递的信号是:别声张!
就这样,一峰手里紧紧捏住纸团,前跌后撞地下了火车。
正想和那少女再打声招呼时,早见少女和那女子,被站前几个来接客的,簇拥着走了。
远远地,一峰见那少女,对自己回首一望,目光中充满着期待!
一峰见她们走远,就反向而行,急忙打开那小纸团一看,只见一张列车员才有的登记表上,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6个阿拉伯数字:
"327625"
除此之外,再无一言半字。
李一峰看了,不由得惊诧万分,莫名其妙!
连忙回转身,却见那少女一众人,已快到远处转角,马上就要看不见。
一峰心中莫名地一个冲动,快速追上几步,朝那少女背影大声喊叫:
“——小峰!小峰!我叫——小峰!”
第七十一章 春意盎然
前文讲到,王改见不赌师父的墓碑上,写着“李家达之墓“五个大字,大吃一惊,总觉得自己哪里听到过。
在回不赌家的路上,他反复回忆,知道不是从一峰处听得的,但绝对千正万确的听到过。
为此,他几乎老僧入定一般,差不多想了一夜,于一峰心玉的奇怪表情不理不顾。
直到第二天一早,才有点想明白,似乎跟爹爹常说的,上海那个同母异父的伯伯有关联,伯伯的名字中,似乎就有个达字。
当王改把心中疑惑讲给不赌一峰听时,两个都已听家达大公讲的身世故事,均十分激动,认定王改的父亲,定是家达的同母异父的兄弟了。为慎重起见,王改恳请一峰再走一趟常熟。
一峰本是个热心人,一则对家达太公心存敬佩,二则也与王改情深义重。加上本身好管闲事且又有侠义心肠。
于是又一同与王改心玉回转常熟。终于把家达与王改父亲王知果的关系弄了个水落石出,皆大欢喜!
从常熟回来后,一峰终于有点空了下来。
就马上叫上不赌,骑着摩托车,兄弟俩个一起去拜访吴杰。
自一峰去年辞别吴杰后,短短的几个月工夫,吴杰就兴办起了布厂。
那时节凡东西都不用愁销路。所有企业基本上三步曲,采办原材料,加工生产出成品,然后销售。
这中间虽有许多环节环环相扣,但主线就这三步。
作为刚兴办起来的布厂,吴杰当然有太多事要管要处理,忙得一塌糊涂。
就在不赌骑摩托车到车吴杰布厂前半小时,吴杰已由司机开车去无锡进货。
一峰从门卫处知道情况后,很是失望,只得打道回府。
九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注定更要百花齐放,春意盎然。
一峰却十分困惑,提不起兴趣。
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可他不知自己之计是什么?怎么办?
这个春节里,三个把兄弟,就一峰过得最无聊。女朋友丽娜,一门心思只想与一峰在一起。一峰明明居无定所,她却毫不在意。
可她既无主见,又从不操心。好象一切自有一峰在,天塌地陷浑不怕。
这无形之中又给一峰添了不少压力。
一峰自嘟哥结婚那天,与强哥见过面后,再没有和他见过。
这天初八,一峰去他家,本想找他聊聊天。
听他娘讲,强哥新潮,早已与女朋友领了结婚证,去云南西桑版纳旅游结婚去了。
不过并没忘记兄弟,留着一个他在上海的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他娘让一峰自个抄一个。
依莲一边说一边向一峰介绍,自己身上穿的大红绸缎面棉袄,是媳妇送的。
一峰笑着夸说好看,年轻了十岁之类的违心话,辞别而出。
一峰很是惆怅。
看时间尚早,就再去看望结义后一年多没有见过的那翻江龙吴杰大哥。
当一峰兴匆匆骑自行车往清风绕过去,先去那边看过一个熟人,问了点事。再去吴杰厂,他又不在。
问门卫一六十左右的老头,上次见的那个是后夜班。
被告知,吴杰老板一早开车去柯桥拜访客户了。
门卫老头十分热情,问一峰什么事?
说要来上班,他那里报个名,明天就可上;说要找老板,可留下姓名,电话号码,他会转告老板。
并说若是有急事,可以立马打老板的大哥大。
一峰见门卫室内,靠窗口一桌子上醒目处,摆着一木盒子,木盒内是一台鲜红的电话机,只有耳机处开一空档。
知道那是当下流行的数字键的电话机。一块翻板盖住数字键盘,可以锁的。自是防员工乱七八糟的打电话。
一峰见龙哥不在,十分失望。对老头询问自己是否想去上班?找老板有什么事时?不好意思笑了笑,摇摇头,并不多说。
也没有留下姓名,更无电话号码可留。心情沮丧,神情落寞地离开。
等一峰到渡口在船上时,才后悔刚才忘记了问龙哥的大哥大号码,心头更加失落。
而当船家告知,渡船钿连人带车2元时,一峰忍不住轻轻嘀咕:
“年内还只须一元呢?咋的转眼涨一倍?
收钱的船家女耳朵尖,已听到。早在笑一峰。说
:”什么朝代了?正月里这渡船承包,那是村里有几十户人家,明里投暗标的呢!我们家运气好中了标。渡船钿国家规定的。
要渡船的人,江对岸笼统十来个村,最多又多得了多少?实指望着改革开放了,外地客人多来走亲访友呢!你这后生哥,李家岙的吧?情况不了解了吧?”
一峰听了,脸上一阵发热。
暗暗叹服两三年前与嘟哥,老四一道过渡时,嘟哥的话。心里想:
“这女的看她墨乌溜鳅的,倒是有些远见。
知道改革开放了,小山村里往来的人肯定会多起来。我一个聪明人,自应比她要多些见识。”
这样想着,对自己眼下处境略微宽了点心。
一峰无精打采的回村,一时无所适从。
家里老娘疯病又复发,恐怕中饭都不一定有得吃。只好又往嘟哥家里去蹭饭。
这个春节当中,不赌家里,也就是和寿家族,倒是接二连三的,喜事连连。
先是王改心玉,各自领了自己父母亲,和王改的几个姐姐,一大帮人的,一道来认亲。
心玉已把一峰当亲人。她一见到他,连忙把那放在心头的疑惑,叫王改问又忘了,这次提出来问一峰。
一峰知道怎么回事时,暗自好笑心玉还有少女心,于是悄悄告诉了她。
心玉听了,笑着点头,很是佩服。惹得王改好奇心起,迫不及待追问心玉……
一峰送别王改一行后,心头又郁闷起来。
好在巧巧生的大胖小子周岁快到,又让一峰同着嘟哥高兴,热闹了一场。
而和寿二哥和禄,与家达儿子济安,孙子和平的寻根认祖,又让整个李家岙全村沸腾了起来。一番的认祖归宗,倒是比和寿姐姐和英的寻亲,和寿女儿布花的回家,要来得热闹,隆重百倍。乡里镇里,甚至县里,专门派了人来,为济安的认祖归宗,作了大量的报道。
原来,因李济安是李定邦儿子。李定邦,是李家达用了二十多年战时的名字。而李定邦是蒋公的嫡系爱将。
蒋公以为爱将李定邦已在民国36年,上海保卫战时为国捐躯。
所以伤痛之余,对李定邦的遗孀和后代很是关心,十分照顾。不仅给李定邦极高的荣誉,追认他为中将。还把定邦遗孀梁静燕封忠烈夫人。
并重点培养定邦儿子李济安。年长成材后,任命他一个重要职务。
正因李济安地位显要,才导致他的返乡探亲之路,凭空比一般普通人来得曲折。
连带他的亲戚,年纪比济安大许多,却是侄子辈的李和禄,想要早早回大陆探亲,也比普通百姓,多了几道门槛。
至于李和禄在台湾,是怎样认识,知道,李济安是自己同族长辈?个中离奇故事,这里不表。
尽管李一峰对整个认祖归宗过程亲眼目睹;对和禄,济安一行,知道先来探路,为下次来准备。
见和禄跪在道平跟前的痛哭;跪在娘亲坟头的忏悔。一峰一度都茫然。
对济安看了父亲家达给他的那份遗书的哀伤;和拥抱不赌的那份感动;对他拿金戒指派送亲戚的举动等等,说不出的无动于众。
一峰对这些,就是提不起热情和兴趣。
家达太公的遗书,不赌亲手交给济安时,对家达太公的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感兴趣外,其他的李一峰都好象都漠不关心。
不过对台湾那边没有忘记李定邦,并始终给予很高的评价,倒是心感欣慰。
原本十分喜欢凑热闹的李一峰,这一次却是出奇的淡漠。
这引起了李老四的注意。
他见一峰从来都喜欢高谈阔论,追寻热闹的。近段时间却象一个只是跟着大伙看热闹的一混混,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李老四觉得非常奇怪。
这天,老四见一峰跟着大伙去家达坟头,对济安要求政府重新为他父亲做坟这一大事,也似乎漠不关心。
就特地拉着一峰,并排往一峰曾经多次带自己去过的小山谷走去。
边走边问:”小峰.,你怎么啦?我看你这些天来,整个人都萎缩着,无精打采的,到底出什么事啦?和谁吵架啦?女朋友吹啦?……?”
一峰见老四平时话不多,这次倒一口气提好几个问题,觉得滑稽。所以笑了笑,却懒得回答。
老四见一峰不出声,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横过一步,挡住一峰去路,要跟他急。
一峰见老四急眼了,不由得笑着说:“老四,我真的没事的!”
“我不信!从来没有你不开心的时光,除了那年你爹爹……”
老四并不说完,因为他知道一峰忌讳提他老爹。
一峰见兄弟真心关切,不由得叹了口气,说:“
老四,说真的,这段日子来,我一直觉得郁闷,你说,今后我该怎么办?……”
一峰把自己自去年与强龙相见后,越来越觉得,赶不上这社会的形势发展的进度。
对强哥说过“早来早来,不急不急”的话十分不解。
强龙和吴杰,都只比他一峰大几岁,可他们都已有小车,有事业。
而他自己却连今年去干什么,都还毫无计划。
本想去和强龙聊聊天,听听他的口风,可他去了云南。
又想去看吴杰,可去了又没见着。
心想叫女朋友待自家里,他想去上海深圳等地去闯闯,可丽娜死活要跟着。生怕他飞走……
当一峰把心中苦闷全向老四说了。老四听完,一阵沉默,说:
“小峰,你这么聪明,这么年轻,还怕没有机会?”
一峰说:“这不是屁话吗?正因为机会太多,我不知道抓哪个?怎么抓?前几年你义乌的大伯伯叫我跟他,我不去;前几日你三哥的师父徐天豪,叫我去读建筑书,我又讲了句呆话,现在想想,我真是一头牛。”
老四奇道:“什么呆话?”
“我说我宁为鸡头,不做牛耳!你说我不想去做他手下,干嘛非要这么说呢?”
老四说:“小峰,我坚信你,你是有这个能力,自己办成大事的。”
一峰叹道:“有能力又有什么用?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个你难道不懂?”
说完这话,一峰告诉老四,去年底,农业银行面向社会招考管理人员时,自己笔试成绩三十多个人前三位。却在面试时,那考管问他:说他的成绩,6个名额完全有他一个,可万一银行不录取,有什么想法?会不会有不满情绪时?
一峰居然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这点挫折算什么?
结果没有录取。
一峰接着说:“老四啊,你说,我说错了吗?可事后四哥埋怨我,说那考官他认识,也早早的和他打过招呼。
考官见到他时,一个劲儿夸,说我李一峰才高气傲,前途无量。他们银行浅塘难养蛟龙……这又是什么逻辑?
那么多的机遇,我或放弃,或失去,或不肖,我到底该怎么做?”
老四说:“小峰,我看你是想做自己作主的事。你说说你的心里话。”
一峰坦率地说:“
我想自己有家企业,可我哪里有启动资金?”
老四说:“你四哥在银行工作,你就不能找他想办法?”
“早已讲起来过。但银行贷款要有同等资产抵押,或有实力的人担保,才可贷款。我一个白丁,居无定所的,哪家银行敢贷款给我?”
”你想办什么厂?”老四问。”
我还不知道!”
“…………”
自与老四那番交流过后,一峰烦燥的心,暂时得到安静。
白天,事情多热闹也多,一峰还好过去,可一到夜晚,一峰真不知怎么过。
尤其是老四去学校后。自从家中老娘把他睡的那张老旧破床,拆了丢了后,过夜是一峰头件烦心事。
老四在家时倒不必操心,老四一走,他不好意思再去睡。尽管和寿小英俩老多次要求,再三强调,但一峰就是不肯再去。
好在一峰村里人缘很好,差不多年龄的伙伴,都喜欢和他玩。因为一峰讲义气有文化,能健谈有见识,所以一峰,基本上一块玩的伙伴家都去过夜过。这在李家岙村,属于唯一一个。
这期间,一峰去李和茂家过夜最多。说起李和茂,他是跟一川同档年纪的人。比一峰整整大一肖,12年。人长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年青时绝对帅哥一个。因与一个上海女知青谈恋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女知青利用政策返城后,恰似黄鹤一去不复返,害得他白云千载空悠悠。
从此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一片云。
和茂三十六七了,虽然已造了新屋,却没一个姑娘能入他法眼,进他心房,所以仍是孤家寡人。
他与一峰四个哥哥,除老大一原外,一川一山一谷,个个铁哥们。
如今见一峰无处过夜,自是当仁不让,热情迎上。
从此,李和茂家,成了一峰从外面归来的常驻落脚点。
但这样一峰总解决不了问题。谢丽娜也不让他常常回老家。
车骑山尽管灵秀但穷逼;李家岙虽然美丽却闭塞!
谢丽娜岂肯让一峰这个心怀大志的男朋友,从此终老于此?
所以她宁愿一峰流浪漂泊在外,也不让他闲散安逸在家。
谢丽娜已被她爹,通过关系进了一家供销社下面的商店当营业员。她的两哥哥,也分别被他爹安排进了两个单位。
虽说都不是铁饭碗,却也是人人羡慕嫉妒恨的好单位。
丽娜偷偷求她爹,给一峰也找个单位。谁知被一峰知道后,坚决不要。反以分手为要胁,甚至附加连丽娜都别再当营业员。
这一行为,倒让丽娜她爹佩服。他心中暗暗在想:“看这小子能犟到几时?”
谢丽娜没有办法,她只去上了两天班。第三天,对娘说是去上班了,实际上牵着一峰手,在城关镇逛大街。
就这一天,一峰丽娜东走西逛的,丽娜见男朋友表面上一副开心的样子,知道他是做给自己看的。见他不急,自己又何须急?
她只要有一峰在,自是开心快乐!
两人把北直街从南走到北,又从北到南走了个遍,最后拐进市心街,往江滨路逛去。
一峰看似无忧无虑,实是忧心冲冲。
在市心街与江滨路的拐角弄里,一峰忽地停下了脚步,对着墙边一张十六开大的小广告纸出神。
丽娜有些近视,见一峰情状,忙近前几步。见一小店面门口墙边,小白纸上,东倒西歪的写着:“
店面转让,价格面谈”
八个发育不全的,半大不小的,白底黑字。
一峰盯着看着,好象不识字似的。
丽娜轻轻摇了摇一峰手臂,低声说:
“进去看看呵?!”
一峰就等这句话。
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一峰丽娜还未踏上台阶进门,里面早迎出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男子。
这男子非常热情,一个劲儿地笑着招呼一峰俩进去看看。
一峰丽娜进去一看,心里同时嘀咕。一峰想:
“这小吃部实在小了点”。
丽娜想:“这小吃部小归小,整洁倒还整洁。”
但见直笼通只一间房屋,估计三十个平方。
两边靠墙各两张小方桌;十六条小方凳,四条一组,有组织似的,各自在方桌底下安待;一台八成新的冰箱,似乎没有丽娜身高;冰箱一边,靠南面西首墙边,平铺一块大木板桌;板桌右下边角,白白搭搭的是面粉迹,估计做馒头搓面粉惹的;左边齐齐排放着烧菜,放面用的勺子,长筷子等等一应物件;靠墙面依小落大的,整齐叠放着几椤碗盘;一块圆圆的切菜用的砧板,摆在中间,估计老桕树锯的;砧板上一大一小,斩钉着两把菜刀,看着并不见得寒光冷冷;长桌板南首头里,是一口两眼煤饼灶台,却似乎没有用过;灶台再外面,是十几块齐一峰眉高的木板排门,每块木板上,用毛笔号着阿拉伯数字,知有12块;店门口外排门下,并排又有两只黑乌油渍渍的用柏油桶做的煤饼灶,估计这才是主灶;柏油桶灶边,墙外角,有一自来水笼头,底下安一四四方方的水槽;这笼头,似乎应是隔壁那南货店里的。
一峰见了这些,还未开口。
那男子早滔滔不绝地讲开了。无非是这地段,生意怎么怎么好!前面江滨路两旁,是全县手工艺作坊,最最最集中的地方!
什么铜匠铁匠钉称匠,补鞋补胎修拉链。瓜子花生水果摊,拨牙修表理发店。等等等等,凡是能知道的手艺匠,这里应有尽有。共有好几百家呢!
说什么因为家里怎么了,否则枪指着头也坚决不转的。等等等等说得天花乱坠。
一峰听他说得差不多了,并不多讲,就直奔主题:“转让价多少?”
“一口价,三千八!这屋里东西全部归你。还外送一个月房租。”
“啊??!!三千八?”
一峰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那房租费呢?多少一年?”
“房租费四千一年。”
这男子刚听一峰口气,以为吓着他了,听一峰着急问房租,心知有戏。就故作轻松地说:“
我随随便便的啦!反正我这头刚贴出,你们已经是第三拔人来问的。你们来前,刚有人走了呢!”
一峰听了,心里想:“他的话不可信,但眼下先找家店面,安下身来,是自己必须快速决断的。”
心下想着,面上不动声色,故意淡淡地对丽娜说:“
这三千八,实在贵得离谱”!丽娜,走!我们再去刚才那家问问!”
谢丽娜呆了一呆,刚想问“什么刚才那家?”
那男子早抢着说:“后生哥,看你们俩实惠,你说说看,多少价钱会盘?”
一峰听了,说:“你这大哥,我俩乡下来的,真的没多少钱,我顶多出两千八!”
“两千八?你去捡吧,那么便宜!”
男子说完,显得似乎气呼腾腾。
一峰拉起丽娜的手,就往外走。
边走边说:“你这大哥,我们真的没有钱,你想想,若我们盘下来,一个月后,我们马上就又要付4千房租了。你这里若是有四千一月的净利,你会肯转吗?”
丽娜却似有些不舍,挪了半步慢了下来。
这一切,这男子当然看着。
心里早在想:”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却是个聪明人,而这姑娘,倒是好象要的。我这个店面,前面挡住的,江滨路上虽说人山人海的,往这边穿过去的,却是一百个人里有一个算多了,我这广告纸,贴出半个月了,几人来问过?再说,这地段,马上要拆,再硬撑去,只怕越拖越便宜。两千八就两千八,不过让我再试试!”
想到这里,心里已有打算。面上他好象咬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又象忍痛割爱似的说:
“小伙子,看你俩老实,我就当做好事帮忙了,三千五吧?真的便宜不来了。”
一峰见丽娜心有所动,就说:“
好吧!三千就三千!你把原来的合同给我看看!”
那男子听一峰讲好吧!心头一喜,又听一峰紧接着说三千,心要说不肯,手却早把与房东的协议递给一峰……
最终,一峰用三千元成交。
成交后,一峰叫那男子先把协议写好,注明了12345等等条款,先付500元定金,第二天来签字按手印。
一峰丽娜见这么快就居然有店面,可做生意了。
关键是一峰立马就有安身立命的据点,心里非常高兴。
尤其是一峰,他仿佛看到了成功之神,正向他招手,向他微笑!
此时此刻,真的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第七十二章 一峰开店
两人回到街上,丽娜担心地说:
“小峰,你胆子真大,人都不认识的,三话两句就把500块钞票给了他,万一他明天不来,万一他连夜把东西搬走,逃之杳杳呢?”
一峰笑着说:“小傻瓜,哪来那么多万一?连这点都不相信人家,往后我们还敢做啥呢”
“你连他名字是真是假都吃不准,就凭一收据,就全相信他?”
一峰正容地说:“娜娜,不管怎么说,这是咱俩正儿八经的开始做生意,我们不仅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别人。你这样怕三怕四的,往后怎么做人?再说,他若用假名来骗人,那不还有房东吗?他与房东签过合同,名字岂会造假?娜娜,你咋变得这么胆小怕事的?这不还有我呢?”
丽娜听了,笑着说:“又讲大道理了!反正我听你的就是。走吧!去我家里,再不快走,夜饭要吃不上了。”一峰听了,笑着点头。
路上,两人合计了一下钞票。一峰江苏去过,只前个把月费用自己出,后来大都是王改,心玉养父钱山宝给的,所以原本巧巧给他的四千,居然还有五百多。回家后交帐时,和寿让老大不偷定要再给他一千。吴杰大哥给他的两千和自己原本有的,花掉几百后,除去刚付的定金,此时还有两千五百多。
丽娜说她也有两千多,一千是一峰妈给的,其余的是她近几年,爹娘和姐姐哥哥们给的零用钱,还有这些年一峰给她的。
说两千存了活期,明天去拿。一峰听了大喜,知道开业要一笔钱,想来一千差不多了。等开张一个月后,不知付房租还差多少?只有到时候再说。
一切还算顺当。那男子说的还有一个月房租,实际还多出两天,倒让一峰丽娜承了他小小一个人情,也让丽娜被一峰笑话一阵子。
李一峰在百般无奈之下,选择了开小吃部这一行当。
这与他的志向天差地别。
可面对现实,他不肯放开心爱的丽娜的手。为了生活,也是为了丽娜,他选择了简单。
一峰开小吃部,开始只有四哥一谷,妹妹一线知道。
一峰的虚荣心,让他觉得开小吃部太抬不起头来。
但一峰对选择了的事情,决定做了,就一不后悔,二不介意。
而且,他做事果断,而果断往往草率,草率只因随便,随便就易出错。
一峰有句口头弹:“错就错呗!大不了重头再来!”
这从他与哥哥们下象棋时,表现尤为突出!他下棋快捷,落子不悔!眼见输了,立马认输,要求重新摆开再战。
为此,常常被回家探亲的二哥批评!
你说这是个性缺陷吗?扯远了。
小吃部刚开张时,生意并不好。头个月只多了9百。
但一峰相信一定会好起来,再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往前冲。四千块的房租,房东早来催过。依房东意思,租费要涨。一峰好说歹说,又拿出前任签下的三年合同,里面有一条,房租头两年不变。房东唠唠叨叨的说了一通,说什么那男的是儿子战友,有面子的。
经不起一峰丽娜双双恳请,也就答应不涨了,但到期前一天,房租必须一次交清。
一峰本想再恳请半年交一次的,见房东态度坚决,心想见好就收。
没奈何,一峰挽人作保,从老家一嫁出去的女儿家,三分利息的借来两千,说定三个月期限。
那家的女婿专做这行的,自没有什么情面可讲。当一峰知道他居然把三个月180元利息提前扣了,真是张目结舌。
刚想开口讲情,那人很干脆,一,这是通行,是规矩;二,不借拉倒。
无奈之下,一峰咬咬牙,签字按手印,拿上钱别转头就走。
幸好,小吃部生意好了起来。三个月到后,一峰还掉那高利贷,终于安了心。
头一年,一峰丽娜辛苦归辛苦,却是非常开心幸福。
更加开心幸福的是,丽娜怀孕了。这让年轻的李一峰,浑身更是有使不完的劲。
这么大的小吃部,原本是小俩口,老板,大堂经理,店小二,服务员的,有点体面的,两人抢着兼职的;至于买办,交税,交管理费,外送之类的低档活,一峰全包。
老板娘有喜了,一峰喜欲狂。
一峰为了让丽娜高高兴兴,养胎的事,就用适度劳作来替代;他把大多数职务兼了外,再负责成天嘻嘻哈哈唱山歌。
一峰知道自己的沙哑喉咙是短板,但能把京剧唱成绍剧;把越剧唱成黄梅戏;而且把几乎一千首唐诗,他都可以用莲花落的调头唱,这却是绝对的长处。
而更让他李一峰欣喜若狂的是,谢丽娜身份一事,终于顺势而上。
小吃部开了快一年,一峰多少次,傍晚骑着那二手自行车,驮着丽娜回娘家。每次满怀希望的去,最后无非是不吃饱却喝足地回转!
老头子大村书记,小女儿昭君私奔?
这是要多不光彩就多不光彩,要多不体面就多不体面的事?
你这个全县一千两百八十多个村,排在一千三百位外的小山沟沟村里的人,凭着会讲我的祖先比你阔多了的朝事,要想我把女儿嫁给你?
门儿都没有!当然,这绝不是老头子讲过的话,这些都是一峰丽娜兴冲冲去,灰溜溜回时,两个人在二手自行车上的相互调侃。
事实的情况是,无论一峰起始怎么旁敲侧击,还是后来直接开门见山,两老口都没听见。
所以一峰是酒喝足饭不吃,丽娜陪着一峰,回小吃部,饺子混饨炒年糕的,狠狠狠地吃个饱。
丽娜怀孕了!!这下好了!一切水到渠成。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我本穷光蛋,有脸没脸皮。
丽娜老爹,主动把小女儿的村结婚申请表格及相关证明送来,让他马上去办结婚证。
这个难怪,一峰实是没办法,只有先上车后买票。
而儿子李可歌的懂事,更是从一出生就开始。他是正月初二出生的。不用说,这是全球华人最好的生日。
李一峰不怕辛苦,就怕小吃部歇业。他叫来小妹一线,初六就开业。
通过关系,一峰在市心街与江滨路交叉口边上,摆上一张带抽屉的长条桌,把大清早刚蒸出的馒头,包子,满满的热气腾腾的,一蒸笼一蒸笼地往条桌上一放,那个闹猛啊!
一句话,排队抢购!
一峰早上的忙乱,早已在城关镇一批同学群里传开。
许多同学起个早赶来帮忙,生意越来越好!
儿子的活泼可爱,聪明秀溜,让一峰觉得此生足矣!什么雄心壮志,什么鹰击长空,都随一峰辛苦劳累一天下来,抱着儿子亲着儿子时的爱意冲散!
此刻的他,标准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开小吃部的三年,一峰对金钱,名望等等一切,看得很淡很淡。
社会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改变着,好象跟他并没有多大关联。干活的辛苦,让他没有空余的时间去多想,去关注!
正当李一峰打算心绪平平,却干劲十足地这样生活时,历史的江河流淌着,又把一峰带上险滩。
江滨路一带要拆的传言,终于变成现实。
这里要建造一个大型的菜市场了。
等最后期限的通知,明明白白的放在眼前,一峰才明白,或者说惊觉过来。
自己除了多了个宝贝儿子外,浪费了三年青春。
他虽说此时已有将近1万2千元的存款,可三年来物价的上涨,让他非常迷茫。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开业时,青菜肉丝面5角一海碗。三年后,海碗变小虽只一点点,可一碗青菜肉丝面却要1块5角了。
而在最后的一个月里,一峰不管不顾地涨价,单青菜肉丝面2元一碗,居然没有人反对。
自己在经营的过程中,虽说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是随波逐流的,人涨我涨大家涨。
一峰有点不知所措。
在最后几日,他天天下午,骑着那老爷了的二手车,把整个城关镇骑了一个遍,却见哪怕是最冷清的街上,一个还没有现开的店面大的店,房租费也要一万多,转让费更是问都不敢问。
要想重新另开一家,意味着身上的钱全部扑出,另须再借至少一万五。
一峰没有了第一次创业的那个决断。
一峰终于明白,按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挣钱的价值,远远比不上涨价的速度。
而反过来,一样道理,现有的这点线,再不想办法,要不了多久,马上象雪花一样溶化而尽。
一峰回想起自己这三年来,几乎天天四点半不到起来,一息不息地做到下午两点,才能吃口安心饭。
下午休息一下,又要准备夜餐,长年累月做,没有节假日。此时结算,只多了这点点。而就算这钱,三年前,已经可买小半套房子了,放在此刻,却已连一卫生间都买不下。
而若是继续经营小饭店,不仅又要借钱不说,几年后又连那时的卫生间都买不下,这日子咋个办?
这几年,一峰几乎没有好好回家过,没办法,路远交通又不便。
开小吃部,早有同行前辈讲,歇一天,生意要息落起三天,所以一峰不回家。
好在妹妹回家的,知道家里老娘完全能自理;大哥三哥虽说家里都是副手,但娘的口粮还是正常交的。
一峰知道后,十分放心。一峰每每在一线回家时,让她给娘带上点好吃的。
常常让妹带话,转告老娘,哥哥们的口粮任务,迟交早交不要计较,谷湿谷燥千万别吵。
娘知道小儿子一峰最孝顺,所以他的话,还有点入耳,因此几年来一峰相对安心生意。
一峰从小妹处陆陆续续知道,嘟哥不赌早已在上海,帮他师父徐天豪打拼上海滩。但因嘟哥好赌喜斗,一则赌技精,二则是练家子。
十赌九奸,不赌容不得对方赌时出老千,所以常常与人打架,每次都三五下把人家打趴在地。
好几次,都是他师父把他从管事保释出来。说是去帮师父,却常常帮倒忙。
但嘟哥好勇斗狠的名头,和只服他师父一个人的个性,早已在上海滩传开,反过来也让他师父,在上海滩有了一定的威望,站稳了脚跟。
这倒是弄巧成拙,相辅相成。
另外,一线还说,不赌姑姑和英去世了。和寿一家,三个儿子都赶去,不赌在上海的,却不去奔丧送葬。令人奇怪。
从小妹一线的口中,一峰还了解到一个信息,那就是强哥和嘟哥两个,同在大上海的,这几年却好象不太走动。
一峰问为什么?一线说不清楚,好象是强哥娘的关系。
一峰听了,心里十分困惑。真想立马去上海,问问他们两个。
可眼下一峰他自己的事情,已经让他够操心的。
小吃部停业后,一峰无奈之下,让丽娜娘儿俩,回娘家待几天。
他自己天天跑城里,寻店面找门路。三天过去,一峰心头焦躁起来。地方倒是看中几个,但都要至少两万以上投资。
一峰本位观念很重,对丽娜娘儿俩住在娘家,心里十分不安宁。不怕丈母娘会出言语,倒怕左邻右舍要讲闲话。
所以一天不搬出,他心里一天不安稳。
他本有这个心结,就更不想把店面已有,还须借钱的念头,让丈母娘等晓得。
他知道自己几个哥哥,都是没有钱的。大哥三哥就算有也借不出。二哥听说刚买了房,四哥要造房子。
他想打强龙电话,又因不清楚强哥与嘟哥的近况,不能打。
一峰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去找四哥一谷商量。若是他那边有办法贷得1万5千元的款,就再继续开小吃部。
一峰把心里想法悄悄地与丽娜讲了,辞别妻儿,当即骑着老丈人的自行车,直奔他四哥一谷所在的地方。
一谷此时已是一小乡的信用社主任。当一峰把眼前的处境,想法全部告诉他时,一谷想了很久,并不出声。
等兄弟俩吃过中饭后,中午的两个钟头休息时间里,一谷把兄弟叫进他的房间,泡了两杯茶,递给兄弟一杯,示意一峰坐着。
他说:“小峰,你要贷款是可以,但1,不能异地贷的,换句话说,不能我这信用社贷,只能到我们自己乡里去贷。2,按照目前你的情况,没有担保,面子给足,你只能贷5千,除非有哪个老板会替你担保。”
一峰说:“四哥你说说,要象谁的身份,给我担保有用?异地担保行不行?”
一谷说:“目前为止还没有异地担保的先例。象我们乡,除了马泉岙的徐天豪,郑阁岙的郑木根等两人外,其他人没有用。”
一峰说:“嘟哥师父你很熟的,我没脸去求他。那个郑老板,你认识我怕没见过。”
一谷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没脸去跟徐老板讲?”
一峰把前几年,徐天豪要自己的去读建筑工程书的事一讲。
一谷听了,生气地说:“小峰,你知道你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狂!就一个字——狂!你看看人家徐天豪,这上海几年功夫?已经有了多大实力?多少家产?你看看你现在?还鸡头牛耳的?小牛的耳朵,也不知比你这鸡头要大几倍?我看你连屁都不是!你真的叫不知天高地厚!……”
一峰不知道这几年功夫,徐天豪到底有多少实力?但他自己的实力,几乎等于零,甚至负数。这一点,倒是心知肚明。
所以他见四哥有些发怒,不留情面的说道,训斥自己。
脸上一阵阵发热,心里十分的羞愧!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谷见从来都是骄傲自满,狂妄自大,却真的聪明自信的兄弟,被自己骂得一声不响,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停住话头,替一峰加了加茶。
然后放缓了语气,说:“你刚才说的不无道理,你开小吃部,那只能是糊糊日子,解决温饱,长期开下去,小富即安的生活,那是可以的。但你若要想过这样的生活,并不见得一定要开小饭店。”
一峰正为自己眼下处境迷茫,听一谷这么说,知道四哥有想法,连忙问:“
那四哥你说,我今后该怎么办?”
一谷说:“我倒有个想法,既可让你继续过这平凡的生活,也可让你等待时机再图发展!”
一峰听了,精神一振,竖起耳朵听一谷讲来。
一谷说,他所在这个乡里,有一家乡镇企业,做服装的,生意不错。
是他所管信用社下的一个大户。企业厂长与他这个主任,关系肯定很好。
他听那厂长说,服装厂里目前只有一个仓库管理员,成品仓库和原材料仓库,都是一个人在管,这样不行。打算要把它分开,分作两个仓库。如果他出面跟那厂长说,让丽娜去管材料或者成品仓库,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一峰,他早听那厂长说,江西,安微两省的业务,原是厂里一个副厂长在管的,那人姓苏,五十多了。
那厂长想让他主管厂内,服装厂马上要扩大规模,需另建厂房,厂长自己管不转来。所以一谷他会让那厂长,叫一峰去跑供销,接管苏副厂长的业务。
一谷还说,一方面,你们一家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起,有相对稳定的收入;另一方面,一峰跑外面可以拓展市场,了解形势,为自己今后发展打基础。
另外,丽娜积累了仓库管理的经验,对今后一峰想做的事业肯定大有帮助。最后,一谷说:“
小峰,这一次与你刚高中毕业,参加工作的那厂不同,那时我也刚工作不久,说不上话。现在,四哥我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我知道自己兄弟的心意,你心气奇高,绝不肯久居人下,迟早一定要薜纲反唐的。其实,这事我已考虑很久。这里是你历炼的好机会。若你不想闯,也可安稳工作。我本就对你甘愿开小吃部感到奇怪,你若是从此改了性,真的肯安安旦旦过小日子,我奇怪归奇怪,还是高兴的!问题是我知道你有野心。所以这次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一峰听了大喜!见四哥早已为自己谋划好了发展思路,不由得心花怒放。
心里想:“知我者,四哥也!”口中却说:“谢谢四哥!”
第七十三章 酒逢知己
李一峰记下了四哥一谷的办公室电话,告诉一谷,回去跟老婆商量一下,不出意外,后天即带上妻儿前来这服装厂上班。
李一峰辞别一谷当即回城关镇丈人家。把情况与谢丽娜一讲,丽娜小家女子,只要能一家人相聚一处,就心满意足。
对重新再开小吃部实是没了兴趣。
现听说四伯伯一谷有这么个乡镇企业可让自己一家有个安顿之所,当然大喜,立即同意。
一峰见老婆也愿意去上班,心里一宽。
当即到老丈人以前的村办公室里,向现任的村书记及在座的村民发了一圈香烟后,提出想打个电话到三界。
村里新书记是一峰老丈人培养的,老丈人退下后,推荐他接班。已认识一峰,当然同意让他打。
就这样,一峰立马打电话给四哥,表示隔天就去企业报到上班。
进厂后,一峰才知道这家乡镇企业没有多大的厂房,都是些老房子,是原来的乡供销社的房子。
服装厂的职工,大都是同一个乡里邻近三堡的青年农民,早出晚归的。因此厂里没有宿舍。一峰对此略感失望。
好在四哥一谷临时就近帮兄弟找了间闲置农房,让他一家暂时有了安身处。
一峰小俩口在服装厂上班,前面说过,一峰跑销售,丽娜管材料仓库。
服装厂的乡镇企业厂长姓程,也是附近的农民。五十来岁,个子不高,喉咙倒响。
一峰报到时,程厂长简单地为他开了个欢迎会。一峰对介绍的几个企业领导印象一般,倒对程厂长在办公室里讲话,好象跟田畈里一样,大声的呼来喊去觉得新鲜。
一峰从程厂长口中了解到服装厂的基本情况,布料来源从柯桥一带进;销售渠道主要是城市里的各大百货商场。
当然,个体商贩也可以,前提是货款回拢率必须在多少以上。
会上,程厂长要求一峰先把服装厂各个生产环节熟悉熟悉,意思是让一峰暂时不用出差。
这段时间里,一峰相对空闲。儿子可歌已4虚岁,在一峰的教导下,居然能背六七首唐诗,这使本是活泼可爱的小歌歌,更讨人欢喜。
所以尽管一峰夫妻俩刚到没多长时间,马上就与厂里二十多个职工混得很熟。
而一峰又很快和生产科的陈子明,杜立华,和曾经的销售科科长赵明钢等成了好友。
原来这天,一峰一家三口刚到厂里,早有整烫间的小黄黄有根,兴奋地拎着一只野猫,告诉一峰说是刚才上班的路上检的,估计半夜里被汽车轧到了,还活着,问一峰敢不敢吃猫肉?
一峰什么不敢吃?
正在这时,服装厂苏副厂长和另外几个女职工都来上班。
苏副厂长见了,大声说:“有根,有这种事体啊?古老人老话,运道好,甭起早;哟!介大一只猫,听老辈人讲,猫是老虎师父呢!老虎肉谁吃过啊?连猫肉都难得吃着个呢!今朝有口福!喏喏喏!正好李一峰开过饭店,他刚来的,又没活干,让他拿去烧红烧猫肉,夜里去他那里吃,一峰你说好勿好?
”一峰听了,心想:“我初来乍到的,自要巴结您苏副厂长都来不及,现承着这么好的机会,还什么说的?”
当即大声笑道:“苏厂,这还用讲啊?烧我会烧,人员您苏厂叫,夜饭我这里!就这样定了!”
一峰在苏厂的允许下,一手拎着野猫,一手抱着儿子小歌歌,回转租房。
一峰有心想巴结苏副厂长,所以他清理好野猫后,又去乡集贸市场里买了其它下酒菜。
经过一天精心准备,李一峰以红烧野猫为主菜的家宴马上开场。
下班时分,谢丽娜带着厂里的三个男同事前来。
走在前面的就是检得野猫的黄有根,他个头不高,二十出头,言语活泼,喜欢唱绍兴莲花落。还未进门,早已:
“啊咳喏!我腾腾腾腾一道跄,
一跄跄到街里厢,……碰见一个大姑娘。
我低落头起张了张,别!吃了一个呆巴掌!
我拼着骂顿再张张,
啊哟哟!还是伢,
廿八横头个表姨娘!表姨娘,客气相,
扯个扯,拉个拉,
一拉拉进屋里相,
堂前中央让一让,
要请请我个大外甥!
搬出小菜廿四样……”
一边唱着莲花落,一边抱过一峰儿子小歌歌,与他玩在一起。
后边两个,都是生产科的,一峰早知道姓名,一个杜立华,一个陈子明。
一峰见他们两个,居然每人手里捏着一瓶张弓,不由得暗自一惊。心里想:“
哟!看样子这两位也是酒中高手!”
心里想着,面上嗔怪着笑道:
“啊哟,两位老兄这么滑稽,到我家里来吃饭,要自已带酒啊?”
陈子明比杜立华大一岁,讲话精抖抖,很是搞笑。
他听一峰笑怪他俩,迈着的脚步一停,一本正经地说:
“哎!一峰,话不可这么说,你是新做人家,我俩个是一对老酒鬼,一个不小心,把你屋里的酒喝了个光,怎么办办?不过话再说转来,苏厂叫我们来吃猫肉的,又没叫我们来吃酒,一不留心你没准备酒呢?那这么好的下酒菜没有酒,怎么对得起这只猫?”
杜立华老实头人,听陈子明话头一落,连忙笑道:“一峰,讲笑话你三个人加起来,也讲不过子明的。我俩烧酒自己带来,是怕你家里没这款张弓酒”
一峰听了,知道立华老实,当即笑说:“两位有所不知,我开过小吃部,店不开了,酒剩下很多,我自己喜欢喝酒的,自是带了不少,不敢吹牛,两位老兄喝几日倒是喝不光的。”
边说边与丽娜把他们让进屋里。
进屋后丽娜告诉一峰,说苏厂上午出差去柯桥,走时来告诉过她,夜饭一定赶着,不过叫我们不必等他,先吃来起不要紧。杜立华听了忙说:“一峰,不急不急,苏厂领导事情多,等等他,这么着急干嘛?”
陈子明认真地说:“嗳!一峰,你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就我们五六个人怎么吃得光?我看不如这样,中间盖着的那锅是猫肉吧?我们暂时不吃,反正苏厂讲是来吃猫肉的,我们别的菜先吃起来,边吃边等可好?”
一峰心想:“这怎么行?我夜里请客,主要是他苏厂呀!哪有主客不到陪客先吃的道理?”
正在一峰不知如何开口时,老实巴交的杜立华,听陈子明这么说,连忙拦着他说:“子明,不行不行!苏厂人是随和好讲话的,毕竟他是领导,年纪又是我们长辈,哪有没大没小先吃的理?毛竹要有上下节!”
一旁的黄有根抱着小歌歌打趣道:“子明哥肚饥了,我看红烧肉先吃块填填肚!”
杜立华笑骂:“有根臭小子,廿岁刚出头,花头有介透。动勿得!动勿得!”
一峰不声不响,摸索着从里面搬出一厢张弓酒,拆开厢拿出三瓶,边拿边说:“
子明兄,哪有喝你酒的道理?喏!我这里一厢6瓶,喝喝够不够?你那两瓶,等会自带回去。”
陈子明又一本正经地说:“一峰,这不行!今晚讲好吃猫肉,猫是有根的,酒是我自的,借用你场子,尝尝你手艺,不能算你请客,如若喝了你的酒,岂不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一峰听了,笑着正想回答,早有黄有根笑道:
”那好子明哥,你说话算数,等会你只吃猫肉,不准吃红烧肉呢?!喏!一峰哥烧的红烧肉,我看看一峰哥烧的红烧肉比我娘的要好吃呢!红艳艳的!”
陈子明嘴里应着算数就算数,眼晴却盯着桌上那一海碗红烧肉,喉咙直咽口水.!
一峰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五点多点,望望屋外天还大亮,看着屋里几个,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谢丽娜轻轻地说:
“苏厂讲过,叫我们先吃,不用等的。”
一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招呼着子明他们先坐下。
子明立华商量好似的,两人中间空出了一个位子。一峰坐在子明边,有根坐在立华旁,小歌歌人小胆大,早坐在有根边了,丽娜坐边上照顾。
一峰见再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何时,就听从大伙意见,决定边吃边等。
一峰叫丽娜摆上碗筷,把三瓶张弓放桌上,正准备扭开瓶盖,那陈子明和杜立华早已各人一瓶打开了
一峰见了一个惊喜,心想,好啊!今朝碰到对手了!
当即也打开一瓶递给黄有根。
有根双手乱摇,边摇边笑道:
“一峰哥,我酒量不行!加饭酒有没有?我还是加饭酒来一瓶实落胃。”
丽娜在旁说:“有,有有!我去拿来,我陪你喝黄酒。”
小歌歌呀呀喊:“我也要!我也要!”
这边一峰酒瓶回转,和子明立华,三个人把酒各自倒入面前的小汤碗。
一峰正要开口,忽听门外有人朗声笑道:“
这个世道,越来越没结刹!还晴天猛日头呢!生活勿做,这么早就吃起来哉啊!?”
话声未落,只见苏副厂长哈哈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年青男子,三十来岁,中等个子,戴副眼镜。
一峰等连忙全部站了起来。
苏副厂长笑着对一峰道:
“一峰,我给你带了个朋友,不介意吧?老话讲,做做忌忌,只能肚饥。大大方方,通吃四方。……”
苏厂还要再讲,早被陈子明笑着打断话题:
“啊哟哟!钢哥来啊!好好好!苏厂,好了好了!您老闲话摞起,这么运气真好,碰到了钢哥?”
那钢哥笑着说:“子明,运气是我好,刚才乘小四轮归来,正巧碰到苏厂。一听苏厂讲有猫肉吃,我口水都流下来了,正象苏厂讲的,老人讲得好,厚得脸皮,饱得肚皮,一峰兄弟,我不客气了!!”
一峰见大伙都对这个钢哥那么热络,又见他文质彬彬的却又那么直爽,不由得十分投缘,听他这么亲热直呼他名字,定是苏厂已告诉他了。真的是一见倾心的那种感觉,当即大声笑道:
“钢哥,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来来来!这边坐,这边坐!”
一边说一边要让出自己的位置。
早有杜立华拉过钢哥,叫他坐在苏副厂长旁边。
有根忙抱过小歌歌,挪出一座位。
那边谢丽娜早拿来一套碗筷,放在杜立华面前。
一峰连忙问:“
钢哥喝什么?”
未等钢哥回答,子明早道:
“这还用讲,一样张弓酒!”
一峰听了,心里明白,这钢哥,也是酒知己,于是更加兴奋。忙叫丽娜把刚才挪开的两瓶拿来,替苏厂和钢哥拧开了瓶盖。
苏厂见状,哈哈一笑,对陈子明道:
“哟!子明,今朝夜里酒逢对手哉!不过老话说得好,酒要力扛,力要精壮。我五十多一个老头子哉,一瓶张弓喝不了的!”
子明笑他:“
苏厂,主座位您老坐着的,有这么容易么?各人一瓶,喝不光自己负责”。
一峰见子明,钢哥立华等都差不多倒了有三两在碗,干脆把自己的汤碗倒了个满。
端起酒碗,先敬苏厂,再与其他四位各个碰了碰,说:
“各位难得今晚来我这里吃饭,看得起我李一峰,我很是感激,不讲别的,我先干为敬!各位随意!”
说完,竟把满满的一碗白酒一口气干了。这
下在座的惊诧得忙煞。苏厂惊异之余连忙讲:
“一峰这么爽啊!不过老话讲猛酒伤身,老头子不敢这么喝!”
子明见了,咯登一下,正容道:“哟!这么厉害?当真不错!不错!”
说完,低下头用嘴咬住碗沿,手也不用,居然一口气慢慢地也把碗中酒喝了个碗底翻转。
那钢哥见了,笑了笑,说声:
“一峰兄弟,爽快!”
说完,拿来酒瓶,把未满的酒碗倒满,端起,也一下子干掉。
杜立华瞪着两只眼睛,张大着嘴,对一峰子明钢哥三个人的喝法惊诧得说不出话。
只见他用左手三个手指拿住碗口,轻轻地递到嘴边,张开嘴作势想喝,却又不敢大口喝下去,一时轻轻把碗放下,一时又慢慢拿起,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酒,左手一放下酒碗,早用右手捂住嘴,一绉眉硬地咽了下去,边咽边摇摇左手,说什么都不敢一口气喝光。
黄有根倒很干脆,端起酒碗把一汤碗加饭酒几下喝了。
苏厂哈哈笑着说;”子明,明钢,这样子我不行,老话讲老不合小队,你们后生哥,我要慢慢喝的。来来来,尝尝一峰的手艺。”
说完,浅浅的啧了一口,招呼着大伙吃猫肉。
一峰烧菜的技术,那是幼年出师的,也是丽娜崇拜的一项。
大伙当然赞不绝口。很快,在苏副厂长的高谈阔论中,添加着讲不完的古老人老话下,喝张弓酒的四位年青人,除立华没喝光外,一峰子明钢哥三个,每个人手中的一瓶洒,几乎同时喝光。
苏副厂长倒了半斤后坚决不肯再加。子明就把余落的半瓶给明钢。
一峰见了,连忙叫丽娜再拿三瓶。子明忙拦着说:
“一峰,依我看这样,你我两人再一瓶,钢哥负责苏厂剩下半瓶,立华瓶中酒自己解决。今夜到此为止。下次我家里,或立华,钢哥家里,再好端端斗斗。钢哥侬看怎样?”
说完,看了看明钢。
明钢喝酒看上去始终斯斯文文的,看他好似不猛喝,却笑咪咪的深深地喝的,因此看上去慢慢的优雅的在喝,进度却不慢!
而他喝酒话不多,而且越喝话越少。常用手指扶眼镜,越喝身子坐得越是笔直。此刻听陈子明这么分配,忙笑着点头说:
“子明讲得对,今晚难得一峰兄弟有这般好酒量,还有烧菜卖独步,从今往后那是酒逢知己了,今天夜里就喝到这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峰从整个喝酒的过程中,早已感觉出他自己不是子明和钢哥的对手,吃吃立华可能刚刚好。
所以听陈子明这么一说,无话可讲,知道自己的酒量撑足一斤半,只得表示同意。
这是凭实力的。
从喝酒聊天过程中,一峰知道钢哥叫赵明钢,原本是本厂销售科科长,如今自己出去大上海闯江湖,与杜立华是同村人。
而陈子明和黄有根也是同一村,是苏副厂长所在大村的一个自然村的。
自这天酒足饭饱后,从此一峰,子明,明钢立华四位,只要明钢在老家,几乎天天凑一起喝酒。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李一峰在服装厂里干了两年了。
在这两年中,一峰差不多每个月要出差。对于制作服装的各道工序流程,一峰早了然于胸。
加上他老婆丽娜是管原材料的,所以一峰对服装的成本,利润也早已心里明白。
对企业的销售业绩更是了如指掌。
一峰心里在犯嘀咕,他在想,他自己进厂当年,年销售就有三百五十多万,而利润25%那是肯定的。换句话说企业净利润至少在80万以上,可为什么自己只有600元一个月?年终奖只有1800?面对心中疑惑,一峰找过他四哥一谷。
一谷规劝兄弟,叫他安心上班,不要胡思乱想。一峰听了,也不敢多说。
第二年,四哥一谷就在镇上造了新房子。而一峰企业所在的乡镇换了个乡长。
新来的乡长,居然是一峰的结义大哥翻江龙吴杰,手下大豹沈天豹的大舅子。而无独有偶,沈天豹竟是一峰高中最好的同学杜立江的表哥。
那天李一峰在104国道边,迎面碰到坐在摩托车后边的杜立江叫他。
一峰以为杜立江是乘接客摩托车的,见开摩托车的竟是几年前认识的沈天豹。
而巧的是立江来为姑姑也就是沈天豹的娘做寿,立江天豹是娘舅表兄弟。于是乎什么都不要讲了。这样一来二去的,沈天豹和李一峰也成了好朋友。沈天豹告诉一峰,他大哥翻江龙吴杰,那是一个顺!
织布生意只是他其中的一桩,其它还有许许多多挣钱的行当。
三界底下,没有翻江龙摆不平弄不正的事。黑白两道,都有话语权。
生意那是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问一峰这几年为什么没有去找他?
一峰听了,心里苦笑,并不多说。
他是既高兴又伤感,自己几年下来的一事无成,让他觉得没有脸面,去见吴杰和还有远在上海的郑强龙。
当沈天豹带着李一峰特地去拜访新来的乡长陈福民时,从陈福民口中,一峰知道乡长竟又是四哥一谷的高中同届同学。
世上有些事,上天似乎早有安排!
第七十四章 乡长福民
新来乡长陈福民,三十零岁,中等微胖身材,个性竟与李一峰出奇相似!豪爽,仗义,而且酒量也差不多,宁可醉,不肯退的脾气,比一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外,他身为一乡之长,却没有半点官架子,人虽说是吃政府米饭的,却有一股子江湖侠气。
李一峰为之倾倒。
几番在沈天豹的陪同下酒饭吃下来,李一峰和陈福民的关系,已经相当莫逆。
陈福民对这个小七八岁的李一峰也是十分投缘,两人意气相投志趣相近,酒量又好,经常在一起聊天吃饭。
陈福民豪爽仗义不失本责,几乎以乡为家,一星期除礼拜天外差不多天天住乡里。
而李一峰居无定所,此时已住进新厂房宿舍。
所以只要不出差,两个人几乎天天下班后凑在一起。
这天周六午饭后,一峰觉得无处去,就又去陈乡长办公室。因是周末,办公室里只有陈福民一个人。
一峰来到门口,见乡长一人坐在办公桌前,敲了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
福民见到一峰高兴地站起来,出口就笑骂道一:
“小疯子,几点了,你这么才来啊?”
一峰连忙笑着说:
“我怕您乡长大人忙,不好意思上午就来打扰。”
“忙忙忙!忙是忙,这些日子既要搞撤区并乡,又要抓计划生育,另外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得哪还忙得过来?”
福民说完要为一峰泡茶。一峰连忙抢着自己泡了,并给乡长的茶杯里加了加水。
福民一边招呼一峰坐下,一边过来坐在一峰边上继续讲:
“咱虽是共产党员,为人民打工,也总要休息的,人哪个是机器呀?机器也要有保养。”
一峰真诚地说:
“是呀,乡长日里万机,真的辛苦了。”
福民听了,故意脸一扳,不高兴地说:
“小峰,你我私下交谈,你不要一口一个乡长乡长的。我听着心里别扭。从今往后叫我福哥!”
一峰顺坡下驴,当即应道:“喔!喔!好的,福哥!”
“这就对了嘛!”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福民问起李一峰在服装厂里的销售业绩,一峰说:
“我业务量不大的,全年七八十万的销售。嗳!福哥,我正想问你,象我们这家企业,每年到底要上缴多少费用给乡里啊?”
福民说:“这个不好说。它有考核制度,一般来讲,是企业税后利润的20%左右。但签于企业内部经营状况,目前我乡的企业,基本上是按前几年的标准套。象你们企业,我审查过,去年交了5万。这个不能外传噢!!”
“啊!只5万??”
一峰听了,大吃一惊!说:
“去年我知道我们销售至少有三百五十多万,80万净利润应该有的,只缴了这点点?”
陈福民听了,沉默了一下,忽然严肃地说:
“小峰,你这话到我这里为止,千万不要外面乱讲。”
一峰说:“福哥,这个我知道。可我对您讲,我对我们厂的情况,那是一请二楚的,您知道我老婆管原材料仓库的,我是搞销售的,这利润,是出厂价减去成本和税收就是呀!虽说这个成本,它包含了太多明的和暗的成份,还有次品率,货款回笼率等。您说,企业只上缴乡里5万,给我们四个业务员奖金最多的三千,我算刚进厂只有一千八,您说,这么多利润去哪了?”
陈福民说:“小峰,话不能这么讲,企业要发展,要扩大再生产,应留存一部分发展基金。”
一峰说:“就算企业发展资金要留30%,也还有五六十万呀?再说了,我哥是银行主任,我特意问起过,我们企业,去年贷款总额只有27万,今年已增加至177万了呢!虽说我们企业刚刚造好了新厂房,增添了新设备,但据我所知,厂房和设备,绝对不要一百万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福民听了,叹了口气,沮丧地说:
“兄弟啊!实话告诉你吧,你说的情况,现在每个乡镇上的每家企业,全部存在着这种现象。上缴国家的,历来都象挤牙膏一样,挤点出点,不挤没有。多一分都勿来。
而企业内部自己,今天这个项目,明天那个计划,加上福利什么的,名目繁多不计其数。
你知道了这实情,却不知道里面的底细。
咳!目前政府部门对这些乡镇企业监管不力,企业内部财务制度又一塌糊涂。什么都可报销。不仅仅是凭收款收据,有的企业根本没有好好的发票,甚至连白纸上厂长签了字都可报销啊!
还有我们政府部门的底层人员,三天两头地往企业里跑,美其名曰关心企业,实际上是去讨吃喝拿要,真的乱七八糟。
兄弟啊!谁肚里没有肚脐眼啊!许多企业,都是这样弄倒灶的!″
″那怎么办呢?福哥!”
一峰着急地说。
“怎么办?告诉你小峰,乡镇企业的弊端,全国都一样。无论政府政策如何出台,都解决不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矛盾。
除非从制度上来个根本性改变,否则始终治标不治本。现在国家改革开放过程中,这各种各样的问题,现象出现了,上面领导高度重视。
改革改革,就是一边改一边革呀!国家这么大,刚开始是为了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现在吃饭问题解决了,农村里突然多出了许许多多闲散农民,所以国家鼓励兴办乡镇企业,又解决了一大批社会上的闲散人员。
但现在象你所说的现象普遍突出,成了现今国家改革中的又一主要矛盾。这个没有可以借鉴的呀!
所以我们的政策英明,决定搞点试验!改改这现象,上面说这叫摸石子过河。”
“搞点试验?怎么改?怎么革?”
一峰知道福民是一乡之长,听他这么一说,相信凭自己国家,这么团结一致,万众一心,群策群力的,肯定有好办法。
因此兴奋地急着问。
“怎么改?简单地说,就是把集体的企业变个人。”
陈福民见一峰来了兴致,就这么直接了当地说。
“啊!?”
一峰听了大吃一惊,疑惑地说:
“福哥,您是说把集体的东西,象分田到户一样分给个人?”
陈福民笑着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摇头。
说:“有点象,但绝不是分田到户每个人有份。这是要看个人的能力和魄力的。比如说三界在搞点,就是要把龙腾机械厂这个乡镇企业,改革给个人。”
“给哪个?抽签还是安排的?”
一峰笑着问。
福民听一峰这么说,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地笑骂道:
“小疯子!开什么玩笑?这哪是小孩玩家家啊?还抽签安排?当然是朱三雄!”
“朱三雄?噢!这个人我听说过,但不认识。”
“朱三雄你都不认识啊?就是那龙腾机械厂的厂长呀!”
一峰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几年前刚刚高中毕业时,去过那龙腾机械厂一次。
那时,同村有个伙伴叫李阿多的,在那里上班,厂子还在老街旁边。
那天一峰不知什么事,天不亮在街上,正巧碰到后夜班下班的阿多。阿多热情地请一峰吃了早饭。
一峰清楚地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吃鸡蛋烤饺。吃过早饭七点还不到,一峰就随阿多去他宿舍里玩。
当时阿多还劝说过一峰,叫一峰托人跟那朱三雄厂长讲讲情,开开后门,让他也进这家全三界有名的乡镇企业上班。
当初因一峰不知道能托谁,胆大的他自己直接去厂长办公室毛遂自荐,因朱厂长要八点后才会到,最终不了了之。
但一峰从阿多口中,知道这个朱三雄大厂长,就是全镇有名的办厂能手,所以印象深刻。此刻见陈福民乡长对他居然不认识朱三雄感到好奇,连忙笑着说:
“福哥,您说的这个朱三雄朱厂长,我从未谋面,虽不认识,可他的大名我是早已如雷灌耳,真的叫久仰大名的,您认识吗?”
“我怎么会不认识?”“
″那福哥您先介绍介绍他的事迹?我可是听闻有好几年了,哪天可否带我去拜望拜望?”
福民说:“说起这个朱三雄啊!那真有两下子!小峰啊!我看你不是个笨人,难道说这几年来,你没听说过三界企业界最传奇的两个半枪手的故事吗?”
“两个半枪手?”
一峰搔了搔头皮,不好意思地说:
“早几年听我嘟哥讲起过。福哥您知道,这几年我在城里开小吃部,三界情况不是很清楚。只晓得这个朱三雄是南枪手。至于北枪手是谁我不清楚。那另外半个枪手,好象是早年我待过的那个徐厂,这我知道。不知我吴杰大哥熟悉不熟悉这个朱厂长?”
“北枪手叫陆大毛。”福民说完,又奇怪地问:“
什么,小峰,你叫吴杰大哥?你这吴杰大哥,是不是现在三界甚至嵊县上虞都出名的翻江龙吴杰?”
“是呀!就是早几年三界地头上有名的一龙二虎的那一条龙,他是我结拜了四五年的大哥。”
于是,一峰把当年自己如何半夜出门;如何亲眼目睹吴杰中秋节前的秋凉气节,纵身跳入曹娥江;吴杰又是怎样地相信他,把装有几万块全部都是10元大团结的一挎包交给他;自己怎样与吴杰结拜;又是因此怎样认识了沈天豹,才结识了您乡长大人等等的事,简单地汇报了一下。
″你都既然叫吴杰大哥了,那吴杰是黑白两道都竖大拇指的仗义英雄,盖世豪杰。当然与同是三界的大名人朱三雄朱厂长莫逆的,你要拜识朱三雄,那还不是闲话一句?哪还要我这个小乡长引荐?”
一峰听了,十分激动。心想:
“对呀!我大哥这么有名的,当然认识朱三雄这个传奇人物了,哪天我一定要叫吴杰大哥陪我去结识结识。”
想到这里,一峰恨不得立刻赶去吴杰那里,好早一日拜识这朱三雄。
可转眼一想:“我与吴杰大哥已有四五年不见,上次听大豹讲,大哥如今已是脚抖抖一八九的大佬,据说早已有房有车有那磨刀砖一样的大哥大。
而我李一峰却连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地也没有,真的是居无定所。
我大哥初中都没毕业,就已有那么大的事业,而我堂堂一个高中毕业生,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却身无立锥之地。
我有什么脸面去见我大哥?两年前我还有一万多块钱,那时10元一张的大团结,可是有一千五六百张呢!
现如今百元大钞一出,这两年来出多进少的,竟连五十张百元大钞票都没有了。哎!听福哥讲,这改革开放时代大潮流,只要是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会有机会出人头地。可我李一峰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有那个机会?”
一峰这样想着,心中百感交集,不免有些沮丧起来,想到落寞处,一时竟呆呆出神,默默无语。
福民见一峰忽然沉默了,不知一峰在想什么,就问:
“怎么小峰,你在想什么?”
一峰回过神来,不由得脸一红,忙说:
“没,没什么!嗳!福哥,那您说集体的企业,这转给个人,怎么个转法?”
“股份制呀!具体股份怎么分配我不清楚。要解决这所有乡镇企业明亏暗赚的矛盾,必须得象分田到户一样进行大包干。让有能力有魄力的人来经营企业。把企业的一切交给个人,同时也把企业的所有债务转给个人,由个人负责还债,至少还银行的贷款利息。”
陈福民见一峰对自己的话十分感兴趣,他就谈兴更高,顺势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挥舞着双手侃侃而谈:
“小峰,象刚才说的那个朱三雄,他有能力有魄力呀!他所在的那家乡镇企业,这几年换了几任厂长了?据我所知,祥统,友达,才标等已换了三个,那几个都是镇里自以为都有两下子的,结果咋的?贷款年年增,企业日日萎。就是这个朱三雄,他一上任没半年,企业立马扭亏为盈。”
“那这个龙腾机械厂,多少钞票转给朱三雄朱厂长个人的呢?
一峰关心的是这个。
“听说三百万。具体里面股份怎么分配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全部三百万的银行贷款由他还。”
″啊!龙腾机械厂那么多房子那么多设备,只值三百万?照您的意思,还只须承担现有的银行贷款债务?别的可能不用付钱?福民说:
“对!而企业要生产要发展,国家还责令银行再贷款给个人,一定要大力支持!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多少人敢冒这个险。毕竟万一生意不好,这利息压跨企业的现象多得去。”
一峰听了说:“是啊!象我们企业没什么设备的,厂房更远远没有龙腾机械厂多,我知总贷款已有一百七十七万了,这样的银行贷款债务我就不敢接手,更何况还要贷款进行再生产。”
陈福民听了,皱了皱眉头,轻声叹了口气,说:
“是啊!我这段时间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象我们乡,类似你们厂里现状的企业不少,企业负债多,也就是贷款多,而设备厂房又没多少不动产的。听厂长们自己吹牛,外面还有多少多少应收款的,这应收款到底有多少暂且不讲,就算真的有那么多,又能回笼多少呢?”
一峰说:“这资金应收款的回笼,百分之百是很难的。我知道我们企业都是先从各大城市里的百货商场签了供货合同,就可以不付一分钱,直接从厂里出货的。当然每发一批货,必须得管这一片的销售员签字,说是要由他全部负责催收。
”那如果发货给那些个体工商户呢?”
陈福民担心地问。
一峰笑了笑,诡异地扮个鬼脸说:
“现在个体户的抬头,还不是挺吓人的?名片上印着某某某百货大厦董事长,总经理,只有两三个雇工,十几平方店面的,也敢称大商场,照样是总经理。
也有执照有公章,看上去挺正规的。
乡镇企业领导谁分得清楚啊?全凭供销员的一张嘴。”
福民不无担忧地说:
“这个个体工商户,没有实力的,大概那店面也都是租的,万一他狡兔三窟,跑了你去哪里追寻啊?”
一峰说:“是啊!这一要销售员盯得紧,二要那商店老板有做生意的职业道德。”
陈福民长叹一声,说:
“职业道德?这哪跟哪啊?这里面小九九太多太多了!咳!兄弟啊!这社会,我一个最最底层的基层干部,对乡镇企业的种种弊端一清二楚,全国有多多少这样的企业啊!只有倒掉的厂,没有倒掉的厂长。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我这里就不允许。不过多亏上面英明,痛下决心要改革!尽管全国有那么多集体甚至国有企业大削价,亏血本地转制给个人,表面上国家要承受巨大的损失,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相信上面的决策,只要我们一层层坚定地不折不扣地贯彻下来,执行下去,国家也一定会象分田到户的老百姓一样,日子一定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国力就一定会慢慢强起来!”
一峰也感慨地说:
“是啊!只要我们国家富起来,强大起来,香港早已收回了,何必要去等到1997年?”
福民笑了笑说:
“香港回归倒不是那样,那是英国租借了九十九年,日子到期!是必须要还的!”
一峰笑道:“是啊!我读理科的,把这给忘了。嗳!福哥,据说当年李鸿章与英国人签的叫什么《香港界址条约》,又叫《新界条约》的,英国人一定要签订一百年,而李鸿章死活只同意九十九年,说是如果签了一百年,等于永久性的卖给英国了。这卖国贼这一点倒是有骨气的。”
″李鸿章不卖国的!”
福民为李鸿章辩解说:
“他是替罪羊啊!实在是清政府太腐败太自闭太贫穷啦!小峰啊!做人也好,国家也一样,一定要自身硬!放到现在,如果我们国家仍象那时一样,穷得一塌糊涂而且还没有骨气,就算香港九十九年租借期到了,也不一定收得归来啊!中央真的伟大啊!”
一峰听得连连点头,激动地说:
“是啊!是啊!如果没有抗美援朝战争惨烈而又伟大的胜利,我们国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在国际上站得住脚?抬得起头,挺得起腰!那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战争啊!”
一峰想起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无数象***,***一样的英雄战士,用血肉之躯捍卫着国家的尊严;想起在那冰雪连天的极寒之地,我们亲爱的可怜的,却又可敬可歌可泣的志愿军战士,因缺少冬衣御寒,在战壕里整排整连的被冻成冰雕人,就算冻死,却仍呈现着战斗的队形。想起那太多太多血脉喷胀气壮山何的英雄事迹,一峰真的热血沸腾,眼中不自禁饱含泪水,激动不已!
真有恨不生逢在当时的那种感觉。
福民见一峰两眼含泪,知道这小子性情中人。
他心意一通,不由得也血气上涌,两人情由心生,竟情不自禁不约而同地唱起了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唱着唱着,两人都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福民笑着说:“我操!老子当兵时,连对越自卫反击战都赶不上,真是遗憾!当兵不打仗,真没劲,白白当了几年太平兵。不过虽说我们国家如今是太平年代,但世界上哪天没有战争?不太平的地方太多太多,象中东,象南斯拉夫等等。这全靠我们党中央领导集体的英明伟大,否则,这国际上风云变幻的,其实时时刻刻都步步惊心。现在我们国家韬光养晦,一心一意搞改革开放抓经济建设,这样下去,要不了多少年,我们的国家一定会真正强大起来,让全世界人刮目相看!”
一峰听了连连点头,说:
“是啊!是啊!等到我们有航母时,我们就不用怕美国佬在我们的台湾海峡耀武扬威!若是那样,现阶段xxx这个王八蛋,还敢这样狂妄吗?”“
xxⅹ是日本人的私生子!小娘养的”。
福民气呼腾腾地说:
“不过算了小峰,象这种跳梁小丑,没有好结果的。我们还是回到眼下吧!
今天你来,不是想与你讲天下大事的。兄弟,事实情况摆在那,乡镇企业这个模式,迟早搞不下去的,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
一峰叹道:”哎!福哥,您说我能怎么办?这社会变化太快,我哪里适应得了啊?”
福民说:“我实话跟你讲,小峰,你们企业少则一年,多则两年,一定要改制。我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在不违反原则,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你要尽量多为自己挣点钱!”“
″不违反原则?不触犯法律?什么意思?”
一峰不解地问。
第七十五章 一个圈套
那天与乡长陈福民聊天后,李一峰心里有了想法,就开始仔细留意厂里的一切,表面上仍象从前一样,和陈子明杜立华等,嘻嘻哈哈的,不露心思。
整个社会真的是日新月异变化着,不用细述。
如此一晃数月。
这天,程厂长把李一峰叫到厂长办公室,大声吩咐他,说由苏副厂长引领着他,出长差去一趟江西。
具体目的地和相关任务,自有苏副厂长路上会作安排和解释,让一峰准备好随身物品,不日出发。
李一峰这两年南下北上的,已跑过许多大城市,听说出长差,并不觉得意外。
心想:“这次与苏副厂长出去,总该比跟程厂外出轻松。”
想起与程厂长外出杭州上海,他的抠门和不拘言笑,此刻想来仍心有余悸。
苏副厂长带着一峰,笃悠悠地乘小四轮,到三界老车站附近下车,直接乘上去杭州的长途汽车。
这几年来,只要104国道边上一站,要不了几分钟,立马就有天台,路桥,温岭等,前往杭州上海江苏等地的大巴车,又大又稳还有卧铺的,十分方便。
两人到杭州火车站后,苏副厂长很快从黄牛手中,买来两张直达南昌的硬卧票,而且列车班次马上到。
乘上火车,躺在硬卧最上铺,一峰很是感慨。
他对着下铺的苏副厂长说:
“苏厂啊!跟您出门真舒服,立马搞定了火车票,还可以睡觉。记得七八年前我去云南,车厢里的人哪,拥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苏副厂长笑着说:“小峰,这有什么稀奇?现在普通车厢也一样的,人多得挤得出屁来。我们是在硬卧车厢呀。只要有钞票,办法总会有。老话不是讲,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刚才要是再加几百元,软卧票都有,那才真的叫舒服。想想你一个小伙子,不能一味追求享受,这才从票贩子里倒买了硬卧票,让我陪你二等享受。”
一峰扑转头问:“苏厂,黄牛票要比正常的票贵出多少?”
苏厂说:“这要看情况,紧俏些的票,贵出50%或者60,一般的贵百分之30,40总归有。小峰啊,老话讲,靠关系好吃饭啊!象那几个票贩子,从车站熟人处买来一大把平价票,转个手,一日可赚几百上千块钞票哪!”
“那管事的不会抓?”一峰气愤地说。
苏厂笑笑说:“哪里是正大光明地贩卖的啊?抓是肯定要抓的,不过做做样子,或者抓的力度不够。小呆子,若没有票贩子,排队去买票,哪里来这么快?有时候钞票贵点就贵点,总归当即好上车,躺着好讲风凉话了呢!老话讲,只要有市场,一定有卖场。”
一峰哈哈笑着,说道:“苏厂,您这句老话,我好象没有听到过呢!”
苏厂笑道:″我比你老,我的话难道不是老话吗?“
正说笑着,列车过道上传来阵阵叫卖声:
“来来来,让一让,过一过,过一过,让一让,盒饭五块!盒饭五块!来来来——烧鸡烤鸭花生米,报纸饮料加咖啡——”
一峰连忙从上铺跳下来,正好苏副厂长已拦住列车上卖货的小推车,买了一瓶白酒,一只烧鸡,另外花生米等下酒菜,又买了两盒饭,问售货员讨得两只一次性塑料杯。
然后和一峰,两个人靠着小茶几对盏起来。
同车厢的另外四位,或买盒饭或买报或饮料的,全都按需买妥。一车厢六个人很快天南地北聊在一起。
一个说:“啧啧啧,一瓶水一斤样子,居然要卖一元?”
那个讲:“喏喏喏,前几年一盒饭只须一块五毛或两块,如今竟要五块了。”
所有人嘴上埋怨着物价瞠目结舌的飞涨,手里却是毫不心疼地,对着小货车指指点点,问售货员要这买那。
车厢内一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一夜无语。
到南昌时正好天亮。
苏副厂长带着一峰,去转了他以前的几大百货商场后,已是中午。
两个简单地吃了饭,又马不停蹄里去九江。
昨晚在火车上对饮时,一峰已从苏副厂长口中得知,他此行的目的地是江西景德镇。
一路先南昌后九江最后景德镇。
任务主要有三,首先把苏副厂长在南昌九江,两城市里的几家生意单位交结给一峰;其次是到景德镇,寻找服装厂,原来负责江西景德镇一带的业务员杜立定;一峰已知道,这个杜立定是厂里生产科副科长,自己好友杜立华的堂哥。
把杜立定在景德镇一带的生意接收过来。当然,最重要的任务是第三点,杜立定原先发出去的货,货款还有十几万没有回笼厂里,由他李一峰负责追收。
一峰也已知道,这个杜立定已有两年音讯全无。
听杜立华讲,杜立定已与立华的伯伯,也就是杜立定的父亲,在景德镇下面的万年县办砖窑厂了。
这次苏副厂长出来,是作过一番细致调查和安排的。
以入党为条件,做通了生产科副科长杜立华的工作,由他暗中查访到杜立定在景德镇的落脚点。
所以这一次苏副厂长一路快捷地掠过南昌九江,直奔景德镇。
两人在九江过了一夜,第二天乘坐的火车,到景德镇时已是傍晚。
一峰苏厂两个,刚出火车站出口处,立即被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涂白描红的,不知年龄高低的女子围住。
李一峰虽说两年来已是走南闯北过,但于这场面还是第一次碰上。
想起第一次来景德镇时,挎包被割破的苦处,让他从此后步步小心。所以他连忙把自己的挎包整了整,把苏副厂长的那只鼓鼓的提包,牢牢地抱在胸前,紧跟在苏副厂长一旁。
很快,一峰知道这群女子,是火车站附近,饭店加宾馆里的服务员,她们是前来拉客的。
这群看不清是姑娘还是阿嫂的女子,见一峰人长得虽然很帅,却是旁边那个半老头的跟班。
而苏副厂长整日小酒瓶不离身的,此刻当然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所以那群姑娘阿嫂撇下一峰,不约而同,争先恐后地围住苏副厂长。
苏副厂长尽管跑过三江六码头,见过大世面,却仍是被这群女子围着,弄得个手忙脚乱。
只见他一边双手乱推乱摇,一边大声地呼喊:
“不要动手动脚,不要动手动脚,慢慢来,慢慢来。老话讲,汰逶逶,发大财!……”
可这群女子哪里听得懂苏副厂长的老话?
早有两个姑娘阿嫂,老板长老板短的,两个人四只手,各人一边,掖着苏副厂长的两支胳膊,拖着就往不远处的小四轮车前走。
一峰见状,心想不妥,忙赶上几步,想跟苏副厂长商量,是否还是先到市区里再讲?
可闹轰轰乱糟糟的,一峰话还未讲完,那两个女的,早把苏副厂长架到小四轮边。
一个扯扶一个推送地,把苏副厂长架上了小四轮。
然后回头看着一峰,并不多说,只是咯咯咯咯地笑。
见此情景,一峰哑然失笑。
脑海里响起了厂里同事黄有根的莲花落:
“大姨娘,客气相,拉个拉,扯个扯……”
没奈何,苏副厂长既已被强请上了小四轮,一峰只好跟着跨上车。
小四轮很快在一长溜饭店加宾馆的房屋前停下。
一峰和苏副厂长两个下了车,早在其中一家,似乎叫如意宾馆饭店的里面,跄出两位姑娘,把苏副厂长他们俩迎了进去。
一峰留意看了一下,确定这两位应该是姑娘。
这边一峰两个一走进如意饭店,那边刚才扯拉苏副厂长的两位姑娘阿嫂,早随小四轮回转,又去拉客了。
一峰在前台登了记,开好一只房间,由服务员领着他俩进了饭店后院,那里面还有一幢三间三楼,就是宾馆了。
进了二楼房间,一峰他俩才知道房间很小,每一层每一间房,被夹成两间很小的小房间,刚刚够铺两张单人床。
卫生间倒也有,不过很难容两人。
小房间外直直的还留着一条走道,狭溜溜只允许一个人走。
苏副厂长见了,不由得眉头紧锁,马上要一峰重新再去开一只房间。
那带路的服务员听懂了苏副厂长的话,说不用麻烦小帅哥再跑,反正带着房间钥匙,这旁边一个房间马上给你们打开,等会下去吃晚饭时,顺带再登个记交下钱就行,免得小帅哥来回跑。
苏副厂长听了,笑着对一峰说:“这倒好的!小妮子生意倒很会做,真象古老人老话:
″癞头婆,现落镬。“
那女的一听,问一峰:
“他说什么?他说什么?”
一峰哈哈一笑,一字一句地说:
“他说你,癞—头—婆,现—落—镬!”
“什么意思?”
“你去问他!我也不懂!”
饭后,一峰和苏副厂长早早回到房间。
在苏副厂长房里,一峰为苏厂泡了茶,陪苏厂讲了会闲话,见厂长旅途劳顿有点累了,就辞了出来,进里面自己房间就寑。
半夜时分,一峰被吵醒了好几次。
这些年来,多多少少地听说过这种不正经的事。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后,心想出门在外的,一切小心为妙,就不敢去搭理她们。将就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副厂长带着一峰,凭着杜立华给的地址,很快在景德镇一条老街上,找到了一间独门进出的街边屋。
苏副厂长叫一峰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当即走出一个精干瘦长的,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门一开,那男子乍见李一峰,不认识,微一错愕,正要开口。猛见李一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苏副厂长,突地惊悚了一下,尴尬地笑了一笑,连忙上前,亲热地拉着苏副厂长的手,笑道:
“啊哈!是苏厂您啊!我说早上喜鹊怎么呱呱的叫?原来是您这大贵客到。什么风把您老吹来的啊?″
″当然是东风啰!立定啊!你这尊大菩萨难拜呢!”
苏副厂长一边笑着说,一边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进去,同时笑道:
“立定啊!古老人老话,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呀!有什么大不了?要两三年的不通音讯?″
那杜立定无言以对。连忙陪个笑脸,一边招呼一峰也进去,一边忙着叫老婆泡茶。
一峰笑着跟进屋里,见杜立定夫妻俩租的房子不大:一张大床南北铺放,占去了半个房间;进屋对面靠北首窗户下一张三人木沙发,不知配套的那两只单人的放去了哪;门口靠墙摆了一张小方桌,三条竹椅各占一方;方桌里边并排摆着一张长条木桌;桌上靠里边搁着一口煤气灶;煤气灶边上一只电饭煲;其它厨具用品及碗筷统统塞在长条桌下面隔档里。
整个房间三十平方不到。
出门在外的,厨房卧室客厅一块凑合着用,不过倒也整洁干净。
这边一峰暗暗打量屋内摆设,那边杜立定的老婆早泡了茶,递上前来方桌上摆了。笑着招呼苏副厂长和一峰。显然对苏副厂长很熟。
一峰见杜立定老婆白净的皮肤,三十零点,身材高挑,看上去倒比她老公都显得高些,听口音也是老乡。
苏副厂长拉过一峰,把他介绍给杜立定。
把一峰此次前来景德镇的目的和任务,交待得清清楚楚,重点介绍了一峰是乡里银行的信用社主任李一谷弟弟一事。
然后说:“小杜,我闲话摞起,废话不讲。你爹是我从小的赤脚朋友,听说在万年开窖厂,形势非常好呀?”
杜立定忙笑道:“是啊,阿爹常常提起您的,说实话,我进厂跑供销,还不是您苏叔叔的面子啊!”
苏副厂长说:“小杜,陈年老账不要翻,老话讲,订称要有准星,做人要有良心,快些把你的欠账弄清爽,老叔我就好省心了!”
杜立定笑着说:
“苏叔叔,这账嘛……”
苏副厂长不待杜立定讲完,笑着说:
“账不账的,我既然叫一峰来了,你俩明后天尽管慢慢对帐。今朝我们这么远路的来找你,你中饭都不准备招待了吗?此去你爹处还有多远?我还想下午去万年望望老阿哥呢!”
杠立定听了大喜,连忙一边叫老婆立刻去菜市场,快快好酒好菜的去买来。一边告诉苏厂,他爹的窖厂大慨七八十公里左右。
杜立定老婆听了,早忙忙地出门而去。
这时,苏副厂长笑着对一峰说:
“小峰,老话讲,年纪轻,脚头勤。去!替我外面街里买包江西烟来。”
杜立定忙说:“苏厂,香烟我有我有,不用去买的。”
一峰站着,听侯苏厂发落。
苏厂说:“嗳!立定,你有归你有,老话讲,爹有娘有不是自有。快去,小峰,我有几句话要跟立定讲讲。”
“噢!我这就去。”
一峰说着,忙出门去寻小店。
他知道,苏副有话要单独跟杜立定讲,自己不方便听到。
等一峰慢悠悠的,游山玩水般地买了香烟回转,杜立定老婆菜市场里买了菜,早己到家了。
丰盛的菜肴,香淳的美酒,聆听着苏副厂长一桌子的老话,午宴愉快地结束。
饭后,苏副厂长把一峰叫到外面,告诉一峰,他下午和立定去万年,看望老朋友杜立定的爹后,直接回南昌归厂里了。
然后耐心地嘱咐一峰,一定要注意哪些关节;在这里一定要会肯吃苦;该节约的地方一定要节约等等。
并轻轻地对一峰说,在景德镇的这段时间里,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尽管跟立定哥一家住一个屋里,木沙发上将就将就,该省的地方就得省。归厂里后,住宿费叫立定哥帮你弄张住宿发票,我签字后,老程自然会给你报销的,有时候头脑子活络点,靠点点死工资有什么花头。在这里要多多向杜立定学习,他各方面的经验,都好做你师傅了的。等等等等。
边边角角全部吩咐了一遍。
出发去万年前,杜立定也告诉一峰,叫他不要去开房,住他们屋里好了,他把苏副厂长送到万年他爹处后,当即会回转的,最多四个钟头打回头,一块陪他吃夜饭。
一峰听了点点头,送别了苏副厂长和杜立定。
长长的一个下午,一峰无处可去,跟立定老婆说了声去理发。就一个人去市区里,在一街边寻了家理发店理了发。见时间仍是太早,就进了一录像室看了一场武打片。
李一峰一直等到天已暗下,估计杜立定应该会回转了时,就重新来到杜立定租房,
杜立定老婆早已烧好饭菜在等,见了李一峰回去,很是高兴的样子,连说怕他不回去了的话。
一峰见了有点奇怪,心想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以为她是久在他乡,难得有老家客人到,乡音土话的可以畅开聊,因而高兴吧。一时并不多想。
知道杜立定还没到家,听他中午出去时说过,四个小时会回转,虽已过了五个钟头,仍不见他回,心想总归快了。
一时与立定老婆两个,又等了良久,见他还不到家,就边吃边等的,与他老婆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讲着些闲话,草草地吃了夜饭。
一峰头一天晚上,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里,根本没有睡好,这时饭后不久,就有了困意。
于是对杜立定老婆说声不好意思,就连衣躺在木沙发上,拉过被单半盖住半身,不一会沉沉睡去。
但半夜里发生的事,比头天晚上,在火车站附近的宾馆里发生的事情,还要稀奇古怪。
李一峰作为一个青年男子,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家猫叫春……
整整一夜,他都在煎熬着,抗拒着无法言表的诱惑……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意志快要经受不住考验时,他忽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钥匙开门的声音,千真万确,绝对有人在开门。
至此,一峰才全然明白!
知道一夜不归的杜立定,在天快要亮时分,突然回来的目的了。
李一峰连忙把被单蒙了头,露出半身,双手盘缩在胸的,只作睡着了!
进来的果然是那叫春的女的丈夫杜立定。
杜立定进屋后,摸索着站了一阵,才走向他们的床……
此时,大慨是凌晨四点……
等李一峰醒来,已是上午八点多。
他侧首往杜立定夫妇床上望去,见不知何时,床前已有一块布帘横的遮住。
一峰见了,连忙一骨碌爬起,好在连衣躺着的,倒也方便。
一峰随手拿过自己的挎包,轻轻地打开房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第七十六章 楚翘怡情
李一峰重新来到老街,径直寻到咋天那家理发店,店老板眼力好,认出小伙子。
一峰告了声罪,简单地在理发店里洗漱后,就近吃了早饭。
这过程中,一峰一直在想:
“咋天晚上的事,毫无疑问是个圈套。杜立定巧没美人计,想引我上勾。如果昨晚我睡了他老婆,此刻我肯定讲不请道不明,说不定受制于他杜立定。
可杜立定这么劳心费神的设下这美人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一峰仔仔细细回想与杜立定相见后的种种细节,觉得并没有什么。倒好象苏副厂长大大咧咧的,十分关心杜立定的样子。
咋天他就觉得奇怪,苏厂应该严肃对待这件事呀!
还有,自己离开他俩的这段时间,他们会讲些什么?
毕竟这十几万的货款,两年了,怎么不着急似的?
一峰接着在想:
“杜立定不惜以自己老婆做鱼饵,来钓我李一峰,究竟是什么目的?
想叫我不追究追讨他欠厂里的货款?这似乎不大可能,我一峰有什么权力可以免除货款?再说就凭这?那代价也太大了。
可除此外又为了什么呢?
难道说睡了他老婆,这十几万欠账要我一峰去还?我又没什么存款,拿什么去还?”
想到这里,一峰十分迷茫,心中不住庆幸,心里想:“
看来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厌恶,倒也有莫名其妙的好处。
昨晚他老婆的金牙齿令人讨厌。如果我喜欢金牙齿呢?相信这世上喜欢金牙齿的人不在少数,若真的那样了,那我岂不被那个在床了?还好我不脱衣睡,如果昨晚脱衣睡的话,肯定也讲不清了。”
一峰就这样胡思乱想的,终归是理不清杜立定巧设美人计的最终目的。
“接下去怎么办呢?”一峰接着盘算:
“再去住在他家,这个肯定是不行了,不得不防杜立定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可就这样一走了之?那更不行,我在景德镇什么门路都没有的,再说我连他欠账的具体单位和相关明细都没有,我回去怎么跟程厂交待?
难不成把昨晚的经历讲出来?
说杜立定不配合,自己不知道具体单位?
再说了,就算我说了又有什么人会相信?连我自己到现在为止,都不相信自己昨晚做了个柳下惠!”
一峰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笑道:
“嗳?我又没有做过什么,我有什么好怕他的?”
想到这个一峰得意地笑了。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就决定重新回去杜立定夫妇的租屋。
……
李一峰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杜立定的租房。
他终于明白杜立定巧设美人计的目的,他是要一峰利用他哥哥是银行主任的特权,利用程厂与李一谷特殊的微妙的利害关系,通过这里每个商场和他们签下一千,一万套服装的订货合同,让厂里马上把货发出来……
李一峰明白了他的心思,就知道这个杜立定,他的所谓的货款欠账,肯定是笔烂账了。
所以尽管杜立定夫妇俩再如何巴结,讨好李一峰,一峰都笑着说不敢。
最终,李一峰从杜立定手中,只拿到一份景德镇及附近几个县的几家百货商场名单及相关地址,至于具体的相关供货凭证什么的,杜立定说什么都不肯拿出来。
李一峰走在街上,真想把手上的这一份名单丢了。
他知道,这里面,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真与厂里做过生意,哪些没做过都不能确定。
他其至怀疑,杜立定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送货清单,验收凭证。
下一步怎么办?
李一峰心想,就这样回去?肯定不行。
不被程厂骂死才怪。
既然这样了,只有自己按手上客户名单,一家一家找,好在这一份名单是杜立定手写的,倒也好做个凭证。
当务之急,先去找个住宿店。
一峰立马行动,有意多走了几条街,在距离杜立定有几公里的一街角,找了家小宾馆。
一连数日,李一峰每天一家单位一家单位地摸查问讯。果然,除一两家百货商场知道有这一个浙江的杜立定外,其它几家,根本不认识杜立定。
一峰在问认识的那几家百货商场,有没有相关欠款时,有关负责人全都摇头,表示两三年前做过生意,已没有欠账。
一峰把所有调查结果做了记录,心中有了底,决定一边讯问一边为自己的业务寻单。
这一日,一峰来到景德镇红星广场。
几天来没有结果的结果,让一峰很是泄气。
趁着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一峰来到广场一角,貌似悠闲实则窝心地,看着广场两边,宽阔的街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感叹祖国的人员众多。
忽然,一峰对广场上的几个在溜旱地冰的小伙子有了兴趣。
见这五六个少年,年纪都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他们溜冰溜得这么溜畅,不禁非常羡慕。
对比他自己那个年龄段,大白天哪有时间这么尽兴开心的玩?除非是借着割猪草的理由。
想到了理由,一峰忽然想起此刻既非礼拜天,又不是中午时分,哪有上午八九点钟在溜旱冰的?
想到这里,一峰心中明白,这又是一群逃学的臭小子。
一峰笑了笑,对这一群溜掠过身旁的小子们,竟是说不出的欢喜。
很快,一峰发现这群人中,有一个小伙子特别的帅气,或者说特别的牛。
因为其他的几个小子,都是在围着他转,把他的话当圣旨。
一峰见了,想起自己小时,一群小伙伴们玩在一起时,自己也与此刻一样,时时以他为中心。
想到这里,一峰不由得暗暗发笑,更是对这个事实上真的英俊秀气的小子,说不出的好感起来,甚至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熟悉的味道,想亲热的冲动。
看了一会,感叹了一阵,一峰知道青春年少永不再,自己还是要回到现实,还是要工作,就恋恋不舍的离开。
见广场一角,也有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百货大楼,上面有直直的巨大的四个金红色的字,“红旗商场”。
这四个大字右边,却有一溜景德镇第一百货商场几个小字。
一峰见了,心知杜立定给的名单中没有这一家的,心想既然来到门口了,不妨进去看看,说不定可以谈成生意。
这么一想,一峰连忙整整衣衫,把挎包斜挂右肩,兴冲冲走了进去。
一峰从一楼指引牌上,知道服装鞋帽部在二楼,就径直往二楼上去。
这红旗商场好大,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一峰团团的走了一圈,最后在长长的一溜服装柜台前站定,对其中一个女售货员讯问,谁是服装部纪理。
那售货员看了李一峰一眼,估计见惯了这阵势,就笑着对柜台内挂满服装的里面喊:
“舒经理,舒经理,快来,有帅哥找你。”
说完,对着一峰客气地笑一笑,说声稍等。
“谁啊?”
挂满着的服装象一道色彩斑烂的屏风,屏风一掀,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高挑,容貌清秀的女子,跟一峰差不多年纪,手里牵着四五岁的一个小女孩。
她见到一峰,微觉一惊,俏脸不笑,有些诧异地对着一峰问:
“你找我?”
一峰见舒经理竟是这么年轻漂亮的一女子,不由得稍显窘迫,连忙近前半步,贴着柜子对她说:“
是的舒经理,你好!”
“什么事?”
漂亮女子的通性是孤傲。
那舒经理并没有多大表情地问。
“噢!是这样,我是浙江嵊州常娥服装厂的李一峰,我想……哟!这小女孩真漂亮!”
李一峰突见那清秀舒经理身边的小女孩,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
事实上这小女孩一双清沏明亮的大眼睛,配在光洁似白玉般的鹅蛋脸上,真的漂亮极了!
“哦!?你是哪里的常娥服装厂?”
舒经理见一峰夸她女儿漂亮,脸上自然而然地轻松起来:
“是不是浙江那个,那个嵊县常娥?”
″对对对!就是嵊县那个,嵊县现在改成嵊州市啦!喏,舒经理,这是我的介绍信和名片。”
李一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咬不准嵊县这两个字连在一起的发音,但对嵊州两字,倒是朗朗上口。
此刻见舒经理似乎知道嵊州常娥服装厂,连忙边说边把介绍信及名片递上。
舒经理接过介绍信和名片,拿着名片看着一峰,轻声念道:“
销售科李一峰,那个杜立定呢?两三年了,我们这里还有点货呢!”
一峰听了,高兴地说:
“哟舒经理,杜科长不负责江西这块了,现在这边厂里让我来接管。”
一峰他不说杜立定的事,心想既然他在这里有业务,这自然好极了。看样子这里人来人往的,生意肯定不会差。
舒经理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介绍信,说:
“那好李,李一峰,你进来吧!”
她见一峰名片上没有印职称,只好直呼其名。
李一峰走进服装屏风里面,见里面空间还好大,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许多纸箱。
舒经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李一峰。
李一峰忙接过,仔细看着,轻轻念道:
“……服装部经理舒怡琴。”
抬头对舒经理说:
“舒经理,你这名字好有诗情画意啊!”
见舒经理不答,一峰不免有点尴尬。
就无事找事地逗那小女孩玩:
“哟!小妹妹,这么漂亮,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仰头看着一峰,又望了望她妈,意思是要不要告诉他?见妈妈点点头,就礼貌地伢伢说:
“叔叔,我叫刘莹!”
一峰见舒经理一副冷俏脸,不由得轻声吟道: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嗳!好名字!好名字!”
那舒经理听李一峰居然随口吟出唐朝杜牧的诗,孤傲的心不由得暗暗吃惊:
“想不到这帅哥肚子里竟有点学问,可他嘴上说是好名字好名字的,却似乎不肖似的?”
想到这里,心中不服,面上自然表现出来,不过口气倒是客气了许多:“
哟!李……小李,看不出你很有学问嘛!?″
一峰见舒经理答腔,顺势说:
“很有学问不敢说,兴趣爱好而已!”
“听你的意思你倒是很懂唐诗宋词?”
舒经理满脸疑惑地问。
“略知皮毛,略知皮毛罢了”
一峰嘴里这么谦逊着,却是凭谁都听得出个中意味。
他见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舒经理,看样子也懂唐诗宋词,不由得有知音难求,而今终于碰到了的那种欣喜,和忍不住想卖弄几下的心态。
那舒怡琴见一峰年纪轻轻,竟似很喜欢唐诗宋词,她自己对唐诗宋词几乎有种狂热的爱好,兴趣的相同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见她态度一百二十度的转变,连忙搬来一条凳子,让一峰坐在她类似于书桌的办公桌前,一边给一峰倒了杯白开水,一边好奇地问:
“小李,你虽然说略懂皮毛,其实是很内行的了,那你从我女儿的名字中,又读出点了什么呢?”
舒怡琴心里想:
“我再考考你,肚里到底有多少货?”
一峰听了,略一思索,当即说:
“舒经理,小莹莹应该是七月初七前后生的吧!不过……”
一峰本想说:“不过这名字虽说极美,但若知杜牧因何作此诗的人,肯定知道它的深层次的内涵……”
他本想直口说出,猛惊觉自己初次与她见面的,怎可信口雌黄?想起自己此行的使命,连忙住口不语。
舒怡琴见一峰立知女儿生日,暗暗点头,并不以为意,看他欲言又止,本想追问原缘,她也想:“
初次见面的,哪可多问?”
她心中又想:
“看样子这李一峰是有点真才实学,万一问他:不过什么?他把我心中最敏感的心事说出来,岂不是让我难堪?虽说他不一定会知道我内心的秘密,但见他这模样,未必不会一点不通。”
想到这,舒怡琴也不多说,只是看似随便地问道:
“那小李,你对所有你所知道的唐诗宋词,感触最深的是哪一句?”
“断肠人在天涯!”一峰脱口而出。
“啊?这不是……”
正当舒怡琴失声轻呼出啊的同时,外面一声:“什么人在天涯?”
打断了舒怡琴的话头。
一峰听声音是个女的,有一股子威势,或者说霸气。
连忙站起,早见舒经理脸孔洁白,忙着迎上去,显然对来人十分忌惮,或者说又敬又怕!
话音未落,早见服装屏风外风风火火走进一女子,一峰拘束地站着,尴尬地看着她笑了笑。
但见这女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三十三四年纪,话未开口威自来。
粗望美貌比花,细看花比貌美。
笑起来满脸似春,沉默时寒冷若冰。不是杨家穆桂英,就若红楼王熙凤。
一峰正欲开口,那舒经理早忙不迭地迎着,一口一个徐总徐总的叫。
那徐总眇了一峰一眼,回头笑斥舒怡琴:
“什么徐总徐总的,当着帅哥的面,叫我什么啊?徐总显得老里老气的。”
舒悦琴忙笑道:
“那我没规矩了呵?翘姐!?”
“这就对了,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啊?谁在天涯?你是谁啊?”
最后一句正对着一峰,好看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场。
一峰心中一凌,正不知好何开口,早有舒怡琴代答:
“哟!翘姐,他是浙江来的,是浙江哪里?喏!这是他的名片,叫嵊州常娥服装厂,就是原来的嵊县。”
“呵?是嵊县杜立定服装厂里的?”
对舒怡琴递上的名片,这翘姐正眼都不瞧,接着问。
一峰连忙连声应:“是,是是是!不过常娥服装厂是集体企业,不是杜立定个人的。”
那翘姐瞅了李一峰一眼,似乎对一峰反驳自己的话稍显不悦,不过笑道:
“我知道。哼哼!这个杜立定,一个小男人。你来干什么?也想来做生意?”
一峰不知何故,对这徐总她那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态度,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说怕说敬说畏说反感好象都不是,就不知怎么和她交流才会使双方都愉快。
他心想:“看样子这徐总不简单,听舒经理的口气和态度,莫非是这第一百货大楼的总经理?看她三十零点这么年轻,竟是总经理了?再说,按理讲总经理位高权重的,不大可能会亲自来柜台呀!”
一峰这么想着,眼里自然透出了一丝疑或的神色,望了望舒怡琴。
舒怡琴心下明白,连忙介绍说:
“小李,这是我们一百大楼的总经理,徐总经理。”
舒怡琴为尊重起见,不敢把名带出。
一峰连忙接口:
“啊!?这么年轻漂亮的总经理啊?对不起徐总!我失礼了,我失礼了。”
边说边想与她握手。
那徐总似乎对一峰伸出的双手视而不见,只是含含糊糊地应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是不是也想来做生意?”
一峰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那徐总不置可否,直接对舒怡琴说:
“小舒,你自己掂量着办,我再去其它部门转转。”
再不多看李一峰一眼,回身就走。
走时望了望小女孩刘莹,也不多言。
舒怡琴忙不迭地送她出去,一路陪着笑脸,轻声轻语着什么。
过了一会,舒怡琴回转来,长嘘一口气,对着一峰笑道:“
小李,好啦!你真该谢天谢地!″
″生意成啦?”
一峰兴奋之佘,好奇地问:“舒经理,你服装部做生意,徐总也要亲自过问的啊?”
“我巴不得徐总多来顾问呢!好了,不讲那么多,你带样衣了吗?”
″我怎带得许多样衣呢!喏!舒经理,这是我们的样衣照片。”
“好吧小李,你运气真好!徐总难得下来走动的,竟给你撞上,而且对你印象不错。这样吧!刚才徐总带话,叫你去她办公室一下,你去吧!她办公室在八楼。样衣照片放这儿,我看一下,直接把要的货理好,等你下来做合同。”
一峰听了大喜,心想这下真的好运气!
一峰连忙乘电梯直达八楼,总经理办公室很好找,电梯口右对面就是。
一峰上前,见总经理办公室门虚掩着,忙静了静心,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一声:“进来!”自有一股威严,正是徐总的声音。
一峰深深地吸呼了一口气,定定神走了进去。
尽管李一峰心有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气势吓了一跳。
一句话,徐总的办公室极其宽畅而气派!
李一峰虽说心中一惊,却是毫不怯场。
只见他满脸含笑,大步上前,边走边说:
“徐总您好!打搅您了!”
徐总再次见到李一峰,眼里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惊异的光,笑着从巨大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看着一峰点了点头。
一峰站在她对面,静候着她的指示。谁知接下去的对答让李一峰大吃一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姓名?”
“李一峰”
“年龄?”
“二十六!”
“多高?”
“1米76。”
“多重?”
“73公斤。”
“好吧!这是我的名片,初次见面,给你一见面礼。下去跟小舒说,合同中加一条,先付20%的预付款。去吧!今后碰到难处打我电话。”
一峰狂喜之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明明只有一米七五的,为哈想都不想要增高一厘米?
而这徐总怎么会这般提问?
当即什么都不想,连忙接住名片连声说谢谢!
返身到电梯里还在惊喜之中,欣喜兴奋之余竟忘了把自己的名片给她。
拿着她给的名片一看:却见制作高端精美的名片中,只有三个字:
“徐楚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