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敢相信
话说李一峰天不亮已去里东同学家。
郑强龙李不赌加上李老四,分头把昨晚定下的七个人,和模棱两可的4个人,全部叫到家里,开了个小会。
结果,又有两个人不想去,认为有风险。
强龙轻轻与不赌商量后宣布:
除这单生意做好后,结账时每人多给5元,工资由原来他做泥水工大师傅工资1块5一天的,翻番,变3块,外加来回车费,生活费全贴外,再每人每月贴10元。
再每人贴十元?这对当时农村大师傅,最高待遇不会超过两块一天的,那是什么慨念?
这下十一个人全部叫好。
但对要先交50元一个,给不赌统一保管,大伙又不同意。
有几个曾是不赌放牛队的手下,熟知不赌个性,其中一个就说,老嘟赌博成瘾,空手也敢坐下赌的人,虽说他是十赌八赢的,但万一大上海大码头上,遇到高手,把这么多活命钱输了怎么办?
因此说什么都不同意。
不赌火爆脾气,当即怪眼一瞪,就要发作。
强龙连忙把不赌按住,说:
"各位,各位,都是同一村子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可能会,骗大家。我几年活,干下来了,有没有,出过烂污?大家心里,都有数。要不这样,钱我来保管。我用笔记本,登记,把收到钱,的记着。实话实说,这四位兄弟,暂时,交不出50元,我们先垫着。丑话,说在前面,回头结账,只扣回本金,5元是没有,补贴的。"
强龙说得缓慢,意思却很明白。
大伙听了,一致同意。于是决定明天一早出发。
内中一人说:"强龙,三界到上海长途汽车,车票10元一个,而据说上虞乘火车去上海,只要4块9呢!三界到上虞7角5分,那还不是去乘火车划算?"
强龙说:"嗳!这倒很好!十五个人,要省好多钱呢!可惜不知道,上虞去上海,几点钟的,班车?还有,身份证,大家,不要忘记,听说大上海,不带身份,证的,抓住要,坐牢呢!"
十五个人大多数都没有坐过火车。因此有几个十分兴奋,就嚷嚷着说去乘火车。
提出中午饭吃过,骑自行车到曹娥火车站去买票,无论如何,三个钟头肯定打转回。
于是郑强龙决定,下午他亲自去买火车票。
不赌说他再去白沙村里问问,有没有人会去。
当即两人分头行动,不赌见时间还早,先骑自行车去问了,中饭时分回来,白沙村有两个同去。
李不赌和郑强龙带着十三个民工到达上海时,杨素芳早已等得如隔三秋。
见李不赌一到,马上约他出去玩。
陈志高见表弟行动迅速,只几天功夫,就带来十多个民工,十分高兴。
对小姨子喜欢表弟一事,知道不会有结果,但不好意思去拆散人家。
正如老婆杨素芬所言,顺其自然。因而,对小姨子的行为,也就放任不管。
通下水道这个活儿,就算是在过去的上海滩,也不见得是个体面工程。
这对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杨素芳来讲,自己喜欢的男朋友,若说出去是通下水道的,那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根本就是人格的问题了。
虽然杨素芳知道合同既然签下,那是必须执行的。但不赌早已讲过他的情况,知道这次他有个结拜哥哥也一块来的,所以极力鼓动,工程让把兄强龙全权负责,不赌自己什么都不用管。
不赌这人重情义讲面子,本身不肖做这种感觉上低人一等的活。
加上强龙是自己过命哥哥。所以被素芳一说,就把所有事情交给强龙去管。
而底下这帮乡邻,也服强龙。对不赌个性,动不动发脾气,再吵吵吃拳头,那是既怕又讨厌。
而不赌则刚刚好,落得轻松自在。
就天天带着杨素芳,满上海的玩。
工程由郑强龙一手完成。
前后做了五个月多,工期远远提前完工,而工程质量超乎甲方预期的好。
工程结算下来,除去连强龙在内的,十五个人的工资,和其它所有开支,扣去预领的进度款,不赌足足赚了4万9千5百多。
当郑强龙把一并结算后的银行存折,所有清单,清清楚楚地交到不赌手中时,不赌惊讶得目瞪口呆
"强哥,会不会搞错,怎么会这么多?"
强龙说:"这有什么奇怪,老嘟,看来,通下水道,,这行当,绝对的,暗行生意。′
不赌从把兄木纳迟饨的言语中知道,上海人爱清爽,没有多少人,会钻进地下通道,去仔细查看,每个厕所为什么堵塞的具体情况;想当然地以为,这里这么堵,那里也差不多。不知道这里堵得严重,那里并不很堵。
这半年下来,对大上海的居民总体性格,不赌倒比强龙了解。
正宗上海人,爱干净,好面子,有与生俱来的自豪感,动不动就对外地人讲"阿拉上海人"。
还有嘴巴甜,心眼小,却又聪明精明。
听强哥这么说,不禁会心一笑,不住点头。
也把自己对上海人的评价跟强哥说了说。
强龙笑了笑,告诉不赌
他们不知道农村里出来的人,不怕脏不怕累,干活特勤快。分田到户的甜头还在,一旦包干后,三天的活,一天干好。
另外,在上海人看来,这些脏不拉几的地方,与农村里出来的人,却根本不当回事。
比起挑牛粪,猪粪,捞缸沙(把厕所里上面的屎粪挑光,把在最底下的,人体内排泄出来,长年积淀的东西刨干净)什么的,上海人的下水道,简直就是乘凉的好去处。
这有点像在我们农村人眼里,一日到夜看惯了的青山绿水,真的可以讲平淡无奇。而在看惯高楼大厦的城里人眼中,却是人间美境,世外桃源。
其实当时的活,只干了四个月多些,后一个月只是用自来水不停的来回冲洗,所以质量肯定好了。
不赌拿着银行存折,问强龙:
"强哥,这钱,你有什么打算?"
强龙说:"老嘟,实话说,我自己是按,做工的两倍价算的,6元/天。这清单上,列清楚了。还有,这五个多月来,临时租房的,我是,暂租半年,还有一个月不到点,正好过年。
我想,我俩既然,到了上海,肯定不可能,马上就回去。我虽说吃过,用过还有九百,五十元多下来,但回家造房子的钱,却还,远远不够。"
不赌连忙说:"强哥,造房子?我这里有4万9千多了,你要造几间?!你说,再给你三万够不够?"
强龙说:"兄弟,你别急,先听我说,我的意思,我们既然,出来了,就要先在这里,有个落脚点。大上海,的钞票,这么容易赚,我想先,把那临时,租房再延,租一年。上海人死精,一点点大的,几间屋,竟然要,一千五百元,半年,我想租金,一次性,给他,或许可以,便宜五百呢!另外,我已经让,弟兄们回家去了,预约了,明年若,有工程,肯定都,会来了。"
不赌说:"强哥,我听你的。我看你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说说,接下来怎么安排?"
强龙不直接回答,忽然笑着问:
"老嘟,你跟那叫,什么芳的小,妹怎样了?"
不赌摇摇头说:"什么怎么样?不可能有结果。"
强龙知道自己兄弟个性,心想:"老嘟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可能抛开唐巧巧不管。否则,我和小峰就不会放过他。可他人长得英俊,有女孩喜欢上他,这是推不掉的好事。姑娘家情愿的,怪得了哪个?我这兄弟,逢场作戏的本事倒比小峰还机灵。"
一想到小峰,就说:"老嘟,小峰怎,么样了?"不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
"强哥,这事怪我,我虽知道和小妹不会有结果,可人家那么漂亮的姑娘,喜欢上我,我又不是正人君子,怎么控制得了?这几个月来,我天天和小妹泡在一起,倒把小峰忘了。老四上大学前来过上海看姑姑,见面时讲起小峰,说他明年上春头要去考美校。老四给他钱,他坚决只拿了50元,说是参加一个月的美术培训班,学费40元。9月份开始,可能进他四哥一谷介绍的煤气灶加工厂里,在装配灶气灶。听老四说计件的,居然也有3元一天的收入。"
强龙忽问:"老嘟,今天,几号?"
不赌说:"昨晚和小妹在一起时,刚提起是19号,怎么?"
强龙笑着又问:"你们,早已,那个了?"
不赌在自己把兄面前也不忌讳,就点点头说:
"小妹说已有六十几天不来那个了,估计有了。"
"那怎么办?生下来?
"不赌摇头,说:
"她不会要的。"
强龙说:"老嘟,今天20号,22号冬至,我们明天,回家,后天去,找小峰,怎么样?叫小峰,也来参与,这行当。你把钱,留一部分,除付明年,一年的,房租外,我想,你表哥,陈志高处,那是一定,要搞,好关系的。既然这,行当这么,有赚头,根本无风险。我们劝,劝小峰,还去考,什么美校?你说,若是这样,的生意,这么大的上海,我们哪怕,叫一百个人来,也十年,不一定做,得完,你说是不是?冬至小峰,肯定跟,他四哥去,上坟的。我们去,寻他。"
于是两人约定,明天回家。
不赌与杨素芳,因个性的差异,从开始的互相因新鲜而吸引,到现在的熟悉而排斥。
热恋时的新鲜感,把双方截然不同的性格忽略了,包容了,或者说隐藏了。
随着逐渐的深入交往,个性越来越暴露出来,明显出来,和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杨素芳要面子,爱虚荣,有知识,有修养,谈吐文雅,追求完美。
李不赌粗糙,没文化,不拘小节,穿着随意。对稍不顺眼的事从不忍让,动作粗狂,脏话不断,自由散漫。
李素芳多少次苦口婆心的要他不能这样,不要那样。
而从小不受束缚的不赌,开始时觉得小妹的话有道理。作为一个有教养,有风度的男子,是该那样。
但一旦按照小妹说的做起来,那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别扭。
尤其是象一些随地吐痰,掀鼻涕,打嚊涕之类的小事情,不能随便做,而要用手帕。
不赌对用手帕很不习惯,十分的反感。
把鼻涕擦过的手帕放进裤袋里,那是说不出的恶心。
可小妹杨素芳却要时时督促着他这样做。不赌不自由到极点。
又如穿皮鞋,杨素芳见不赌竟然把斩新的皮鞋,直接塌着当拖鞋。
吃惊得甚至觉得匪夷所思,根本无法理解。
而不赌却对小妹,类似于这些屁大点的小事都要横加指责,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从而忍无可忍。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有了口角。
杨素芬和陈志高知道他俩谈恋爱的,包括和英全家。
当时所有人或反对或中立,唯独和英支持。
和英内心深处有个结。
她知道自己爷爷家宝,爹爹济培,在大上海曾经有好大的一份家当。
虽说自己现在也已经是正宗的上海人。但自己娘家在上海有过这么大的家业,心里总想娘家侄儿能挣回来。
虽早已不知自己娘家的房子在哪?还在不在?但心愿却是永远在心底的。
所以她十分热衷不赌和素芳的事,并且站在素芳教育不赌一块的,常常跟不赌讲,想当初你大伯伯和福,打扮得怎样怎样,二伯伯和禄穿戴得如何如何⋯⋯
不赌后来是看在姑姑的面上,和素芳口角时,尽量让着她,不与她多争。
然而素芳以为不赌理亏,不敢和她吵,就得寸进尺,得理不饶人⋯⋯
不赌强龙决定第二天回老家。
不赌当夜和素芳讲了。并把从银行里取出的九千五百元钱,一声不吭,一次性给了小妹八千元。
素芳见不赌居然给了她这么多钱,心里明白,分手的日子到了。
一时默默地留下了眼泪,也什么都不说。
两人早早上床,在租房内恩爱缠绵了三次。都知道分手在即,尽情享受对方最后的恩赐,不忍再相互伤害。
话说一峰自那天与里东同学俞仁昌商量后,俞仁昌当天就陪一峰去他表哥家。
他表哥对一峰即兴画的画表示赞赏。就鼓励一峰,一定考得进,建议先去嵊县参加美术培训班,四十元四十天。
一峰决定试试,心想先回家拿一身替换衣服,再去四哥单位,跟他要五十元钱来。
在第三天回家时,碰到早在留意他的老四。
老四把一峰拉到祠堂后的小山上,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峰再复习一年。
但一峰心意已决,说要去考美校。
老四知道小峰个性,没办法,只得把八十五元钱先给小峰。
说明还有至少四百元,一定会给弄好,鼓励小峰,一切有众兄弟,相信小峰会成功。
但一峰无论如何不肯接受恩赐。
最后,老四都快要哭出声来,说:
"小峰,你若是这样,就是不把我们当兄弟。强哥,三哥,还有巧巧姐,那都是真心实意地掏心掏肺的要你好呀!"
一峰听老四这么说了,也动容地说:
"好!兄弟,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好吧,我补习费四十元,生活费拾元,就先拿五十,不够的话,再向你要,这样总行了吧?"
老四见事已至此,只好依得小峰。
但再三叮嘱,他去读大学,这至少四百块钱,他会放在姆妈处,她绝对不会用掉的,叫小峰随时去拿。
并问小峰培训后怎么办?是不是可以去三哥处,三哥强哥再三叮嘱他的,叫小峰去上海找他,并把上海姑姑家的地址抄给小峰。
一峰告诉老四,美术培训好后,他会去自己四哥处,四哥已经为他安排进一家刚办不久,专门做煤气灶的乡镇企业。
一峰说:
"煤气灶这东西,跟沼气差不多,却比沼气方便多了。
做饭根本不用柴。这事奇怪,有前途。
四哥说,那厂长让我试用三个月,然后叫我跑供销。"
老四开心地说:
"小峰,跑供销,肯定是你强项,既然这样,你一定要坚强,我最佩服你了,你一定会成功。"
不赌强龙回家的路上就商定,两个人半年不到就成了五万元户,这事,只要告诉小峰。就可坚定小峰去上海的信心。
告诉他,没有比这个赚钱再快的了。
到家后,立即去一峰家,见一峰妈已回家。居然神志清爽,并认得他俩。
对他俩说:“我家小峰一定会出息,只可怜是我害了他。"
不赌强龙宽慰了她一阵,问一针,小峰什么时候会回?一针说,明天冬至,总会归来。
强龙不赌把买来的礼品早放在一旁,不赌又拿出两百块,交到小峰妈手中。
小峰妈说什么也不肯要,叫一针还不赌。
不赌强龙早已跑得没影。
冬至这天,一峰和一谷却都没有回家。
年年清明,冬至这天,浙江农村的风俗,都要去上祖坟的。
一峰居然没有上足他爹的三年新坟。
不赌俩十分奇怪,上午各自去上了祖坟后,下午两人就一同到一峰四哥一谷单位,去找一峰。
一谷知道不赌他们来找五弟,就告诉他们一峰上班的具体位置,让哥俩自去找。
他自己因单位要鼓励广大村民贷款办厂,经商,搞养殖,种植业等等,银行信用社实在太忙了,走不开。
一峰见到两位哥哥来寻他,微觉突然。欣喜之余,连忙请了假,直接带他俩到四哥单位。
在自己十来平方的小房间里,弟兄三个开心地坐在床上凳子上聊天。
一谷给他们送来热水瓶,并告诉说晚饭吃了后再回家。反正自行车也方便,手电筒有的。
强龙笑着答应,叫声四哥自己去忙。
不赌怕自己讲不清楚,就由强哥跟小峰讲。
强龙于是更加缓慢地,把兄弟俩这半年内,如何叫了十三个人,怎样在上海替街道办,居委会通下水道,不到半年时间,竟然赚了5万元这事,激动不已地讲给小峰听。
并说大上海有的是挖塘泥啊!拆房子啊!做马路啊等等等等,太多太多赚钱的机会。
只要肯吃苦,钞票真的象天上飘下来一样。
只要不怕苦,不怕累,只须拼命拣。
一峰静静地听强龙把话说完,对自己强龙讲话这么慢调斯理的并没留意。
他沉思了一会,说:
"强哥,嘟哥,若是半年前我知道这事,我肯定想都不会想,就跟你们去的。现在,强哥,我在做的这个煤气灶生意,我是三个月多做下来了,老板答应三个月让我跑供销的,现在已超了几天了。
估计这个月或下个月,我就可以跑供销。
你们知道这煤气灶的利润吗?串一台煤气灶一毛钱,我现在能串四十三台一天。
我正在想,煤气灶只须把各配件用小螺丝串起来,就是这小螺丝太小,拿手上经常滑落,这要是有吸力的起子工具多好?那样一天至少可串七八十台。
八块一天哪!
另外,嘟哥,知道跑供销,销一台灶头利润多少?
二元,知道吗?两块哪!告诉你们,老板的外甥,我高中同学,他就在这里跑供销,话也不大会讲的一个人,你知道他三个月内销了多少台煤气灶?"
强龙不赌见小峰双目炯炯,又听他说得那么精采,相信一定很多。
不赌说:″四百台?"
强龙说:"五百台?"
一峰摇摇头,竖起食指,不赌强龙差不多同时惊叫:
"啊——?一千台!——?"
强龙大声说:“乖乖,我的妈,我半年,只多了九百块,而且是,双工资的。他三个月,竟然,赚了两千——?”
只听小峰哼哼两声,说:
"一千台?你们冷汗都吓出了吧?告诉你们,一万台!"
"啊?——!"
“三个月销一万台煤气灶,那岂不是赚了两万?"
见一峰点点头,强龙不赌张大着嘴,舌头伸出老长,惊呆了。
这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甚至是接受不了的现实。
这可爱的伟大的祖国怎么啦?
难道改革改革,居然可以这样改变的?这样飞速发展的?这变化之快,咱老百姓根本适应不了!这还没开放呢?……
哇塞!爽死了!太爽了!三个月居然可以挣到两万块钞票?听听都爽歪歪!这是真的吗?
只听一峰接着说:
"绝对真的!三个月挣两万!千真万确!“
一峰忽然压低声音说:
“你们知道,这老板赚头有多少?"
不赌强龙想都不敢想了,哪里还敢响啊?
只能静静地听一峰讲。
而一峰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惊煞强龙不赌………
第五十一章 梦碎云南
等一峰买好夜里九点四十一分,去云南曲靖的火车票后,才后悔出来时,给娘亲和妹妹,留下二百元,自己身上只剩一百多元钱了。
他想不到去云南,单程到曲靖市,就花了他52元。
一峰的目的地是堂二哥所在的云宗县。两天三夜的火车,还没有坐位。一直要到柳州,一峰才抢占一空位子,人早已累得疲惫不堪……
终于在第四天凌晨4点,才到达曲靖市。
出了火车站,一峰问同一火车乘去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去长途汽车站的路怎么走?
那男子说,他也要去汽车站,叫一峰跟随他即可。路上,那人问一峰哪里人?
一峰操着生硬的普通话答:
"浙江人。"
"怎么巧?我也是浙江人。"
“哟!大哥,你浙江哪里?"
"我绍兴人,你呢?""……啊?我也是绍兴啊!"
"呵呵?小后生绍兴哪里?"
"我三界江之东????"
"这么巧啊?哈哈哈哈!我三界蒋合镇。"
于是两个三界青年男子,在几千里之外的云南曲靖,从普通话到家乡话,真的他乡遇到故乡人。
那股亲热情,再也不用做做忌忌了。
自然流畅的绍兴方言,马上把世界推开,缩小到了两个人的空间。
当即两个人,叽里咕噜的一口绍兴方言,立马把旁边的人隔离出去……
一峰第二次出远门,竟又有这么巧地,在云南曲靖,碰到一个三界老乡,马大哥。
而且居然也是去云宗县,并且早已在云宗成家立业,更是和益贵是知交好友。
这下,一下子不仅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马上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马大哥理所当然地为一峰也买了车票。在乘坐长途汽车的四五个钟头里,一路上,马大哥告诉一峰,他是做木匠的,在云南生活已有十年。
跟一峰堂哥,差不多时间出去的。现在二十九岁,已有两个小孩了。
一峰问:
″怎么云南不用计划生育的?“
马大哥笑着说:″计划生育?
那是经济发达的省份搞搞的,也是那些要出风头,向上级摆功劳的地方搞搞的,象云南,应付应付而已????″
一峰还是第一次听说,搞计划生育,是地方政府领导,要出风头,应付应付,这样的怪论调。
接着,健谈的马大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云南的地貌风情;讲云南物种早熟而多产的主要原因;讲云南气候的优势和缺点等等。听得一峰张大着嘴,惊奇万分。
一峰甚至听马大哥说云南姑娘便宜,家乡土话叫贱市。他紧张地看了一下同车的一车子云南人。
好在这绍兴方言无人听得懂,这才放下心来。
马大哥接着夸一峰,说象一峰这样帅的帅小伙,讨个老婆,那是三根手指捏田螺,手到擒来,随捡随挑。
他知道浙江老乡去云南,都是为了讨老婆。他见一峰人长得帅,就拼命给一峰打气,叫他到时候不必性急,不要见到女人就结婚。尽管慢慢来,多多物色物色云南姑娘。这么好的自身条件,到时候排队会让你挑的等等。
一峰见这马大哥,为人热情大方,情操却是十分低下。开始有点话不投机的感觉,不过没有表露出来。
见他误会了自己,连忙把自己此行,是为了心爱的姑娘,许诺一年内,要争取挣钱净的2万,当作财礼一事,简单地跟他讲了一下。并再三要求马大哥,今后在云南,多多关照。
马大哥对一峰感情一事,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觉得奇怪,平淡地说,为了一个姑娘,何必那么情深,肯就肯,不肯拉倒,还要用2万元去买?
他怪一峰太傻。
见一峰不为他的言语所动,就正儿八经问一峰有什么手艺?说按照目前的行情,一个木匠老师傅,一年下来,净多两万元,也是有难度。
当一峰告诉他,自己只学了两个星期的油漆,并没有说这两个星期,只是理论上学了油漆工的操作步骤。
马大哥以为已经学了油漆活技术。就告诉一峰,油漆活有得做,他木匠活做好,马上要油漆的,叫一峰放心,只要肯吃苦,不怕累不怕脏,这行当,比木匠还赚钱。
不过担心一峰,只做了两个星期油漆,就敢出来闯江湖,这胆子实在太大了点。
他若是知道,一峰只是上了几堂油漆课,作了一本笔记,不知又作何感想?
到达目的地云宗县后,马大哥直接陪一峰到堂哥李益贵家。
益贵见到堂兄弟,很是高兴,同时一定留马大哥吃了中饭。
饭后,益贵问兄弟,油漆活儿多,要在家休息几天后干活?
一峰因身上钱已不多,就说一路上实在劳累,得休息一天,后天动工。
一峰在云南做油漆活,一共接了1.1单的生意就宣告结束。
他接的第一单油漆活是漆一套组合家俱,包干,连油漆在内。
一峰起早摸黑,做了两个白天,一个半夜班。
做好后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主人见一峰年纪轻轻的,干活那么起劲,这么快做好了。无论是颜色,光泽,和镜子似的亮度,都十分满意,当即付了讲定的价格后,并多给了10元。
一峰收到钱,非常开心,暗中更是十分激动。
辞别主人后,回到堂哥为他租下的单人宿舍,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算计,只两天功夫,居然净赚了120元,除去开销,100元是可以多了。
心里想着第二天一早,要去另外一家,油漆新娘嫁妆家俱的,就早早关灯休息。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正干得满头大汗的李一峰,被堂哥李益贵找着了。
一峰见堂哥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样子十分吓人。
他担心出什么事了,怯怯的不敢问。
李益贵只叫一峰,坐在他摩托车后座上,直接把他带到第一单生意的主人家。
主人当然是堂哥关系不错的朋友,见到一峰,也是阴沉着脸一声不响。
一峰心中七上八下,一颗心砰砰乱跳,忐忑不安。
心想:"出什么大事了?难道漆得一块一块五颜六色了?难道还有哪些部位没有漆到?自己是严格按照师傅教的油漆步骤,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一项项,一步步的,照着培训笔记操作的呀?而且,师傅讲过,那些个背阴面,比如立柜的靠墙面,三门橱的里壁等,培训大纲中明确注明不用漆,也不必打底,浪费工时材料,只须清漆罩光即可。而自己特地用石膏打过底呢????"
一峰紧张地随着主人,堂哥两人,走进自己十三小时前,还在干活的房间。
进去后,一峰见家俱清清爽爽的原样摆放,并不见什么异样,就疑惑地望着堂哥和主人。
堂哥见状,不轻不重地一句:
"你上去仔细瞧瞧!"
一峰上前,仔细一瞧。
天哪!
只见光亮鲜艳的天兰色的一套组合家具上,竟然密密麻麻的排满,呵不!流满一串串眼泪似的漆痕,一峰用手指头一摸,微微凸起,全身一下子起满鸡皮疙瘩。
一串串密密麻麻的漆痕看上去,竟是说不出来的恐惧和恶心……
李一峰大脑一片空白。
他已根本记不清,堂哥李益贵是如何跟朋友交涉的。
他能做的只有一个,用刮刀,全部把这看上去说不出恶心的泪痕刮掉,重新打磨光滑后,再用另外深一点的油漆罩上????
但是主人家,却是借他十颗胆子,也不敢再让一峰重新这样做了……
最终结果,到底赔不赔?赔多少?
李一峰不得而知。
他只是把收到的钱,和自己尚有的二十几块,全部交出来给堂哥,一切由他去与朋友文涉。
李一峰云南做油漆挣钱的梦想,终于破灭。
当堂哥益贵知道,自己这个小堂弟,只不过是上了几堂油漆培训课,毫无半分钟实践,仅仅凭着油漆培训速成班上的操作笔记,就敢一个人大胆地接单做生意。
对他的这份天王豹子胆,倒是哭笑不得的佩服!
李一峰对堂哥的敬重,不仅仅是他不留隐患地,为自己处理好了这件事,更是对此事几十年来闭口不提一字,保全一峰颜面,对此,一峰终生铭记!
这是后话。
接下来的结果,第二单油漆生意自然夭折。
第一家主人,是第二家的亲戚。那家主人暗暗庆幸一峰还没有上漆,只不过还刚开始打磨。
就找了个理由委婉地辞退了一峰。
一峰当然没有脸面,拿主人递来的两张10元的大团结。
对于这0.1单的生意,李一峰四舍五入的舍了。
残酷的现实,让李一峰的两万元梦想彻底破灭!
一切都是自己的无知!
看来这无知等于无畏真的不错。
无畏等于什么?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诅咒那个油漆培训班的老师;也没有心思,去费神思虑,为什么会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更没有心情再去畅想,从此以后,与心爱的叶知秋,如何如何?怎样怎样的一起白头偕老?????
李一峰刻不容缓,必须要立即解决的问题是,明天的生活怎么办?
总不可能天天吃着堂哥呀?
所以,当益贵问堂兄弟,还想不想坚持做油漆?若想的话,他会马上帮忙,物色油漆师傅,让一峰重新从学徒做起,至于费用,他会负责的。
李一峰摇摇头,叹息着说:"
二哥,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我只想立即干有钱挣的活。苦一点,累一点都不要紧。"
益贵听了一峰的话,沉默了一会,说:
"小峰,你泥水木匠一样不会,我又不太熟悉教育系统领导。否则,让你一边去当代课教师,一边自己复习,重新考大学,教书吃皇粮,倒是适合你。
我只是个给人家造房子的包工头。
要不这样,你先做泥水匠师傅的小工,我暗地里给你与老家来的,泥水师傅一样的工钱。你先给他们拌沙灰,拎灰桶,递砖头,怎么样?
一旦有机会,我再想办法,好不好?"
李一峰点点头。
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一峰只想立即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叫他做什么都行。
最后,益贵说:
"小峰,既然你肯做小工了,那我想,你的单人宿舍,干脆退租了吧?去和老家来的大伙住一块吧?!干活什么的,方便!"
那当然!一峰这样说。
心里想:"我已不干油漆包干活了,自是付不起一个人一间房租了,再说,和老家来的老乡一起吃住,亲热。"
心里这样想着,说是不说出来的。
吃中饭时,在外干活老家来云南的六个人,全回驻地吃饭。
大伙见到李一峰,都十分惊奇,同时也很是欢迎。
一峰心中暗暗佩服堂哥,怎么自己来了这三四天了,居然底下人都不知道。
这六个,一峰当然全部认识。其中就有要那个唐巧巧未遂的小锉刀这小子。
另外两个,竟然是一峰初中同学,一个叫李和尧;另一个还是初中同桌,叫杨雄海,是老家邻村人。
另外三个,一峰也都认识,同村的,都二十七八,快三十了。
农村二十八岁的小伙子,还不结婚的话,有句老话,叫立秋关。意思是晚稻立秋前再不种下,立秋后种,怕没有收成。
人也一样,二十八岁的小伙,若还不结婚,在老家,那是很难讨得来媳妇了。
所以村里大龄青年,一批批的来云南。
也有二十三四的,估计家里侍着,肯定没戏的,早早来到云南,物色姑娘,就凭空多出年轻的优势。象上面那三位。
吃过中饭休息的一个小时内,六个老乡,两个房间,一峰当然选择与杨雄海这几个年岁相妨的老乡住一间,还有小锉刀,李和尧。
这四个人,学历不用说,一峰最高。
同桌杨雄海,是有名的刺头。读中时,只有跟老班长一峰没有摔过跤,打过架。
他最怕,也最喜欢一峰给他讲故事,因为一峰讲的故事,不仅有点有眼,而且眉飞色舞,非常精彩迷人。
而最怕的是,一峰讲着讲着,见自己等听得入了迷,忘了时辰时,却往往突然打住,一定要杨雄海保证做到什么什么,才肯接着讲。
所以也最拿一峰没办法。
小锉刀前面已讲,是个连不赌都不服管教的人,欺善怕恶是他的个性。
而李和尧也差不多,年纪跟一峰一样,却十五岁就初中辍学,成天靠打架混日子,据说还一个人逃去过河南少林寺。
他爹见这样一个讨债鬼,在老家,那是没一个姑娘肯嫁给他的,就逼他正月里出来到云南。
这么三个活宝住在一起,一个不服气一个。
谁都不服谁,没人好充大!
除了对老板李益贵听话外,没有谁会把谁放在眼里。
看见老板怕,那是很简单,他们自己来云南的终极目的,全要靠老板的。
另外,断绝零用钱,也是致命一招。
现在进去了一个李一峰。
他们三个,虽说从小知道小峰这小子机灵,没人敢欺负。
但那时是在老家,他家有四个哥哥,说出来就虚。
可此时不同,一峰虽说是老板堂兄弟,但总归有些不同。
他们三个一直不相上下的,无法较量出高下,就只想拿一峰做垫底的,若是能拿他杀杀下马威,那自己的威风就立马上了。
所以他们三个,表面上和李一峰嘻嘻哈哈,背地里只想瞅准机会,捏一捏李一峰这个相对而言的软柿子。
李一峰哪里知道他们的心思?
他此时,也根本没心情去与他们计较。
所以刚到的这天饭后,一峰对他们几个不理不睬,他们下午上工时,再三要一峰同去干活,好乘机作弄他一下。
但一峰坚持说第二天开工,不理他们几个,管自倒头而睡。
李一峰哪里睡得着?
等他们三个去上工后,他睁开双眼,翻来覆去想这几年来的种种事情,尤其反复地想叶知秋。
想到后来,他翻身起来,拿过挎包,把叶知秋和谢丽娜的信翻出来,不停地仔细地重复读叶知秋的信。
满脑子叶知秋甜美的笑脸,忽然慢慢的变成怨恨,轻蔑,嘲笑的脸。
李一峰心想:
"小峰啊小峰!你信誓旦旦地说,一年内要挣到2万元钱,可如今,你竟然在几千里之外的云南,已身无分文。
连明天的早餐钱都没有,更是连想写信,给心爱的姑娘的信纸,都买不起!
你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叶知秋?你拿什么去爱她?那个男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拿得出一万元钱,虽然是他父母亲的钱。
可你李一峰有吗?你有这样的父母吗?
人家叶知秋有个弟弟,你小峰是知道的,还要读四年中学,四年大学;知秋自己还有年半的课程。这一切,都要花钱的。
这一万块钱的财礼,虽说数目巨大,但这么多年下去,要培植子女的,要我说知秋父亲,心是最平不过。这样的话,知秋说出两万元的要求,一不高二不势利三不刁难,实在是她早已为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盘算出,这么多年的必要开支呀!毕竟她家还有债啊!"
李一峰万般无奈,千般沮丧,继续深深的沉浸在无助,痛苦的深思中:
"????可我怎么办?我怎办?
高中毕业一年多来,做过学过那么多事情,却一事无成。
自以为天资聪明的,却为什么处处碰壁?
看起来,今世我是休想和知秋结婚了。
这现实,由不得我再妄想幻想了,我还是先安身立命再说吧!
可我怎么向知秋解释呢?????"
李一峰心里说不出的窝心!恼火!烦躁!痛苦,焦虑!
一个人窝在房间,坐不是站不是睡不是,心里想去云宗县城里散散心,一想到自己连一分钱都没有,不由得后悔刚才太老实,居然不留下一点零用钱。
正当一峰烦躁不安时,门外益贵老婆,一峰堂嫂柳英来敲门,叫一峰去她家吃晚饭。
一峰连忙起来开了房门,见堂二嫂和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站在门口。
忙叫声:"二嫂。"
二嫂见一峰出来,就说:
"小峰,你二哥叫我来喊你,夜里回家里吃饭。喏!这是我表妹木秀兰。
秀兰,这个就是我常说的一峰。"
一峰对那木秀兰笑了笑,表示招呼。
见她忽然脸色泛红,不觉心想:
"这姑娘好怕羞。"
三个一同出去,走不了多远,就到了二哥益贵家。
二哥李益贵的家,黄砖青瓦。墙身并不用沙灰粉涮,直接黄砖彻成,径纬均笔直成线,倒是十分别致。
家里堂二哥和一年长男子已坐在地上喝茶。
这几日来,一峰发觉,云南与老家,有许多不同。
象这堂哥家,吃饭的桌子,与老家凳子差不多高。
一峰发现,云南人有蹲着吃饭的习惯,或者说风俗。
另外,一根长长的水烟筒,男人,女人,大家围蹲着轮流抽水烟。
一峰很快知道,这次吃饭的真正目的。
这个男子是一峰堂二嫂的姨夫,十九岁的秀兰是他三女儿,今年刚高中毕业。
十九岁的姑娘,在云南已经是大龄青年,一般来说,姑娘二十岁左右,有两个小孩,很正常。
这木秀兰自持才高,父亲又是机关干部。
因此,她眼界很高,早已私下跟表姐等,定下未来老公的标准:
一,身高1.70米以上。
二,学历至少高中毕业。
三,相貌要好。
四,身体健康!
五,地域不限。
六,招,嫁均行。
这几个条件,放在浙江,也有难度。
而在云南本地,单前两个,就非常苛刻。
云贵高原,气候湿润,四季宜人,凡物早熟,多产。
人种也一样,十三,四岁早已性熟,长到一米七高的就很少。
还有,这地方,普遍不太喜欢读书,在那个年代,高中毕业,就显得很金贵。
另外,云贵高原的紫外线,比其他地方不知要强多少,所以男的女的都比较瘦黑,相貌相对就差。
而这些条件,李一峰却样样具备,而且出类拔萃。
所以当李益贵把自己堂兄弟,活儿做坏,他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事可以让小峰干,堂堂一个高中毕业生,只好冷落做泥水匠小工一事,讲给老婆听。
他老婆立马想到自己表妹,刚高中毕业,姨妈是急着想找个小伙子,一峰正好合适。
姨夫是机关干部,给小峰弄个国营单位上上班,也许有难度,但大集体单位去做做,应该问题不大。
表妹除相貌一般外,人品很好,配配这个堂兄弟,应该不算高攀,倒是低就。
试想,一峰除了有文化,相貌外还有什么?可以讲什么都没有。
当柳英把心里想法,与老公一讲,益贵听了大喜。
他正为自己,这样轻率地,把这小兄弟,叫来云南而后悔。
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家,愿意招一峰上门也行,今后回浙江也好,这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吗?
所以益贵听说后,立马行动,加上正好星期六,就让老婆马上去叫姨夫姨妈及表妹,请到家吃夜饭,顺便把堂兄弟叫来。
这么便宜的好事,谁会不答应呢?
第九十六章 拜师契机
李一峰在与陈福民陆老总吃饭过程中,一峰简单地向陈福民汇报了这几个月来,自己厂子进展的情况。
告诉他自己已经在为朱三雄朱总做外加工业务。
把这三个月来,如何通过象棋让朱总接受了自己,自己想进一步怎样的想法模糊地讲了一下。
因为有陆老总在,他不好意思把想拜朱三雄为师的想法说出来。
陈福民听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午饭后,三个人各自分散。临别时,陆老总对一峰说:
“小伙子,我知道你的能力,能让朱三雄跟你玩得这么好,实属不易。你与他之间,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面的话,电话打我。相信我的话,那朱总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的。”
李一峰听了,心头大喜,趁机说:
“这太好了,陆大叔,我还没有您的手机号码呢!您说一下,我马上记下来。”
“好吧,我打一下你的手机。”
这太好了!
李一峰和陈福民,直接送陆老总坐上驾驶员刚到的奥迪A8车,目送着他离去。
不等陆老总远去,一峰马上兴奋地,把自己想拜朱三雄为师,要请福哥你帮忙的话,跟陈福民一讲。后者站着,想了想说:
“小峰,这事我考虑一下,不是我不肯出面,怕就怕我面子不够大。这样吧,你先回去,让我想想。”
与陈福民分开后,一峰看看时间只有一点多,心里想:
强哥肯定没有那么早会到,现在高速公路已到宁波,上海到老家四个小时左右就到,等上三高速一通,又会缩短半小时。此刻估计强哥刚从上海开出。
想到祖国的兴旺发展的速度,已经有点习惯了。前几年瞠目结舌的飞速变化,其实现在还在继续,却已觉得是该这样的感觉。
就好象刚乘上飞驶的列车,一开始有点头晕目旋,过一会马上习惯一样。
反正闲来无事,李一峰就慢慢的步行,不一刻来到越州宾馆的茶厅,叫服务员泡了一杯茶,靠在沙发上一边休息一边想问题。
一峰知道,到目前为止,朱总已完全把自己当作他的象棋陪练。
事实上要做好这个象棋陪练,真的不简单。一峰有点洋洋自得地在想。
象棋这玩意,会的人都知道,尤其是成年人。如果一个人象棋水平比你好很多,对双方都没有多大兴趣,否则为什么要说棋逢对手呢?
朱三雄朱总是个绝对要强的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事业有成,这自尊性要胜性更是比一般人要强。
李一峰的象棋水平,象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他,想甩甩不掉,一停就粘牢。要想战胜他,真的要步步小心。所以这样的人,非常难找。
原因很简单,如果是差不多年纪的话,大家半斤八两的,对双方都是一种懈怠。
而朱三雄与李一峰两个就不一样,李一峰年轻,他进步空间大,一个不小心,马上要被超过的。所以这也是朱总喜欢李一峰的原因之一,借一峰的追,逼自己拼命向前。
跟万米长跑比赛一样,最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追得紧咬得牢,前面的人只有拼命跑。
如果第一名与第二名相差五十或一百米,第一名有必要拼死命吗?
另外,李一峰的执小辈礼,时时刻刻侍候着,泡茶添茶水,拎包拿衣,上下车时开车门等等细小事,那细致周到的小服务,让朱三雄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和舒适感,加上李一峰的聪明劲,再配上甜蜜的言语,天生乐观又幽默的性格,让朱三雄有种用上了称手的小玩意,一时丢不下的感觉。
这一切,李一峰已全部了然于胸。他知道,他拜朱三雄为师的成功概率,已经越来越大。眼下缺少的就是这穿针引线的人。
李一峰这几天,几乎天天在想陈福民福哥,吴杰大哥和朱三雄朱总这三人间的关系。
他知道,单凭福哥和龙哥的地位与实力,还不足以让朱总点头,或者说,至少两个人都没有开这个口的资格。
与陆大毛陆老总的巧遇,让李一峰一下子心头一亮。
刚才与陆老总分手时他的那句话,更让李一峰心里有了八成的把握。当然,前提是要他会肯直接了当的出面讲。
这件事根本不是打个电话给陆老总那么简单,李一峰不是傻瓜,他当然听得出陆老总的意思。
李一峰不可能轻易打电话的,这事必须得他亲自上门去恳请。一峰他心里已经想好,最迟下星期,一定得去拜访陆老总,趁着他承老爹的情还热,得速战速决。过年前把它解决掉。
一峰这样心中盘算着,觉得胜利在望。高兴之余,又想起十年前,道平伯伯那么好的机会,被自己白白浪费,到如今要这般的挖空心思去巴结,去追捧朱三雄这个大老板,真的只能摇头苦笑。
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李一峰在拷问自己。
哎!值不值已在其次。一峰心想,如何样子把厂子生存下去才是硬道理。
自己一无所有的,如今至少有生意做,有地方住,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厂。
先把厂子活下来,再慢慢寻找适合自己的产品。眼下厂里已有七八个员工了,每个月利息要付,工资要清。
还有税务部门,这厂子办着的,一年到头不交税,自己想想都可耻。
给朱总外加工,你可以不交税了吗?
国家那么大,每个企业都若象自己这样,国家花大力气鼓励兴办企业所为何来?如果没有朱总眼下的生意,我凭什么去付那些费用?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先抱住朱总这棵大树再说。
如果拜了他为师,有这一层关系了,生意上就多了一份保障。
至于刚才陆老总说的,最终一切都要靠自己。
那是最终呀,此刻才刚刚开始。
刚刚开始,就必须要有人抬,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再说了,成功三要素说得那么明白,人家已经出了书的,这还会错吗?最终?到了最终时再说吧!
李一峰这样一想,自己觉得自己的回答十分正确。就欣欣然地迷着双眼,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郑强龙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赌的手机会关机。
从上海上高架过徐浦大桥,很快到新庄上高速出来后,驾驶着刚买不久的奔驰600,强龙的心情说不出的欢畅。以至于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不赌。
心里想今天晚上回去,已经叫上了小峰,再叫上不赌。不赌在上海滩的名头,虽不是大老板,却也是响当当。今晚的两个上海老总,还是比较看得起不赌的。
至于那陈副市长,上个月刚在上海结识的,人那么厚道正派,又是老乡,对家乡在上海创业的人这么热情,真的是个好官。
本想好今晚上和老嘟兄弟两个,加上陈副和另外几个老总,定要好好的热闹一番。
至于小峰嘛,他自有安排。
强龙一边开车,一边从反光镜上眇后座,调了调反光镜的角度,心里禁不住暗暗在笑。
想不到三兄弟中,从小最不被看好的他,如今却是他老大郑强龙最先发,看来老娘的话并不准嘛!
强龙对不赌的关机并没有多少失落。
他随手一按车上的一部位,奔驰车内高档的音响,马上响起最流行的歌曲《相约九八》,又从反光镜中望着甜美可人的小美女陈沁儿。
心里的那个爽啊!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
相约在温暖的情意中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激动兴奋的郑强龙,边开车边美滋滋的听着欢快的歌曲,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时间,哟!下午两点多了,连忙拿起手机……
一峰被手机持续的震动震醒了,连忙拿出手机一看,是强龙打来的。
“喂,强哥,你出发了吗”
“……小峰,我四点半左右会到的,你在哪里了?”
“我已经在越州宾馆茶厅里喝茶了,强哥。”
“那最好了,你这就去总台,报上我的名字,就说9008的房间给我留着,9008没有的话,8008和10008都可以。最好等会你拿了房卡,去把开水烧好。我跟你说小峰,钱不用付的,我有金卡的。”
“好的,强哥,我知道了。”
“还有,你去后面天宫阁,帮我定只包厢,六七个人的样子。”
“好勒!”
等一峰把房间是10008号,包厢是天宫阁藩桃园告诉给强龙后,他已经在10008的豪华大套里,看九八年世界杯的重播了。
虽说对结果已是洞悉,但还是对巴西球星罗拉尔多寄于厚望。对他对阵法国队的这场决赛上的表演大失所望。见他前二十分钟象失了魂一样,在法国队的半场上晃悠,气得把遥控器往大床上一丢,杞人忧天地生了会闷气。
知道时间还充裕,就在豪华的卫生间里,用热水美美地泡了一澡。
不过请放心,李一峰这点肯定有数,他除了用了点挂在壁上的洗发露,沐浴露外,全身用吹风机吹干,自觉半点都不会发觉后,对着镜子蠢笑了。
过不了多久,胖胖圆圆的郑强龙,有高挑的陈沁儿的掖着,终于到了。
面对着最多不会超过十八岁的小美女陈沁儿,李一峰有一种被汽车排气管的尾气薰了一下感觉,不过马上恢复了原状。
当强龙介绍说陈沁儿小美女,是六川娥眉山人后,一峰直白地用方言对强龙说:
“强哥,你昨晚说要请市领导吃饭的,把这姑娘带着,合适吗?”
强龙笑了笑说:
“所以我叫你来吃饭的呀!”
“你的意思是让我陪她去吃?”
一峰疑惑地问。
“小峰,有问题吗?”
强龙想起小时候,因为什么忘记了,只记得自己被娘做家规,做了个开头,后面被不赌小峰挡住的事。不知道今晚叫小峰陪自己的女友吃饭,属于有福同享呢还是有难同当?
他说不上来。
一峰心里很是不爽。
不是他怕惹不必要的麻烦不愿陪,而是他实在有许多话要与这老大商量。
毕竟他也知道,如今的强龙,早不是二十年前,其至十年前,那没有半点自信的强龙了。
随着物质上的暴富,他的地位也是有了质的提升。
现在的他和他的家族,绝对是李家岙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所以他已经完全没有与小峰商量的必要,这一点小峰也早已清楚。他清楚,钞票的多少,跟聪明与否,英俊与否,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所以他已很自然地,把自己的角色进行了无缝转换。
作为他向老大商量或者说请教,已是很正常。
他想把自己欲拜朱三雄为师的事,来跟强龙商量的。刚才已经跟陈福民讲了,现在他想听听强龙的意见。
所以说他怎么能答应陪小陈去吃饭呢?
强龙见一直很干脆爽快的小峰,这一次却沉吟了起来,估计对一峰的反应,心里早有思想准备。见此情形当即笑着说:
“小峰,没事,没事。难得我们兄弟俩好久不见,今晚你就与我一块去吃。正好,今晚的市领导酒量很好,有你替我陪他喝酒,我就放心了。这小陈嘛!随她去,给她点钱让她想吃啥就吃啥吧!”
一峰听了,感到十二分的不好意思,不住地向小陈道歉。
小陈倒是很识趣,可能是年少,对任何陌生地方有强烈的新鲜感。估计车上睡过了,此刻看她兴奋地对强龙说,房卡她拿着,自己去吃晚饭了。还不等强龙要给她钱,早已咯咯笑着出门而去。
强龙见小陈出去,就笑着问一峰:
″怎么样,漂亮吗?″
一峰笑笑道:
“那还用说?“
强龙见时间还早,想要泡茶。
一峰早已把烧好没多久的,盛在高级热水瓶里的水,替强龙泡了杯前岗辉白,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强龙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喝着茶告诉一峰,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不赌,不赌都关机。就叫一峰再打一下试试。
一峰听了,就说:
“强哥,老嘟既然关机了,那就算了吧,开机后自然会打来的。”
强龙想想也对。兄弟俩闲坐片刻,一峰适时地把自己办厂后的情况,向强龙作了简单的说明,又把心里欲拜朱三雄为师的想法,讲给了强龙听。
强龙听了,笑着说:
“小峰,这事我一窍不通的,再说我虽听说过这个朱三雄,却并不熟悉。你四哥一谷大行长了,跟你四哥商量过了吗?”
“阿哟强哥,我还真没有跟四哥商量过呢!”
强龙看了看手表,五点多了,就说:
“小峰,现在五点多了,我这个点上打电话给你哥请他吃饭,绝对不妥的。你是同胞阿弟,不要紧的,你叫他一下,若没饭局的话,叫他过来一块吃,反正今晚的领导他也熟。”
一峰听了,忙打四哥一谷的电话,电话那头一谷听了兄弟的话,迟疑了一下说:
“我答应过你嫂子和你侄女,今晚周六要回家去吃的,这样吧,我跟你嫂子讲一下。在哪吃?”
一峰连忙讲了地点。
一峰其实早已预料到,今晚强龙要请吃饭的市领导是陈福民。
只不过他见强龙不说,他也没有点破。
这些年来,他已经从什么都要显摆聪明,变得内敛了许多。
事实上他的聪明,真的没有值得可以拉出去溜溜的业绩。
象棋最好,也居然要以象棋的名义去拜朱三雄为师,还有什么好显摆的呢?
所以他对陈福民的夸张的表情,不露声色地笑着说:
“怎么福哥,强哥是我的结拜大哥你不相信?”
“好小子,你怎么把我们三界的大老板都结拜过了?”
一峰哈哈笑道:
“福哥此言差矣!堂堂大三界,难道只有我强哥和龙哥这两个大老板吗?”
但一峰对陆大毛陆老总的光临,却是真的意料不到。
当陆老总也对这刚分手没几个钟头的小伙子,又能在这个饭局上有一席之位时,真的有点刮目相看了。
李一谷的到来,更是把郑强龙这晚宴的气氛,融洽到了最高程度。
李一谷不仅和陈福民是老同学,更曾是陆大毛陆老总龙兴之地的所在地,蒋合镇信用社的主办会计。
而另外两个一峰不认识的大老板,竟然是大上海比强龙要有名望得多的,三界族在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大佬。这名气真的可以用如雷灌耳来形容。
一个是专门建造高速公路的。
一个是专门建造跨海大桥的。
听听就够牛了吧?
这两位与一峰的四哥一谷,那更有一层说不完的莫逆关系呢。因为他们两个,都是陆大毛陆老总曾经的手下,年纪比一谷大不了多少。他们初闯上海滩时,受到过陆老总倾力的支持,所以如今虽说大发了,却仍是对陆老总毕恭毕敬。
做人,感恩是最起码的!一峰心想。
这两个大老板,其中的一个,一峰高中毕业时,一谷曾经想介绍给他做跟班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而没成,这事一峰有印象。
这两个都是与一谷称兄道弟的那一类。
李一峰真的有点心惊胆战的味道了。
看来今晚的这饭局,绝对是郑强龙精心安排过的。
至于李一峰,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资格参与。所以他对强龙刚才陪小陈吃饭的安排,竟有种说不出的佩服。
人要有自知之明呀。
他甚至知道,尽管走到哪里哪里亮的朱三雄,在汽车零部件行业,全世界都光彩夺目的,但在今晚的这个饭局中,怕也不能是主角了。
怪不得陆老总会说那句话。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怪不得昨天强龙说的绝对没事,原来是这个意思。
叫你吃饭,却是叫你另外去开一桌,那当然没事了。
至于无意之中叫李一谷来一道吃,居然和光临的这几个重要人物,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倒是让郑强龙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
而最最最值得高兴的是李一峰。
要知道大凡请客吃饭,越是重要的事情,在饭局上越是不会谈论半句。
吃饭时把请客吃饭的目的提出来,除非是父子和手足同胞。
能来赴你这个饭局,就说明事情已经解决,或者不成问题。
所以这个饭局,纯粹是聊聊美国与伊拉克的海湾局势啦!眼下国內的股票发行行情啦!高速公路的发展趋势啦!杭州湾跨海大桥什么时候会开始筹建啦!等等等等。
一峰知道,这是自己解决难题的最好的契机了。
所以一峰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坐在旁边的四哥一谷,希望能找个穿针引线的,并把自己认为有几成把握的情况,跟一谷简单的作了交流。
后者的机智和沉稳,理所当然地,适时地把兄弟的难处捧了出来。不失时机地叫兄弟,敬好今晚最最重要的人物,元老大佬月老陆大毛陆老总。当然,绝对不能冷落那两个大老板。这一点,李一峰不用一谷点拨。
结果,陆老总经不起众星捧月般的歌颂,再加上自己已在一峰跟前许诺过,所以他当仁不让,居然替一峰现场办公。
当陆老总从外面打了电话进来时,哈哈地笑了。
边笑边对李一谷说:
“小李,你这个小阿弟,那朱三雄朱总,已是把他当作使唤书童了,我这张老脸孔他是不得不买。这样的,我已替你兄弟作主,十二月初一,越州宾馆天宫阁紫金宫,夜饭。一桌拜师酒。但他说了,千万不要声张,低调,低调!人不要太多,全部不要超过六个人。”
第九十七章 拜师之前
李一峰当即与四哥李一谷排这六个人员的名单。
朱三雄,李一峰,陆大毛,陈福民,吴杰,李一谷,杜立江,郑强龙。
这排下来有八个了。
最后,一峰跟四哥一谷商量,只能把他和强龙两个名单去掉,毕竟是拜师酒,强龙大小也是个老板了,四哥一谷是全市一个大镇的银行行长了,与辈分和面子都不是很适合。按道理无所谓,但朱总既然提出了这么个条件,只能踢自己人了。
而杜立江是一峰提出来坚持摆的,因为他不仅仅是同学,又是刚刚升任为建设银行主管贷款一块的副行长了。
这个人情关系,一定要提前安放的。
如果朱总允许,一峰本来想把大哥一原和老同学陈建东也叫上,以凑十人之数。
前者作为大哥,父亲没了,这样的结拜可是大事,得严肃正规和认真的。至于陈建东,则纯属伴郎一类的角色。
原本一峰想把吴杰大哥换下,让自己大哥一原上,但考虑再三,觉得朱总既然已经定下六个人的指标,肯定是不要弄得太严肃为第一要务,大哥一原若进来,只认识自己一个人,则肯定不行。所以与四哥一谷最终敲定了这六个人的人选。
人员敲定后,一峰第二天中午休息时分,即去朱三雄朱总办公室,向他通报了十二月初一夜饭的六个人的名单。
朱总听了,对此并不关心,他只是好奇地问一峰,怎样与陆大毛陆老总认识的?昨天的晚宴出席的是哪些人?主人是谁?主客是哪个?一峰一一作了汇报。
李一峰星期一专程去拜访了陆大毛陆老总。
陆老总的办公大楼看上去并不气派,只有三层。
三楼老总的办公室,给一峰第一个印象是宽畅,简直是个会议室。
也许就是个办公室兼
会议室吧!
当一峰接过办公室外面值勤的姑娘的纸茶杯时,笑着连声说谢谢!
小姑娘打份得很朴素,耐看的笑脸,让一峰不知何故联想到了唐巧巧。
小姑娘笑着告诉一峰,老总有点事,要稍等会回来。
一峰连说没事,就在不大的办公桌前一溜的沙发上,挑了第二张沙发坐下。
一峰边喝茶边打量陆老总的办公室。
见办公室进门右边一张大的长方形会议桌。会议桌四周长边各有八条椅子,两头各放两条,共有二十个人的座位。
老总的办公桌就在长办公桌的左边头里,办公桌不是很大,也不是很新,还是长方形会议桌新款和气派。
显然不是同时购买的。
办公桌后面的书柜上,整整齐齐的码着许多书。
一峰喜书爱书的,自己的办公室书柜上约三百本书,一峰比对了一下,估计陆老总三面的书柜至少在一千本书以上。
办公桌前面,并排有四条木皮椅子,跟那会议桌上的椅子是同一款的。
一峰就坐在办公桌前的右边靠落地窗口的位置,一溜的四张真皮单人沙发,中间嵌三只茶几。
正当一峰在想,会不会合适去书柜翻书看时,陆老总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似乎对一峰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和蔼地笑了笑说:
“小李这么早啊?”
一峰早站立着说:
“不早了呢,我怕您没那么早,所以八点半才来望您。”
“哈哈,我一般七点到公司的。”
“您干嘛要这么早?人家大老板上午基本上不到公司的,十点钟到算早了。″
″年纪大了,早上睡不着,天不亮就醒了,醒来就起床,劳碌命。″陆老总说。
“哎,陆叔,我也一样呢,从来不懒床的,除非人不舒服,否则眼睛一开要起床。”
一峰对自己那天假睡了两夜一天,到此时还在奇怪,那天到底是什么毛病。
“这是个好习惯小李,你要养成和坚持这个习惯。茶泡了吗?”
一峰忙说有了有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把陆老总当成是老师,他就是无法把陆老总和象朱总这样的大老板挂上勾。
准确地说,是高中毕业十年后,自己的班主任秦老师一样的感觉。
敬重,尊重之外,少了份曾经的畏惧,多了份如今的亲情。
一峰想起了自己三年高中的班主任老师,那永远清清爽爽干练精神的秦老师。想起自己三年读书时,秦老师的表情,和蔼中透着严肃。毕业后却好似一下子从师尊,变成了一个同门大师兄,既让他敬重又少了份威严一般。看到陆老总,两下一比较,一峰不由得笑了。
好久没有去看望秦老师了,他要不了几年要退休了。
一峰心里想,哪天一定要约上陈建东去看望看望他。
陆老总的话把一峰从思念中拉了回来:
“小李,跟朱总见过了吗?”
″昨天去过了!陆叔,他今天去六川省了,星期五会回来的。正好赶上初一星期六的拜师宴。″
“这个老朱,只知道一味发展,精神劲真好,不过四十几岁,是创业的顶峰期。象我都六十了,就缺那份劲了。哎!小李,你爹走了几年了?“
陆老总提起李布钢,心里一阵伤感。
“十三年了。陆叔。”
″你妈呢?听说你爹突然去世时,你妈身体不好了,现在怎么样?″
“谢谢您关心,陆叔,眼下娘的毛病还算稳定。”
一峰听陆老总问起娘,才想起娘的病,清明,冬至前后肯定要发作,前几天回家给爹坟头添土,见娘好好的,心里高兴,还陪她聊过一阵子。
此刻心中暗暗疑惑,难道随着生活的越来越好起来,娘的病居然完全痊愈啦?
一峰见陆老总办公室里人员进进出出的比较忙,就跟他确实了务必到场的话后,告辞出来。
一峰出了陆老总公司大门口后,连忙分别给吴杰大哥和杜立江打了电话,约定了这个星期六,也就是十二月初一,越州宾馆天宫阁紫金宫,自己的拜师宴,务必要到。
吴杰当然替兄弟高兴,自然是一口应承,并嘱咐一峰,到时他会拿几条好烟什么的过去。
杜立江费了点口舌,事实上他一下子升到了这样的位子,在三十岁的年龄段,这是有点很了不起了,所以他说他这段时间忙。
新年到了,是有点忙的。
“你的意思是新年到了忙,那你天天吃快餐的?行长当上去了,怕是饭局多了,轮不到老同学了吧?”
一峰想起上次去他办公室碰到那么不爽的交谈,心里还有说不出的味道,于是有点挪愉地说。
杜立江毕竟是刚刚上任不久,听老同学这样说了,有点不好意思的勉强答应了下来。
一峰再敲定了一下后,心想,陈福民福哥虽说已经说定了的,但总归得再确实一下,这个礼节得到。
于是也给他去了电话。
一峰见出席拜师宴的人员全部都确定了,心里又想到了秦老师。忙给陈建东打电话,把自己已经决定拜朱三雄为师,拜师宴定在这个周六夜里,本来想叫他一块去的,因为那样所以这样的跟他一讲。老同学和好朋友了,他就有话直说。最后说:
“建东啊,这个周六,秦老师肯定在家的,我有很久没有去看望他了,我想星期六去他家吃中饭,一块去哦?”
“嗳!我也真想去呢!好呀,就这么定了。”
一峰正在想:
“这小子,怎么每次都会和我想到一块的?”
忽然,自己刚消停的手机触电般的震动了起来,连忙一看来电,是座机电话打来的,不熟悉,但肯定是三界电话。忙疑惑地按下接听键:
“喂!哪位?”
“是李一峰吗?”
″是的,你是……
一峰听出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我是三界管事所的,你马上过来一下。”
“什么事?”
“嘟……嘟……嘟……”
我靠!挂了。
我道哪里?语气那么熟悉!
一看时间,居然十一点多了。
一峰一边拼命想管事所十年没打交道,这次又为什么?一边连忙发动二哈摩托车,赶紧过去。
到了管事所,一峰才知道老娘被请进了管事所。
原来,冬至前后这段日子,本来是一峰娘毛病发作的法定时期。
那天一峰回家,见娘神经状态似乎很正常。就高兴地和娘聊天,聊了好多。告诉她说小儿子在三界哪里办厂了啊;如今认识了谁谁谁这个大老板,要拜他为师了啊;等厂里正常了后,一定要把儿子从丈母娘家接回来读书啊;然后把您娘亲一块接去共享天伦之乐啊。
嘴巴没有关栏的讲了许多。
一峰娘听得乐癫癫的,周期性的毛病,其实已似亚热带风暴一样,正在头脑里形成。
不过一峰看不出,不知情。嘴巴爽快过后,按常规检查了一下娘的生活必需品,见一切正常后打道回厂。
谁知道她老人家听了儿子的一番话,心潮起伏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风暴终于形成。
好哇!最会有出息最有孝心的小儿子终于出息啦!
小孙子好久不见,长高了吧?听小峰说要接我去一块住,在三界哪里办厂的,我此刻精神劲头正旺呢!何不去寻寻他?
一峰娘说干就干,马上一个人出来,到白沙渡口时,脑子里的亚热带风暴完全发威,大脑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等渡过江上了岸,五点不到从老家出去的她,在三界的大马路上,晃晃悠悠的到十点多,吓得大马路上的驾驶员们,一不敢按喇叭,二不敢直接开车,只能停着不敢动,看老人家表演。交通一度瘫痪。
交通管事知道后,连忙把她送到管事所。
这事得管事所管。
等到管事所的管事,耐心地从一峰娘,无数次的答所非问中,知道了这个神经间节性错乱的老太太,有个叫小峰的小儿子,在三界办厂的。
查遍通信录没有。
又费了好大劲才知道好象是江之东乡的。
连忙打电话给江之东的乡干部,前后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确定可能是李一峰的娘。
面对着见了自己如获救兵的娘亲,李一峰心里难受之极。
以致于对于忙活了半天的管事所里的管事,李一峰第一次真心的表示敬意。
从而对于管事所所长当着一峰娘的面,重重地批评教育了一峰,一峰心悦诚服地表示一定会改,保证不再犯错。
而时清时浑的一峰娘,却不依不饶地和所长扛上了:
“你这位小同志,我看你年纪青青的,说话怎么不知轻重?我家小峰怎么不孝敬我了?我哪里差点被车撞了?你这后生哥咒我被车撞死?我找你上头……”
一峰连忙不住声的向所长说着对不起!
他娘更来气又来动:
“干啥?小峰,你对不起他做什么?我今朝正月动雷好养笋,二月动雷好年成……小峰,现在几月啊?……”
一峰好劝歹劝的,只差跪下来求了,又不敢顶撞娘。最后,一峰见娘的眼神又有一丝清明,连忙大声哭喊:
“妈!咱回家吧!您叫小峰我的面子往哪搁啊?”
一峰娘一个激棱,喃喃自语道:
“小峰啊!娘塌你台了啊?回家,回家……”
当一峰把娘送上管事所长,帮忙叫来的小三轮车上,再三说谢谢后,摩托车带路,把娘送到家。骗娘服了六粒奋乃静西药,服待好娘睡下,天也暗下了。这才想起中饭都没有吃过。
一峰去大哥家吃了夜饭。给谢丽娜打了电话,告诉她娘又发病,等会自己夜里打地铺,睡在娘床前不回厂了。
一峰把娘的情况跟大哥讲了一下,并把自己要办拜师宴,怎样不请大哥与四哥的原由作了解释。
一原说:
“老小啊,大哥没用,帮不上什么忙。娘的事我疏忽了,娘现在已睡下了,应该不会再旺发的,你就回去睡吧,娘我会照顾的。”
一峰听了心里感动,知道随着侄儿可功的一天天长大,并成家立业。家里条件一天比一天的越来越好,大哥是真的开始孝敬起娘来。看着他五十岁不到,两鬓已见白发,不由得动情地说:
“大哥,您也劳累,平时娘亲多是您在照顾的,今晚就让我陪着。娘今天估计一天没吃饭了,半夜醒来要喝茶的,肚子饿了肯定要挣扎着下床,让我照顾一夜,明后天您再费费心。″
当天夜里,一峰几乎一夜没睡。
前半夜他躺在地铺上,把老屋里的电灯线打结处解开,把电灯放下来,翻出积满灰尘的几本高中语文课本,一篇篇的复习文言文,对几首宋词唐诗的也略一回读。
十二点替娘烧了张鸡蛋榨面,又加了两粒奋乃静,碾碎成粉沫,拌进鸡蛋里打散。
见娘把鸡蛋榨面连汤都喝了,一峰偷偷的调皮地笑了。
见娘重新睡下后,一峰也有点累,关了灯睡。
谁知道老屋里半夜老鼠出洞,那个闹猛啊!
估计它们刚起来做生意了。那吱吱吱吱,叽叽叽叽的声音,让一峰根本无法入睡。
几只胆子大的老鼠,甚至在一峰的脑袋旁边转悠。对于脚后一块,更加肆无忌惮地窜。
一峰怕自己的臭脚,被老鼠们当金华火腿啃,哪里还敢再睡?
可等一打开电灯,却见一秒钟前还热闹得象菜市场的,忽然间冷清得象乱石岗。一关灯,却又涛声依旧。
如此反复了几次。一峰从拍楼板到骂鼠爹鼠妈,根本不见成效,就开着灯睡。
谁知道那几支老鼠根本不理睬少主人的不耐烦,几支胆大的,甚至过来替一峰翻书,好象要少主人继续看书。
就这样,一峰咬牙切齿地警告老鼠们,天一亮就去买老鼠药,药死你们这群没教养的东西。
一峰没办法睡了。就起来检查老鼠们这么欢快折腾的原因。终于发觉自己及四哥给娘买来的袋装大米,底下那袋三十斤装的,靠墙角一边,早被老鼠咬了圆圆的一个洞,估计有一半左右的米,被它们偷偷运走了。
奇怪的是,上面的几袋米,却是完好无损。
一峰禁不住暗暗赞叹老鼠的职业道德。
第二天一早,一峰见娘亲还在沉睡,就开了摩托车,到三界菜市场一角,买了几包″三步倒“的老鼠药。
自己吃了早饭。知道娘喜欢吃白花花的豆腐脑,就去刚开店门的碗店里,买来一磄瓷茶杯,清洗后满满的打了一杯豆腐脑,又买了两个肉包子,用塑料袋两只套装好,挂在摩托车把手上,扑扑扑扑地回老家。
到家后见大哥已在老屋里,娘也坐起在床。忙又悄悄地拌了两粒药片,让娘把豆腐脑就肉包子吃了。
一峰见娘问题不大,就上楼把老鼠药拆了两包,于墙角边放好,留一包在边角。下楼跟大哥说了头天晚上,一夜的老鼠吵得自己没睡过,现已放下三步倒,让大哥留意一下。然后辞了大哥,回转厂里。
星期六一早,一峰兴高采烈地辞别谢丽娜和牛叔,早早的乘小四轮来到城里。
头天晚上的最后确定,使一峰安安心心地到陈建东家,准备一块去看望秦老师。
时鲜的蔬菜和鱼肉蟹虾,这是必须的。
等一峰去买好这些,来到陈建东的桑塔纳2000车前时,后者已经准备好了两条软中华香烟。
一峰坐进副驾驶室,陈建东一边拿开塑料袋装着的两条烟,一边问一峰:
“怎么样?”
一峰莫名奇妙。
“什么怎么样?”
陈建东把香烟一晃,丢向后座。
“喏!”
“好呀!大老板去见恩师,自然得体面点。”
″咱俩一起去,一样一样的,怎么样?″
我操!李一峰其实早已经领悟到了陈建东的意思,他是想香烟钱一人一半。
一峰偏偏故意当不明白。
“你倒是说话呀!”
“一千二。”
陈建东仍是大转圈。
″得了得了,葛朗台。六百元我给你。″
一峰有时候就觉得陈建东象葛朗台那么小器,可他知道这哥们是刀头清爽,两个人一块去拜望恩师,自然是得一样的心意。所以他一点没意见。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等一峰付了钱,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秦老师家四楼套间门口,一峰正觉得有必要要跟葛朗台说句什么时,秦老师已打开门,惊喜得张着嘴。
陈建东适时地双手捧上一千二百元的两条软中华,口中亲热地叫声:
“秦老师,祝您身体健康!”
秦老师哈哈笑道:
“哟!建东,来就来了,买这么贵的香烟干嘛呢?老师我哪天抽习惯了,怎么办?”
“我会孝敬您的秦老师!”
陈建东及时跟进!
“还有我呢!秦老师。″
一峰总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跟上前,把一袋时鲜货递给刚从内室迎出来的秦师娘,也是老师,许老师。
“啊呀呀一峰,干嘛买菜来呢?怕秦老师家里给你俩吃干菜?”
一峰听了,笑了笑并不言语,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中饭是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的。
秦老师又滔滔不绝地给两位成绩并不优秀,混得却还不错,马虎的学生讲当今社会。
他从科学,哲学,社会学的角度大谈国家的前途,鼓励学生,要对未来充满信心,充分做好伟大祖国繁荣富强,带给人们意想不到惊喜的准备。一峰建东感触良多。
告辞时,一峰仍然觉得哪里不对,陈建东已拉着他下了楼。
站在陈建东的车边,一峰终于说:
“好小子,你刚才好象忘了跟秦老师说一句话了吗?”
“什么话?”
看着陈建东一脸的坏笑,李一峰真想抱住他,亲一下他的脸颊,顺便咬他一口。
正在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调侃时,一峰的手机不适时宜的震动起来。
一峰忙按了通话键。
大哥一原打来的:
“小峰,你在哪?快!快叫辆车来,娘不行了!”
第五十章 情缘难说
李一峰要去云南了,这对于一峰自己来说,是一件大事。
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要去几千公里外的地方,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对那陌生的环境,除了有种天生的新鲜感外,也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这跟他去江西景德报考美校有本质的区别,去考试,那是一种对人生理想的追求,心中充满激情。而去云南,则是有种被动的利益驱使,带有功利性的目的,虽然那边有自己的堂哥李益贵在,但充满着太多的未知,太多的变数。
其实人生的每一步,都充满着不确定的变数。
但这一次不一样,毕竟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说不定充满凶险。
所以李一峰既兴奋又紧张。
临出发的前几天,一峰知道自己要远离家乡,远离娘亲了,他得准备做许多事。
他特地为娘准备了要烧饭的柴草。
他把柴梗和柴草一梱梱缚好,堆放在中间的堂屋里,把柴草可以方便引火的,与柴梗容易耐烧的一一分类。
又把家里的存谷挑到外面的村子里去碾好米,知道自己村里的碾谷的机器碾米,有很多的谷头。
又去家里的私有地里,把土豆重新再锄了一边草。
把屋里的鸡笼的鸡粪,全部清理干净,用土草灰拌匀了,挑去私有地里种着的四季豆,南瓜,丝瓜,玉米等等全施了肥。
并且把关猪的猪栏也全部清理清爽,并割来好多新鲜的青草。把猪栏全部铺垫一新。
等一峰做好这些,又静下来细细想有没有遗漏了什么,噢!又挑满了一缸水。
把认为要做的全部做后,才吩咐妹妹一线,自己去云南的这些日子里,要如何样子听娘的话。
临出发的当夜,兄妹俩谈了很多,其实基本上都是一峰讲,妹妹一线听。
一峰对自己的妹妹,有种内疚感。自己还在读书,妹妹早已辍学在家,连小学都没毕业。所以一峰常常有意的把一些知识教妹妹,尤其是那些生字。
这天夜里,一峰在告诉妹妹,娘这辈子,拉扯兄弟姐妹七个长大,是多么的不容易,千万千万别惹娘生气。
娘其他毛病没有的,就是这受刺激后发作的精神分裂症。只要药片每天都按时服好,并没有多大影响的。
他告诉妹妹一个诀窍,如果娘发病不肯吃药时,可以适当加一点药量,把药碾成粉,拌在早饭的鸡蛋榨面里,泡饭里,粥里等等。
并说自己尝过娘的药,只要不过量,这点点苦娘是吃不出的。
他又规劝妹妹,多去帮帮大嫂,照顾好大侄子可功。
说这小孩玩劣得比他小时候还凶,而且没敬畏。作为比大侄子大不了多少小姑姑,更应好好带着他,不要让他去打架等。
他跟妹说,孝顺孝顺,这孝具体是指什么,他也不清楚。但从字面上分析。
一峰一边用笔在白纸上写了“孝顺”这两个字,一边对妹妹说:
“小妹,你来看,这个孝顺的孝字,它上半部首是和老一样,这叫什么部首我一时说不出来,就叫它老字头吧!这孝,它上面是老字头,下边是个儿子的子字,什么意思呢?”
一峰妹妹一线,虽说也快十九了,因缺少文化,总让人觉得还幼稚。她对五个哥哥,关系最好和最敬重的就是这个五哥一峰,这不仅是因为兄妹俩年纪相差小,从小自然与五哥形影不离的。而且长大后,尤其是爹爹去世后,这五哥的所作所为比上面的四个哥哥要正直和有担当多了,这从对娘的孝敬中,更是可以看出。所以她对五哥的话都非常的爱听和愿听,自己常常说她的知识,大部分是五哥教的。
此刻她听着五哥的话,早已一边笑一边为他泡好了茶,知道这五哥又要长篇大论了。她认真地听着呢:
“小妹,你说这上面一个老,下面做儿子的那是一个小,一老与一小,就是说孝,要象老人对待小孩一样的好。换句话说,我们作为儿女的,对老人,要象对待小孩一样的待他好,这就是孝。你说,许多老人年纪大起来,他的个性和行为,有时候是不是很象小孩子的?”
一峰见妹妹听得有劲,他自己更加来劲,接着一边在纸上画着,一边笑说:
“小妹,你再来看这个孝字,它象不象一个老人,扶着一个儿子站着呢?喏!喏喏!下面的儿子搀扶着靠在自己身上的老人。所以我说小妹,这孝,就是要让爹妈觉得子女的可靠和有依靠。″
″再来说说这顺,它是顺利,顺便,顺着的意思,就是说要顺着娘,依着娘的意思。娘有时候说的话明明不对的,吩咐做的事明明错的,但你要先顺着她,让她高兴,等她过后忘记,你再放弃做等等。“
他妹妹一线,见五哥哥从来没有这样沉重其事过,知道云南好远好远的,见五哥从来都乐天派一个的,现在居然这样认真的吩咐这嘱咐那的,真的以为要生离死别一样,所以她已泪水涟涟,对五哥的话不住点头。
倒是一旁一峰的娘,知道这小儿子要出远门,一个劲说顺风,顺风,并不出声安慰什么。反没有一线来得伤心。
一峰见妹妹居然听得哭了,倒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地刮了刮一线的鼻子,笑道:
“小妹,五哥哥给你在讲做人的道理呢,你咋哭上了呢?”
一线对自己的情感流露是不知不觉的,被一峰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着说:
“五哥你说谁呢?谁哭了?”
“好啦小妹,再说的这一句,恐怕你不一定听得懂。我给你写个字,你看。”
一峰一边说,一边在白纸上大大的写了个“教”字,说:
“我们中华文化,其实就是在这个教字里。”
知道妹妹不懂,就在“教”字的旁边,用等于号两划,再写上“孝文化”三个字,还怕妹妹不明白,就着重在“孝文”两个字头上,重重地加上双引号!
第二天早上,一峰已经从村里的云南嫂子们口中,知道火车从杭州到云南曲靖,最方便的一趟列车是82次班车,晚上九点四十一分从杭州出发,到曲靖是第四天的凌晨四点左右。火车上要过三夜两天。
一峰知道中饭吃了去没问题,就跟妹妹说去和唐巧巧告个别。
到巧巧家时,巧巧正想把几个煮熟的茶叶蛋,给一峰送去,在家门口碰到一峰,忙把他迎进屋里。
她早已知道一峰要去云南的打算,前几天看一峰,忙着为他娘尽量多做些力能所及的事。所以她就没有去找他。
知道今天要出发的,就想趁着送茶叶蛋的机会,把心中的烦恼事跟一峰说说,想听听一峰的看法。
巧巧娘见一峰来了,也十分高兴。
她见女儿这些日子来一直闷闷不乐的,知道女儿自前年冬至那晚上,不赌来家,她快十点的才到家。到家后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走进房间,关死房门,不开也不让进,害得不赌又气又急的很不高兴。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开门时,发现门下的两千元钞票,知道肯定是不赌从门槛底下给塞进来的,连忙把钱拿到女儿巧巧床头,责问巧巧头天晚上的事。巧巧却死活不肯说。
娘儿俩为此还闹得好大的不快。
巧巧娘特地去找过一针,大转圆圈地打听,头天晚上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一针说好好的,没事的,告诉她,巧巧回去时她留意过家里的闹钟,说是九点不到,八点四十分的样子,问巧婶怎么啦?
巧婶一边笑着说没事,一边离开一针时心里疑惑:
“这小妮子昨晚到家,九点半没有的话,九点二十肯定不止了,从一针家到自己家,最慢也不要十分钟的,这中间的大半个小时,她会去哪里?又会去干嘛?看她头天晚上神色慌里慌张的,莫非……”
巧巧娘这方面经历得多了,她对自己年轻时的不检点一直心有余悸。
但这样的事,作为娘囡是无法沟通交流的。
这一年多以来,不赌与女儿竟似断了交往,这对巧巧娘来说,真的比什么都担心,恐慌。
这不赌与自己女儿的事,那早已是公开了的关系。若万一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日子一久会成了解不开的死结,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后果。所以她真的夜夜在为这个宝贝女儿担心。
此刻见一峰来家,知道他与不赌的关系,又知道一峰的聪明,这事一峰是最合适不过的和事佬。
所以她高兴地连忙为一峰泡了茶,笑着打趣道:
“小峰,听巧巧说你今天晚上九点多的火车,要去云南?怎么,要去讨云南姑娘做老婆啊?”
一峰也笑着说:
“巧婶,您把小峰看成什么人了?我是个讨不来老婆的人吗?”
“是的是的,我们小峰不用说,只要手招招,姑娘要多少?”
她刚想接着把心中疑惑和请求,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早听巧巧说:
“妈,你出去一下,我跟小峰有话说。”
巧娘自是知道女儿的心思,忙笑着扛了把锄头,跟一峰说锄草去,并说中饭家里吃。边说边走了出去。
一峰笑着点点头。回头见巧巧刚刚还平静的神色,见娘一出门,马上忧伤起来。
前面讲过,唐巧巧对自己的身世早已一清二楚。
所以她一直把一峰当作是自己的弟弟的,事实上也是堂姐弟的关系。此刻见只有两个人了,巧巧就红了双眼说:
“小峰,我被小锉刀欺负了。”
“什么?小锉刀敢欺负你?什么时候?”
小锉刀,就是前文讲到过的,十多年前,村里放电影,去抢唐巧巧位置的那三兄弟中的老二,就是这个人,从小要欺负唐巧巧的。
他也是那时放牛队的一个,从来都对不赌不顺眼,更不服气。长不赌大一岁,不赌刚开始进放牛队时,小锉刀常常与不赌打架。
其实他也从小就喜欢唐巧巧,只不过他是以欺负她的方式来表达他的爱意,事实上,他还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种爱。
他对唐巧巧和不赌的好,说不出的忌妒和恨,所以常常无缘无故的要找不赌麻烦。
他个子矮,人却长得矬实扎壮,有一身蛮力,放牛队里的人都叫他小锉刀。
但他的凶狠,比起不赌的一身功夫来,当然是不值一提,最多也是能让不赌有点会出汗而已。
一峰听了是小锉刀欺负巧巧,顿时大怒。
唐巧巧说
“前年冬至夜。不过并没有得逞。”
于是唐巧巧就把前年冬至,不赌与强龙去看望过一峰后,很晚才回,自己去一峰家,如何样子走近路,被小锉刀强行拦住,说喜欢自己什么的,自己如何如何逃出,回到家后来怎样怎样等等,把该说的全部讲给一峰听。
把自己与小锉刀的抗争过程中,里面衣衫都已不整,知道不赌火暴的个性,一则怕肯定解释不清,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二则怕不赌一定要冲动,肯定要闯大祸,犯出人命案子也不一定。所以她无论如何不敢开门。也不能开口,一旦开口,怎么作说明?所以她宁愿让不赌误会,心里想等有机会时再解释,但一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所以一直这样拖着,使误会越发加深。
想想自己也没有让那小锉刀占到什么便宜,反倒是他,被自己瞅准时机,用家达太公教的女子防身术,狠狠地教训了一下。等等,也全部讲给一峰听。
并说现在的问题是,那天晚上自己头发零乱的,肯定已被不赌看到,加上死活不肯开门,这误会变成了一个死结。
一年多了,不赌都没有好好的与她沟通过,而自己实在没办法自圆其说,就这样眼睁睁地让误会越来越深。
“所以小峰,这事你说该怎么办?”
一峰听了,暗吸一口冷气,也觉得十分为难,所以直白地说:
“巧巧,这事有点麻烦,这都过去一年多了,不要说小锉刀那里讨不来说法,就是嘟哥这边,他肯定已有成见。他的个性你我都清楚,不高兴起来,闷胡芦一个,自己认定的事,一根筋到底的。”
唐巧巧见一峰都束手无策,不由得流了泪。想起自己一年多来,一直被这事逼着,此刻跟一峰一讲,人虽轻松了许多,可心中的怨气也化作哀伤,变成泪水,竟是再也控制不了,泪水如小溪水细细流着,刹那变江河滔滔不绝。
巧巧把心事讲给一峰听,意思很明确,就是要一峰想办法。此刻见一峰也没有办法,哪里还忍得住不伤心欲绝?
一峰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就实话实说:
"巧巧,你不要哭,我想,嘟哥与你,分开是不可能的。嘟哥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看你,不过是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和强哥生意忙事情多,实在走不开;另一个就是,他怀疑你那天晚上的事。
说穿了,以为你另外有人了。
但我相信你!凭你俩的感情基础,他肯定也是相信你的多。
你只要把那天晚上的事,另外编个故事,那小锉刀暗苦头吃了,肯定不敢乱讲的,何况人已在云南,是想讨老婆的,一时三刻不可能回家。
你要么干脆去上海找嘟哥,两个人在一起了,还有什么要解释?
你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亏心事,只要坚持这一点,就什么都不用怕!怕什么?
若真的编排不出故事,就说这事你已经告诉我小峰了,你说讲不清楚,叫他来问我"
一峰心想:
"自己明天就去云南了,不知和嘟哥何时会见面,小俩口只要在一起恩爱如初了,事情就过去了。"
这样一想,觉得很好,就不由得笑着说:
"巧巧,这事就这么办吧!你全部推我身上,嘟哥一问起,你就说叫他来问我,他若是再问,为什么要问我,就说我小峰这样教你的。看他拿你,拿我怎么办?"
说完,狡诘地好玩地笑了起来。
唐巧巧听一峰这么说,也觉十分妥贴。这不赌,虽说是哥哥,却对这个兄弟从没有办法。
这下,顿然底气十足。心想:
"对呀!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老嘟的事。至于那小子要用那种方式来喜欢我,那又不是我的错,何况又没有被他得逞?至于我编排不出别的故事来,让小峰去编排,这多妙!哈哈!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破涕而笑。
心中结郁很久的心事,终于被小峰解决,非常高兴,不由得面上一红,高兴地说:
"小峰,你真聪明,说真的,我为这事,伤透了脑筯,人都瘦了一圈。这下好了!老嘟若问,我就说,你自己去问小峰,这事小峰全知道。他见你,那是一个服。
不过,要我直接下去找他,这怪难为情的。"
一峰说:
"这有什么难为情?我明天要去云南了,要不干脆我送你去上海,我本来想杭州坐火车,你若决定,我可以从上海上火车的。"
接着,一峰把自己的事情,简单地跟巧巧一讲。
巧巧对一峰的失意十分可惜,又爱莫能助。
现在听说他要去云南闯天下,更觉得有些难过,叹命运捉弄人,这么聪明绝顶的兄弟,因为父亲的突然去世,变成一片无根的,随风飘飞的树叶。
巧巧叹息着说:"小峰,说真的,你一来,我的事情解决啦。你嘟哥和我,肯定没事的。
再说,那天冬至第二天,他给我留下二千元钞票,说明他绝对不变心的,这一点我相信,因此十分放心。
倒是你自己,出门在外,一切一定要小心,注意身体。明天上海我就不去了,我想帮娘下半年把晚稻收割好后,他若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噢!对了小峰,前些日子,你强哥回来过,还带了一个女朋友,长得非常修长漂亮。
另外,你先从我这里拿500元去,你嘟哥给的2千,我存掉了,家里只有5百,你先拿去用。"
一峰听说强哥女朋友也带来了,非常高兴。至于钱的事,他坚决不要。
他知道巧巧与娘亲相依为命的,巧巧的孝顺,那是不用讲,于是就不再多说。
正事已搞定,两个都十分开心,又聊了会天。
一峰从巧巧处知道,不偷不抢兄弟俩,已在义乌单干,专门在做钮扣等小商品生意。
又知道村里有许多青年小伙,或去云南,或去大连,江苏,上海等地,打工闯江湖。
村里的男劳力,壮小伙,差不多走出去十有八九了。
如今这社会,只要有力气,到处可挣钱了????
一峰想到自己也即将去那几千里之外的,一年四季如春的云南,心情十分激动,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豪气由然而生。
第九十八章 娘比天大
上回说到,李一峰正与陈建东嬉笑打闹,忽然接到大原李一原的电话,语气急促而慌张,要一峰起紧叫辆车,立即赶回去,娘出大事了。
一峰听了大惊,惊慌地问:“怎么啦大哥,娘怎么啦?”
一峰听大哥说娘快不行了,一下子惊吓惊慌得语气都变了调。
陈建东听出情形不好,连忙叫一峰快上车,他快速地发动了汽车,喇叭使劲按着,转向灯一拨,方向盘一打,熟练地飞驶而去。
一路上,一峰一边叫大哥别慌,要他马上把娘抱到村口大香樟树下,自己很快会到。一边一个劲地催陈建东开快点,再开快点!越快越好!
当大哥一原电话里告诉一峰,娘刚才吃了一包多三步倒老鼠药时,一峰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陈建东用原本要三十分钟的时间,他十五分钟就到了一峰的老家。
一原和一峰堂哥一卫,早抱着娘等在大香樟树下。
陈建东以最快的速度,把一峰娘送到三界卫生院,卫生院门口一谷也已等着。
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后,一峰娘似乎没有了生命危险。只不过被灌了肠后,整个人萎靡不振,身体十分虚弱。
当医生问,吃了什么老鼠时,老成的一原,把剩下一包的老鼠药带着的,递给了医生。医生用一只塑料杯盛了大半包,拿去化验。
在医生化验老鼠药成分的过程中,一原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这两天一峰娘病情好转,神志回复正常后,她深深地对自己的行为痛心。
她觉得自己把小儿子的脸丢尽了。小儿子最后的那句话,让她自责得已无法原谅自己。心里寻思,自己没办法帮他,却净给他添麻烦。自己的毛病发作起来,又根本无法控制。与其孤单寂寞的活着,又让子女们受罪,倒不知早点作个了结……
她一门心思地钻进了牛角尖。见楼板边上有老鼠药,拿来闻了闻,居然有一股炒米的香味,就想都不想,把边角上一整包三步倒倒进嘴里,巴几巴几的当炒米吃了。
大哥一原看见时,她已吃光了一包,正在吃第二包……
当另一个医生,把一峰娘肚子里吐出来的呕吐物,和一原带来的三步倒一比对,摇着头表示无助。
三步倒的毒性之厉害,那还用说?否则为什么叫三步倒?
李一峰在陈建东的搀扶下,仍两腿虚软,立足不住。
正在兄弟们慌张之际,刚才拿老鼠药去化验的大夫,满脸堆笑着过来说:
“谢天谢地!真的运气,这老鼠药是假的,这三步倒是假药!”
一原等兄弟几个,再三确定无误时,李一峰激动得泪水终于憋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真想马上去那卖假药的摊主前,跪下嗑三个响头。
真的想送面锦旗给他。
上书:“假药救命,旷古传奇!”
这如果是真的三步倒,李一峰今生今世还能原谅自己吗?
从懂事起就非常讨厌老鼠的李一峰,从此对老鼠情有独钟。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一成不变的恨。
凡事都很奇妙。
陈建东真的替老同学高兴。他见已没有他的事了,就辞别一峰兄弟几个离去。
李一峰因心中愧疚,非常难受。确信娘性命已无忧后,就坚持着让大哥四哥,和堂哥一卫等,各自回家。
医生说他娘非常虚弱,得挂几瓶营养盐水。一峰连连称是,决定自己在床前守护。
在配营养液时,医生奇怪地问一峰,说:″看你们兄弟几个,人都不错的,你娘怎么要吃老鼠药呢?“
一峰只好坦诚相告,说娘有间节性精神分裂症。
当医生问发病的具体年数时,一峰告诉他至少十三年了。
每个人都喜欢掩饰自己家的隐私。
医生听了,说不可能,按照一峰的病情描述,他娘的病史至少在三十年左右。
一峰听了,只好告诉医生说,小时候是好象听奶奶讲起来过,在娘生下他那一年,似乎就发作过。
医生听了,沉默了一会,然后告诉他,象他娘这病,要断根的可能性极小。而且这种病人,如果家人照顾得不好,很难有长寿的。照顾得好的话,就算能长寿,这毛病却是会更加频繁的要发作。现在是一年两次,七十岁以后,定是一年三次四次。越到后来,越是频繁。到最后一个月两次甚至更频。不过发作起来的厉害程度,却是越来越弱。劝一峰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前提是不能对她有刺激,哪怕一丁点的刺激。
一峰自从听了医生的话后,从此加倍小心,细心地照料娘亲。十几年后,一切果然如医生所言。
这是后话。
话说李一峰见天色已晚,就想给老婆打电话,把情况跟她通报一下。
正巧,有电话进来了。
一峰一看,电话是吴杰大哥打来的。
啊呀!大事不好!
连忙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17点35分了。冬天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李一峰因为娘的事情一出,把这么重要的拜师酒给忘了。
电话那头吴杰劈头就问:
″你这个主人呢?我已经在包厢了。”
当一峰把情况跟吴杰一讲。后者当机立断:
“兄弟,今晚的拜师宴无论如何办不成了,你娘的事要紧,天大地大娘亲最大。这样,我立即给朱总打电话,今晚的拜师宴取消,另行再约。你马上给陆老总打电话。快!我马上就回来!”
吴杰不待一峰回答,已挂了电话。
一峰以最快速度给陈福民和杜立江,发了一条群发信息:
“遇到急事,酒宴取消,待会详谈。”
发出后立马拨通了陆老总的手机。
后者似乎正在等一峰的电话。
一峰三言两语的把情况作了说明,不好意思地对陆老总说:
“陆叔,对不起!没办法,管不了那么多了,娘的身体最要紧!朱总已经由我吴杰大哥通知了,我刚才是惊吓得昏了头,把这大事给忘了,您看,这拜师宴改到哪天?”
陆老总当即说:
“小李,你做得对,陆叔挺你。这事就算你不受惊吓,没有昏头,你也必须先把娘安顿好!如果我知道你撇开娘不管,去办拜师酒,我绝对不会去赴宴。就算我吃了也还要骂你,肯定看不起你。朱总那儿我这就再去个电话,干脆不急在这几天,这两天你安心照顾好娘。”
“谢谢!谢谢陆叔!”
一峰心头松了一口气。知道儿子星期六也回家了,就打电话给谢丽娜,把情况简单的跟她讲了,然后叫她小心点,马上骑自行车带儿子赶紧来医院。
吩咐好后,一峰忙给陈福民打电话。后者急着问出了什么重大的急事,把这么重要的拜师宴都取消了?
一峰简单的说了。陈福民连连说:″应该!应该!娘只有一个,一切娘放第一。拜师宴迟早点没关系,朱总那儿我给你打电话。″
一峰忙说:“福哥,电话陆老总和吴杰大哥已经在打。“
一峰给杜立江打电话解释了情况,后者沉默了一下说:
“噢!这样啊?那老娘现在怎么样?要紧吗?这倒是最大的事情。我们是老同学了,没关系的,自然肯定是谅解的。至于朱三雄朱总他们,你得好好解释解释,据我所知,朱总也是个孝子,他对孝很看重的。不过我的意思嘛,老娘已经没有危险了,夜饭迟点就迟点,朱总这样的大老板,恐怕机会不是那么容易能抓住的,他真的很忙。”
一峰告诉他,拜师宴已经取消了。
“已经取消了啊?已经取消了的话,你短信发来过了,也没有必要这么快跟我解释的,我是替你想想着急,也有点可惜,怕再约有难度。那好,你先安心照顾好老娘,我还有点事,挂了。”
吴杰和谢丽娜母子是同时到医院的。
小小的卫生院,因为翻江龙的到来,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差不多的医生,护士全围到一峰娘所在的病房。当知道这个李一峰竟然是大善人吴杰的兄弟时,早有医生把一峰娘转移到一个单间里去。
吴杰一边客气地和医生护士,以及病房里认识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一边笑着拉过一峰儿子可歌的小手,高兴地羡慕地对一峰说:
“兄弟,你这儿子机灵,眉眼跟你一模一样,却是比你还清秀,长大后绝对比你帅呢?”
一峰笑着说:
“那是必须的。”
一峰让谢丽娜和儿子可歌去照顾娘亲,不停的吩咐七岁的可歌做这做那。
吴杰笑道:
“兄弟,你怎么让这点点大的小孩干这干那的?”
一峰正容地对吴杰说:
“大哥,我是不等儿子会走路,就要儿子做力能所及的事的,从小养成不靠父母的习惯,长大后对他有好处。从小能独立自主了,将来就不怕。万一哪天我出意外,他也能从容应对。”
吴杰笑说:
“这也太小了点。”
正在这时,卫生院的钱院长匆匆过来,还没进病房就在喊:
“龙哥过来了?我不知道,对不起,龙哥,手下人电话打给我,知道您在,我连忙赶来。走走走,去我办公室喝茶。”
吴杰笑道:
“钱院长太客气了。正好我是有点口干。走!兄弟,你恐怕也没吃饭吧?”
一峰到此时才知道自己早忘了,笑着点点头。忙问老婆她们吃了没?后者笑着说:
“碰到这种事,你那么着急的个性,我们哪有心思吃呢?”
吴杰忙说:
“这样吧小峰,干脆我叫沈天豹炒几个菜,来个笋子干菜蛋汤,外加一大盘蛋炒饭,叫他派人送到钱院长办公室里来,我们在这里简单吃点,好不好?”
不等一峰回答,那钱院长早抢过话头说:
“龙哥,在我地头,自然由我招侍,我饭也没有吃过呢!”
钱院长把吴杰一峰俩领进办公室后,还没等吴杰替两人介绍完毕,早不由分说,叫来手下一个医生,马上去谢灵运大酒店去采办酒食。
吴杰笑了笑,任由他去安排。
那钱院长一边给吴杰俩泡茶,一边把办公桌前面的,一张功夫茶桌子上的东西整理一空,叫他俩坐在功夫茶桌边。
一峰笑着问吴杰:
“大哥,我看卫生院里的人,好象连许多病人都非常热情地和你打招呼,难道你都认识的?”
吴杰笑了笑,并不出声。
钱院长又抢过话题,说:
“一峰老板,你不知道,龙哥是个大善人。他是真的自己富起来后,帮着手下弟兄们也一块富了。还非常热心公众的慈善事业。象我们卫生院,他就专门有一笔基金,叫龙福基金。凡穷苦人家来看病,只要符合条件的,都由基金报销八折,甚至全部。”
吴杰摆摆手,对一峰说:
“兄弟,你不要听他说得么好,其实我还不是真正有实力的大老板,所以我的龙福基金设置了一定的条件的,如果我的实力再好再强点,那我条件可以放宽许多。”
一峰由衷的佩服说:
“大哥,我有话直说,我原本以为你文化不高,做事的格局和气度肯定不会很大,谁知你竟有这等慈善胸怀,兄弟我从心底里佩服,我有您这样的大哥真的高兴。”
吴杰笑道:
“兄弟,说真的,我一开始也是乱来的,想不到国家政策这么好,让我这个没文化的平头百姓,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天下还有那么多贫苦人,我今天有点发迹了,我不去帮他们,对得起政府吗?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又带不走。子孙后代,我只要负责培养好,只要有文化,还怕没饭吃?我才不会留太多财产给他们呢。”
钱院长告诉一峰,他与吴总差不多也是发小,小时候还打过架,主要是都想做孩子大王。龙哥天生就有一种领袖气质,加上那么讲义气,所以听他话的小孩越来越多,自己最后也归他指挥了。
一峰笑道:
“这是自然的。”
勿问吴杰:
“大哥,我师父朱总怎么说?”
吴杰道:“他说没关系的,老娘的事,当然最要紧,时间上迟早点也无所谓的。还说只要两个人投缘,什么师父徒弟的都是形式。叫你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娘。”
一峰听了,心头寻思了一番师父的话,更是喑暗敬重这个未来师父。
不一会,钱院长手下的那医生,和谢灵运大酒店的两个服务员,各人一个大托盘,把夜饭和酒菜送到。
那医生告诉钱院长,说谢灵运大酒店老板沈天豹,知道是龙哥和这一峰老板的便餐,说什么都不肯收钱。说龙哥的恩德,岂是一餐饭就报得完的。
大伙听了,更是对吴杰肃然起敬。
饭后,一峰知道吴杰大哥喜欢打牌的,忙叫他早点回去。就一顿饭的工夫,已有好个电话打进来了。所以一峰一定要他自己忙去,并托他把老婆谢丽娜和儿子可歌顺便带回厂。自行车放着正好,他可以骑的,他要陪护娘住在医院里。
第二天上午,一峰服侍娘吃下早饭,见娘仍然萎靡不振的样子,觉得有必要把情况跟姐妹两个讲一下。
正想给她们打电话时,大哥一原电话来了。
一峰感叹着,刚刚还是村村通电话的,好象没多久,陆陆续续地,变成家家户户有电话了,这社会,幸福不知不觉的到来,而且是一天一个样。
大哥首先问兄弟,娘的状况怎么样,花费多少了等,接着告诉一峰,上午你姐姐一线会到的,你办厂了,事情肯定多,让做女儿的回家照顾娘更方便。
一峰挂了电话,心中暗暗感激大哥,随着各方面条件的普遍好转,兄弟姐妹间的情谊自然而然的更加融洽团结了。
八点后,一峰又要求医生给娘作了检查,并再增加营养液。
正当一峰忙碌着,强龙娘依莲和唐巧巧,一块探望一峰娘来了。
农村风俗就这样,这人情真的浓似酒,醉过头,也不走。
依莲照例拉着一峰的手,老生常谈的夸奖着,无非是她看人不会错,小峰绝对是个办大事的人,真的是个孝子云云。
最有出息已是她儿子强龙了,她的话自然是越来越让人爱听。
一峰也一样,他忙拉着她来到娘的床头,让她俩拉家。
一峰知道,娘若正常的话,十个能说会道的依莲,也不是娘的口才好。
一峰有好多话要和唐巧巧说。
在病房外的走廊尽头,一峰看着神情落寞的唐巧巧,轻声问:
“不赌人呢?”
唐巧巧摇摇头,一声不响。
一峰又问:
″电话呢?电话打来过吗?″
唐巧巧摇摇头。
一声不响。
“你打去过吗?”
一峰继续问。
唐巧巧仍然沉默。
李一峰也只有沉默。
良久,巧巧说:
“我娘打过,他爹也打过,都关机。”
从唐巧巧口中,一峰知道,和寿凡是知道不赌的人都打过了。
不赌师父徐天豪处;不赌拜兄郑强龙处;自己早已找到,却在江苏安家落户的女儿钱心玉处;自己的外甥陈志高陈志远处;甚至转弯抹角的连杨素芳那里也打听过了。
当然这是陈志高私下向小姨子打听的。
一切都毫无音信。
至于和寿的另三个儿子,不偷不抢老四,那自是不用多说。
甚至台湾二哥和禄处。
″这都是什么时候打的事?“一峰问。
″一直没有停过。″唐巧巧答。
″你娘的身体怎么样?″
一峰知道巧巧不止这一头烦心事。他对巧婶的身体也一直在关注。
唐巧巧摇摇头。神情更加忧伤起来。
一峰明白巧婶的处境。
有些事情,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把心中的哀伤尽情地发泄出来,对人是有好处的。
但如果心中有巨大的哀痛,却不能痛哭,没法痛哭,不敢痛哭,任凭谁,都难受这般煎熬。
巧婶就是这样,她的心已郁积太多太久。
她对布法的爱,对布法的情,没办法公开透明,没办法尽情发泄。
布法在世,是他布法的脸面。布法过世,就完全是不赌的脸面了。
巧婶深知这其中的关系!
可不赌失踪了!
这件事对巧婶的打击,比之布法去世的打击,更加大,也更加深。
更加不能,无法,不敢发泄!
李一峰知道唐巧巧的处境。看着她厚厚的冬装下,竟显出了单薄的身子骨,一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当着她的面,拨打了李不赌的手机。
李不赌的手机,一既既往的关机。
这是李一峰与李不赌自那件事发生过后,第一次给不赌打电话。
第五十二章 魄落他乡
前面讲到,益贵要把老婆柳英的表妹,做媒下嫁给一无所有的堂兄弟一峰。
这天大的馅饼,不偏不倚地砸到一峰的头上,真替兄弟高兴。
所以饭后,堂哥益贵,当着二嫂姨夫的面对一峰提了出来。
一峰的二嫂柳英和她的表妹木秀兰及秀兰她妈,三个扎在厨房间里,切切私语。
一峰远远能听到二嫂欢快的笑声。
很显然,秀兰母女,对一峰由衷的满意。而堂二嫂柳英,更是非常高兴。
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一峰一同意,那是立马就不用做泥水小工,当即可以先住进秀兰家,要不了几天,就可去单位上班,做白脚先生了。
所以堂二嫂见表妹及姨妈非常满意时,早忍不住地眉开眼笑,借着给三个男的递茶端水果之机,毫无顾忌地示意老公,尽管直接告诉堂兄弟,好事立马可以定下了。
所以一峰堂二哥,就这样直接了当地讲了出来。并对一峰说;
"小峰,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先从你二嫂处领一千块钱去。
我们老家的风俗可不能免,五百元做财礼;五百元你置身好衣裳,并叫上几个老乡,简单地吃顿便饭庆祝一下。怎么样?"
李一峰虽从进屋时,已有预感,吃饭时,已经料到,但这么快,堂二哥就为自己定下婚姻大事,还是大吃一惊!
根本猝不及防,毫无思想准备。
心里想:
"这是万万不能的。
自己对叶知秋,虽说不死心,却已不可能,这是肯定的了。但要今天就把婚事定下,岂不是自己变心在先?这是绝不行的。
二哥二嫂一番好心,换作别人,兴许求之不得,可抛开叶知秋不说,我与这个木秀兰姑娘,仅仅只是一面之交而已。对她的性格,脾气,学识,修养等等一慨不知,我又岂肯轻易答应?
再说,自己只有二十一岁,何须这般着急,就让我受到婚姻的束缚?
我从小想出人头地,我一定要做个人上人。这是我一生的梦想。
我若在这里早早结婚生子,从此岂不默默无闻?空来人世这一回?????
可我若当场回绝,这岂不伤了大家的面子?削了木秀兰的自尊?更刺伤了二哥二嫂的一份好意?……"
李一峰急切中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一个急智,站起来问堂兄:
"二哥,我可能初来云南,水土不服了,想方便一下,卫生间在哪?"
益贵信以为真,笑着指了指楼梯边。
大家都以为一峰初来云南,水土不服很正常。
一峰说声不好意思失礼了,连忙跑进卫生间,真的假的方便起来。
但一峰脑子却是高速运转:
"如何样子回复,既保全外面所有人的颜面?又使得自己不至于陷入窘迫之境?凭良心讲,老家至少是有三十个云南姑娘,做了村里人的老婆。
我李一峰,除非三十岁还讨不到媳妇,否则,定是不会娶根本不熟悉的人的。
我若是应承下来,讲明先与秀兰姑娘谈谈恋爱,这也许是眼下最最好的办法。但这岂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玩弄了她的真情?这虚情假意的事,我是绝对不错的。
可若要秀兰姑娘再等十年,岂不是笑话?万一我廿九岁结婚呢?……"
"……但云南姑娘当老婆不要,这句话是千万说不得的,这至少二哥就难堪了。
我只能推,只能拖,只能找借口,可我又有什么样的借口呢?我不想说谎话。与其今后痛苦,倒不如现在,就立马快刀斩乱麻的回绝。"
李一峰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走出去,马上回复二哥这个问题!
李一峰心事一定,也就不再磨磨磳磳,当即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客厅。
堂二嫂和秀兰妈,着忙地为一峰张罗神丹,清凉油之类的东西。
她们不知道,一峰哪有水土不服?
李一峰从小什么都吃,吃下去什么都会消化。水土不服,主要是肠胃不好,吃不惯除老家的家常菜外的东西。
一峰回到原处,见二哥他们全围坐在矮桌前,开开心心的在聊天。
益贵重提话头,一峰硬着头皮,说自己还想再等几年,不想这么早结婚。
又说现在这个社会,怎么变来看不清,自己一定要闯一闯,闯不闯得出名堂,很难说。
还说怕耽误秀兰姑娘的,等等。
当一峰把意思明确表达出来后,所有人都铁青了脸一声不响。
益贵和柳英更是下不了台。
堂哥只讲了句三界土话,说自己"热脸孔贴冷屁股。"
也不管他们几个懂不懂,拿起水烟筒,“叭答!”“叭答!”抽起闷烟。
堂二嫂柳英很是吃惊,进而生气。她帮着老公为夫家村里人做了三十几次月老,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气得她说了几句云南话,一峰听不明白,大概是太不识抬举,不知自身有几斤几量这方面的意思。
一峰当然知道,二嫂是在为她姨妈一家说话。
因为最难堪的当然是秀兰她们一家。
她们放下身段,主动求婿。只看中李一峰的人,一点不计较李一峰眼下一无所有的处境。
按理讲,这种现成做新郎的好事情,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这么直接了当地回绝,还头头是道地讲了一番大道理。
这木秀兰的父亲,他是机关干部呀!他再无颜面坐下去了。
就打着哈哈,说
"小伙子志存高远,大有前途!大有前途!"
边说边站起来,干巴巴的招呼老婆女儿回家。
木秀兰更是用怨恨的目光,扫了一峰一眼,早噙着泪水,快速走出客厅。
益贵夫妇只好起身相送。送他们转来,益贵还好,柳英可是不留情面地数落一峰,害得一峰也坐不住,早早跑回宿舍。
宿舍里面三个活宝,见一峰回来,嚷嚷着要与一峰扳手腕。
李一峰那有心思理睬他们?
正自心下懊恼,刚才去吃夜饭时,本想私底下向堂哥借50元做生活费,不料好事被自己搅黄,又遭堂嫂不停地唠叨,没脸开口了。
这下好,明天早上就要饿肚了了。
这些,同宿舍的三个活宝哪里不清楚?
他们三个扳手腕正不相上下,见到一峰,死皮赖脸地要他也比一比。
一峰要睡,他们拉腿掀被的,不让一峰睡安稳。
一峰本想发火翻脸,一想自己长期要住在这里的,总归要和大家开开心心玩在一起,今后才能相处得下去。
这样一想,就翻身起来,说:
"我读书放书包正好一年半,从没出过大力,扳不过你们,你们可不须笑我?"
那三个听了,高兴都来不及,当然一致说:
"这个自然!"
于是一峰摆开架势,先战李和尧。
结果李一峰连胜两局。
这下他们三个全傻了眼。
李和尧更是十二分的不服气,坚持说自己刚才已连战两个,有些乏力,明后天一定要重新来过。
一峰笑着说:
"老兄,实话实说,我十七岁开始,天天和班上同学扳手腕的,高中部八十多个男同学,还没有一个能绝对战得过我呢!"
杨雄海一百个不服,坚决要求跟他比。
一峰笑嘻嘻地盯着他,说:
"雄海,你有多少把握?"
杨雄海搔了搔头,嘿嘿笑了。
很显然,他并没多大把握,因为他并不能完全战得过李和尧。
心想:就算胜了,也是车轮战,胜之不武。
当即说:"好!小峰,今天我饶你一马,明天我们再战。"
小矬刀本想趁火打劫,来个大扫荡,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出手了。
一峰见大家没了响声,就说今天到此为止,过几天循环战,一定要让大伙分出个胜负。
李和尧问:"小峰,怎样叫循环战?"
一峰说:"今晚睡觉了,到时候自会让你知道。"
和尧还要再说,一峰躺在床上,拉过被单,盖住头,不再理会。
云南的气候一年四季如春。而江浙一带,睡觉最舒服肯定是春季。
年轻的小伙子,要么站着,一旦头一靠上枕头,当即会沉沉睡去。
李一峰虽说心事重重,但这几天来实是劳心劳力的,转了几个身,早已睡熟了。
第二天一大早,带班的同村年长的一位,吼着粗嗓门,催促着一峰他们出工。
第一天上工,一峰就饿着肚子。
一峰知道,中饭是堂哥有专人会烧,免费提供的。
六个泥水大师傅,连一峰在内,却只有三个小工,而且另两个是女的。
拌水泥沙灰这样的体力活,只能一峰挑大梁。
半天活干下来时,一峰是既饿又累,苦不堪言。
中饭时分,有个收废品的,路过一峰他们干活的工地。见一峰把水泥拆封后,那水泥纸袋只是裂开了口,并不破损。
就向一峰收购,5分钱一只。
一峰大喜,他拆水泥袋时,只不过见水泥纸袋一层层的非常光滑,里面的几层,写字,画画都可以,所以不想把它弄破。
谁知这不经意的举动,居然可以卖钱,而且一个上午,居然卖了5毛5。
这下一峰高兴极了,私下与那收废品的约定,今后二十只一叠,用绳子捆好,一块一,由一峰送到他的指定收购店。
这下李一峰变废为宝,并且立即解决了基本生活费,心里高兴极了,干活劲头也随之大增。
接下去的时间里,同寝室的三个,他们成了一峰的上司。
换句话说,他们三个大老粗,有个高中毕业生,可以随意供他们差使,所以全都趾高气杨,个个神气活现。
他们想尽办法作弄,为难一峰。但一峰只要他们不做得太过分,大都逆来忍受,他在等待时机。
好在大家都是老乡,相互之间,也就是充充好佬,个个要当老大。
一峰的刻意退让,他们都心知肚明,因而基本上相安无事。
就这样,一峰白天累死累活做小工,隔三差五卖几十只水泥袋。
日子虽说非常非常劳累辛苦,却也十分安心。
到了晚上,一峰专给他们几个,讲老家车骑山的来历;讲历史上东晋谢安,谢玄,谢灵运三者之间的关系。讲历史上的文天祥,怎样路过零丁洋,写下了留传千古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
讲戚继光如何招募东阳兵抗击倭寇,为浙江,福建沿海构筑起海上长城。
讲陆秀夫怎样抱南宋的小皇帝跳海,十万民众共赴国难,跟着一月跳海的壮烈场景。等等等等。
这几个对文天祥,戚继光,陆秀夫的故事将信将颖,对自己老家的事却是死活不信。尤其是杨雄海,成天说一峰信口开河,乱七八糟的天方夜谭。
一峰知道他们不懂历史,只好一笑了之。
不过一峰拷问他们几个,自己祖上所居处,当然包括老板益贵,都是同一太公上代的居住地,为什么叫"谢家"?
为什么既是谢家,却无一家姓谢?
什么情况?
这几个当然无从谈起。
包括益贵在内的其他几个年长的,都牛头不对马嘴,说不上来。
而当一峰说谢家之地,是东晋名门望族,谢氏宗族的墓葬之地时,他们将信将疑,却不信占多。
一峰知道,凭他的年龄,根本没有说服力的,也就只能当作饭后闲话。
日子不知不觉中过去。
期间,一峰给叶知秋和谢丽娜各写了封信,信的内容几乎一样,说自己落魄云南,今生无法有出头之日云云。
一峰发现,自己这么辛苦的干活,不仅饭量大增,而原本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十分粗短。
不知不觉中,一峰只觉得每天早上醒来,全身就有的是力气。
一峰知道,一分高下的时侯到了。
云南的天气,十分奇特,白天似乎不下雨,若下,好像长年雷阵雨。
而半夜三更,却三天两日下,到天亮又全停了。
所以一峰以为,云南很少下雨的。
其实半夜在下,一峰睡得跟死猪似的,根本不知道。
这天老天开恩,居然上午七点了,天上还阴阳怪气的漏着雨水,湿漉漉的地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坑。
这是理所当然的可以休息了。
大伙儿欢呼雀跃。
堂哥益贵见状,奈何天不得。
也就随大家高兴,并分发了生活费。
这下大伙更加高兴。
一峰更是拿出5元的水泥纸袋钱,买了几斤肉,破天荒地从菜市场,抢购得一条大鲤鱼。
中午加餐。
挑战是中饭后开始的。
年长的几个在一起玩包红心。
一峰同宿舍的四个,李和尧说了:
"小峰,你上次说扳手腕,说是什么循环战,什么意思?今天难得休息,我们来试试?"
杨雄海和小锉刀也蠢蠢欲动。
一峰把先两两分组,捉对扳手腕,然后,一组胜者,败者,与二组败者,胜者,交叉再战。这样统计出结果,叫循环战等,与大伙解释明白。
于是大伙就嚷着要开始。
一峰说:
"既然我们要分出高下,就索性把腕力,臂力,挑力,耐力等等,全都比一比,既要能分出高低,又不要伤身体,更不能伤了和气。所以得文比。"
小锉刀年纪比一峰他们三个要大,自是以为他最强。
而他最拿手的是摔跤,听一峰说文比,马上阴阳怪气地说:
"乱弹琴,摔跤怎么文比文比?"
一峰对这几个,内心最厌恶的是这小子。
他自从知道这小子,想那个唐巧巧未遂,更是从心底里看不起他。
但一峰不能表露出来,他知道小锉刀,个子矮力气大,摔跤是他最强项。
摔跤硬碰硬的,当然不能文比。
所以一峰故意避开这一项,目的就是要锉锉这把小锉刀。他已早有打算。
于是一峰说:
"摔跤硬碰硬的,万一谁倒地,一个不小心伤了身体,肯定不好。现在,我们先来比臂力和膀力,怎么样?"
杨雄海和李和尧,以前一直被这小锉刀打压着,这小子从小野惯了,人又矮壮锉实,力大无穷,摔跤自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两个心里也有点发虚。现在听一峰说撇开摔跤要文比,自然是一致叫好!
少数服从多数。
小锉刀见三个人要求文比,自是无法硬来。
心里想:就算比别的,难不成一定会输啊?
这样一想,也同意文比。
一峰见了,心中暗喜。
于是叫上三个,一块来到堆放水泥的地方。说:
"这每包水泥100斤重,我们从这里到那要粉涮的房间,大概是三十米。这样,我先来,大家看我一只手挟一包水泥,能不能走到那!谁走得最远的胜,中途挟不住掉了的算失败。允许多次重来。"
大伙见这样倒公平。
就叫一峰先上。
一峰这些日子下来,拌水泥沙灰天天要挟水泥,已有经验。
只见他先用力气相对小点的左手,挟住一包水泥,倾斜着身搁在腰部,用手指勾住皮带,又用右手同样的挟住另一包水泥,咬着牙,先快后慢,硬生生地双手挟两包水泥,快到要粉墙的门口时,实在吃不消,左手一滑,一包水泥滑落在地,约是29米。
接下去杨雄海,他硬着头咬咬牙,坚持到了门口,比一峰略胜一点。
李和尧约23米;而小日本个子矮,当然手脚短,只挟到十几米,差不多一峰雄海的一半。
这小子不服,重来。又只多了几步,还是李和尧在前。
臂力,小锉刀垫底。
接着比挑担的力气。
一峰说:"我们几个,挑三百斤,每个人吃得消,但三包水泥,一头挑,你们有没有勇气和胆气?而且要挑就挑战有难度的,不挑平路,往楼上挑,不管你是盘肩挑还是独肩挑,谁上得最高,谁最强!谁最低,谁最笨。并且,等会下午两点半那场电影,最笨的回钞,怎么样?另外,谁若知道吃不消,可以现在退出比斗,不算输。"
三个被李一峰这么一激一将,几乎异口同声说:
"好呀!三包水泥挑着走楼梯?你吃得消我们会吃不消?那也你先试试!"
尤其是小锉刀,自以为这几个,年纪他最大,力气自然他大。
他见一峰这个白脚梗,只不过做了不到一个月的苦力,自己还会比不过他?
所以他第一个表态同意!一峰说:
"我先试试就试试!这样吧!谁若最强,不仅赌电影票,而且,今后我们四个,他老大。怎么样?"
大伙一致叫好!谁怕谁?发誓:
金勾银勾,赖赖蛇头!
于是四个浙江三界佬,约定愿赌服输,谁耍赖,谁蛇头,也就谁是缩头乌龟!
比试结果,李一峰独肩挑,一边一包,另一边两包水泥,硬的撑挑到三搂。
王雄海二楼到三楼的最后四级台阶。
李和尧二楼一上,只能把担搁在三楼第一级台阶上。比雄海少四级台阶。
小锉刀二楼撑到,又是小锉刀最笨。
小锉刀想重来,却实在已力不从心。
这下,小锉刀气急败坏了!
因有话在先,他明知被一峰耍了,却不知原委,毫无办法。
心里还想再比试摔跤,一则自己连败两场,底气已输;二则力气也用得精光,心里已没有把握。
所以,由着杨雄海挑衅单挑,并不敢应战了。
其实,两场比试,小锉刀都吃亏在身高上。
挟水泥时,李一峰,杨雄海人高手臂长,单手挟着一包水泥,手指头还勾得住皮带。而小锉刀手臂短,根本扣不住皮带沿,这暗亏就吃大。
另外,挑水泥也一样,同样的畚箕装的,他人矮,挑着上楼,畚箕嗑嗑碰碰,跌跌撞撞的,自是说不出的难走。
而三百斤,又是这四个人力量差不多的上限,真的连一点点的嗑碰跌撞,都得消耗不少体力。
若是挑平路,一峰不一定能胜。
这小锉刀,玩心机,吃过亏才知道,永远玩不过一峰,但知道已迟。
而且,十几包水泥,又被李一峰利用着,他自己又省下多少力气?
小锉刀愿赌服输,一块儿来到云宗县城电影院,买了三张电影票。
他自己因输了,连看电影的心情都没有。
大伙见这小子只买了三张票,倒拿他没有办法。
三个人手里捏着胜利的战果,电影票,揪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往电影院里走,把小锉刀凉在后面。
当杨雄海李和尧,知道一峰,轻而易举地,用身高算计了小日本,让这个平时最强旺霸道的人,这次吃了大亏时,不由得内心佩服,真心拥护一峰为老大。
杨雄海更是一口一个老班长,从此叫了一世。
这是后话。
电影是琼瑶的恋爱电影,一峰看着看着,勾起心事,心里十分不爽。
就借口有事,中途退出。
而杨雄海和李和尧,智商情商都达不到自由恋爱的标准,自是眼睛盯着银幕,象苍蝇叮臭蛋,赶都赶不走。
李一峰计算着给叶知秋和谢丽娜的写信时间,知道回信还不可能会到,心里顿觉空空荡荡。
在电影院附近闲逛一会,更觉得索然无味。
就心事重重地往宿舍回转,心想干脆回去睡觉。
电影院离宿舍并不远,当一峰无精打采地,快到宿舍门口时,忽然听到寝室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不
由得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走到寝室门口,透过木板门上,一眼食指大小的洞,独眼望去,寝室里的场景,一目了然。
第五十四 章 情到浓时
书接上回。
面对着纸上这六个阿拉伯数字,李一峰第一个反应是电话号码。
可一想:
"不对,电话号码已经七位数了,这个只有六位。难道是邮政编码?
可给个邮政编码什么意思?"
李一峰百思不解,刚刚踏上浙江土地的那种近乡情更怯,被这六个阿拉伯数字一搅乱,连感觉都没了。
不由觉得滑稽。
又心想:"这小姑娘,莫非是个花癫?到杭州来看病的?
可看她神清目沏,怎么可能有神经毛病?"
李一峰自己娘亲有那病,知道有这个毛病的人,一单发作起来,常常为某件小事,神情专注,却目光空洞,毫无思维。
很象家里的狗啊,牛羊一样,盯住主人看,却领会不了意思。
这方面一峰深有感触。
他仔细,反复地回忆这两天来,那少女的种种表情,觉得除了欲言又止,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讲外,并没有什么其它的不正常。
难不成,有这样一种花癫病的?听说,见到男人会拖的?
可这少女根本没有色迷迷的表情,热辣辣的动作呀!
李一峰摇摇头,哑然失笑,心想:
"凭白无故的,我去想这个干什么?可这几个数字,又是什么意思呢?这小姑娘真是的,就不会多写几个字?若是电话号码,又怎么前面没有区号?????"
李一峰乘上去老家嵊县的长途汽车,一路上,还在为这"327625"六个数字而绞尽脑汁。
拿着这张列车上的表格纸,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研究,发现除了这六个阿拉伯数字外,再没有一个字是手写。
心想这几字已烂熟于心,这纸也就没用了。
本想把纸丢掉,后来想留着也许有用,就随手把它放进挎包小袋,把包丢上行李架。
心想反正想不通,干脆不去想。
于是背靠座垫,闭目养起神来,不一会睡着了。
车子快到三界时,一峰才迷迷糊糊醒来,抬头看车上钟表,已下午两点多了。
突然,李一峰心头一震,急忙从裤袋里摸出车票,一看,天哪!1月23号,已经是冬至过后一天了。
自己与谢丽娜约定的,23号上午9点,老东桥桥头见面的,此刻,早已过去五个多钟头了。
这下李一峰懊悔不已!
既然答应了谢丽娜,今天上午见面的,却居然忘记了日子!
这!这!这怎么说得过去?不知谢丽娜此时在哪?又会怎样恨自己?????
一峰回想起,那天昆明排长队买火车票时,因为当天票已无座。吃尽过没有座位苦头的他,心想,岂不是又要象去时一样,搭个屁股,都要看人家脸色?
这时身上有点钱了,就宁愿在昆明多待了一夜。
却忘记了原本算好的日子。
他原本打算,冬至这天,上午到杭州,回家中午十二点,给老爹上了坟,盖点土后,第二天上去城里。
一切盘算得停停当当,却因为一定要有座位,往后延误了一天????
而这两天在火车上,因为一个面熟少女,刚才又一门心思的在对付这六个莫名其妙的阿拉伯数字,居然把这约会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峰懊悔归懊悔归懊悔,却还是当机立断,三界不下车了,直接去城里。心想:
"此刻老东桥她总不会再等着了,等会还是到谢丽娜家的村口去碰碰运气再说,实在见不着,也是没办法,这叫没有缘分。真是对不起她,回家马上写封信道个歉。"
三界到嵊县,转眼即至。
李一峰一下车,就觉得出奇的冷。
云南归来,一件薄薄的毛线衣外面,就直接穿了件米白色的西装,还是出去时的一身行头。
这在云南,已是足够。
中午前到杭州后,心中注意力,全在那6个数字上,候车室又不是太冷,车上更是不用说,所以感觉不出特别冷。
而到了嵊县,下午两点半了,一下车,出得汽车站来,那种突如其来的冷,让一峰猝不及防。
一峰把挎包往胸前一抱,在嵊县老北站出口处附近,呵手顿脚的跳了一会,就匆匆地跑向一辆黄包车。
心想先去百货公司,买一套棉毛衣裤和一件毛线衣再说。
快要到黄包车前面时,李一峰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
"李小峰!"
顿然停住脚步,茫然地昂起头,惊诧地四处张望,心想:
"谁啊?叫我的吗?"
"小峰,你真的回来啦?"
李一峰此时才留意到,自己不远处,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上身穿一件米黄色的羽绒服,下身穿一条黑色紧身裤,脚穿黑色高跟鞋,挎着一只包,手里拎一小包东西,正站在那儿。
一脸憔悴,笑容可掬。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模样乖巧,五官端正。
李一峰眼睛一花,定晴一看,却不是谢丽娜是谁?
李一峰大喜过望,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油然而生!
连忙三两步跨到她跟前,大声说:
"丽娜,真的是你啊?!"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谢丽娜猛然见朝思暮想,时刻牵挂的心上人,生龙活虎般的站在面前。
一脸狡诘的坏笑,天生英俊的外表,又真真切切地凸显在自己身前。
自己一整天,尤其是九点后这5个多小时来,分分秒秒的苦苦守候,那种几乎绝望的,痛苦煎熬的滋味,突然被这巨大的喜悦冲破,哪里还忍耐得住?
当即扑上前来,抱住一峰,泪流满面,喜极而泣,却又痛哭流涕地笑了。
全然不顾汽车站前,来来往往的过客,投来疑惑的目光。
李一峰虽说也非常高兴,却感觉有些难为情,搂住谢丽娜肩头,轻声告诉她,所有人看着呢!
谢丽娜笑容灿烂,却似梨花带雨。娇羞地说:
"管他呢!天塌下来也不管!"
李一峰笑着说:
"这个当然!有我呢,天若塌下,看我只手挚天!"
风趣幽默,笑话连天的李一峰又回来了。
谢丽娜问一峰:
"小峰,你中饭吃了吗?"
"没有,忘记吃了。你呢?"
李一峰知道已经下午两点多,就随口反问。
"我哪有心思吃饭呀?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说是九点,在老东桥等的????"
一峰听她说连中饭都没吃,原本愧疚的心,更加内疚,连连说对不起,忙着解释原因。
谢丽娜心里充满着蜜糖般的爱意,岂会在乎这点点小委屈?
早已眉开眼笑的说不要听,不要听,定是云南有个狐狸精,缠住你不肯回来之故!
一峰笑笑,并不多言。
就拉着她的手,双双来到一家叫"城中饭店"的,说要好好招待她。
刚到饭店里面,谢丽娜才如梦初醒般的问:
"小峰,你冷吗?"
李一峰被她一说,悚悚地抖了一下,连鼻涕都快流下来了。
这还用说吗?
谢丽娜连忙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件棕色的高领毛线衣,显然是她亲手织的。
她忙叫一峰脱下西装,直接穿在薄线衣外面,这里扯扯,那里掸掸,袖口拉拉。
尽管毛线有弹性,却还是显而易见的小了,紧身!
谢丽娜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小峰,去年与你相处时,你说过你只有l30斤的呀?怎么这一年不见,你倒是重了多少?可看上去,却看不出来啊?"
一峰笑着告诉她,出去时,他从来没有挑过150斤重的担,到云南后,300斤都时常挑,现在的他,一餐能吃两斤红烧肉,已经150多斤了。
听得谢丽娜啧啧称奇。
李一峰叫店老板捡好的,先烧了四个菜,叮咛先要喝酒,不够时会再点,饭时加一汤。
两个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完的话。
当谢丽娜说到这一天等下来的那种煎熬时,眼圈又红了起来????
原来,谢丽娜自从与李一峰分开后,几乎天天想着他。
她心里非常纠结,矛盾,既盼望着一峰能成功,一年后挣得两万,好心想事成。
又巴不得云南天天下雨,让一峰不能正常干活,挣不了多少钱,从而达不到心愿。
当知道一峰油漆加工失败,落魄云南时,心中竟莫名地欣喜异常。
当她知道,小峰的女友,已经放弃小峰时,心中那股高兴劲,真的天天唱着"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
那些欢快的歌曲。
不管李一峰失恋后,自己能不能顶上,但心中己无顾忌。
所以,那些天,给一峰写信,倾诉自己的心曲,成了谢丽娜最最开心的事情。
女孩子一旦表露了心迹,那是真情流泻,再不遮遮掩掩的了。
早在十天前,得知能和一峰1月23号上午九点钟见面,心头狂喜难抑,忍不住把心事告诉给了姐姐。
问她最好能送一峰什么东西?
她姐姐见自己妹妹,坠入爱河,只是开心,却不知如何表白爱心。
不由得又是怜爱,又是关切。
就提示妹妹,此时,男朋友最需要什么?就送他什么。
自一峰远赴云南后,原本从不关注气象消息的谢丽娜,每天必须要看中央气象台发布的全国各地的气象消息。
因为心中所爱在云南,所以天天关注云南的气象。
那几日,谢丽娜见浙江气温,已降至零度,而云南,还在二十度上下徘徊。
忽然心想,十天后一峰回家,定然想不到家乡已经这么冷,就算想到,也不一定会准备。
这样一想,立马决定给一峰织件毛线衣。
当即一定要自己姐夫,立即停下手中活,用自行车带着她,去城里百货商店买来绒毛线,立刻连日隔夜地,偷偷摸摸的赶织起来????
当她姐姐笑着问未来的妹夫有多高,多胖?与170身高的姐夫比,如何如何时?谢丽娜羞涩地说:
"??比姐夫高??"
"比姐夫壮????"
当然的,比姐夫风趣幽默,比姐夫英俊潇洒,这些嘛,不作声,只是红着脸笑笑,算是回答。
头三天,谢丽娜是织了拆,拆了织,始终定不下样本里,毛线衣的款式。
当她姐姐说,织一件成人毛线衣,最快也要一星期才能织好时,谢丽娜才再三恳求姐姐。帮忙定款式。
最终选定自己第一次选的式样,七天内赶织出来。
1月23号,谢丽娜5点不到就醒来,6点多一点,就起床。
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正好像莲花落里唱的,翠姐姐头遭回娘家:
"……半夜三更鸡未啼,
翠姐姐,
坐等东方白肚起。
打开箱子摸错衣,
拿来衣裳当裤系????"
谢丽娜八点不到,即已来到老东桥北边桥头。
她明知太早,可实在兴奋不已。反正已无他事,心想万一一峰提前到了呢,也好早早相见。
这样,谢丽娜早早来老东桥,从八点开始,兴奋地,安心地,耐心甜蜜地等到九点。
九点过后,谢丽娜的心,开始变得有点不安起来。
脑子里不停地猜想,一峰可能昨天刚到家,朋友来见他,喝多了。
也可能来的路上汽车坏了,在等修车等等。
为一峰设计各种各样的理由,心里想着:
"再等等,再等等,万一自己一走开,他就来了怎么办?"
就这样,谢丽娜焦虑不安地在老东桥苦苦等着。
她从桥的北首,慢慢地踱到南边;从右边过去,又从那一面的右边绕转来。
把桥上所有护栏杆上的小石狮子的头,一个个数了,摸了个遍。
一直等!一直等!
从九点到十点,从十点到十一点……
一直自己骗自己:
″再过五分钟,小峰一定来,再等十分钟,小峰肯定到。
却一直不见卿卿影,真的望眼欲穿!
一直等到十二点多,谢丽娜已经开始失望,继而绝望!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开始往坏的方向想:
"小峰他会不会怎样怎样了?可不可能那样那样了?想到可怕处,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心中哀伤不已。
这情景,被江滨路刚开张起来的几家小商品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远远见到。
他们见这个小姑娘,已经一个上午,来来回回的,在那里徘徊了四五个钟头。
店里刚开张,生意并不好,自是扎堆聊天管闲事。
这几个店的老板娘,出于好奇,热心,两三个人相约着,假装路过,却是特意地,去她跟前一探究竟。
生怕小姑娘有什么事情想不开。
走到眼前一看,见小姑娘神情落寞,沮丧,泪流满面。更加坚信她们的观点。
就连忙上前,劝说着,让谢丽娜去她们店里,喝口热茶。
说她已有四个多钟头站站走走的,肯定累坏了,年轻人有什么可以想不开的?
谢丽娜心里很感动。感叹这世上,好人真的多!
被她们一说,才感觉真的是又饥又累又寒又渴的,就随这几位阿姨,到了就近一家店里。
店主人早已把一杯温开水递上,谢丽娜感激地说声谢谢!
见大家误会自己了,就把自己在等云南归来的男朋友,说定今天上午九点,在这老东桥桥头等的,结果此时还不到的事情,简单地与他们讲了一下。
这下,大伙心里都松了口气。
当即七嘴八舌的,也胡乱猜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
有一个干脆说,你男朋友变心了;云南姑娘多得跌脚不开的,被缠住脱不了身了;云南四季如春的,肯定不愿回来了。等等等等。
惹得本就七窍八心,没有自信的谢丽娜,被触动心事,眼圈一红,眼泪又要掉下来。
被那多嘴多舌的男人的女人,狠狠责备了一通。
这时,另外一个店主说:"有没有可能,你男朋友日子算错,或者火车票买不到,延迟一天了呢?"
这下大伙都认为很有可能。
一来快过年了,乘火车,买火车票,要天不亮排长队,排到了,却买不到当日票的事,习以为常,极其平常。
二则从云南回来,长长的三夜两天的,路上延误,又不是没有的,误点五六个钟头,那已是很准时的了。
于是在大伙的劝说下,谢丽娜宽心,放心了许多。
更有好事者,从自己店里拿来一本《全国火车时刻表》,常常出远门之必备品。
仔细查看从云南到杭州的火车班次,发现有一趟80次列车,从云南昆明,是夜里21点28分过来的,绝对准时准点的话,到杭州,已经是第四天的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而火车塌班,汽车延误,飞机晚点,那是国之常情。
所以,随便延误几下,就算最快,也要十二点左右乘上长途汽车,到嵊县起码两个半钟头,也就是两点半了。
被那店主这么精确地一推算,大伙都替谢丽娜高兴,叫她安心坐一下,息一息。
那店主又建议,与其在这大冷天的,在屋外等,倒不如去汽车站候着,一来问问杭州车下午还有几班?估计几点钟会到?
二则那里总归可以挡挡风寒。
谢丽娜听了,非常高兴,也十分感激,连忙千恩万谢地辞出,来到汽车站。
打听到下午一点半,两点半,三点半等还有几个班车。
谢丽娜每等杭州班车一到,即来出口处张望。
等盼星星,望月亮地盼来两点半这班车,看到李一峰站在出口处一边,跳跃着抗冷时,她眼睛有点近视,一峰又晒得这么黑,一时还不敢上前相认。
要不是见到一峰平时穿的这一套米白色西装,和看他快要上黄包车,才忙着慌张地叫????
李一峰听完谢丽娜的泣诉,心中万分感动!
心想:"和她相识这些日子以来,谢丽娜对自己,那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肝的好。而自己对她,因为心里已有个叶知秋,那是要多冷漠就多冷漠。
而今,自己不经意,不上心的一个约定,竟让她,在这大冷天里,在这西北风劲吹下,实实足足等了七个钟头。
肉体的伤害不说,单是那心中的焦虑,担心,无助,绝望,这精神上的打击,已遭受了多少的痛苦的煎熬?"
一想到这,李一峰既万分愧疚,又万分激动!接着想:
"今生今世,虽然得不到叶知秋,可若是有这谢丽娜,我这一生,又有何憾?"
想到这里,李一峰柔情顿生,真情流露。
握住谢丽娜一双小手,动情而深情地说:
"丽娜,此生今世,我不再负你!"
谢丽娜听了,心中无比激动,心想再大的苦吃了,只叫一峰这一句话,全部冲释得无影无踪。
除了高兴,还能有什么?
当即开心得又泪如雨下。
两人本相依而坐,李一峰当即侧过身,揽过让时丽娜,紧紧地把她抱坐在怀里,低下头,双唇轻触,继而深情相吻!????
桌上虎碧美酒,栆红红透着碧光;
时令菜侑,香喷喷钓人胃口。
而此时此刻,哪还有比这两情相悦,激情相拥,深情相吻,更能令人忘记一切吗?
两人久久相吻,无法分开。
城中饭店老板娘,快七十岁了,一头银发如丝般干净,年轻时绝对的一个大美女。
她端着一盘菜,送进包厢时,看到一峰他俩,见自己进去,还这般恩爱难舍。就笑着说自己这小饭店,后面是自家楼房,兼营着住宿生意。
建议小伙子何不在此住一宿?并说绝对保证不会让联防队,管事所下的民间治安队,会来找麻烦。
一峰听了,看着丽娜,后者羞羞答答的,通红了脸,低头不语。
两个心有灵犀,不用多言。于是重新整顿坐好,你请我敬,先从容应对肚皮问题。
一切水到渠成,功到自然。
这个寒冷夜,胜过四月春。
第五十五章 私定终身
李一峰,谢丽娜两人,坠入爱河后,一下子变得如胶如漆,如糖加蜜。
坠入爱河的人,完全忽略了对方的缺陷,更加不会去计较对方的家庭背境,经济条件等等。
谢丽娜也一样,她连李家岙在哪都不知道,对李一峰的家庭人员等,都是仅仅从一峰口中,零星的听说而已。
但她自从与李一峰重逢,城中饭店一夜缠绵后,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决定,这辈子跟定他了。
李一峰却仍有点犹犹豫豫,拿捏不定。
不是因为不喜欢谢丽娜,也不是因为还对叶知秋痴心。
而是因为,李一峰他自己的家庭,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跟谢丽娜比。
倒是有一条,家庭成都是贫下中农,而这个,好像已经根本不重要。
李一峰知道,谢丽娜的爹,是个有五六百户人家的大村的村党支部书记。
单这一条,就算一峰老爹李布钢活着,最高级别,也不过是一个偏远小镇里的一个小主任。
虽说吃皇粮的,但与一个全县有名气的大村书记比,那差距,明眼人都知道。
何况一峰老爹已经去世,那更加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另外,谢丽娜家是在城市的郊区,据说马上就要并入城关镇。
而李一峰家,却在全县最偏僻之一的,一个山沟沟里,而且还隔着一条大江。
这样两下一比较,李一峰心中的犹豫不决和拿捏不定,可想而知。
这些日子里,李一峰和谢丽娜,白天重游新昌大佛寺,肖山塔等城关镇附近的地方,晚上去城中饭店住宿。
两个热恋青年,一个家中无人管,一个家里管不住。
就这样,过着人生中最最开心,最最自由,最最没有烦恼的几天快活日子。
总不可能这样永远快乐开心无烦恼的玩下去,这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当两人又恩爱缠绵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醒来,谢丽娜问一峰,接下去到哪里玩?
一峰说不出,谢丽娜就邀请一峰,去自己家见爹娘。
这下一峰犹豫了,一下子没了声音。
前面讲过,从谢丽娜的口中,一峰己基本上了解了她家的情况。
一峰心里想:
"自己家的情况,就算很正常很正常,也是根本无法和丽娜家比的,更何况家里老娘,由发疯到中风。虽说听妹妹信中讲,近期因卧床暂不发作,却保不准永不再发。
和谢丽娜相爱后,之所以一直不敢提起家中情况,就是怕把真相告诉她后,说不定她当即会后悔。
现在,她邀请自己去她家见爹娘大人,那是明显的表示同意嫁给自己了,可这是在不了解实情的前提下呀!
不行,我得把真实情况告诉她,让她再作决定。"
谢丽娜见一峰忽然一言不发,在想心事。
不由得粘贴着一峰,娇声嗲气地说:
"小峰,怎么啊?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不想去见我爹娘啊?"
谢丽娜哪里知道,李一峰是无法开口,把这烦恼的心事说出来。
每一个家庭情况有不很光彩污疤的人,都十分忌讳把这污疤讲出来,就算是公开的,众所周知的。
每个人,天生有隐藏缺陷的本能。
动物也一样。
李一峰当然也一样。
他见这事必须直接面对,已经是死狗避不过热汤了。
要他马上告诉谢丽娜:娘有精神分裂症,土话神经病。这一时真的不肯讲的。
此刻见丽娜催得急,而自己是一定要把家庭实情让她知道的,否则,骗她的事情,绝对不做。
急切中,李一峰急中生智,亲吻她一下后,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故意问道:
"娜娜!你是要嫁给我呢?还是要我做你家的上门女婿?"
"这个还用讲?我家有两个哥哥,当然是嫁给你呀!"
"既然是要嫁给我的,哪有不去我家,反而先去你家的道理?"
"噢!这倒是个正理,那你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呢?听你说过,你爹已没了,你娘长年有病,现卧病在床,到底什么病呀?还有你妹,你说你家里人多,朋友兄弟多????怎么不请我去呀?"
"你这小狐狸精,我这不是刚到家乡,还没到家,就被你缠住了呀?还说我没良心,我都回来几天了?娘都没有去看,先让你被迷住,我这真是见了媳妇忘了娘。"
谢丽娜听了,又是开心又是不安,说:
"是呀,你都回来三四天了,是该回去看娘了。"
"那你呢?你随不随我一道去?"
"去呀!丑媳妇见婆婆,总有头一遭。谁怕谁?"
"怎么?你还打算去跟你婆婆打架去呀?哈哈,你这小妖精,让我先把你吃了……"
"咯咯咯咯????"
被浪翻涌春意浓,嬉笑嗔怪恩爱中。
待两个全部洗漱完毕,李一峰结算了费用,和谢丽娜双双来到北站。
在去北站的路上,一峰问丽娜,这三四天不回家,爹娘不管的啊?
丽娜狡黠地笑着说,早在出来的头一天,已经跟妈讲了,要去长乐的高中同学家玩两天。
出来时,偷偷恳求姐姐,若两三天还不回去,娘骂起来,要姐姐帮忙罩着的。说:
"来会你这个三界佬,只有姐姐一个人晓得的。"
一峰听了,哈哈大笑,说:
"你说我三界佬?那好,我今天让你做一会云南婆!"
丽娜听了大奇,问:
"什么云南婆?什么意思?"
一峰开心地笑笑,把自己村里,凡是讨不进老婆的小伙子,都会去云南。
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定会带个云南姑娘回去做老婆。
当即和丽娜约定,不准讲城关镇话,要讲普遍话。
让村里人见识见识,李一峰带回去的云南姑娘,是这般的漂亮……
谢丽娜觉得,这个倒好玩,就高兴地答应下来。
只是说自己讲不来云南话,到时候露出马脚,不能怪她。
一峰说一切他会随机应变,她只要不讲城里话就是。
于是一峰先买了点东西,打算回家给娘吃。
娘不识字,只要心意到,不会管东西是哪买。
两个人从三界下车,李一峰牵着谢丽娜的手,让她第一次乘渡船。
第一次从渡口,走到老家,那么远的七里地的路。
一路上,李一峰心中忐忑不安。
一方面,情愿老娘久卧在床,这样,总省得老毛病发作起来,六亲不认。
另一方面,又盼着娘亲早早能起床,至少她自己少吃苦头。
一方面担心谢丽娜见到娘后,知道底细一别而去。
一方面又心想死猪不怕滚水烫,好好坏坏总有一遭。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
真的那样,自己也没办法的。
虽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但一路上还是神釆飞扬,滔滔不绝地为谢丽娜讲曹娥江的来历,车骑山的传说,谢灵运的故事。
双手遥遥乱指,说,那是举世闻名的,东山再起的谢安的东山!
喏!那是令前秦符坚,闻风丧胆的,淝水之战前线总指挥,车骑将军谢玄的封山,车骑山!
那是钓鱼台,那是望江楼。
那是李白"明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的剡溪口。等等等等。
当谢丽娜奇怪地问:
"小峰,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你猜李小峰怎么说?
他说:
"这有什么稀奇,因为我就是这里的人呀!"
丽娜一听,说:
"这倒是。"
一想:“不对!难道这里的人,都一定知道这里的事?
又何妨过去一千六七百年?"
知道自己心上人满腹才华,当世辩才,讲是讲不过他的。
不由得心里甜丝丝的,既高兴又中意,没事偷着乐。
一双秀目,柔情蜜意地看着他,满脸尽是笑意!
半途中,有好几个本村人,骑着自行车,路过他俩时,停下来和一峰打招呼,一峰都笑着一一回应。
谢丽娜奇道:
"小峰,你年纪不大,村里人缘倒不错嘛!"
一峰笑着告诉丽娜,自己的村子,团团的象个燕子窝,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所以全都很熟。
自己上半年去云南,那是前脚一走出,后脚就有人会全村在宣传:
喏喏喏!连小峰都去云南讨老婆了!
他们跟他打招呼是虚,停下来打量你这个云南婆是真!
接着,认真地说:
"好啦丽娜,现在开始,你我对讲普通话,听到吗?"
谢丽娜咯咯笑着,一声"好个!"
不普不土,半土半普。
标准的"料缸头怎么走?"
谢丽娜被一峰牵着手,悠悠洋洋的,穿过白沙畈,路过李家浦,一直往弯弯扭扭的路的尽头走。
谢丽娜以为,前面山岙里,云雾缭绕,哪里还有人家?
她也是高中毕业的,疑惑地不停的问:
"小峰,你家的村庄,怎么还不到吗?你不是说渡船过去,一点点路啊?这前面哪里有人家啊?难道真的在白云深处?"
一峰却故意不理会她,只是接着她的话头,唱着: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深处有人家????"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迷人的故乡????"的歌。
接着指东点西,顾左言右。
继续讲,这里曾经是太康湖;那座小山叫白虎山。你看,虎头朝湖,典型的白虎探湖!
那边叫王家庄,是王羲之的女儿嫁女,给谢灵运的爹当老婆,嫁过来当嫁妆的田庄等等,等等。
听得谢丽娜心随神走。
牵着情郎手,哪怕路再远?
就不再多问,游游荡荡的走着,尽管前面一道山坡,似乎已经到了山脚。
一峰牵着她,转过这山坡,谢丽娜突地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
只见不远处,两棵巨大的香樟树,挡在一山谷的谷口,香樟树的外面,有一口似方似圆的水塘,塘面上,十几只灰鸭和六七只白鹅,正相安无事的,好像根本不怕天寒,各自相互追逐,游玩戏水。
大树右边,一座古色古香,却破败不堪的门廊。
门廊正中,“古桐亭”三个红漆大字,见证着这个村厚重的历史的沧桑。
走进门廊,只见一道鹅卵石子铺就的石弹大路,一直往山谷底下延伸,让人仿佛忽然穿过时空遂道,回到了过去。
大道上三三两两的村民,悠闲地或田间回来,或上畈而去。
若不是穿着现代,真的有种这是在什么朝代的感觉
团团圆圆,密密紧紧的民居,灰墙黑瓦,各家各户炊烟直直悠悠上飘,似乎山谷外的西北风,疏忽了这宁静的小山村。
来来往往的人们,亲切和善,笑语连连,一切显得忙碌而从容淡定,沉静而平和适意!
谢丽娜忽地变得乖巧文静起来,心头充满着亲热,甜蜜,却又慌乱,紧张的感觉。
左手紧紧地拉着一峰的左手,右手掖住一峰左臂,生怕一峰会把自己撇下。
一峰笑嘻嘻地对丽娜说:
"到了,到家了!"
"介????这么奇怪的?转过山坡就到。"
一峰刚到村口,早有人三三两两上前招呼,不住地赞叹一峰女朋友漂亮,一峰笑着点点头,表示谢谢!
远远听到离去村民们的窃窃私语:
"怎么小峰带来的云南婆,跟另外人不一样啊?"
惹得谢丽娜用掖着的手,顺便轻轻扭一峰的手臂,咯咯地轻笑。
家里只有一峰娘和一峰妹妹一线。
李一峰的突然回家,最高兴的当然是妹妹一线,最慌乱的就是一峰的娘亲。
她的中风病,竟已奇迹般的好转,基本上可以自理了。
而几十年不变的,一年两次毛病的发作,这次,竟然到点了而没发作,这倒令一峰又是高兴又是不安。
这次不发作,不是代表永远不发作。
妹妹一线不用说,拉着谢丽娜的手,不停地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招呼着她的未来五嫂,不住口地夸嫂子漂亮。
时不时对五哥讲:
"介漂亮个云南婆五哥奈咯骗来个?"
一口纯正三界土话。
一峰笑着叫妹妹,不要一口一个云南婆,难听死了!
一线笑哈哈的,说:
"伊又听勿懂!"惹得谢丽娜觉得又滑稽又好笑。
一峰娘却慌了神,乱了套。
一峰丽娜根本没想到,到家了,正是中饭时分,在这农村山沟沟里,哪有什么象样的菜啊?
虽说霉干菜,枧菜梗,咸菜,咸鱼干,皮蛋,腌鸭蛋的,能拿得出几样。
可这些都不是时鲜货。杀鸡肯定来不及了。
所以她当机立断,在现有的家常菜外,加了打鸡蛋,炒蛋花,荷包蛋三个蛋系列的菜。
一边埋怨小儿子,怎么不从三界带点回来?一边不住地用三界普通话,向谢丽娜再三再四说对不起,怠慢!
正当谢丽娜要对一峰说,不扮云南姑娘了时,外面早有一个人,远远地在叫:
"小峰!小峰!你回来啦!"
话音未落,早冲进一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不用说,李老四。
李一峰迎上去,大声喊道:
"老四!你怎么也回来啦?"
于是热烈拥抱,真情流露!
李老四可是一峰最大的跟屁虫,两个的交情,感情,前面早已讲过,那还用说?
一峰当即拉过谢丽娜,激动地说:
"丽娜,这个,就是我嘟哥的兄弟,自己最好的发小,李老四。"
这些日子来,谢丽娜听一峰说的,差不多知道了一峰的朋友圈子,和结拜兄弟等等的情况。于是大方地伸出手,与老四轻轻一握,说:
"老四?我听小峰说过的,我叫谢丽娜。"
老四人是斯文,但并不呆扳,当即说:
"小峰,那我叫她什么?"
"你说呢?"
"小嫂!哈哈哈哈!"
谢丽娜脸上一红,坦然受之。
一峰娘见到老四,亲热地说:
"小四,你的老朋友回家来,你就在这里吃饭,噢?!"
李老四也不做作,当即说:
"哦!我不会客气的。"
一峰娘说:
"可惜过饭菜没有,不要见怪哟!"
说完,又向老四轻轻唠叨:
“小峰这么聪明,也会不晓得带些菜回来。女朋友头一回进门,做娘之故,一些没准备,叫我怎么落得下这个面子????"
她也以为,一峰从云南刚到家,带的自然是云南姑娘,认定丽娜听不懂,对老四轻轻唠叨时,自然流露出心中的愧疚。
而谢丽娜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心想:
再这样下去,这洋相可要越出越大。
于是,对着一峰扮个鬼脸,笑着大声对一峰娘说:
“妈!不要紧的,我什么都会吃的,一点不要紧的。"
这下,在场的四个人都大吃一惊!
他们三个吃惊的是:
"怎么?这姑娘也在云南,碰到了小峰?……"
一峰大吃一惊的是:
"怎么?连妈都叫出来了?看来丽娜下定决心,私定终身?不行!我得找机会直接了当告诉她。"
李老四高兴地说:
"小峰妈!恭喜您老人家!你看,小峰给你带来的媳妇,多漂亮!这哥们不仅艳福不浅,口福也真好!早上我去菜市场买来的一只蹄膀,正饨得脱皮烂熟,刚才姆妈说家里只有三个人,一餐肯定吃不完呢!我这就去端来。"
一峰妈连声说:
"小四,这可使不得,这使不得!寿公公要吃的。"
李老四早已去了。
一峰对着他背影大声喊:"老四!叫寿公公也一块来吃。"
一峰说罢,让妹妹去喊唐巧巧,也一块来家吃饭。
一线听了,笑说:
"五哥真坏,连妹妹都不告诉。"
一峰笑着问什么事不告诉?
一线拉起丽娜,看了看哥哥。一峰笑着说:
"你问了吗?"
谢丽娜见一线可能在为刚才说自己云南婆一事难为情,就顺势靠着一线,说:
“妹妹,没事。"
一线开心地叫声:
"小嫂,走!跟我去喊巧巧!"
丽娜应声,和小姑手挽着手,双双而出。
一峰妈见屋里只剩娘儿两个,忍不住地绉着眉头叹苦经:
"小峰啊!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你看看,她连妈都叫过了,我刚才不敢应啊!你看我,连一点东西都没有准备的。"
一峰奇怪地说:"妈!好好的,要准备啥?随便点好了。不要紧的。"
"哟哟哟!你这个小孩,人家光光灼灼,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帮你来做家的!噢!连妈都叫了,我却见面礼没有见面礼,金戒指没有金戒指,连银手锔弄只都没有,没有这个道理!不是这个规矩呀!"
"妈!那怎么办?"
一峰也焦急起来。
"怎么办?只有我去向和寿公公借一千块钱来,做见面礼。小峰啊!娘是摆摆场面的,这钱,可要你自己还的啊?!"
"妈!这一千块钞票,我身上有,我这就给你,省得您老去借了。"
一峰当即从带来的挎包中,和自己身上,凑上一千元,交到娘手里。
一峰娘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终于舒展开眉头。
一边准备着淘米下锅,一边叫一峰坐灶台前生火烧饭。一边自己上楼,去寻红线红纸包和铜钿。
乐癫癫的忙得团团转。
这边娘俩各忙各的,那边门外,老四端着一陶瓷锅,老四爹和寿公拎着一坛子酒,一前一后走进一峰家
一峰连忙迎上去,一边叫声妈:寿公公来了!一边连忙招呼着他坐下,张罗着要泡茶。
与此同时,外面咯咯咯地传来笑声,不用说,妹妹,丽娜带着唐巧巧到了。
一峰连忙叫妹妹泡茶。
唐巧巧见未来的公公,小叔也在,大方而自然地叫声爹,老四后,把手里的一小袋栗子,往边桌上一放。
亲热地叫声:"小峰!想死我了!"
小峰笑着说:
"啧啧!想我个屁!快快灶下去添柴。"
谢丽娜说:"让我来。"
早被唐巧巧拉着,两个人挤一小烧火凳,咯咯咯地笑语不断,烧柴煮饭。
这时,一峰娘也早已下楼,洗干净大镬边上的小镬,煎起荷包蛋,炒起韭菜炒蛋,嘻嘻哈哈地,热热闹闹地,不一刻,张罗出一小圆桌子菜。
和寿公不住口的向一峰夸赞他娘,说烧饭莱手脚之快,味道之好,全李家岙,除了自己老婆小英好比试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一峰娘听了,不好意思地说:
"寿公公,不要这样讲,我身体有毛病,自己知道的。″
和寿忙说:"侄嫂子,话可不要这么说,这病,又不是你自己能说了算的。"
一峰,老四听了,觉得还是不要扯谈那些,所以几乎同时说:
"开饭开饭!喝酒,喝酒!"
四女三男,围坐着,大家一块开开心心地喝酒,聊天。
等和寿拎来的一坛10斤黄酒喝光,和寿兴头正高,但老四坚决不让爹再回去拿,也不让喝了。
经不起一峰等劝解,才决定,再把一峰家里的一只三斤坛喝了作罢。
李一峰三斤半黄酒下去,已有醉态,于是谈兴大发,他把自己这大半年来,如何样子在云南的生活,活灵活现地讲了一边。
讲到同寝室的另外三个活宝,本想压制他,却被他略施小计,治得个服服贴贴。
尤其是那小锉刀,这么点高的个子,虽说力气很大,却与他比挟水泥,挑水泥上三楼的糗相,一边讲,一边做样子。
引得谢丽娜开怀大笑,唐巧巧和妹妹一线咯咯轻笑。
谢丽娜见自己失态,连忙掩口不笑,却引得巧巧,老四等全部大笑起来。
丽娜觉得奇怪,轻轻问巧巧:
"巧巧姐姐,什么意思吗?"
唐巧巧忍住笑,说:
"这个小峰,也有人敢压制,你知道他的绰号是什么吗?"
"是什么?"
巧巧刚想说,被一峰一瞪眼,连忙咯咯咯地笑着:
"你自去问他。"
正当一峰还要接着吹,忽见娘亲慢慢腾腾地站起来,走到一峰和丽娜这边,手里颤抖着拿着一个红包,一边把红包塞在丽娜手里,一边说:
"娜娜,难得你看上我的小儿子,这小子,调教得好,是孙悟空,弄得不好,阎王倒灶。可惜他也命苦……"
边说边要流泪。
一线,巧巧连忙把她扶好,一线不好意思地说:
"小嫂,妈身体刚刚有些好转,讲话时清时浑的。"
谢丽娜连忙站起来,想把红包还她。
和寿公公啊哈一声,说:
"这是婆婆给的,多少都是心意。"
丽娜听了,连忙收起。
和一线巧巧,一起把老娘扶上楼休息。
等她们三个下楼,一峰他们饭也吃了。
谢丽娜唐巧巧帮着一线,整理好菜碗,又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唐巧巧笑着打趣,说:小峰,老实交待,你是怎么和娜娜妺妹相爱的?说!这大半年中,有没有在云南姑娘身上花过?"
一峰刚才早已知道,嘟哥和巧巧已和好如初,嘟哥刚刚下去上海结算工程款,马上便回。
他想调侃巧巧几句,就说;
"我是不花的????"
李一峰说到不花时,忽然想起一事,突地刹住话头,腾地站起身来。
两眼发直,神色大变。似是想起一桩恐怖之极的事。
看着老四,口中念念有词,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老四!有这么巧吗?有这个可能吗?327625……327625……"
唐巧巧,等三个女的突见一峰这模样,都齐刹剎站起,丽娜,一线更是惊吓得快要哭出声来????
李老四见从来都毫不惊慌的小峰,怎么突然神色如此慌张?
也是一个惊慌,背上凉丝丝起来……
毕竟还是李和寿为人老辣沉稳。他脑子急转:
"这小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鬼不怕的人,这是怎么啦?“
生怕他心智一急一迷,走火入魔。
连忙大吼一声:
"李小峰!……"
第五十六章 六个数字
李一峰一个激棱,回过神来,激动地说:
"寿公公,我没事的。真的没事,放心好了。″
说完,招呼大家重新坐下。
接着,看着老四缓缓地说:
"老四,刚才我看到你,忽然想起,这次回来的火车上,见到一个姑娘,非常面熟,感觉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此刻看到你,和你非常非常象,忽地想,会不会是你失踪十多年的妹妺布花?"
"什么?……"
这下,老四与老爹和寿也腾地站起,张着嘴,盯着一峰,惊呆得说不出话。
于是,一峰把自己这次,因为心情烦躁,去云南各旅游胜地,玩了一圈,到昆明排长队买火车票。
因吃尽过没有坐位的苦头,从而宁愿往后延一天,才买得来有座票。
火车到广西南宁时,上来两个女的,自己如何觉得奇怪,怎样觉得面熟等等等等,把火车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最后,说到这小姑娘,下火车时,忽然偷偷塞给他一个小纸团,上面只有这莫名其妙的六个阿拉伯数字。
一峰一边说,一边拿过挎包,从里面摸出那张绉皮绉搭的纸来。
老四呼地夺过纸去,抖着双手,先看看正面,没字,又哆嗦着翻过来,见到这歪歪扭扭的六个阿拉伯数字,生怕看不楚,摘下眼镜,又重新戴上,颤抖着念:
"327625"
一峰见从来都沉稳少言的老四,此刻激动得已有些失态。
心想:这兄弟,从小和妹妹手足连心。小时候,老四的三个哥哥,都不会和他玩,他和妹妹,那是形影不离的。
兄妹俩只差两岁,实际上一年多些,他妹妹布花生日很大,她和一峰自己的妹妹一线,说是小一岁,实际上只是差了不到半个月。
所以从小,老四只和一线,妹妹三个人,一天到晚玩在一起的。
此刻老四知道有妹妹的消息,激动之情,自然难抑。
想到这,一峰扳过老四肩膀,重重地抱住他。
老四突然听一峰讲起妹妹,真犹如一拳头,突地击中自己心窝,那种撕裂心肺的痛,久久难以平复。
老四回想起:那是自己六岁那年,天气好像已经冷了下来。
自己隐约记得,村里来了些陌生人,在村口做生意,有蕃薯调换甘蔗的;有弹玉米花的;好像也有来弹棉花的。
大香樟树下,祠堂门口,热热闹闹的,正是小伙伴最开心的辰光。
印象中,记得妹妹要吃甘蔗,老四有点懂事了,知道蕃薯吃了会饱肚,甘蔗只是不过甜甜嘴。这在那时节,蕃薯比甘蔗要珍贵。
于是就哄妹妹,说吃甘蔗,嘴巴要出血的,不要吃。
可妹妹不依。他禁不住妹妹恳求,一定要吃甘蔗。
老四没办法,叮嘱妹妹别乱走,他回家里去求奶奶要蕃薯。
谁知道老四抱着两三个大蕃暮来到大香樟树下,却不见了妹妹的人。
等他哭泣着,把妹妹不见了一事,告诉正在玩耍的三哥,二哥和小峰,他们都以为,可能跟一针一线姐妹去玩了,并不理会。
等老四找到一针一线,知道根本没有看到过妹妹,再去告诉几个哥哥时,哥哥们才开始慌起来,团团圈圈去寻找。
却哪里还有人影?
等到和寿等大人们知道,已经过去了几个钟头。
这下,盘井水的盘井水;下水塘的下水塘。
全部出动,全村动员,哪里还有影子?
等大伙们连连想起,这些个外地来做小生意的人哪去了?
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当时布法,布钢等一大批精壮汉都在,立即指挥全村劳动力,用村里仅有的两辆自行车,以最快速度,向南,往里东到下王,一路狂追。
向东北,往盛岙胡村去上虞,沿途寻找。
一边派人把曹娥江上东岸的六个渡口,每个都仔细寻问,是否见到过可疑人物?一边马上上报公社,管事所等等。
一切分派得有条不紊,结果毫无收获。
从此,这成了老四一生难以原谅的错!成了老四至今无法忘怀的痛!
从此以后,老四从不贪玩,心情大变。
并且,他从此不碰两样东西,一是甘蔗,二是蕃薯,甚至连看到,听到都浑身难受
每个人都有特别喜欢的某样东西,也有非常讨厌的一些物事,它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此刻,老四听到一峰这么一讲,又见到这云里雾里的六个数字,哪里还按捺得住?
连珠价问,看到的小姑娘,多高?多胖?哪里口音?什么文化?一峰见这哥们语无伧次地,专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由得拍拍兄弟肩膀,说:
"兄弟,不要急,这事尤其不可急,慢慢的,来!寿公公,坐下来坐下来,我们下午有的是时间,慢慢分析。"
一峰招呼着大家重新坐下。
一线已是红着眼睛,要哭出声来了。
想起幼时最好伙伴的走丢,一线已无多大印象。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穿雪白雪白衣裳,戴雪白雪白帽子和雪白雪白手套的管事叔叔,来到自己面前。
问过什么话?早已忘记了。就这一点雪白的,记忆深刻。
但小布花没啦,怎么没的?根本无从谈起。
有说野猫子拖去了;有说人贩子拐去了;还有说天上扑下一只大老鹰,叨走了!等等等等。
闹得那时村里,小孩子们都人心慌慌,提心吊胆。
现在听五哥提起来,不由得想起恐惧事,流下伤心泪。
巧巧是知道这事的,并多少对梳着一对小辨子的小布花,有点印象。
此刻见一峰居然发现了这个线索,不由得也十分激动,动容地说:
"爹,老四,这事情竟有这么巧,那小姑娘不可能凭白无故,给小峰这六个数字,既然小峰搭上手,这事情,总归会有个结果。若真是小姑姑,那爹爹您真的老来福了!不过先不要急,听听小峰,老四的看法,毕竟他俩文化高。"
和寿此时已有些平静下来,毕竟这事心头搁了十几年,刚才是突然得知有女儿消息,难免激动失态。
现在听三媳妇儿这么一说,当即坐下去,沉重地说:
"小峰,你休怪公公失态,你爹布钢侄哥在时,他也知道,我虽说比你爹小几岁,可辈分比他大,家里的心酸事,可是要比他多得多啊!我不仅亲生女儿走丢,也曾经同胞姐姐失散;此刻,还有一个骨肉同胞哥哥,不知生死"
说到痛心处,老泪又纵横。
老四见老爹流泪,手足无措。
一峰见寿公公,触动伤心事,已难过之极,连忙叉开话题:
"巧巧,你刚才拿了什么东西?来谢谢我了?"
未等巧巧回答,丽娜奇怪地问:
"嗳!小峰,这袋栗子,是巧巧姐姐送我的呢!怎么说是谢你的?巧巧姐,这什么情况么?"
巧巧咯咯笑道:
"娜娜,你不要听他的,我谢他个屁!"
"什么?你说话算数?不谢我?"
一峰盯着巧巧,笑嘻嘻地问。
巧巧口气倒是强硬,不过却这样说:"不谢!不谢!我坚决不谢!看你想咋样?要谢要谢么?自有你嘟哥会谢的"
哈哈哈哈!这不是讨饶了么?
谢丽娜和大伙儿听了,都笑了起来!
谢丽娜问说:
"小峰,想不想吃炒栗子?"
想!谁不想谁等会别吃!
和寿见小峰这小子,到哪儿,哪儿有开心的笑声,不由得也笑了,心情莫名其妙地舒畅开来。
老四于是和一峰,头支着头,盯着这张纸,不停地想各种各样可能。
唐巧巧她们三个,生火的生火,炒栗子的炒栗子。
巧巧还特地回了趟家,拿来生的南瓜子,接着炒。
忙忙碌碌,叽叽喳喳,嘻嘻哈哈。
三个姑娘家,一台折子戏。
一峰老四首先否定这是邮政编码。
继而否定这是电话号码。
一峰忽然想到,译音,口中一边念,一边叫老四对照着写下对应字,3,对应山,三;2,对应二,尔;以此类推。但推来推去,仍编排不出一句有意思的,完整的句子来。
一峰当即推翻译音的观点,认为各地口音不同,译音自不一样。
两个又重新把纸的正反面全部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对着光线照,看有没有刻划过的字,见毫无发现,就决定采取排除法:
一,这张纸,是那小姑娘临时起意,从火车列车员室,随手忽忙撕下,只为写下这六个数字,这纸,不起其它作用。
二,这六个数字,它不是邮政编码。
三,它不是"山而吃落而无"之类的译音。
四,看这小姑娘,连这6个阿拉伯数字,都写不端正,估计没有多少文化,想不到那么深的。
五,不是地址,更不可能是部队番号。
现在天下虽不太平,但我们国家,相对世界上最太平。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电话号码!
当一峰和老四,最终认定是电话号码时,炒栗子,炒瓜子等全部好吃了。
和寿公已涎着口水打过盹。
见小儿子,小峰坚信是电话号码时,似乎心里放心了。
站起来,笑着嘱咐一峰,夜饭他家里吃,若是不去不高兴的。
他先回去,叫老伴准备准备!
一峰笑着应声喛!并调侃说:
"告诉婆婆,可不许特杀鸡啊!"
一峰知道,这小英婆婆,特杀鸡不讲也是一定有的。
这谁跟谁?就故意与和寿公开玩笑。
接下去的问题,一峰说:
"老四,这个是电话号码,我心里己无数次想过,可我们浙江的电话号码,它是七位的呀!"
老四毕竟大学生,他说:
"小峰,这个难说,这跟经济发达不发达有关,同样象浙江,也不一定每个地区都已经是七位,有些地方,不要说6位,连5位的也有呢!"
"噢!这我倒不懂!"
"小峰,你知不知道,你去过的云南什么县城,电话号码几位数?"
"我不知道,从不打电话的,哪会留心?"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个电话号码。"
老四说:“当务之急,必须弄清楚,它是哪里的电话号码?要知道这点,全国各地相同号码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只有先大海捞针般的,先把区号弄来,再每个城市的电话号码去弄来"
一峰说:"这要等到猴年马月?我看,还是先从云南,广西,贵州一带,80次列车沿线的大城市里找起。"
老四说:"只能这样,先试试!"
一峰说:"老四,要不这样,明天早上,我和你去管事所,先把这事报了案,管事局肯定比你我神通广大。"
老四听了,嘿嘿几声,没好气地说:
"我妹妹失踪十三四年了,管事局除了当年来过一趟,有响动了吗?听他们成天吹嘘,说破案率多少多少?那是他们破出的案子呀!谁知道他们没破,破不出的案子,又有多少?不着心的啊!"
一峰听了,知道这哥们十几年的心结不解,对管事局未免看法偏激,又不能说什么,只好拍拍他背,算是宽慰。
这时,谢丽娜忽然说:"小峰,既然确定无疑是电话号码了,那何必象老四说的那么麻烦,干脆弄部电话,照着号码打出去,管他通不通,接通直接了当问,不就得了?"一
峰听了,笑了笑说: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那小姑娘什么情况?万一对方有麻烦,或者说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这样打过去,岂不打草惊蛇?再说,到哪里弄部电话打打?邮电局?那样漫无目的地,得花多少电话费?"
谢丽娜吐吐舌头,不再插话。
老四听了谢丽娜的话,心有所动,对一峰说:
"小峰,我倒觉得,你女朋友的话,很有道理。与其大海捞针,倒不如这样试试,电话通了直接问。"
一峰笑着说:
"你怎么问?"
忽然,他大腿一拍,开心地说:
"对!不如这样!"
巧巧与一线差不多同时说:
"小峰,你一惊一乍的干嘛?"
"五哥,你干脆直说呀!"
一峰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大家说:
"是这样……"
于是一峰把那天,在杭州火车站,那小姑娘把纸团塞来,下火车,在小姑娘最后回首一望,快要不见时,自己对着她背影,突然大叫:
"小峰,小峰,我叫小峰!"
这句话喊了出来,引起所有人翘首看他,相信她一定听清楚了。
所以一峰说:“只要电话接通,不管对方是谁,我们就说这两句话,小峰,小峰,我叫小峰,天可怜见的,若那小姑娘,真的有难言的苦衷,既然她把电话号码给我,她必定会时时刻刻留意在那电话机旁,定会有反应,虽然这样未免麻烦,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老四你说怎样?
”老四说:"好!小峰,就照你说的办!至于电话嘛?我在读的大学,有个汤副校长,是我们浙江,绍兴诸几的老乡。一年下来,咱俩交情已经非常好,我已不叫汤校长而喊他大哥。
他的办公室里,就有一部电话机。相信他一定会让我打的。
问题是不知道,这汤大哥过年回不回老家?他的老婆,好像是西安当地的。他在学校里有分配的住房,小孩也有七八岁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号码?"
一峰听到这消息,心急地问。
"这个当然知道。"
"那这样,老四,事不迟疑,你此刻马上去邮电局,立即打电话给他,他若是不回家来过年的,你立马动身,返回学校,去学校里打电话。"
"好!我这就回家,骑自行车去……巧……嫂,你领小峰他们过来,我先回去!"
老四心情激动不已,对着三嫂,不好意思地吩咐后,说走就走。
唐巧巧笑着说快去快去,就拉着丽娜,招呼小峰,直接去公公家。
一线说还要照顾老娘,不一定过去吃饭,并把炒好的瓜子,栗子,装在一起,盛了个塑料袋,叫小嫂子带着。
一峰见小半天功夫,这丽娜和妹妹,竟然已相处得这么好,不由得心中暗暗高兴。
就吩咐妹妹,劳心照顾老娘。
说完,跟随巧巧她俩,来到嘟哥,寿公公家。
老四早飞风似的去了。
和寿见一峰他们来了,高兴地对里屋老婆小英说:
"老太婆,老太婆,小峰他们到啦!"
里屋魏癫癫地奔出小英婆婆,花白的头发,满脸堆笑。
一峰见了,连忙上前,楼着她叫声婆婆。
小英嘻嘻哈哈地,一边说小峰小官人会出山;一边拉着谢丽娜,又是夸奖又是羡慕。
一边又拉起巧巧的手,称巧巧是她的心肝宝贝女儿一样。
惹得大伙都开心地笑。
一峰知道这婆婆,绝对是个开心果。
他忽见堂姐依红也从楼上,抱着个小孩下来,开心地故意逗小英:
"婆婆,你说巧巧是你的心肝宝贝,喏喏喏!这个二媳妇,是您老的什么人呢?
小英见二媳妇下楼,突的呆了几秒钟,当即故意象越剧《碧玉簪》中的婆婆一样,扭扭摆摆地迎着二媳妇走下最后两级楼梯,张口就唱起越剧:"
媳妇大娘哎——
阿林是我手心肉,
媳妇大娘侬是我个手背肉,
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太婆,我省不得那两块肉"
边唱边演
看得大伙笑弯腰。
搞笑的还在后头,一峰的堂姐依红,她可是个铁杆越剧迷。
见状,居然字正腔圆地一声:
"婆婆!——"
接着,有板有眼地走起台步,一只手抱住襁褓,一只手甩起水袖
边演边唱:
"……婆婆啊,你不要多言多语多相劝,
害得我是多思多想多心酸"
早看得谢丽娜,唐巧巧开心得笑出了眼泪。
一峰忙上前,从堂姐处接过襁褓,叫声姐姐。
转过头笑着对和寿说:"寿公公,这下,这小孩叫我哥哥呢?还是叫我娘舅?"
和寿哈哈笑着,说:"你小子,辈分比我老三小,还不是早已和他平辈啦?你小子,什么事肯吃亏?"
一峰也哈哈大笑,说:"那当然!"
傍晚时分,老四回到家,高兴地告诉一峰,那个汤大哥,还在西安工业大学,正犹豫着去哪边过年好?
这下好了,等着老四过去呢!
大家都十分开心。
尤其是小英,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拉着谢丽娜,一个劲儿地夸一峰。
说小峰这人聪明,帅气,有情义,小时候是怎样怎样讨债,又是如何如何调皮,等等等等。
夸着夸着,咯咯咯地笑着,轻轻地告诉丽娜,说小峰这个小官人,真是聪明,那天住他家夜里尿床了。尿床居然尿到14岁,却能把这事情,也推到老四头上,而我家老四这个小呆子,居然到如今还蒙在鼓里呢!
竟把这事都通了出来。
谢丽娜听了,夸张地大声一说,老四十分错愕!一峰非常窘迫!
老四问:"妈,这事你怎么会知道的?又怎么认定一定不是我尿的?"
小英说:“小呆子,那么大的一摊尿渍,就算燥了干了,床底下水泥搁板,灰尘积满着,剎清爽的有一摊渍。
再说自个生的儿子,尿床到几岁?怎会不知道?"
和寿笑着嗔骂:
"死老太婆,人家女朋友都有了,你还……真当是个十三点"
说完,哈哈哈地告诉丽娜,自己的老婆小英是童养媳,土话养亲爿,讲话杂七杂八的。我十八岁结婚后,都还要尿床呢!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解除了一峰的窘态。
饭后,老四决定,第二天立即赶去上虞买火车票,决定三天后返回学校。
第五十七章 老四找妹
当天夜里,谢丽娜去和唐巧巧睡,而李一峰与李老四同眠。
唐巧巧走时,一峰与她讲了会儿悄悄话,要巧巧把自己的家庭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谢丽娜。
当下一对发小儿,两个新朋友,均无话不谈,各到头鸡啼后才睡去。
谢丽娜从唐巧巧那儿,完完全全了解到了一峰的家庭情况。
她对于李一峰老娘和妹妹一事,只是同情,并不厌弃,也不在意。
倒是十分在意李一峰,会不会有这方面的遗传?
当她把心中的顾虑,转弯抹角地,对巧巧说了出来。唐巧巧听了,咯咯发笑,说:
"小峰是我见到过的,最聪明的人。若有人说他有毛病,那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有毛病。″
接着又对丽娜讲,小峰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有名的好口才;多点子,重情义;为人正派正直;甚至还有一手烧菜的绝活。
于是把七八年前,曾经吃过小峰做的叫化鸡等等,连自己男朋友,天下没有一个人,要他服气的不赌老三,对一峰说不出的服气,也透底交待。
不住口地夸谢丽娜眼睛亮,八字硬,福气好!
说得谢丽娜芳心暗喜,彻夜不眠。
李一峰和谢丽娜,在李家岙待了两天后,一峰与李老四,先准备了一些东西,又交待了一番话,然后三个人一起出发。
李一峰和谢丽娜去县城,李老四去上虞曹娥火车站。
这里暂不说李一峰和谢丽娜去城干嘛,而要单说李老四一人返回大学校园去打电话。
李老四通过两天时间的准备,终于乘坐上去西安的列车。
一路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让李老四吃足苦头。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达学校。
老四先到宿舍简单安顿好后,立即带着家乡的土特产,去汤副校长家。
汤副校长家就在大学校园内,教师生活区一角。
汤副对老四的返校目的,已基本了解。他见到老四,自是十分亲热。
汤师娘也是大学教师。她见老四带了这么多丈夫故乡的土特产,笑嘻嘻地一边接,一边嗔怪老四太客气。
老四在汤副家吃了晚饭后,汤师娘为丈夫和他学生泡了茶,知道老四大老远回校过年,必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与老师商量,就识相地领着儿子去卧室,让丈夫和老四两个人,坐在客厅聊天。
当李老四把这次回校的目的,再详细地与汤副一讲。
汤副觉得事态严重,就提醒学生,要报案的。
老四把心中想法一讲,说一旦有眉目,再报案也不迟。
汤校长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就同意老四去打电话。
于是,汤副校长带着老四,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指着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机,任由老四自己拨打。
李老四首先想到,一峰告诉过他,这小姑娘是南宁上的火车。
于是就从南宁市区开始打。
他拎起耳机,按下区号,拨出327625这个号码。
"……嘟!……嘟!……嘟……"通的。
老四拿着耳机的右手,兴奋地,紧紧地捏住,使劲地把听筒往耳朵上贴,一颗心砰砰乱跳,紧张得大冬天里,额头竟冒出汗来。
"喂!哪位?"那头传来一个是个男的声音。
老四颤抖着手,语无论次地说:
"喂!喂!你好!??你哪里?……我……我找????"
"你打哪里的?我南宁呀!??"
"我找??我找??我叫小峰。"
老四知道要找谁,但他不知道,妹妹现在叫什么名字,他明白,妹妹已不可能,再是用李布花这个姓名的
所以他尽管思想上有所准备,但第一时间里,还是回答不出对方,自己到底要找谁?
听对方已开始有点不耐烦,突然想起小峰说过的话,就连忙改口说:
"我叫小峰。"
"小峰谁啊?莫名其妙,没有这个人。……嘟…嘟……″
对方挂了。
对方听到"我找,我找,我叫小峰,哪里会有这么快的反应?″
汤副见老四一脸沮丧,就安慰他说:
"小李,别着急,哪有只一次就成的?来来来,我开水打来了,先泡杯茶喝喝。"
老四不好意思地说声谢谢,就重新把刚才是个男的,说了什么话等,与汤副讲了。
汤副说:"小李,这样子打,不行。漫无目的不说,就算打过去的号码,是你妹妹提供的,打通了,接电话的人,却很可能,不是妹本人呀!"
老四说:"是呀!可汤校,我只有这6个数字,我除了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地,冒目打过去之外,我又有什么办法昵?"
"你把这号码给你们当地管事所了吗?"
"出来时,我的发小兄弟,就是他给的线索。他是一定要把这号码给管事所的,已经去备了案。
可那又有什么用?管事所的同志讲,一旦有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什么叫一旦有线索?这岂不是守株待兔吗?几千年下来了,除了那只脑残的兔子外,又有谁听说过?还有哪只兔子,也撞在那棵树上了?
何况这只是个寓言?
这些吃皇粮的,我才不信呢!"
汤副听了,知道老四因手足妹妹,失踪十多年了,至今不知踪影,心里难过,未免想法偏激。
不过心想:"管事部门是无能,破不出来的案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不要讲是小偷小摸,坑蒙拐骗的小案,就算是杀人放火,人命关天的大案,又有多少破得出?难怪老四不相信。"
想到这里,用手拍了拍老四,安抚着说:
"是啊!难怪,都难怪!你先静一静心,耐心一点,打通后尽量把心意,让对方知道。不过,万一对方这个号码,正是人贩子团伙的呢?你这样打去,明目张胆地问,岂不要打草惊蛇了?"
老四说:
"这一点,出来时小峰帮我全盘分析过,认为是人贩子团伙的可能性很少,小峰说的一大套推理,我是确定相信的,所以我就只按他教我的做。"
"你说的小峰,是不是你平时对我讲起过的,很聪明,爹早已去世的那个?"
老四说:"除了他还有谁?"
汤副说:"连你都真心佩服,这个小峰肯定不一般。好啦!你继续打吧!我回家去了。等会你走时,把门关上就行。"
说完,站起来要走。
老四一看手表,八点多了,就说:
"汤校,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也回宿舍。"
汤副奇道:"咦?只有八点多,怎么不打了?"
老四笑笑说:
"汤副,我那发小哥,在我出来时,嘱咐我打电话时,每天早上七点半到八点半;中午十二到一点;傍晚七点到八点,就这三个时间段打,超过这个时间点,就不用打了。"
汤副更是惊奇,重新坐在沙发上,好奇地问:
"呵?这又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小峰叫我怎么做,我就这么做!他不说,我不问,从小到大,都这样。"
这下汤副象不认识老四似的,盯视着老四,又是奇怪,又是好气地说:
"嗳!我说李老四,你一个堂堂名牌大学的高材生,难道反要听一个,高中勉强毕业的土包子指挥?"
老四听汤校叫一峰土包子,不由得涨红了脸,想辩驳,想反对,但一想到眼前这个,是全国有名大学的副校长,不由得一时无语,窘迫得说不出话。
汤副见老四神色大变,血红着脸,脸上怒气一闪而过,似乎心头十分不高兴。
不由得笑着说:
"怎么?我说错了吗?"
老四说:"汤校,你不知小峰的为人,经历????"
当老四一五一十地把一峰的一切人生经历,聪明智慧,坎坷遭遇,简要地跟汤校一讲,汤校动容地说:
"这样的啊?这倒是十分的可惜!这个小峰,若没有接受正规的教育,没有镇得住的人引领,就这样任由他,一直自以为是地,随心所欲的生活,发展,他这一生,那可是要荒废掉的!"
老四听了,不以为然。
他心想,若连小峰这辈子做人,都会没有成就,不会出息的话,那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只有去讨饭了。"
心里这样想归想,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接下去两个人东聊西扯的,直到半夜方散。
接下来的,过年前的十多天里,老四按照一峰的吩咐,早,中,晚,打了无数的电话。
把西南各省,甚至浙江,六川省等等,都用这个号码,加上区号拨出去。
对方回音,不是空号,就是说打错,甚至被人骂。老四听一峰的,不厌其烦打,一次通,说是打错,生怕正巧小姑娘没接着,就换个时间再打。
预先把100元话费先给着汤副,坚持不懈地,反反复复地打。
终于等到每个通话过的,全都破口大骂为止。
老四的心,沮丧得渐渐地由失望到绝望,可却仍不死心。
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
每天早上,李老四习惯地来到汤校办公室,几乎神经质地继续打电话,他明知道没有希望,却坚决不肯放弃。
时间上,也己不听小峰的,几乎一上午打着,却一如既往的毫无结果。
老四十分苦闷,苦于一峰不在,真想把眼前结果告知他,跟他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快中午时分,汤副校长从外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说:
"小李!快快,你家里来电报了。"
老四心里咯噔一下,吃了一惊,惊恐地想:
"怎么?家里这时怎会来电报?爹妈明明知道我返校的目的呀?莫非家里出什么大事!?"
这样一想,不由得心中一阵惊慌,忙忙的起身,从汤副校长手中拿过电报,连接电报的手,都微微发抖。
多嗦着急忙拆开一看,只两字:"速归!"
李老四呆立当场,一头雾水。
等汤副借了辆自行车,带着老四,以最快速度赶到火车站,还好,大年三十晚上,还有一趟赴浙江杭州的火车,而且,居然有座位。
李老四毫无心情,去感受大年三十,火车上过的,热闹又搞笑的,第一个春节联欢晩会。
他的心,早已在家里,他心中反反复复想,家里会出什么变故?
一会儿想,是不是爹酒喝太多,伤了身?一会儿又想,会不会妈家里畈里太劳累,累坏啦?
出来时至今,也就二十几天,都好好的,怎么回事?
非要拍电报?
却只“速归″两字,什么意思吗?
李老四在火车上坐立不宁,焦虑不安,恨不得一步到家。
等李老四赶到家,已经是初二傍晚了。
到了村口,碰到的村民,全都笑容可掬,客客气气和他打招呼,完完全全的新春气氛,并没半点异常。
老四心中略安。却仍疑惑不定,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赶到家,还未进屋,见家里饭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正是开饭时分。
老四大声叫声妈!边叫边推门进去。
见喏大一圆桌边上,老爹老妈正位坐着,三位哥哥,两位嫂嫂及大侄子咪侄女等,一个不剩的,团团圆圆围座着,一派喜气洋洋的,哪有什么事情?
大伙见村里头个大学生回来了,都欢呼雀跃地,高兴极了。
老四妈小英,早已扑上前,大呼小叫的,夸张地拥抱老四。
早有二嫂依红,进里屋拿来碗筷。大伙除老爹和寿外,全站起来,挤出一个位置,招呼兄弟落座。老
四见全家平平安安,热热闹闹,十分开心!也就不去管,电报召唤自己速回,所为何事?
当即高兴地举杯,先满满地敬老爹一碗黄酒,一口干了后,才说渴死了,饿坏了,也不管吃相好看难看,抓过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惹得几个哥哥嫂嫂,都开心地笑了。
老妈小英开心地笑着,并笑骂着:
"你这个做小叔叔的,怎么跟侄儿侄女,争抢起鸡大腿来了?"
大伙更是笑声满屋。
依红笑着说:"小叔,今年饶过你,你侄女还小,不会跟你抢,明年这时候那可是不由你了。"
大伙又是一阵笑。
老四一边吃着,一边笑着,跟尚在强袍中的小侄女打趣:
"小咪咪!小咪咪!你若是叫声小叔叔,我立马把鸡腿,原封不动地变出来还你。"
依红笑着替自己女儿回答:
″小叔叔,羞羞羞。抢鸡腿,快赔来!"
话语间,兄弟四个,早已各各碰杯,都先敬过老爹,然后兄弟们自由随便地,热热闹闹地,边吃边聊。
老四对老三不赌说:
"三哥,一个月不见,咋又觉得你胖了呢?"
老三不赌笑着说:
"是吗?哪有?老四,侬晓得呗?我阿拉叫壮!象我拉一米七八的身架,一百七八十斤重,咯叫刚刚好!"
不赌老三上海只待了几年,尽管回家尽量注意,还是不时的,有上海话漏出。老四说:
"我知道,三哥怎么会壮得那么快?"
老四故意停下话头,见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好奇地看着自己,才慢慢地说:
"一则嘛!三哥时今,大鱼大肉,有得吃了,二来嘛……"
又要紧关头停一停。"……这二来嘛,三嫂嫂马上要过门,三哥心宽体胖了嘛!"
两对哥嫂哈哈笑着,点着头表示同意。
老三不赌脸上一红,心中十分高兴,却故意板着脸,望着爹妈,说:
"妈!你看老四!"
小英哈咯咯的笑,开心都来不及,哪会管这个?
倒是老爹和寿,见今晚子孙满堂,心中高兴之余,总觉不很圆满。
就阿咳一声,放下酒碗。
大伙见老爹要开口讲话,连忙静声不响,恭听大领导训导。
和寿又阿咳一声,开口说道:
"老四,你文化最高,没大没小的,不可开哥哥玩笑,少了规矩。"
老三不赌见兄弟受老爹轻责,连忙替他讨饶:
"爹!没事没事!我兄弟俩,从小到大都这样,搞惯了。"
老大开口叉开话题:
"爹!您叫老二去三界拍电报,把老小叫回来,是不是台湾那封信的事?
老小,我和你二哥,过年回家来,听说小妹有下落,你查询得怎样了?"
两个问题,都至关重要。
和寿并没有责怪老四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儿子们的心,知道自己板着脸了,忙张开眉眼,笑逐颜开:
"是啊!是台湾来信的事。老四啊,我们全村文化最高的老四回家了,这信,当然只有你看得全懂了。"
老四简单地回复大哥,告知小妹暂无下落。
就着急的,吃惊地问和寿:
"爹!台湾的来信?是不是达太公公的儿子,济安公公的?是不是二伯伯和禄的?"
"估计是你二伯伯!"
和寿一边说,一边从贴胸袋里,摸出一个对折的信封来,一边递给老四,一边说:
"我和你这几个哥哥,只认得,安啊,和啊!不多几个字,看俱名有个和字,估计应该是我二哥。"
老四接过微热的信封,抽出里面信笺,见通篇,只有不多的几字熟知外,全都是繁体字,自己一看之下,也认不全。
不由得脸上一红,说:
"爹!全是繁体字,我要仔细查对字典过。饭吃过核对好读给您听。"
说完,重新把信装进封,依爹样子,把信封放进贴肉衬衫袋里,然后说:
"爹!小峰虽说没考上大学,但我们大学里,没有再教生字的,小峰对繁体字,很有研究,怎么不叫小峰,还有那个荣老师,来读这信?"
和寿还未开口,小英抢着说:
"傻小孩,这个,你爹早跟我商量过了,虽说小峰,荣老师,都是绝对相信的,与自家人一样,可这毕竟是台湾寄来的呀!虽说现在可以和那边通信了,可这毕竟大意不来,你饭快些吃下去,你爹是这几天,日日夜夜,这封信没有离身过,连睡觉都贴着,常半夜起来摸出来看,只恨自己大字不识几个????"
大伙们从老爹老妈的神色中,早感觉出老爹对这信内容,想知道的渴望的迫切性。
此刻,老四才知道,电报拍来的真实目的!他强烈地感知到老爹的心,同时为自己,身为名牌大学高材生,却读不通一封台湾来的家信,感到深深惭愧和内疚!
连忙三两口扒拉下饭,一个人跑上楼,翻出一本落满灰尘的新华字典,打开台灯,摊开信箋,仔细地查对起来。
第五十八章 家有喜事
老四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
母親,孩兒不孝!
上海倫陷日,孩兒落難時。
距今,孩兒與娘親及妹妹,弟弟,骨肉分離,整整五十年零三個月還多。
兒在孤島,整日以淚洗面。
不知娘親可否健在?此心淒淒,天日可表!
天可憐見,兩地終可通信,久盼之心略慰。
孩兒自此,反復去信於滬舊址,又無數次托當地政府,尋找娘親及手足蹤影,均石沈大海。
孩兒不知娘生死,惶惶不可終日。
追憶孩兒當年,依稀記得回過父親老家。後曾多次聽娘提起,老家是浙江嵊縣,三界李家嶴。
今冒然書信,壹紙以遞。
但願蒼天有眼,能得悉娘親及手足下落,以慰五十年泣血相思之心。
如今孩兒,年近古稀。雖殘軀尚健,兒孫滿堂。然遊子在外,不知娘親,手足安在?每淒念及此,撕心裂肺!
乞求上蒼,可憐得見!
另告知壹喜事,家達公有後。
達婆婆及濟安小叔,均十分安康,健達,亦早有兒孫。
孩兒早年已在臺,相識相認。個中經歷,離奇喜慶,有待面表!
此番安叔亦多方打探,均無達公音信,深以為憾!
今作此信,亦代為尋訪!紙短言長,難述兒意!。
不孝兒和祿磕血頓首
民國七十七年元月X日
刚才老四在饭桌上,把信拿来,初看之下,全是繁体字,一时不能读通。
此刻静下心来,见这些繁体字,虽说不会写,但初读之下,能懂七八,仔细推详下去,倒是能懂八九,已知大意。
见字如见面,老四虽未见过这个二伯,但此刻他那刻骨思念之意,渴望相见之情,跃然纸上。
老四不禁既为二伯难过,又为自己和老爹老妈高兴。
他激动不已,飞快地把几个确定不实的字,一一查对后,当即能流畅通读,更知全意。
连忙下楼,把这好消息告知爹妈及几位哥嫂。
全家还在吃饭。
当和寿和小英,听完老四通顺地读了信,并细细的讲解后,早已泪流满面,难以自己。
和寿想不到,自己的骨肉二哥,竟然还活着,而且好好的;而家达公的后人,也安然无恙。
这是多么开心的事啊!
他虽说一收到信,就确定二哥还活着。但自己从小没读过书,仅有的几个字,也是简化字,也是当年上夜校认得的。却因从未写过几个,把仅认得的几个字,也大都忘记,还给夜校老师了。
这几日袋里臧着书信,真的叫八爪挠心,寝食不安。
对信上内容,连一知半解的功力都没有。既不敢让小峰,荣老师等人看;又不好意思逐个字去问。
四个儿子,除大儿子能略知一二外,老二老三,尤其是老三,更是连自己都不如。
心中忿急之下,心想还有个小儿子,那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欣慰之余,立即让老二去拍电报,叫他速回。
老二电报上也解释不清什么,就这样把老小催回。
虽说小女音信一时还没,但同胞二哥联系上了,这也是天大的喜事。
看来88年这个年更,开春就有好彩头。
立春雨水顺,今年惊蜇喜啊!
和寿含着泪,看着老伴,忘情地嘿嘿的笑。
老伴也泪眼如花,开心而笑!
大家都十分高兴,欣喜之余,老二重新给老爹倒满汤碗黄酒,见差不动老婆,就裂着大嘴,哈哈笑着,自己进里屋,拿来一个大碗,倒满一大碗酒,端着酒碗,想对爹说几句祝贺话,张着嘴,口里:
"祝!祝!祝"的,却祝不出什么词来。
干脆不说了,仰头把大碗一斤要多的酒喝下,裂开嘴哈哈而笑。
大伙见他这般憨厚可爱,都开心地笑了。
一家子欢声笑语,好不开心快活。
和寿高兴中,忽然想到姐姐和英,连忙向大家招招手,示意静一静。
见大伙静下声来,等着自己指示,就笑着说:
"今天大年初二,这么高兴的事,我们怎能忘记姑姑?我说你们兄弟几个,谁马上连夜去三界邮局?打电话,拍电报都行,马上把这大喜事,告知上海的姑姑!老三,你长年上海的,这事你去办!"
不赌老三见爹下令,当即不敢有违。
连忙把碗中剩酒喝了,饭也不吃,站起来,立马要骑自行车而去。
老大忙说:"爹!既然这样,义乌的大伯伯,大妈,干脆也打个电话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还有小妹可能有线索的事,索性一并告知。
我想,老二可能酒多了,骑车不便,干脆叫他陪爹您喝酒。我和老三,各骑一车去。电报讲不清楚的,干脆不管化多少钱,我们去打长途电话给他们。爹!你看如何?"
和寿听了,十分满意,心想老大做事,真的稳重妥当,当即点头称好。
这边老四说:"爹,大哥,既然这样,我干脆立马写封回信,给台湾二伯伯,告知这里的一切,您们说怎样?"
老三抢过话头笑着说:
"好倒是好!可兄弟,我们马上要走的呀?你一封信写好,不知要等到何时?喏!马上七点半了,等你写好,还不是要九,十点钟了?"
老三他自己写信,象石匠师傅彻石坎,写一个字,比搬一块石头还吃力。就以为兄弟快归快,一个钟头总归要。
老四笑笑,并不回对三哥,只是问:
"爹,有什么要交待?"
和寿想了想,说:
“你代我写,以我口气。
娘和家达公已经去世,这要讲清;姑姑,自己等很好,这要告知;他们什么时候回家省亲?这要问清;我们是多么多么急朌着团聚,这要表明。至于另外,侬自去写!"
老四听了,回头对老三说:"三哥,等我几分钟。"
说完,拿起信及信封,快步上楼。
老大一边叫老三坐下,先吃点饭;一边对爹说:
"爹,我想干脆叫大伯伯,姑姑他们,明天,或者后天,也就是初三或者初四,来家里做客。好不好?"
和寿十分忠意老大的为人,当然点头表示同意。
见他似乎还有话说,就以目示意,鼓励他讲下去。
老大看了老三一眼,又对爹说:
"爹,我还想听您老决定,还有"
和寿见老大说话吞吞吐吐,有点不干脆,就催:
"你做老大的,有什么话不好讲?"
老大说:"哦!我说。我说老三,过年也已廿三四岁了,我想趁伯伯,姑姑们来,干脆把老三和巧巧的婚事,先把婚订了,至于结婚办酒嘛?下半年,或者二伯伯回家省亲时,来个双囍临门?"
老三见大哥忽然提到自己的婚事,不由得有些难为情,期期艾艾的说:
"大哥,我这我这"
老三本想说,我这婚事,早来。
但一开口,却是这,这,这的,这不下去。
和寿听了老大的话,正想说好,见老三吱吱晤晤,当即对着老三说:
"怎么?这个这个这什么啊?你大哥说的,也是我要讲的,就这么定,一切你大哥说了算。″
老二,银花,依红等早已起哄,要恭喜贺喜老三。
老妈小英更是眉开眼笑,非常高兴。
老三并不是敢反对大哥的话,知道大哥做事,一切以兄弟为重,长兄如父。
自己一向对他,犹如怕爹,从不敢有违拗大哥的事。
他只是觉得,自己只有二十三岁,订婚早了点。
现见爹出话了,连忙不再作声。
任由二哥及二位嫂子,围着自己打趣。
老大见老三红着脸,就笑着说,一切大哥会弄好,兄弟只须听话配合。
他接着又想说事,这时,老四已经拿着写好的信下楼。
老四见大伙都笑嘻嘻的,三哥还红着脸在笑。
就上前问老三:
"三哥,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大伙听了,全都笑了起来。
老三见兄弟这么快下楼,不由趁机叉开话题,笑着对老四说:
"老四,我自料定,写封信没有这么快的!这不,没词了吧?"
老四见老三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故意不去理他。
到爹跟前,对他说:
"爹!我先读一边,给你们听听,不好的话,我改一下,很快很快!"
和寿招呼大家别出声,都来听老小念信。
老三很不相信,凑到兄弟边上,看着兄弟的信。
只听老四作了作喉咙,朗声念道:
"二哥,您好!全家好!
来信收到!我们全家欣喜万分,全都激动不已,高兴得热泪盈眶。
娘亲姆妈,已于三年前去世,亨得92岁高寿,活得从容,走得安详。
姐姐和英,也是37年失散的,直到6年前,才历尽千辛万苦,寻上老家。
在娘亲膝下,不离左右,实足尽孝三年。亲手为娘穿戴齐整,送娘安静去的。
她如今已有二子一女,且儿孙绕膝。
现在上海安家,得亨天伦,十分幸福。
侍会我即叫三儿,去给姐报喜。
家达公公也在老家生活几十年。已于七年前病逝,亨75岁寿。
寿坟,寿材,后事等,均有我打点料理,已入土为安。
清明,冬至,上坟添土;节头,节尾,烧香羹饭。从不有断。
请达婆婆及小叔叔安心。
我与小英,早年有娘作主,结配成夫妻。早已成家立业。如今已有四儿一女,均长大成人。老大老二,已为我添上孙儿,孙女;老三近期即想为他操办订婚礼;小儿老四,是村里上百年来,头个正经八百的,名牌大学生,现马上大二了。上海老宅,早在动荡年代卖掉。娘亲姆妈所吃之苦,难以书言,容当面表。十年前,兄弟我结识了义乌李道平大哥,两个情投义合,由娘作主,义结金兰已有十余年。这大哥,情深义重,义薄云天。二哥不在,是这大哥,替二哥在娘亲前,极尽孝道,使娘亲晚年生活安顿,百事顺心,安亨天年。娘亲在日,叮嘱我等,万不可忘大哥之恩,吩咐我,若二哥得归故里,定须跪拜大哥,以谢代孝之恩。如今,我已扎根老家,一切都在好起来!政府越来越为咱老百姓着想,日子越过越红火。现今既可通信,相信不久,就能相亲。急切地盼望二哥,达婆婆等,能早日回老家,骨肉团聚。骨肉兄弟,心肝同胞,生分死离五十年,天道不忍!
而今终将相聚!让我能在有生之年,得见二哥,足以告慰娘亲在天之灵!
妈一生悲苦,一辈子思儿想女,终于在最后几年,得见爱女。而今二哥也回,太让人高兴了!我明日一早,即去娘坟前,告知天大喜事。让老人家真正可以安息!
感谢上天!感谢政府!急盼!急盼!
弟和寿拜上!侄儿李老四代笔
1988年二月X日"
老四读毕,看看三哥。
不赌老三大惊,拿过信去,仔细一看,又绝大多数字不认得,知老四信中,也全是繁体字,不由得好奇地说:
"老四,你怎么也用繁体字了?"老四点点头,说:"我怕二伯伯,更不会认得简化字。
这汉字简化,那是56,57年后的事,台湾那边仍是繁体字的。我们有繁简字典,不知那边有没有简繁字典?所以,我提前帮二伯转换好。"
和寿听了,十分赞许,不住点头说好。
老三更是暗暗叹服,心想:"我的天,兄弟这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两大张信纸,只用了十多分钟,想当初,我写给大哥的信,连这零头都不到,我可是写了小半天呢?看来这有文化的,是不一样。"
正想着,忽然记起一事,忙上楼去拿了两封信,递给老四说:
″兄弟,这是我师父达太公的两封遗书,这上面也是繁体字,你认认。”
老四接过一看,当即道:″静燕爱妻亲启,济安吾儿亲启。三哥,这是达太公要你转交给达太婆婆和济安公公的,你要保管好。噫!达太公的毛笔字真好!″
不赌把遗书藏好后说:“这个我知道的,我只是认不得上面的字,怕到时出洋相。”
老四听老爹说好,面露得色,又扫了三哥一眼。把信小心拆叠,装进写好地址的信封里,贴上八毛钱的邮票,封了口,交给三哥。
老三接过,小心地放进口袋,服气地拍拍兄弟肩膀,招呼大哥出发。
兄弟俩各自拖出自行车,背上三节电池的长电筒,道声:走!出门而去。
家里老二陪着老爹和寿,继续喝酒。
只不过开始慢慢喝。
笃悠悠,宽咻咻,鸡脚爪,过老酒。
老四从二嫂处抱过小侄女,问二嫂,小峰来过没有?
依红说,听一针讲,初一去女朋友家了,此刻不来,估计还没有回家。
老四心想:
"哪有毛脚女婿见丈母娘,在那过夜的理?定是今天他家来了什么要紧的客人,在陪客了。"
想到这里,就跟爹娘招呼一声,离家经直去寻一峰。
正如老四所料,今天一峰家,来了新客人。
一峰姐姐一针,自老爹去世后,无人操持,自由恋爱,于年底,和同县各乡的,一高个青年,旅游结婚。
因一针家里无长,操办不成酒席,无奈之下,选择旅游结婚,倒是十分时尚。
去年底,当一针把心里想法与兄弟一峰一讲,一峰举双手赞同。
姐出嫁,家中无人作主,那些人情贺礼,收过要还的。若今收了礼,办了酒,来年这人情债,谁去还?
一针与四位哥哥商量,没一个肯表态,更不用说拍板。
一针失落之余,跟兄弟一峰讲,说只有旅游结婚算了。
一峰听了,当然全力支持。
但新郎官见舅佬,这几门亲戚总是要认的。
所以一峰和姐姐商定,她新买的飞鸽牌女式自行车,在娘家过年,让一峰大年初一试试新,借骑着去女朋友谢丽娜家。
初一夜回转,初二在家陪毛脚姐夫。
在云南归来的这些天,一针早把兄弟,及丽娜领去男友家,并住了几日。
一针与丽娜十分讲得来,而一峰与姐夫何仲义,也早已亲如兄弟。
一峰初一去谢丽娜家,已是早有准备。
远在云南的堂二哥,信守诺言,把两千元钱,如期叫杨雄海回来送到,救了一峰急。
一峰因与姐约定,当日要返回家的,所以初一进谢丽娜家,心里已有打算,不多喝酒。
不想却差点出了洋相。
原来,前面讲过,谢丽娜家里条件,远远的远胜一峰,从门当户对上讲,一峰根本没戏,但一则一峰非常自信,坚信自己会有出头之日。
二来谢丽娜铁定心要跟定一峰。
就这两点,所向无敌。
初一上午,十点半左右,一峰如约到了谢丽娜所在村的大路口。
谢丽娜怕她妈当场不给一峰面子,下不了台,所以早早的央求通姐姐,姐夫,早早的来到家中做客。
并让姐关照了两哥哥,多多美言。
十点半多进去,丽娜妈总不能不理不睬,大年初一的,寒喧几句,客气一番,中饭时分就到了。
一峰不走,没人会赶呀!
大家分宾主坐定,老书记很威严,也客气,让一峰坐上座边的主客位,开始喝酒。
一峰早听谢丽娜说过,两位哥哥,黄酒各一斤的量,姐夫一般不喝,老爹能喝两斤。
一峰心中有底,加上头次上门,就正正规规,束手束脚的,问来答来,勿问吃来。
一切顺顺当当,风平浪静地吃着。
忽然,未来小舅子挑起战火,只见他先为自己,满满地倒了碗自酿的米酒,估计六两左右。
见他双手端着,来敬一峰,说:
"听说,三界人客酒量都好,来来来,我这里敬你一碗,祝你新春快乐!"
一峰连忙站起来,也让他倒满酒,对碰一下,连声说谢谢!端起碗来,生怕对方先喝光,立马仰头喝了。
这米酒,是糯米做的。
新昌,嵊县,上虞一带,非常时兴。
它甜丝丝,凉生生的,十分清爽可口。
一峰正有点口干,这一下,倒配胃口,心中暗喜。
这边刚喝落,未来大舅子,稳稳重重,客客气气。叫一峰慢慢喝,慢慢喝,端起碗来,敬了一敬,居然先自干了。
这下一峰连忙又站起来,说声不好意思,也三口两口地喝下。坐下后,偷偷地摸摸肚皮,觉得还很受用。
一峰心想:"这种米酒,度数不高,自己喝个三四斤,问题不大。
此刻一斤零点下去了,再回敬他们两个,加上未来老丈人,再三碗酒下去,大不了两斤七八,就算加上姐夫,也就三斤多些,何足惧哉?"
这样想着,当即主动出击,先敬未来丈人,又敬两位阿哥,再敬未来连襟。
就这样,差不多一口气,又连干了四碗。
让丽娜姐姐,新嫂嫂,包括她妈,看得目瞪口呆。
谢丽娜连连的递眼色,踢脚头。而一峰早已一气呵成,面不改色,神态自若。
这样一喝下,一峰自觉肚里热气升腾,知道这样猛干,有些吃不消。
心想:
"我这一下,包叫今后你们几个,不敢小瞧我三界佬。"
想归想,并不出声,连忙吃菜进汤,消肚里热气。
不一会儿,两位哥哥说声少陪。
未来丈母娘发话:
"后生哥,慢慢喝,尽管慢慢喝,长长的一个下午,有老头子陪你。"
这下一峰心里犯嘀咕了,心想:
"怎么,要我知难而退?我只须慢慢陪,再喝斤把,肯定无妨。"
当下不动声色,任由他人下席,他一峰一个人陪老书记喝酒。
这时,小舅子拿来一只大型搪瓷茶杯,盖子盖着,放在一峰前面,说:
"三界人客,慢慢喝,我们失陪。"
说完,走了出去,自与他哥哥姐夫俩廊下喝茶聊天。
一峰打量了一下茶杯,知道跟自己家里,盛凉开水的那杯一样大,十足可盛三斤的那种。
不由得心中一噶噔,有点疑惑,用手一提,沉沉的,打开盖子一看,一大杯米酒,溅溅的快要溢出。
这下一峰心里发虚,不过心想,老丈人酒量好,叫他分担一半,自己还能喝下。
这样想着,提起杯去给他倒酒,谁知老爷子在喝的,是那种椰岛鹿龟酒,补酒。
他摆摆手,指指他那新开的一瓶酒,意思很明显:
他喝那个!
一峰头都大了。
他已经喝下至少三斤半米酒,若要再喝三斤,肯定要醉。
若是不喝,或喝一半,可老爷子两瓶,已经喝下一瓶,指指的另一瓶,意思不言而喻。
一峰抬头看看四周,见丽娜和她姐姐嫂嫂,凑在一边聊天。
她也已知道,这场酒的喝法,定是她妈有意安排。目的是想让一峰要么知难而退,告饶时自有老书记交待几句场面话,让一峰再无脸面上门。
要么一峰喝得烂醉,从而出尽洋相。
这一点,李一峰心知,谢丽娜肚明。
谢丽娜人在那边聊天,心却时时关注这边。
见一峰抬头看她,急得一边点头暗许,一边摇头阻止。
显然方寸已乱。
第五十九章 好事连连
话说上文提到,谢丽娜爹妈要李一峰知难而退,巧设鸿门宴,想灌醉李一峰。
一峰见状,不由得心中那不服输的牛劲一上,心里想:
"我就算拼着这个老婆不要,也定不能让你们小瞧我!想让我知难而退?门都没有。我就是醉翻,也要把它喝下去。"
这样一想,心中狂野之气腾地升起,明知要醉,也不管不顾,原本打算少喝酒的,此刻哪还会管?硬着头皮决定上。
一峰人虽冲动,却并不盲目。
知道此刻自己还未醉,就先去上了一下厕所。
出来后,悄悄的叫谢丽娜,多准备些浓浓的茶水……
他知道自己若慢慢腾腾的喝,酒劲一上来,肯定扛不住。
就索性连着敬老书记,也不管他喝不喝,自己连敬他两碗。
趁着酒还未上,嘴巴甜言蜜语地乱叫。
开始时,还连带着丽娜的名字,说"丽娜爸爸","丽娜妈妈,"的,后来叫得顺了,干脆直接"爸爸,妈妈"的喊,惹得两个长辈,应应不妥,不应不好。
一峰叫丽娜爸,丽娜妈时,作为长辈,当然礼节性地,客气地应着的。
谁知道应着应着,一峰忽然改了口,猝不及防,防不胜防,只好含里糊涂的嗯嗯嗳嗳。
每个人,酒多了,空话当然也要多,这是老书记等都知道,很正常的。
一峰话虽多,却并没有杂七杂八,瞎七搭八。
只是在边喝边聊过程中,逐渐放开了话头。
跟老书记聊起李家,谢家姓氏的来历。尤其是老书记他们姓谢的祖先。
一峰说起自己三界的李家岙,就是你们谢氏的上代,谢阁老的故乡。
谢安,谢玄,谢灵运,在三界乃至上虞,嵊县,那是古始宁县内顶顶有名的三个大人物。
尽管距今已一千六七百年,但在三界一带,提起谢阁老,那是家喻户晓,老幼皆知。
作为谢丽娜的老爸,正宗的谢氏后人,一个有五六百户人家的大村书记,对自己祖先,曾经出过阁老那样的大官,不用讲,肯定清楚有数,因为祠堂在呀!
他常常与外人谈起,并引以为荣,无形中有种莫大荣耀感。
老爷子听一峰讲起他的祖先,当然兴趣上来,听他讲得头头是道,有板有眼,不由得十分惊喜,非常爱听。
而且越听越惊诧,惊奇于一峰,年纪轻轻的,哪来那么多学识?和这么好的口才?
每个人都有个通病,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对自己八辈子已打不着关系的同姓故人,夸说他们如何如何伟大,那肯定是十二分的开心。
在三界有一小山沟沟村里,有几家姓的,那几年,靠姓好吃,说不出的牛。
被打倒,游街,关牛棚等,那是想都休想,轮不着的。
连阿Q都要显摆:"我的祖先比你阔多了!"
何况谢家真的实实在在,出过那惊天动地的顶尖人物?
尤其在东晋一朝,王谢两族,那是权倾朝野,风光之极!
一峰对历史的文化,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乡,出过这个谢玄,谢灵运,更是有独特的研究过,喜欢着的。
他就算在不认得谢丽娜前,就已经对自己爷爷,爹爹年轻时,住在老家一个叫"谢家"的小自然村落,专门作过调查和研究。
这下好了,不仅是老书记,连丽娜的两个哥哥,也非常爱听一峰讲的故事。
一峰酒壮人胆,就把自己所知道的,谢安怎么从容坐镇?
谢玄如何神奇排兵布阵?
从淝水之战怎样开始?
到如何结局?
怎样追封谢玄为车骑将军?
谢玄又如何会来到李家岙?
怎样开始经营始宁山庄?如何先建桐亭楼,后筑南山精舍?
又是怎样地喜欢钓鱼?老家曹娥江畔,如今还有个叫钓鱼潭的地方,就是因他而来。
他的唯一嫡孙谢灵运,书法是如何如何,山水诗是这般这般!谢灵运与王羲之是什么关系等等等等,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听得他们惊煞,呆煞,服煞!
就这样,一峰借着酒劲,夸夸其谈。
谢丽娜的家人,原本在她妈的谋划下,想灌一灌李一峰。
李一峰一个人上门求亲,直接回绝说不肯,有伤他自尊。
把一峰灌醉后,让他出尽洋相,这是无伤大雅的。
醉了,事情往往不能深谈,并被授之以柄。
正常情况下,一峰自是知道好坏,晓得进退,肯定无脸再上门。
这是回绝一峰的最好办法之一,就算女儿喜欢,但若一峰心死,戏就没了。
可结果这几个人,却听故事入了迷,鸿门宴变成故事会。
这是丽娜妈,无论如何都意料不到的。
一峰很自然地,把杯中剩下的,还有近二斤米酒,给自己和老爷子倒入碗里,老爷子在不知不觉中,或者故意当作不知地,替一峰分担了大半。
到后来,不仅是丽娜的姐姐,嫂嫂,甚至连她妈,都啧啧称奇。
丽娜的嫂子,更是不住口的夸赞,说自己的弟弟,年纪跟一峰一样,口才只有一峰的零头,无论文化,相貌,胆识,气魄,根本及不来一峰之万一。
丽娜姐姐当即跟着夸奖,说了一大堆好话,丽娜妈开始将信将疑,拿捏不定起来????
事情的最终结果,当然是曲折而坎坷,磨砺而圆满。
在老书记,丽娜嫂子,丽娜姐姐等三方助攻下,丽娜妈终于咬咬牙,一分不要财礼,还倒贴很多。
把自己似花如玉的小女儿,嫁给无房无钱,穷得叮当响,家里还有个精神病患者的,光身如萝卜的李一峰。
这是后话。
且说老四来到一峰家,见低矮的一峰老屋里,并不亮堂的40瓦灯光下,只有一峰老娘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饭。
老四上前叫声:
"小峰妈,小峰呢?"
一峰妈见到老四,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接着告诉老四,小峰,还有他姐,他姐夫,还有一谷夫妇,加上一线,都在老大一原家吃夜饭。
让老四自去找他。
老四奇怪地问:
"怎么小峰妈,毛脚女婿上门,您咋不一块去老大家里吃呢?"
一峰妈笑了笑,说:
"轧七轧八,呼气碰鼻头的,人太多了,不想去凑闹热。"
老四奇怪极了,心想:
"这是什么话?毛脚新女婿,正月头一次上门的,人再多,能多得了一个丈母娘?"
本想再说几句,见一峰妈自顾自地喝着酒,不由得满心疑惑,打过招呼,转身来到一峰大哥一原家。
一原家新造的三间三楼,道地极大。
一楼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老四隔窗望见,新屋正中堂厅,摆着两张大圆桌,上桌是一峰叔叔布铁,和一峰大哥一原,四哥一谷,还有一峰叔叔的三个儿子,一卫,一星,一月,加上一峰,和他旁边一个青年,应该是一峰姐夫了。
还有两个,应该是一原同村的堂舅子。
团团圆圆的一桌。
下桌是一针姐妹,一个应该是一谷老婆,一个是一原老婆,加她十来岁的儿子可功,另有几个女人小孩,也是差不多一桌人。
一原老婆眼尖,见窗外人影晃动,出来一看,见是老四。
当即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
"啊哟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村里的大秀才,头牌大学生!来来来!小阿弟,快来,快来!老酒喝一碗!排起来,我们还是同一个房头的呢!我叫你爹,哥哥够了????"
热热啦啦的讲了一大堆,不由分说,上前把老四拉进堂厅。
老四一进屋,亮堂堂的灯光略感剌眼。
一边摘了摘眼镜,一边笑着,坚决不肯落座喝酒。
一峰一看见老四,就知道有事找自己,连忙站起来。
他昨天中午在谢丽娜家,酒喝得太多。今儿个虽说已还过劲了,可总觉得有点力不从心,要不是为替姐夫挡酒,早就不想喝了。
此刻一见到老四,自是十分高兴,正好借机失陪。
一原也站起来,要来拖老四入席。
老四连忙摆摆手,说:"大哥,别客气!别客气!已在家里喝多了。找小峰有点事,刚刚去他老屋,小峰妈说小峰在这里,就过来了。你喝!你们喝!????"
一原听了,尴尬地笑了笑,说:
"老娘固板,一定不肯过来一块吃,依着她就是孝她,孝顺孝顺,就是要顺从老人,只好随她了????"
一峰低声劝姐夫少喝点,不用硬喝。
回头对大伙叫声失陪,要逃席。
一峰的小兄弟一月,涨红着脸嚷嚷:
"五哥哥,这样不行,不行!我还没有敬到过你呢!"
要来拦一峰,说让他敬一下。
一峰笑着说,等会等会,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顾自拉着老四,走出大哥家。
哥儿俩出得门后,来到村口,慢慢地沿着村口大道,往外面边走边聊。
老四把寻妹无果,被电报催回,远在台湾的二伯伯和禄,写信来寻亲等等,高兴地跟一峰讲了。
并说开春大吉,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一峰也很替兄弟高兴。
两人热烈地讨论着,分析着今后形势的发展。
共同坚信,这样下去,人们的生活水平,一定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好!
两个铁哥们,一个说目前最最迫切,需要改善的是道路交通。
一个坚持说,最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电话通讯。
一个说启动资金重要。
一个说项目规划要紧。
意见虽不统一,却不矛盾。
嘻嘻哈哈的争论着,一路往外走。
一峰仔细听了老四寻妹的过程,对毫无结果的结果,也觉得百思不解。
他脑海里反复回忆当初情景,对那小姑娘的一言一行,音容笑貌,印象深刻,越来越坚信,那个就是老四的妹妹。
而对这6个数字,若是电话号码,却又怎么会联系不上?觉得非常奇怪。
他心想:"难道是自己弄错啦?这组数字,还另有玄机?难道是一组什么东西的密码?
或是什么身份证内的号码?"
想到这里,一峰连忙问老四:
"老四,我想,这数字,如果不是电话号码,难道会是什么东西的密码?
或者是她自己的一部分身份证号码?你背得出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吗?"
老四说:"很有可能!但我背不出自己的身份证号码,谁会去记这15个无聊的数字?"
一峰说:
"老四,不对,我们的思路恐怕不对。我会背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其实跟你说,那是不用死记硬背的。喏!你听我背。"
一峰当即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33062368……慢慢地背了出来,告诉老四:"330623,代表浙江绍兴嵊县,680218,表出身年月日????"
讲到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念出:
"327625!"
两人当即兴奋得哇哇叫!不约而同地想:
这个号码,不是出生年月,却很可能是家庭地址。
想到这里,两人当即决定,立即去三界管事所,让管事所的管事去查一下,这;327625,会是什么地方?若真的是地址的话,比如知道了省,地区,县级,岂不是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
此刻两个人正好走到村外面,曹娥江边上。
于是想都不想,决定加快步伐,这就去管事所。
老四高兴地大呼小叫起来,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倒让一峰觉得奇怪,这与他平时为人不一样。
就挪揄他说:
"老四,至于这样吗?至于这样高兴得太早吗?"
老四哈哈大笑,脚下不停,说:
"小峰,你不知道,我大哥,三哥,你嘟哥,此刻正在三界,打电话报喜讯,很可能,现在己在回来的路上,等会要不叫他俩走回去,自行车让出来;要不让他俩带我们,一同去管事所,岂不很好?!"
一峰听了,也十分开心,他与嘟哥,差不多一年不见了,此刻知道他们,很可就在前面不远处,高兴得连蹦带跳的往前冲。
尽管天色阴暗,北风呼啸,却没有半点冷的感觉。
果然,前面黑暗的尽头,两点白光左右摇晃,很快地由远而近,变成两道光柱,不一会,就到眼前。
一峰老四早已迎头拦上,一边双手乱摇,一边大声呼叫。
骑在前面的老三,也早已听到两位兄弟的喊声,高兴之余,猛地脚下使劲,在快到一峰俩跟前不远,突然一个蛇蜕壳,自行车笔直前飞,身子却腾空而起,脚尖一点地,已飞快地赶上两步,一手抓住自行车的后架,刹地定住。
一峰俩大声叫好!
要知道这一招蛇蜕壳,讲究的是眼疾手快,胆子大。
若是大白天,一峰自是一气呵成,可在这阴暗的前半夜,一峰自叹绝对做不到。
老大差不多十来秒钟后也停下车来,见老三吓煞人地这么一下,如果万一收手不及,岂不要伤到前面两个兄弟?
现见老三轻而易举控制住自行车,有惊无险,老大见了,仍不免责怪两句,说什么老婆都要讨了,仍然这般疯疯癫癫,什么样子?
不赌听了,不好意思地嘿嘿而笑,不敢顶嘴。
一峰当然知道嘟哥手段,高兴地大声喝彩后,上前亲热地叫声嘟哥。
不赌见到兄弟,早已停好自行车,迎面给一峰一个拥抱,喜悦之情,真情??露。
当下,老四把情况与两个哥哥一讲,不偷不赌听了,激动不已,心想难道真的好事成双,喜事连连?
于是二话不说,调转车头,立即带上兄弟,往三界回转。
渡船还在这边,大过年新春佳节的,往来人员不多,不赌与船老大熟悉,当即给了他5块钱,说定,等会马上要回转的,若船在对岸,以电筒光摇圈圈为号,立马把船撑来,不能让他们久等的,家里有紧要事情。
此刻人力手摇渡船,早已改成柴油做动力。
渡船钿单人连车两角,一人一毛。
上岸后,老四与一峰边走边埋怨。老四说:
"刚读高中时,渡船钿2分一人,不到三年,涨了两倍半,变成5分;而今一年不到,居然在5分的基础上,又翻了一番,这价钱,涨得实在太快了点。"
一峰埋怨:"嘟哥,都是你们这些大上海去过的人搞的,你看,刚才嘟哥你电筒光照着,竟给他一张5元币吗?啧啧,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都要几元一趟也说不定。"
不赌笑着说:"兄弟,黄浦江与这差不多阔,它那边现在就要3块5一个人。"
一峰说:"啊?那怎么行?挣来点钱,付付渡船钿都不够。"
不赌笑道:"这要你担什么心,兄弟,要不了几年,这三界渡口,说不定,2,3元一个也会到!"
"什么?从2分到2元,这不是涨十倍,噢不!涨一百倍?那是什么个情况?"
88年春节初二夜的一番话,真的在不远的将来,被不赌言中。
世事变化无常,而变化如此巨大,则是没有一个人料得到,想得着。那是后话。
此刻兄弟四个,不一会儿来到管事所。
一峰前些日子去过,这会轻车熟路,虽说是上半夜,但管事所春节照常有值班的。
无巧不巧,这次接待一峰他们的,仍是上次一峰来备案的那个管事,三十左右,一峰记得姓王。
一峰忙把从嘟哥处拿来的烟,递上一支,笑嘻嘻的套近乎,告诉他春节前来过备案,就是那小姑娘失踪案一事。
王管事记性不错,错愕了不几秒,马上态度和蔼,语气坚定地说:
"不是告诉过你,一有消息,马上会通知你的?"
边说边从墙边框架橱柜上,快速地翻出那天的备案记,对着一峰说:
"你叫李一峰呀?"
一峰连声说是,不住称谢,把这次来管事所的目的一讲,说上次给的号码,本来以为电话号码,现在自己怀疑,会不会是身份证上前六位数?
王管事一听,也觉得可能,连忙拿出内部查询资料,仔细地反复查对,发现这32是江苏省,25是太仓县,而中间76,却无处可查询。
一峰问得前后结果是江苏太仓,已然开心之极,连声说谢谢。
和王管事交谈好相关程序后,马上和嘟哥几个退出管事所,赶回家去。
一路之上,哥们四个欣喜异常,就象已经找到了小妹一样。
哥们四个,很快原路返回家,到了村里,一峰说家里姐夫头次来做新人客,失陪失礼的,就与不赌哥仨分手,自去大哥家。
这边不偷带着兄弟两个,到得家里,见爹爹和老二早已喝好酒,喝茶聊天在等了。
不抢丈人李布法,早红光满脸地在侃大山。
他高兴啊!铁杆哥们变成两亲家,马上不是公开的,又追要加一个亲家头衔,全李家岙年轻一辈,最有名气最出人头地的几个,一原五兄弟外,不氏四兄弟中,竟有两个,是自己女婿。
虽说一个不好明着来,但这足够让布法,一天到晚哈哈大笑,说不出的高兴开怀!
布法当然有理由高兴,这不光是,形势似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一天更比一天好。
关键是现在自己六十多了,体壮仍旧健如牛的,家里那个老太婆,因家庭早已儿孙满堂,就给予他相当的自由。
这就好比孙悟空头上去了金箍圈。自由自在翻筋斗。
不偷丈人老汤头也在。
他的为人,木纳正经得有点过分。
他与和寿,那是死心眼的倾心相交。
可与这布法,却是冤家死对头。
两个人在一起,虽说不是敌对到不打招呼,却是一个要吹牛,一个要唱反调,捉鳖脚,说不到一块。
可就是这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人,却都与和寿成了生死之交。
这有点象国际上美国的两个跟班,韩国与日本,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小英正带着银花依红两媳妇,捧葵瓜子的捧葵瓜子,炒饭瓜子炒饭瓜子;倒花生的倒花生,还有小核桃等等,满满一桌子,招呼着亲家,和另外几个村民。
当老大把姑姑一家明天到,大伯伯一家后天到等一说,和寿兴奋地吩咐老婆,按列安排大哥一家,分几个去布法家住宿;姐姐一家,上老汤头家将就。
并高兴地大声宣布,已从一江大书记手中,审批争取到了一地基,村口那最好的一块地。
打算近日先为老三订婚,然后准备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请山神,祭祖宗,地基动土开工,今年造好,年底好给老三办喜事做新房。
当老四激动一告诉爹妈,失散十多年的妹妹,很有可能就在江苏太仓时,一屋子的人,全都笑逐颜开,恭喜贺喜和寿全家。
第六十章 佳节思亲
接下去的几天,和寿家喜气洋洋,好事连连。
全村人都知道,和寿失散五十多年的哥哥和禄,已经确定无疑地还活着。
还有和寿十多年前失踪的女儿布花,据说也有了大致的方位。
因此,和寿家里,这几天都热闹,喜庆,个个喜笑颜开。
这里面,最高兴的要数老三不赌。
他不仅终于与巧巧订了婚;而且在大伯伯,姑姑的见证下,兄弟几个客客气气分了家。
大哥二哥重情义,把爹爹争取来的,全村最好的一个地基,不抽签,直接分给老三。
并主动承担了大部分造房费用。
另外,老三心底下暗暗激动不已的还有,自己从小最最爱戴,敬佩的太公师父,家达太公有后,相信不远的将来,就会从台湾回来探亲。
和英一家,不能全部过来,二儿子志远和女儿志姗,都要去走新亲戚;丈夫感冒。
所以只来了两人。不赌大表哥陈志高,理所当然的陪他娘和英。他老婆杨素芳与不赌有过白口,所以坚决不上来。
陈志高的到来,让强龙自然而然地放下自己春节走亲访友的一切活动,全程陪同志高。
同时无微不至地照应着和英,让和英非常开心,对强龙赞不绝口。
强龙不喝酒。自十多年前,与不赌,小峰结拜兄弟那天,喝了酒通红着脸,暴露了形迹,被娘亲发觉,差点饱受皮肉之苦,从此,他绝少喝酒。
这些年,他在大上海,通过不赌表哥陈志高的关系,已逐渐从挖下水道,清理河道等等,承包苦力工程,慢慢地进行打围墙,修厂房等轻工活。
当初带去的,十几个同村人,大都分流单干去了,手下尚有几个,已成为他小小的工程施工队里的骨干。
他自己已衣着光鲜,派头十足。这几年大上海混下来,言行举止,很合时尚,举手投足,越发得体。
外貌的先天不足,让他几曾何时自信心丧失,几乎连语言功能也退化。
而如今他已一身名牌,早已是事实上的兄弟们的老大。所以他更加踌躇满志。
这几日强龙成天和不赌一峰兄弟在一起,帮忙照料兄弟订婚的一应事宜。
他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有条不紊,清楚明了。
不仅陈志高等上海来的客人赞不绝口,更是连义乌来的李道平等,不住口的称好。
说年纪轻轻的,已有非凡的管理和组织能力。
连带着表杨一峰,说一峰协调能力强。
笑话不赌老三,远远不及两位拜兄拜弟。
春节快满时,强龙邀请一峰加入他的施工队,一峰思虑再三,没有答应。
这里面有几个原因,谢丽娜热恋中舍不得一峰离开她,是一峰表面上的理由。
而内心深处,一峰心里在想:
"自己与强哥,嘟哥,是从小玩到大的铁杆兄弟,虽说兄弟间有大有小的,但从来都是平起平坐,有时候,还是一峰自己,隐隐在指挥着两位哥哥。
若是进入强哥施工队,从此以后,变成老板与伙计的关系,这是一峰不太心甘情愿的。
另外,一峰始终想有一个,自己说了算的团队或者企业。宁为鸡头,不做牛耳,是一峰一生执着的追求!
还有就是强哥不肯喝酒,和讲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都讲半句的个性,让一峰多多少少感觉有点点不爽。"
一峰心里隐隐觉得,强哥有点变了,至于变在哪?一峰却说不上来,只觉得好象没了儿时那种无话不谈的味道。
这几点,一峰当然只说出表面一条。
强龙聪明人,十分清楚,也就并不强求。
不赌这一年要造房子。强龙的施工队,原本他也有份,并有一定话语权。
从这年起,他留在老家,自然而然地退出施工队。
施工队终于由强龙自个带队,重新进军大上海。
强龙真的如龙入海,开始风生水起。
李一峰这一年,做衣服裤子卖,并从柯桥贩买布料,转手进行倒卖等等,挣一点儿差价,做起了小生意。
谢丽娜只要能和一峰在一起,任由一峰折腾,事实上也毫无主见。
老四回校后,暂时收住心,安心大学生活。在暑假期间,专程去了趟江苏太仓,待了几乎一个月。问遍了太仓县下面,十几个乡镇,却没有半点妹妹的消息。失望至绝,沮丧地返回老家,在暑假后半期,帮三哥造房时做做杂差。
期间,一峰回了趟老家。兄弟几个聚在一起,老四把结果和心中疑惑对一峰讲,一峰也觉茫然。
感叹中国之大,这样漫无目的,真的犹如大海捞针。
老四告诉一峰,台湾的二伯伯和济安公公,都来了信,信中激动心情自不用说,初步定在八月中秋节前,回老家来探亲。
老三不赌,再三要求小峰早点回来,说平时若没事,也可帮忙递砖头,拌沙灰。一峰笑着应承。
中秋节前,一峰回家。到嘟哥快要建好的房子前,见巧巧正忙着在拌粉墙的沙灰。
一峰连忙上前帮忙,边干边问:"怎么?不是说二伯伯他们中秋节前归来吗?人呢?"
巧巧说:"听老四说,台湾那边还有点手续没齐,来不了了,具体什么时候能回,到时再说。“
一峰听了,微觉得失望。就帮巧巧把两小桶沙灰挑上三楼,楼上只不赌一个人在粉墙。
不赌见兄弟挑沙灰上搂,高兴地上前来接,边接边说:
"兄弟,怎么才来啊?刚刚还和巧巧在谈起你呢?"
一峰把肩上担子一放,笑着叫道:
"嘟哥,你是精明过?这两间三层楼的内外墙粉刷,敢情是想你一个人包下?咋不叫几个泥水工来?"
不赌笑着说:"小峰,你不是不知道,农村里造屋,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白帮不付工钿的。现在家家户户,差不多都要造房子,这打墙上梁的大活,自有大师傅包干,至于这粉刷吗?自己吃这行饭的,想想时间来得及,就咱自己两个人干了。"
一峰知道,嘟哥说的并不全面,关键是他自己造房子,绝大部分是大哥,二哥,还有他大伯伯道平的钱,嘟哥总不可能连付师傅的工资,都让他们出。
所以尽量自己夫妻多出出力。
而他自己当时去上海挣得的钱,早已分的分掉,赌的赌掉了。
当下并不说破,笑着问:
"我看巧巧已有些凸肚皮了,日子定下了吗?"
不赌哈哈笑道:"你神仙!两个月不到你都看得出?又来套我的口风啦?"
正在这时,巧巧也挑着两小桶灰上来,不赌忙快步上前接过,说:
"好啦,巧巧,我的好兄弟到啦!这活不用你干了,快一边息着去!"
巧巧在半道上,已听到不赌的笑语,此时,不由得脸起红晕,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不赌说:
"我有那么金贵吗?小峰又不是外人。"
说着,转头对着一峰说:
"小峰,医生讲了,怀孕之人,适当劳动劳动,对胎儿有好处的。再说,还早着呢!"
话一说完,十分自然,倒是落落大方。
一峰忙说:"巧巧,嘟哥说得对,我到家了,这拌沙灰,是我强项,自然用不着你上手,你只须烧菜做饭,管我吃饱。"
巧巧笑着说:"这个自然。"
一峰说:"嗳!巧巧,我看搂下一斩新的"双飞"牌煤气灶搁着,木板当桌,水泥砖作凳的,敢情你们是在这里吃饭啦?"
不赌不等巧巧回答,抢先说道:
"是啊!兄弟,我与巧巧的日子,已定在元旦结婚办酒。你看看,只有三个月零点日子了,连内外墙粉刷都没有搞好,还要上门窗,打灶头,接电灯等等,事情多得一塌糊涂。回爹妈处吃饭,又有几步路,不方便,哪有这里方便啊?可以多干好多活呢!再说,我爹快六十了,这些年老得快,还有姆妈,他两老太辛苦了,我不想让他们太操心。"
巧巧接着说:"是啊!小峰,现在有煤气灶,电饭煲,烧水有热得快,实在是太方便啦!又不用柴草,又出奇的清爽。这不,我这就下去,再加两碗米,电饭煲一插,自个会烧饭。"
一峰笑着说:"巧巧,你当我是饭桶啊?要加两碗米?"
巧巧咯咯笑着,说:"这倒不是。不过我相信,今晚吃饭的人肯定还会有,马上中秋了,回来的人肯定多,等会我姆妈和我婆婆,肯定会带点小菜什么的。再说了,你小峰来了,自然热闹的。"
边说边下楼去。
果然如巧巧所言,不一会儿功夫,又来了两个儿时伙伴,一个泥水工,一个木工。
两个寒喧几句,当即一个粉墙,一个做下手。
不赌并不客气。
楼下巧娘也提着一蓝蔬菜到来,立马加入拌沙灰队伍,大家有说有笑,十分开心。
夜饭时分,老二不抢也从义乌赶到。他代表老大,回家来给爹,还有老大丈人家和老二自己的丈人家,做八月半。
知道兄弟造房,早从街里带得猪舌头,猪大肠,烤鸭等等,六七只熟菜。
老二把月饼和其它礼品分别送达后,就来到新屋,见大伙还正忙碌着,当即也不闲着,从自家拿来电线,插座,灯头,灯泡,从隔壁邻居家,临时搭来电,用150瓦的大灯泡,亮堂堂的照在堂前。
见吃饭的人多,又从邻居家,借了张圆桌板,搁在木板桌上,用手按了按,不平处垫了垫,觉着牢固方满意。
凳子倒不用借,水泥大砖有的是。
等一切准备就绪,巧巧一桌子菜也已铺上摆好。
巧巧见来了这么多人,一电饭煲饭肯定不够,连忙拿来高压锅,倒进米,简单淘洗了一下,放好水,搁在煤气灶上烧,不一会儿,就听到吱吱吱吱的声响。
老二见一切差不多了,就大声招呼地兄弟们,下来吃饭。
等一峰,不赌等全部下楼,洗了手坐定,不赌正愁二哥到了,酒不够时,只见老爹和布法,抬着一大坛子黄酒,大声吆喝着进来。
后面乐呵呵地跟着不赌姆妈小英,也提着一篮子菜。
生的熟的,荤的素的都有。
小英一进屋,就笑哈哈地说:
"二郎官在,这坛子酒,夜里喝喝,恐怕不够。老二,讲在头里,夜里你不准多喝,只能喝5斤噢?!"
老二哈哈笑着,说一坛酒有50斤呢,边说,边喔喔喔地,连连答应娘的指令。
巧娘突见布法进来,十分尴尬。作势站起来,说要回屋里去关鸡,被小英一声叫住:
"做啥啊?亲家妹妹?你是外人啊?坐咚!坐咚!"
不由巧娘分说,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原处。
这边不赌一峰等,除巧巧外,五个人已坐在一面,巧娘边上,空位上正好站着布法。
和寿于是很自然地叫布法落座,自己坐在布法边上,左手边自己老婆小英。
这样一来,无意之中,布法与巧娘坐在堂前上首位,农村里叫"上房头"。大家伙们当时并不留意,也没在意多想。
巧巧全部准备就绪后,于婆婆小英边上坐下,团团圆圆的,正好一桌子人。
新屋堂前,大门还没有安装过。白炽炽的150瓦的灯光,让远远的路人,对屋里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正当大伙喝酒中途,聊天聊得热火朝天时,忽听门外一声:
"亲家婆,这么早的夜饭啊?!喏!喏!喏!看看我带来什么过酒小菜?……"
声音洪亮,有若男子。
大家吓了一跳,齐刹刹往外望去,早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婆,一手拎着一只菜篮,篮里一只陶瓷锅,威风凛凛地,边说边走上堂前,来到廊下门口。
这个不用说,大伙都知道,不是别人,正是布法正宗原配,绰号男人婆,背后人称豆腐捅,当面都叫布法婆的。
就是依红娘,真名无人知。
原来,村里劳作回来的路人,见不赌新屋堂前,灯光剎亮。
远远望见,布法与巧娘端坐上首,一桌子人热闹非凡。
早有好事者,搬长弄短,添油加醋地,到布法婆处搬弄是非。
说什么:"布法,七寡妇,他们两个,上房头坐坐;巧巧,不赌,老酒敬敬!实实在在的,在做长辈了!"
"啊哟!那么热闹的场面,咋独不见你呢?"????等等。
这男人婆一听,哪里还按捺得住?
当即立起身,风风火火地赶去。
可快步走到半道上,心里想:
"不对!我这样兴师动众地赶去,人家却在那里,高高兴兴,团团圆圆坐着喝酒吃饭,其它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我赶到,没来由的大吵大闹?这不成了泼妇?
再说了,刚才小女婿,拎了那么多月饼,还有蹄膀,来做八月半,此刻肯定也在他兄弟处的。
老发飞,老棺材我倒是不怕,可我没儿子,后半辈子,要指望老二这小女婿,养老送终的,他的脸面我可不能不顾,这可不能乱来。"
这样想着,不由得慢下脚步,进而迟疑起来,停步不前。
可转头又想:"这样大众广庭之下,这对狗男女,象模象样的坐在正席上头,官面堂皇的做起长辈,把我这正宗原配,放在哪里?
我可由不得那婆娘,霸了老公,还要抢了名份。这口气,我怎咽得下?"
这婆娘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唉声叹气,一会前行,一会又回转;双手乱抓自己头发,顿脚踏地,却无可奈何。
心想不去,心又不甘,可若赶去,又没由头。
正在进退两难时,迎面走来一人。豆腐桶等到近身一看,是布法堂兄弟,布钢胞弟布铁。
布铁正从田畈归来,把一点田地活了了掉,就回来得夜了些。
见大路上布法堂嫂,没头没脑的在打转,就好奇地上前招呼:
"阿嫂,这么晚了,墨暗隆咚的,在做啥?"
布法婆一见布铁,似见救星。连忙叫声铁叔,把心中为难之事,率性说了。
布铁听了,笑着说:
“阿嫂,这有啥为难的?你若不想过去,当作没有看见,这叫眼不见为净;你若要想过去,随便拎点小菜,就当给他们送下酒菜去!他们会赶你出来吗?”
说完,招呼一声,顾自离去。
布法婆一听,心想:"对呀!这倒是“毛竹爿炖肉,办法真当灵“!要我眼不见为净,可我已看见,这是做不到了,我何不拎一点啥下酒菜去?"
这样想着,猛觉醒:"啊哟!今天煤饼炉饨了一下午的,那只老鸭,早炖得脱皮脱骨了,原本打算给小女儿,小女婿回来吃的,刚才老二回来,说是义乌生意忙,老大,依红等都不回家过中秋。何不趁热拿去?浇浇小女婿的麻油?"
这样一想,当即快步回家,拿来菜篮,把饨得烂熟的老鸭,连锅子放入篮里,提起篮子,小小心心,匆匆忙忙而去。
布法婆的突然到来,给正喝酒聊天起了劲的场面,突地,来了个紧急刹车。
一大圆桌子人,大都乱了套。
同时刹的静了下来。大伙除布法外,全都站了起来。这里面最慌张的是巧娘,只见她怯怯地站起,张口欲言,却手足无措,脸色洁白,不知怎么开口。
最作秀的是布法,他突见自己的男人婆进来,不由得又是窘迫又是恼火,却又不能说什么,索性别转头,假装作不见,跟一峰这堂阿侄打着哈哈……
老二不抢,不赌老三,还有巧巧,都一时反应不过来,老二一声妈还未叫出????
这里面,反应最快的是老二娘小英,只见她立马站起,迎上前去,一边忙忙地,从布法婆处接过篮子,一边拉着布法婆的手,大声笑着说:
"啊哟哟!亲家婆,我正跟老二讲着呢!讲你这个丈母娘,心直口快,菩萨心肠!老来肯定好福气啊!来!来来!快来一块吃,一块吃!"
布法婆哈哈笑着,乘机径直走到布法跟前。
灯光下,肉嘟嘟的一张大脸,对着大伙时,裂着嘴巴笑。
可看着老公布法,却立马拉着脸,说要坐他这个位置。
布法装作刚看到老婆的样子,故作吃惊的问道:
"哟!老太婆什么时候来的?"
巧娘连忙让出位置,边让边怯怯地说:"
大姐,我这边你来坐。"
布法婆听了,夸张地叫道:
"哟哟哟!巧巧妈啊?你也在啊?来帮女婿忙咯?哪有半个主人家,让座的道理啊?"
边说边打着哈哈,不坐巧娘位,立在布法身旁,就是要坐布法的位置。
小英见状,早笑嘻嘻的叫嚷嚷:"来来!亲家公,你坐这里来,今朝正席位,让我们三个老姐妹来坐坐。"
边说,边叫和寿位置往左边让一让,叫布法去坐她的位置,她自己早搬过两节水泥砖,插在和寿与布法坐过的中间。
一边叫巧巧添加碗筷,一边招呼布法婆,巧娘及大伙快坐下,重新开宴。
在农村,一般女人都能喝酒。尤其是农村日子越来越好过后,几乎家家户户,都自酿糯米酒。
这刚酿出来的米酒,既清香,又鲜洁,还有点酸甜。
没有哪个女主人,不想尝鲜的,这样慢慢的,农村妇女,大都会喝酒了。
这时节,晚稻还远没收获,新酒一般很少,但喝酒底子早在。加上黄酒白酒药酒,什么酒都畅足。
此刻,布法婆端起不赌给倒满的一碗黄酒,直接来敬巧娘。
却并不多说,拿碗一碰,一声"干",竟是学着男人样,一口气把一碗黄酒喝下。
也不管巧娘喝或不喝。
巧娘猝不及防。
她正局促不安地坐着,突见大姐居然去敬她,慌忙站起来,双手酒碗一端一碰,也不知说什么好,急急忙忙地,依样把酒喝下,末了用手背一擦嘴角,笑脸中透着惊诧,兴奋,喜悦,慌乱的各种表情,怔怔地站着,一时说不出话。
大家都想不到会来这一出,所以都静静地看事态发展。
一峰见了,连忙带头起哄:
"巧婶好酒量,大妈真豪爽。来呀巧婶,大妈,我先敬您俩一下。等会巧婶,您老可要回敬大妈哟!"
说完,对着她俩一敬,也把酒干了。
这样一来,这略显沉闷,尴尬的场面,被一峰一冲而散。
不抢,不赌等,也各各起来敬酒,场面重新放松,热闹起来。
巧娘在一峰的鼓动下,也满满地回敬了布法婆一碗。
这下好,两个冤家,一对宿敌。
一生中,虽说不争不吵,不打不闹,却是老死从不往来,平时更不招呼的。
这下,竟双双敬来敬去,各各大醉。
又哭又叫,又笑又闹,成了惺惺相惜的姐妹。
世上之大,真的无奇不有。
布法哪料得到,自己一生,最最难分难解的两个女人,这会儿竟成了姐姐长,妹妹短的姐妹?
他惊喜得张大着嘴巴,高兴得红光满面,一个劲儿地与和寿对饮,别提那得意劲!
和寿见了,也替他高兴,知道这个侄兄,一辈子在两个女人处夹缠不清,结果居然象这个中秋前的月亮,不算圆满,却已快大圆了。
和寿高兴之余,忽又想起了丢失的女儿小花花,不由得触景生情,十分难过,暗暗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一桌子欢声笑语的人,忽见和寿一脸悲伤的,大伙一下子全静了下来。
小英夫妻情深,自是知道老公的心事,见状早已流着眼泪,不住地拿手帕在揩。
巧巧娘见了,心有所感,想起自己遭遇,今天终算可以舒了一口气,略喜之下触动伤感处,竟是泪水汹涌,不知是为小英,还是为自己。
女人的泪,是世上最催情的药。
唐巧巧先见婆婆落泪,已是难受,此刻又见苦命的娘,眼泪流得更厉害,哪还忍得住自己?早已稀里哔啦的,不知为何而流的流。
布法婆酒劲已上,正大大嗨嗨的与堂侄一峰,和另外两个年轻人想猜拳的,忽见三个女的都无声地哭得一塌糊涂,她大笑道:
“亲家婆,啥事情稀里糊涂的要哭啊?”
谁知道嘴还张着在笑的,眼泪却早已稀里糊涂的流下了。
相思泪,心已碎。皎皎空中,孤月一轮。正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好时光啊!
一峰见此情此景,知道和寿公触景生情,又想起女儿布花了,不由得也难过地放下酒杯。
老二和老三,虽说不完全知道爹难过妈流泪到底怎么回事,但猜想之下已是明白,一时也十分伤感,停杯不语。
另两位不知何故,其中一个叫李和根,与和寿同辈的,年纪比老二还小,却是老资格,他疑惑地问:
“和寿哥,这过年过节的,团团圆圆这么热闹高兴,你怎么伤心起来了呢?”
布法年纪比这和根大得多了,跟和寿一生至交,此刻已有些明白个中原因,他今天高兴啊,所以他不想这样的气氛。听和根这么说,忙替和寿回答:
“后生哥……”
一想这和根年纪虽小,人是比他后几十年生的,可辈分比自己要大一辈,这样称呼可不行,连忙打住,哈哈而过说:
“这个,那个,这个寿叔兄弟是想女儿小花花了。”
他年纪比和寿还大,却是一辈子的兄弟,可辈分乱不得,所以叫和寿“寿叔兄弟。”
和根对着一峰说:
“小峰,这小花花,不是听说你已经找到了吗?”
一峰尴尬地说:
″那个,那个和根公,我只不过是从一个女孩手里,得到一组奇怪的数字,越来越觉得跟老四象,所以怀疑是寿公公丢失的女儿。到底是不是,我也不敢绝对肯定。“
和根说:“都说你小峰聪明,我看未必呢!”
一峰被说得面孔火辣辣的发烫,不知怎么回答。
和寿听了一峰的话,叹着气说:
“小峰啊!不管怎么说,你总归给我带来希望过,我不怪你,怪只怪我这几个儿子太笨,老四我抱最大希望的,还不是寻找了差不多一年了。”
一峰听了,心里一阵阵的发臊,他想,这事情的起因,都是自己引起的,如今希望好象已在,却偏偏没有办法抓住。这事情放在那,似乎已是副死棋,没办法破解。我李一峰人人都夸聪明,却连这件小事都办不了,要让寿公公小英婆婆空高兴一场不说,反添了烦恼。叫我今后颜面何在?既然我已搭手,我就不信,我破不了这残局!
想到这里,一咬牙腾地站起,大声说道:
“寿公公,我去,我去把小花花找回来!”
第六十一章 月夜惊魂
上回讲到,一峰见和寿夫妇,伤心难过,唐巧巧,巧婶等陪着流泪,不由得热血沸腾,脑门一热,腾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寿公公,这事因我而起,我去,我去寻找小花花,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小花花找回来!“
和寿听了大喜,激动地说:
"小峰,那太好了!只要你肯出面,从此你不要叫我公公,直接叫我寿叔!不管成与不成,你都是我的侄儿。“
要知农村里的老人,对辈分十分在意。
和寿一直来对自己的三儿子,降辈结交一峰强龙一事耿耿于怀。但想想自己,虽说比布法布钢也大一辈,却还不是平辈论交?所以对三儿子的事,也就只开眼闭并不深究。但他自己与一峰之间,这辈分却是不肯乱。
此刻听一峰自告奋勇会去寻小花花,自是激动万分,甘愿自降一级。
一峰见一直很注重辈分的和寿,当众亲口许诺只须叫他寿叔,这是对他与不赌结拜一事的最权威的认可。
一直以来,他始终对小时候结拜的事念念不忘,总觉得被别人当作是小孩办家家,闹着玩。曾多次暗示强龙,别忘了大香樟树上三兄弟拉勾的承诺。
一峰此刻根本没有条件提重办结拜酒的话,几次嘴已张开却硬的咽下去。
此刻见寿公公亲口宣布,真是激动不已,看了不赌一眼,后者也兴奋之极。
一峰端起酒碗,兴奋地说:
“好!寿叔,我一定把小花花找回来!”
说完,一饮而尽。
老二也激动地对一峰说:
"小峰,你去寻找,最好不过!费用不用你担心。我们在义乌那边,这小商品生意,是做得越来越顺当,越来越红火。你说,要带多少钞票去?我明天立马回义乌,从邮局给你汇过来。"
老三也说:"兄弟,若是先凑个三五千,巧巧现在就有。你尽管放心。"
和寿说:
″小峰,不要顾虑结果,就算找不到,也毫无关系。"
说到这里,动情地说:"小峰哪!你知道,不要说我四个儿子,只老四文化高,但比起头脑灵活,四个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呀!现在,既然你出面了,叔是真的感激啊!
在场的人见一峰主动提出去寻找布花,都非常高兴。一个劲儿地吹捧一峰。
吹捧得一峰象要开赴前线的勇士一般,顿时豪情万丈。
和寿当即问:"小峰,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是否过了中秋?"
一峰听声知意,知道寿叔最好他立马动身,于是笑着说:
"寿叔,既然决定去寻找,我便明天一早出发!"
和寿听了大喜,当即叫老二,老三,小英,立即去筹钱。
不一会儿,三人各从家里拿来钱,都10元币,全部6千多。
巧巧还拿来一只八成新的藏青色挎包,对一峰说是你嘟哥用过的。手里还套着几根皮筋,把钱1千一扎,用皮筯紧紧扎好。
一峰想了想,说:"我也不知要多少费用,先拿3千,若够了最好,不够的话,我再会跟老二,嘟哥联系。"
老二快言快语,说:"小峰,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我把义乌大伯伯家的电话号码写给你。"
边说边把空香烟盒纸摊开,接过一峰递来的笔,写下电话号码,递给一峰。
一峰此刻下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上身穿白色短袖衫,十分英俊健美。
他见八点多了,就把钱分别直插进牛仔裤的两个后袋和边袋,拎起放在一边自己的那只包,挎上巧巧给的挎包,辞别大伙,回家去见妈。
不说不赌这边布法三个,及大伙如何这般高兴,单说一峰回家去看娘亲。
他来到自家后门口,见屋内灯光还亮着,就一边敲门一边喊:"线线!小妺!"
屋里传来一峰小妹一线,带着哭腔,惊喜的声音:
"五哥哥,你回来啦?"边说边打开后门,哭道:
″五哥,姆妈毛病又犯了,不肯吃药片,又吐掉了,我求她,她骂我。"
一峰走进低矮,昏黄灯光的家,见墙角娘亲,正一只手拿着鸡毛掸子,一只手遥空乱指,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做什么。
一峰见了,心中一阵酸楚,非常难过。
他知道娘的老毛病又犯了。但见她披头散发,两眼无神,喉咙沙哑,却精神亢奋????
一峰知道,这情形,娘亲是刚发作不久,心智一时清一时浑。
若此刻,把起镇定作用的,奋乃静西药,加量服下,让娘沉睡一天一夜,自会慢慢苏醒。然后喝点米汤,增点营养,要不了几天,就可回复正常。
一峰更清楚,此时的娘亲,已经绝不肯主动服药,需在她一时清醒之机,哄她服下,若服下之时,正好又浑了,往往要把药片因苦吐出,从而前功尽弃。
此刻一峰妹妹一线,正是如此。
她刚刚哄求娘亲,把药服下,娘忽然浑了,就把药吐掉,如此已反复两次。
一线正急得在哭,突听五哥回家,自然是又悲又喜。
一峰连忙放下两只包,上前用手轻轻地把鸡毛掸子拿掉。双手扶住娘亲两肩,两眼看着她,见娘眼睛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连忙使劲大声叫唤:
“姆妈!姆妈!"
声音悲苦,有若催泪。
一峰妈一个激凌,神志一清,看着一峰,沙哑而茫然地问:"小峰啊?"
"嗳!姆妈,我小峰!我小峰!"
"你回来啊?!"
"嗳!嗳!我回来!我回来了!"
一峰一边大声应着,一边拿眼睛一扫妹妹。
一线早把四颗药片递给五哥,同时端着盛有温开水的杯。
一峰接过药片,又飞快地从药瓶子里,再倒出四颗,合并在左手心,要递上娘亲口边。
他娘含糊地说:"四颗够了。"
兄妹俩对望一眼,一峰忙说:"哦!哦!四颗,就四颗。"
作势把药片往瓶里倒回,然后抬高了手,右手托住娘的后脑勺,左手把八颗药片,一下按入娘亲的口中。
就在娘摇头摆脑,说苦时,快速地从妹手中接过茶杯,硬是把温开水灌进娘亲嘴里,一口,两口,逼着让她喝下四五口水,确定无疑娘口中已无药片时,才知大功告成,放下心来。
一线见灌药成功,含泪地笑了。
兄妹俩知道,药力马上会上,也就不去理会娘,两个顾自聊天。
没多久,见娘果然静了下来,兄妹俩连忙扶娘上楼,服待她睡好。
一峰上楼时,果然不见自己平时睡觉的那张古董旧床,心里想:"看来今晚只有睡在楼板上了。"
兄妹俩见娘已然平静睡去,就双双下楼。
一线重新为五哥烧了开水,泡了茶。兄妹俩坐着聊天。一峰把夜饭时分,巧婶和布法,大妈间的事,讲给妹妹听。
一线为巧巧,巧娘感到高兴。
当知道五哥主动提出,天一亮就出发,要去寻找儿时伙伴小花花时,一线更加高兴,鼓励和相信五哥,一定会成功。
兄妹俩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夜已很深。
一峰一看自己新手表,说:"哟!线线,十二点四十多了,明天一早要走的,只有三四个钟头好睡了。线线,破花??有没有?垫搂板里才好睡。"
一线笑着说:"哪里有啊!五哥真会享受过,草席垫垫,将就一下吧!"
一峰说:"小妹,这么迟了,我看不如这样,你笋子干菜下榨面,烧两张,我老酒喝一瓶,你我夜点心吃过,就一点多了。干脆点心吃了,我直接出发。"
一线当然听五哥的。
等一峰榨面过酒,酒喝了,面吃过,姊妹一线也刚吃好。
一峰从自己的包中,整理出一套洗换衣,放进巧巧给的挎包里;拿出自己的三百元的钞票,给妹妹留下;并把八月半的礼品交给妹妹;又飞快地给谢丽娜写了封信,叫妹妹天亮到村里小店代收寄信点寄出。
一切安排妥当,就嘱咐妹妹,一定要耐心地,好生照顾好娘亲。
看看时间,快后半夜两点,就辞别妹妹,挎起挎包,开出后门,踏着清凉的月光,往村外走去。
一峰走在村口大道上,农历八月十三四的月亮,皎白得似乎透明,一直跟在一峰脑后。
大地上,好像到处有叽叽喳喳的,不知名的虫在鸣叫,而走到近前,却又没有了声响;一两下凄厉的猫头鹰叫声,让中秋前的明月夜,更是说不出的寂静!
远处的车骑山,在月光下,显得朦朦胧胧。一阵风吹过,凉爽中有些寒意。
一峰兴冲冲地走着。
他知道,最近的钓鱼潭渡口,和稍远的白沙渡口,那摆渡的船老大,此刻肯定睡在船上。
白沙的船老大不熟,钓鱼潭的船老大认识。
于是,就决定从钓鱼潭过渡。
反正时间有的是,无论从哪里过,到三界也不会超过四点,与其到那里等,还不如慢慢腾腾,比如散步。怕就怕,渡船碰巧在对岸,这样的话,半夜三更喊起来,倒是汗毛凛凛的。
等一峰慢悠悠的来到钓鱼潭渡口,正是不巧,被一峰担心到了,渡船正在对岸。
这下一峰泄了气。借着月光一看手表,只有两点十多分,一峰心想:
"如果不破开喉咙喊船老大,就意味着要坐在这岸边等,等到那对岸正好有人要夜渡,否则,两条路,一,坐等天亮;二,去白沙渡口。
但既便去白沙渡口,万一渡船也在三界老街那边呢?"
这么一想,一峰只好沮丧地,来来回回地,在钓鱼潭岸边徘徊。
心里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破开喉咙叫?还是耐心等?或是绕道白沙?
正当一峰茫然不知所措时,忽然,岸边上面,马路边的村里,传来狂乱的狗叫声。
一刹那,马路边上不大的村子里,估计有十多只狗,此起彼伏地狂叫着,似乎在追逐什么人?
让一峰凛凛然,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正在一峰提神抬头,往马路上张望之际,突见马路上一个黑影,飞速地往渡口,一峰这边扑来。
一峰大吃一惊,心想,这半夜三更的,什么人?难道是飞贼?或是采花大盗?"
还未等一峰想明白,那黑影已“嗖!——”,又掠近十几米,动作之快,令一峰咋舌!
"谁!?什么人?!"
一峰怕这黑影速度太快,冲撞到自己,连忙叉开马步,远远地对着他,大喝一声。
喊声刚落,那黑影就已到眼前,突地止步,竟是毫不气喘,更无惊慌神色。
只见他在一峰跟前立定,背着月光,一峰看到一双眼睛,就算在朦胧的月光下,仍是炯炯有神;体态有如拜兄不赌,却比不赌更显精神抖擞,英武逼人。
只见他也背着一挎包,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真的身手不凡,威武无比。
一峰见了,十分震惊,心里想:"这江之东面,难道还有这么年轻,比我嘟哥还要英勇神武的人物?我怎会毫无听说?"
正当一峰还在惊异不定时,这英俊的青年,盯视着一峰,语气短促,连珠似的地问:
"你是李一峰,李小峰吗?渡船怎么这么不巧?竟会在对岸?你叫了吗?"
也不等一峰回答,即双手合拢,就着嘴巴,大声疾呼:
"船老大!快渡船!我有急事!"
声音中气十足,远远地传了出去,估计三四里外都能听见。
还未等对岸回音,一峰也还来不及回答,只听见刚才那群狗,又在乱叫起来,而且也是往这个方向而来。
很显然,这个青年,后面有人追来,而且不至三五人。
果然,还未等一峰问话,这青年急促地说:
"小峰,来不及解释了,后面有十几个仇家追来,正好,你也有一挎包,快!拿着,把你包给我,快!等会,你在对岸牛头山下,岸边的那水泥大坝上等我!"
一峰惊诧这青年,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而不知为什么,一峰听他这么说,却好像是早已熟悉的老朋友,竟毫无顾忌地,想都不想,把自己的挎包,与这个青年的包对换。只觉挎包稍有点份量,估摸着也就五六斤的样子。
与此同时,马路边上,十几条黑影,吵闹着飞扑下来。同时有人大声叫道:
"臭小子,看你往哪里逃?还不乖乖地站住,大爷们饶你一条腿不断!"
来的,不仅人多,而且还夹带着家伙。
一峰正不知咋办,忽听这青年一声轻吼:"记住,对面大坝见!"
又听一声轻言:"得罪!"
未等一峰反应过来,突听一声大吼:
"好小子,原来你们是一个村的,哼哼,想拦我下来?哈哈!没这么容易!"
说完,作势一个虎扑,往一峰面前一晃,脚下一勾一扫,一个扫趟腿,把一峰仰天扫倒。
然后,哈哈大笑,在十几条大汉近前的一刹那,几个跳跃,纵身一跃,扑通,跳进曹娥江????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怎么回事?
等追来几个,围上来一看,大都认识,都是一峰老家,那谢家的自然村旁边和附近山村里的,几个出名的赌棍。内中居然还有不抢老二和不赌老三。
不赌兄弟俩见到一峰,不由得大奇,不赌问:"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峰早已站起身,掸了掸屁股,重新背好挎包。把自己没处睡,干脆半夜出发的事,简单地跟不赌俩解释了一下。
说完急忙来到江边,见黑茫茫的江面上,水气腾腾,烟雾缭绕,却哪里还有那青年的踪影?
一峰回过头问老二:"二哥,怎么回事?"老二也说不上来。
旁边这些大汉,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堆,一峰总算听出大慨。
知道那青年,今晚只身前去李家岙村上面的,谢家赌窝,一峰的堂叔,布龙家推牌九。结果被他出老千,赢了两万多钞票去。
等大伙察觉后,要他把赢得的钱还出来。谁知道这青年,有武艺,被他打倒了五六个人后,拿了钱逃出。大家十几个人,沿着他逃的路线,依王路追到李家岙,又一路追到钓鱼潭。
追至李家岙时,。见到老书记布法家灯光还亮着,正巧老二还没睡,就承他热心,一块追来。
知道老二兄弟不赌老三有武艺,就来请求老三助阵,结果老三因为在造屋,太劳累,已经睡下了,被老二仗义,叫起就来。
一峰听了,将信将疑。心想:"这青年,若是单凭身手,与嘟哥比,嘟哥可能要胜一筹,但若论机智,沉稳,处事狠,准,行动果断等,却恐远胜嘟哥。他俩若是单打独斗,开始嘟哥或占上风,时间一长,必不是他对手。想不到我们三界这边,竟然有这般英雄人物?单凭这大胆换包的气度,纵身跳江的果敢,换作我小峰,也是不及万一。今晚我竟能遇到这般英雄人物,真的让人激动!"接着想:"这青年,与我约定大坝上见,初次见面,即如此信任我,这等胸襟,自值得我李一峰倾心一交。"
想到这里,不由得神情激动。
这时,对岸的船老大,听到这边,有那么多人,这么吵闹,以为来了大生意,早已把船撑拢来。
后见只有一峰一个人要摆渡过去,心里就十分不愿。就把船停在岸边,自己上岸,饶有兴致地听着这群人,讲刚才的事。
议论着这跳下江去的人,到底会是哪里人?会不会淹死?听口音和对地理环境的熟悉,大家都认定,这人定是住江对面一带的,至于跳江会不会有事?大伙都知道,那是忋人忧天。
船老大与一峰认熟悉,一峰说要摆渡过去,一旁的不赌先给了船钿,而且一出手,就给了10元。一峰与不赌相拥一抱,跳上船头,对老二招招手,让他兄弟俩早点回去。
船老大见一峰的朋友这么大方,倒不好意思起来,于是高兴地,卖力地,把一峰往对岸送去。
这边追来的十几条大汉,心有不甘地沿着江边,往下游走了一段路,又派出两个人,沿江下去查。那两人,走了没多远,生怕那青年突然窜出水面,他有武艺的,自己这边,又防不胜防,不敢再下去,就跑回。
大伙见那人,在这秋凉时分,半夜三更的,竟敢和身背着包往江里跳,单凭这一勇气,已令人胆寒。所以大伙围在一起,恨恨不平,却也没有办法。
有几个实在气不过,捡起石块,胡乱地往江心乱掷,解解恨气。最终,只有无奈地离去。
一峰站在船头,远远看着这群人影,心里暗暗发笑,不由得十分兴奋。回想起刚才一幕,真的又是惊奇,又是紧张,又是刺激。他想到自已与他并不相识,就已如此肝胆相照,意气相投!突觉全身热血沸腾,真想立马就赶到那大坝上。所以不等船靠岸,早把挎包往背上紧了紧,纵身跃上岸。
上得岸边堤坝,大步流星地往大坝方向赶去。
此时,一峰见月已西沉,天空竟灰蒙蒙起来,似乎就要亮开。让一峰不觉联想起“斜月沉沉藏海雾”的诗句来。脚下不停,一直沿着岸边堤坝,朝着北面不远处的牛头山,大步而行。
很快,绕过江边小山脚,那临江凸出的大坝,已隐隐约约可见。快走几步,果见有一点黑影,正在一览无遗的大坝上方。
一峰见了,莫名地一阵激动,精神为之一振,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