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吴商生气了
我在吴商眼里或许无异于他养的宠物——反抗无效,拒绝无效,说谎也无效。
“你是不是紫微大帝变的,如此不讲道理。”我欲起身,“你未婚妻在外面,你却在屋里调戏我,是想让她放蛊咬死我,还是想让我用剑劈死你。”
“紫微大帝……”他皱起眉,忽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你说他不讲道理?”
“我说你不讲道理。”我想抽回手,却被他结结实实地攥着。一种奇怪的压迫感从他的方向传过来,他好像因为我这几句话又生气了,不言不语变着法地禁锢我。“吴商……”我尽力抽回手,“你……你弄疼我了……”
他忽然吻住我,让我惊讶到措手不及。小白倒吸一口凉气,大约也觉得太扎眼,“噌”地站起来转过身去。
“吴商!”我别过脸,“你干什么!”我不敢叫太大声,因为雷媛还在外面我不能让她听见,这根本没办法同她解释,如此行径已经不是私情不私情的问题,而是婚外情的犯罪!我用力推吴商:“吴商!”“吴靖云!”“夫妻之外皆为淫邪,你修道法怎么能犯戒!”
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挣扎,侧头将脸埋在我颈侧,毫无顾忌地吻着我耳根,起先他抓着我的手腕,后来干脆松开那只手,撑在我头旁边。另一只手更是放肆地抓握揉捏,完全没有避讳白宣翊的意思。
“吴商你别这样。”我不敢喊也不敢叫,只能小声提醒他,“吴商我不是你的,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家。”
可我越这样说他越疯狂,直到他“咔”一声扯坏了我的真丝睡裤,我才觉得他不是吓唬我,也不是开玩笑。
“吴商!”
“闭嘴。”他在我耳边低吼,“想你的紫微大帝。”说完他不顾我是否为了他不敢大声尖叫,深深地吻住我。
我用力拍打,恐惧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想让他冷静下来,不管是因为自己的爱情身不由己还是愤恨这里延续多年的规矩,我都想提醒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这样做,这只会伤害所有的人。所以我一直在拍他而不是推开他。我也害怕,真怕他对我做什么,因为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过。
“吴商。”我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别这样,求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很烫,似乎满心满脑都想着要把我怎样,但最终还是在我带着抽泣的呼唤中冷静下来。我感觉到他在发抖,他好像特别生气,但我依旧愿意相信他不是故意要这样对我,因为他不是这样的人。
如我所信,他缓缓叹了口气,起身放下床幕,又躺下来将我搂进怀里。我很感激没有放置我不管,没有让我一个人面对他几近犯罪的行为,虽然他刚才那架势当真很可怕,但至少他不是真的要怎样我。
“你爱谢询。”他突然说。
我悄悄擦去眼泪:“爱。”
“心里没有别的男人。”
“没有。”我想说我永远也不会爱上谢询以外的人,因为他太坏、太温柔。即使他只是因为珠儿才在意我,我虽然会怨,但仍然愿意承受这样的悲剧。
“丁灵。”吴商将我的脸转向他,“你可懂我。”
“懂。”我知道他很无奈,他不想娶雷婵,或许他现在也不想娶雷媛了,或许他本来就没想结婚,又或许他只是逃避,再或者他根本就是个渣男。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强加给你的,越想挣脱开。
他闭上眼,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丁灵……”
我捧起他的脸:“会好的,都会好的。”
他攥着我手腕将我双手扣在我头两侧:“丁灵……”他吻着我耳廓、颈侧、肩头……这力道,这方式……像极了谢询!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的痛苦和无奈,他的身不由己和无能为力,似乎都被他埋藏在崇山峻岭之间,似乎都与这无上的大自然融为一体。我想问一问他想要什么,若有机会逃,是否愿意离开这远古一般的世界,可身上的他让我的心也乱了,仿佛不是他,仿佛是我的询接了冥府的命令,非要放弃自己,非要离开我。
我闭上眼静静地回忆着谢询,他是冷的,吴商是热的;他若亲吻必是赤裸相对、肌肤相亲、负距离接触,吴商不会,他大概就是发泄顺便占我便宜;谢询在这些事上从不缺少耐心,他总是把我当成战场,非要将他的才华尽数炫耀才肯罢休,吴商……吴商最后躲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被他吓得不轻,躲在床帏里心疼我的真丝睡裤。怀里的人很烫,好像发起烧来……我想下床给他倒杯水,可是他搂着我,死也不撒手的架势,我想算了,谁让他长得好看,搂着就搂着吧,我也算不上吃亏,就当也占了他的便宜好了……最近心理素质越发的惊人,混迹江湖,还真得豁得出去。寄人篱下的我竟这般没有底线,什么都允他做……算了算了,反正以后离开这里再也不会见面,权当交住宿费还不行吗。
“哎。”小白在外面叫了一声。
“嗯。”我应声回答。
“你们有没有怎样。”他听上去不太高兴。
“没有。”我也很不高兴,他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就这么没本事反抗,搞不定吴商吗?那我还要不要混凛江了。
“雷家不好惹,你们别走太近。”
我知道小白是担心我,但有些事,尤其是吴商的心思,我根本摸不准。
“还有。”小白并没急着说下去,而是顿了顿才小心地问,“吴商睡了?”
“睡了。”
“你惹到他了。”小白叹了口气,“他刚才在生气,我听得出来。”
“我也听得出来。”我垂眼看着怀里的人,这一刻他显得那样柔弱。
“他从小发很大脾气以后就会发烧,非要烧到四十度,睡死过去才算解气。你不用管他,给他喝足够多的水他自然就退烧了。他心思深,你对他还是慎重一些。”小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沉闷,我知道,他这是要我和吴商一再保持距离,大约吴家也好、雷家也好,都比白家还要复杂。
“我尽量。”我说,“谢谢你。”
“你说你哪里好?身材没人家二姑娘火辣,性格没人家大姑娘稳重,还有男人,又不是处……”小白叹了口气,“我去对付外面那个女人吧,但愿她别对我下蛊。”
我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心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迷惑性比较强吧,我自己也纳闷吴商这样的人,闲的没事喜欢我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惊雷
快中午的时候白家来人叫小白回去一趟,小白让我照顾好吴商,说不用给他吃药,只多喝水就能扛过去。他让临颂留下来给我们做饭,千香说要等着吴商醒过来。我起先没觉得怎样,可小白才走我心里就不踏实了,在吴商床边溜达来溜达去,他始终烧着,没有专业大夫在,我真怕出事。
“哎。”床上的吴商突然叫我,“你走来走去的,心里有事?”他声音很轻,显然因为发烧所以身体极度不适。
见他醒了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小白走了,我怕你烧太高我应付不来。”
吴商闭上眼:“没事,一会儿就好。”他沉静了一会儿,缓缓张开眼,又缓缓抬起手来,最后缓缓把手伸向我领口,认真而缓慢地解开我领口的扣子,“你该换药了。”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你都这样了还管我。”我拨开他的手,“等你好了再说。”
“再换一次药,明天……活蹦乱跳。”他努力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去取药,柜子右上角的托盘。”
我很为难,不取药怕他生气,去取又怕他歪倒。
他见我这般迟疑,吃力地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单,准备下床。我赶忙把他按在床头,一溜烟跑到窗边墙柜那里拿了托盘。不知是离他太近被他影响得也升了体温,还是窗外又有什么邪祟潜藏,窗口处似乎有一股邪冷的风跃跃欲试。
我顾不得那么多,拿了托盘回到窗边:“药里放了什么?”放下托盘我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刀伤就算再浅也要一两个礼拜,就是十几天。为什么你的药三天就见效。”
吴商看着我,饶有兴致地把脸凑到我面前:“好奇?”只是那双邪魅的眼今日少了飞扬。
“我知道有些配方是秘传,不能……”
“嫁给我,我告诉你。”他抓住我手臂一用力,侧身将我带上床压在身下,满满的套路,满满的算计。
我先是担心床边的托盘,后又担心手里的茶杯。不过还好,这两样东西都没事。我松了口气,把手里的水推到他嘴边,自己别过脸:“你高烧不退,还是老实一些。”
他从我手中拿走那杯水一饮而尽,将水杯放进托盘,又把那托盘放在床边椅子上:“我有的是时间磨你的耐心,丁灵,只要在我凛江一天,你就算死,也是我说了算。”他话虽然狠绝,但说话的方式一点杀伤性都没有,再加上疲累的眼神和失了光泽的头发,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行行行,你说了算。”我拼命点头,“你赶紧躺下,都快烧成铁板马上就能烤鱿鱼了,竟然还在这儿耍威风。”我把他推回床上躺着,“等你退了烧,我伤好了,咱们俩可劲折腾啊!”说完我下了床。
还未踩到地板,窗外忽然狂风大作,紧跟着一声惊雷,“咔啦”一声巨响,浅紫色的闪电划过窗口,打在吴商窗下的一棵樟树顶上。电光石火之间,一缕阴阴的邪风飘过窗口,我麻溜往吴商的方向退回去,腿刚挨着床边就被他一把拉回床上,抖开夏凉被将我蒙在被子里。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后背和肩膀经他这样一番“折磨”又疼起来:“吴商……”我钻出被窝,吴商撑在床边,警惕的目光盯着窗外。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如果他是个古时候的男子,有着无常那样一头长发,这样歪在床畔的造型也会很迷人。不过我很快就回过神来,因为眼下容不得我发呆。
听见我叫他,吴商只是柔声道:“躺下。”
“发生什么事了。”“了”字还没完全出口,又是一声雷鸣伴着一道闪电打在那棵樟树上。我赶紧乖乖躺好,用被子蒙住头。“吴商,千香和临颂不会有事吧?”我躲在被子里问,“他们两个还在厨房。”
“不会。”吴商翻身躺回到我身边,将我连带薄被一起搂进他滚烫的怀里。
我把夏凉被盖在他身上:“你也盖上,要是能出一些汗退一退烧就好了。”
“别乱动。”吴商放下床幕,“我在,别怕。”他这四个字与他说话的气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别说我不信,估计七八岁的小孩也不会相信此刻的他能保护谁。
“我不怕打雷。”语毕又是一声炸雷响,雷声奇大,比那日星主说摇光要受雷刑的声音还要猛烈突兀,我听得浑身一震,往床内侧躲了躲。
吴商躺在外侧,他虽然发着烧显得有些疲累,但并没因为身体不适而放松警惕。我在被子里感受到他的手指正在动,不知是在掐指算着什么,还是准备好捏诀念咒。不过他动作停下后明显松了口气,我露出半个头偷窥他,他闭着眼,样子很悠哉,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担心,和躲在被子里因为雷声而战战兢兢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会把屋子给劈开吧……”我隔着床幕往外看,天有些阴,刚还在窗外的太阳因为这几声惊雷已然不知躲进了哪座山。天空中浓云密布,而且云脚很低,那些闪电隐现在云层里。
又一道绝亮的闪电划破天际,惊乍的雷落在树顶,我仔细地看着:“这是要历劫啊……”
吴商把盖着我的被子往上提,又一次将我蒙起来:“听话,盖好,”他缓了半晌才接着说,“这几道雷过去,我便放你出来。”
我不知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我藏在被子里,不过他既然这样做,一定是为我好。正这样想,忽然阴风阵阵吹进房间,我下意识地紧绷身体,吴商突然紧紧地搂住我,不容我挪动分毫。阴风极冷,而且风力极大,我的被子被吹起一个角,我伸手去拉,顺便将被子盖在了吴商身上。这样一来,我的脚就露在了外面。
风很凉,我本能地把腿往回缩,刚要缩进被子,忽然有一只毛茸茸极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腕子,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大叫一声躲进吴商怀里。几乎是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极阴冷的气息从吴商身体里散发出来,彻骨的寒如同忘川的水……随着这霸道的阴气迸发,那只抓着我脚腕子的手刹那间便松开了,屋内依旧是阴风阵阵,直到吴商的体温逐渐又烫起来,那些阴寒之气才消失。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树叶晃动中我听见“咔”地一响,很微弱,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我想起身问问吴商发生了什么事,抬眼见自己手里攥着雪白的衣裳,我不记得吴商穿着的白色衣服是这种手感,仔细回想他好像穿的薄薄的麻布,而我手里攥着的布料是不是比麻布要细?是罗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主意好
我真想站起来揍吴商两巴掌:您老人家这么说不就等于在挑衅她雷媛,说她养蛊的技术不好吗!说就说吧你还捎上我,我真是气死以后又气得复活的节奏。
小白把人请出去后带上了房门,我抱着胳膊坐在床边生气:“吴商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先是拒绝人家,又恶语相伤,最后还嘲笑人家养蛊的技术不好。你是不是想让我客死异乡?”
千香端了热水进屋,吴商帮我解了衣服拆了纱布,用帕子沾了热水,擦去我后背上的旧药。千香伏在床边:“吴商哥哥……”
“话虽重但不得不说清楚。”吴商淡淡地说,“等你长大就懂了。”
“我要回家。”我趴在床上,“这伤医院也能治,我要回家。”
吴商不说话,千香却在一旁笑:“姐姐你是害羞了?”
“我害什么羞,我这是害怕!”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对吴商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包括我之前跟你说的事,要借的东西,我得回去。”
吴商依旧不说话,他静静地把那些冰凉的药膏涂在我伤口上,又用新的纱布缠好,直到完成所有的工序,才把我从床上拎起来。我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看也不看地把帕子丢进水盆里,越过我躺回床上。我见他面色有所好转,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退下来许多,但还是烧着,当真让人不放心。
千香大概觉得屋内的气氛太过凝重,说出去透透气,然后便悄无声息地溜走了。我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吴商,他不说话,也不看我,我心里实在没底,只好就那样坐着。
半晌,吴商摊开手臂:“过来。”
我踌躇良久,想跟他讲清楚,后来觉得自己多余,他那么精明,比谁不清楚那些话就是用来逃婚的。这个人也真是,当人家是妹妹……是妹妹你干嘛还答应别人要结婚,现在怕了……真是渣男。唉,我应该去劝劝雷媛,说这一生没遇见过几个渣男呀,不就是长得好看地位特殊嘛,又不能当饭吃。叹了口气我最终还是乖乖躺在他手臂上:“吴商。”
“我知道。”他说完将我搂进怀里,“等我睡醒,回答你。”他说完捏诀念咒,一道金色的光从他指尖流泻开去往一直向外扩散,到桌边,到墙角,到房间外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做了一层结界,把我和他困在这里,然后便沉沉地睡了。我在他怀里想着他对雷媛说的话,压力很大,我希望他是烧糊涂了乱讲,可这样等着他醒来真是煎熬。他舒舒服服、踏踏实实地睡了,我还要想着怎么跟人解释。解释……解释个鬼啊,雷媛不给我下蛊整死我也要用刀劈死我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吴商不知去向何方,我一个人在屋里。这种感觉……不高兴。起来洗漱完毕,刚拿起梳子吴商便端着早餐进了屋:“醒了?”
我不理他,坐在桌边自己梳着头发。他见我不说话,坐下来耐心地看着我。我装作看不见,非要跟他怄气。气着气着又觉得自己生气的理由不对,我应该跟他计较昨天的事,而不是计较为什么我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今日翠翠不在,我去做早饭,不知道你会醒这么早。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是我不对。”吴商从我手中拿过梳子,将我的头发一点点梳起来。我则在心里暗骂他鬼精得什么都知道。
“既是我不对,便答应你一件事。”他帮我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坐到我面前等着我说话。
“当真?”我开心的要命。
“当真。”
“我要三十件睡衣,还要其他凉快的新衣服。”这件事我从前天就开始惦记了,“你每天东扯一下西扯一下,都坏掉了。我要凉快的,舒服的,南方北方都能穿的,各种各样的,好看的,不容易撕碎的。”
“好。”他回答的很干脆,让我有些惊诧。
“三十件很贵的!我不要地摊儿货,要那种棉质的,穿起来很舒服的那种!而且那天你把我真丝的睡裤撕坏了,赔给我。三条。不能算在那三十件里。”
“好。”
“你不再想想嘛?”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家伙一定不知道现在都睡衣什么价格,三十件……好大一笔花销!以正常劳动人民的生产能力和经营成本,大概是一两个月的收成,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答应。
“多思无益。”吴商很从容,从他的神色里我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脑中闪过一抹倩影,我突然想起昨日他对雷媛说的那些话。那些话我原本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向来胡说八道惯了,或许他确实不喜欢雷媛,就是借机推掉那婚事。又或者他恐婚,害怕面对两个女人,尤其雷婵喜欢的还是从小和他长大的小白。退一万步,他当时还发着烧糊里糊涂的,我就没觉得那些话是认真说出口的。可是现在回想觉得他只当我是个借口,但其他人肯定不这么想。小白自然是知道我要回家去,可千香和雷媛不知道,尤其是雷媛,她必然是当真的!
“还有一件事!”我脱口而出。
“就一件事,我已经答应你了。”吴商的话不容置疑。
我只好苦苦哀求:“还有一件事,吴商,再多一件事。你昨天说……”
“先吃饭。”吴商转身面对着桌上的菜:“你尝一尝。”
我瞪着他:“吴商!”
“你每天至少喊我二十声,从早到晚,不算天黑以后。”吴商边说边勾起唇角,他转过脸来看我,“现在睡醒了看不到我还会生气。”
“是。”
“你要走,伤好以后尽管走,想我,再回来。”
“鬼才回来。”我转过身闷头吃饭,“我是觉得,二姑娘肯定被你昨天的话给伤了,可是她不会恨你,只会恨我。”
“她不恨你你怎么能乖乖躲在我身边。”吴商单手撑头,看着我吃饭,“原以为你怕鬼,后来发现你真正害怕的竟然是人。”
“废话,鬼怪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命,谁知道人惦记着我的什么。”我一边吃一边明嘲暗讽,“就比如说,你把我当借口拒人婚事,实际上竟然只是想让我陪着你。放着寨子里百姓不管来管我这么一个外人,你说你是不是闲得难受。怎么,就因为把我救活了,就想把我当做标本来展现你的医术高超?”
吴商听我这么说渐渐皱起眉来:“这主意真好,做成标本……”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不会遇险
身后一股凛冽的阴风,紧跟着一只硬邦邦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臂:“姑娘,您这用鞭子的技术……可真差。”董刈冷漠的音调在我头顶响起,“这么笨,紫微大帝喜欢你什么……”
“喜欢我笨!”落地后后我甩开他的手,“我怎么知道那棵树离我多远,我又不是红外线传感器。”
董刈皱了一下眉:“什么气?”
“哎呀,你不懂。高科技现代化产品。”我朝他拱了拱手,“多谢大侠相救!”
董刈和我落在一块平坦的地方,吴商过来的时候倒是悠哉,他一出现董刈就消失不见了,我等他走到我身边:“你不跟他说声谢谢吗?”我问,“就这么让他走了?”
吴商轻笑一声:“谢他?他不用呆在冥府里受刑还没谢我。”
说着他继续往山下走。
“避水珠是他告诉你的?”
“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
“看书。”
“吴商!等等我!”此处台阶平缓,我见没有陡阶赶紧疾走两步去追他,“你要是再把我扔下我就让董刈带我走。”
话音落时吴商忽然停下来,我并无准备,他停我进,在他后背上撞了个实在。刚想抬头埋怨他停下来也不说一声,却见他正用严肃微嗔的目光审视着我。
阳光渐渐露出眉角。山风吹过,青草在风中摇曳,唱着婉转的歌。在这样潮热的气候中,有这样一缕凉爽拂过,我额前的发微有些躁动。我知道我的言论又把他激怒了,这人总是在我摸不到的点上生气,如翠翠所言,少爷的脾气多少还是有些古怪的。
他的短发长了不少,微微挡住了额头。风一吹,那坚硬的发便略显不满地歪一歪身子,露出他饱满的额头。他五官精致,那双眼睛如深潭莫测。在这样的青山绿水间他长身而立,仿佛也成了一道景色。我有些走神,前一秒还担心他生气,后一秒竟被他这般模样吸引了。
吴商捏起我的下巴:“再说一次。”他最近总是这样对我,说不上来是霸道还是愤怒,但这样的亲密又难以抗拒的举动难免让我心绪难平。
“我错了。”小女子行走江湖能屈能伸方得始终,我觉得吴商这个家伙和我的询还是有差别的,询向来温柔,他的霸道多半在床上。吴商也有像星主的地方,比如现在,凶巴巴毫无亲和力。不知道雷媛喜欢他什么……
我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岔开话题问:“那只黄鼠狼不知去了哪儿,你竟丝毫不担心。”
他转身继续走山路,漫不经心地回答我:“逃了,他会再来。”
我依旧跟在他身后:“昨夜他似乎拉了我的脚腕子。”
“是。”他语气忽然凝重起来,“所以我留它元神,今日必亲手诛杀。”他淡淡地说。
我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的意思是昨天那些雷本来能把它劈死,结果因为他抓了我的脚腕子,你就把它救了。救它是因为它抓了我所以你要亲手杀了它?”
“是。”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我竟从他周身感觉到了杀气,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有。
沧海我一声呵呵呵,这人……真绝……
走了一会儿我忽然发现,他竟然可以从天雷手底下把那只黄鼠狼救走?那是天罚呀,能从天罚下抢人,他也太强大了吧……
“吴商!”我叫他,他远远地停下来,朝我伸出手。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我把想问的问题咽回了肚子。他总是有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这一点和我的询有些像。至于询……我好像连续好几天没梦到我的无常了……他去哪儿了?
凛江的内寨很安静,腰路两边的民居大都空闲,大集结束后,山脚下的主街和山腰上这条腰路都显得格外寂静,大白天走在这样古朴的街道上还是会觉得有些阴森。
路边偶尔有年迈的老人坐在家门口的条凳上,见到吴商,老人们竟然主动跟他打招呼,说着我听不懂的家乡话。吴商会很礼貌地朝他们点头微笑,但从不说话。
我跟在他身后,和他一样同那些老人点头微笑,不管他们理不理我。我觉得这是基本的礼貌,这些老人看上去已过了花甲之年,不管他们是否友善,都当得起我这样的问候。
“小心。”走在前面的吴商低声提醒我,应他要求,我仔细感觉着周围环境中的各种气息。
这条路上有许多岔路口,各个路口都有风顺着窄巷流动,风中确有阴凉,但气息微弱,找不到源头。
吴商牵起我的手,沿着腰路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越有一种人迹罕至的感觉。而且我隐约听到了有节奏的“嗒、嗒、嗒”的声音。我逐渐放慢了脚步,吴商转过头来:“有事?”
“有声音。”我用下巴指了指前面,“你听见了吗?一下一下的。”说完我又认真听起来。
吴商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然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嘛,如今可以听得这样远了。”
“你也听见了?”我问,“好像……还有木头吱扭吱扭的声音,还有水声!”
吴商把目光抛向前路:“往前五里,自己去看。”
当我站在五里以外,面对眼前那庞然大物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大了吧……”
“要供给整个凛酱的民生,自然比你见过的要大上许多。”他眼中有温柔,也有沧桑。或许因为他年长我许多,所以我并不明白他这样的神色。我本以为他会觉得肩负整个山寨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会在这种时候露出略显疲惫的神色,可他并没有。
看着那巨大的水车,转动的轴承,捣舂的碓捎:“这一环一环……都是你们自己造的?”
“没有‘们’,”吴商轻扬起下巴,“这连机水碓是我……太爷爷自己做的。”
“太爷爷!?”我脑中浮现出一个苍颜白发的老人,“老人家很硬朗吧!”
“死了。”吴商瞪我一眼,忽然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待我缓过神儿来,察觉到身后有一股阴邪之气的时候,那道紫色的符纸已经飘出去老远了。
狂风卷地而起,带动那架巨大的水车快速运转,水花翻飞,一时间迷乱了我的眼。吴商捏诀念咒,金色的光圈从他指尖扩散开形成一道屏障,将我和他一并包裹其中。
“呆着别出来。”他说完穿出那屏障,站在风中。
“你若遇到危险,我也不出去吗?”我问。
“我不会遇险。”
第一百零六章 想烫死我
窗户和门现在都关上了,屋里闷得够呛。我站在原地觉得有些尴尬,原本是在等他,结果等来了老爷爷和老奶奶,我也真是执着外加歹命。
“是我窗外两棵树,年纪大一些的是那棵老桂树,如今还不到桂花开的时节,你且再等等,秋日里金桂飘香,这一棵树的味道能传十里。”吴商贴在我身前垂脸看着我:“你怎么不睡觉。”
“你让我等你。”我仰起脸来,“翠翠呢?”
“有一些阴气侵体,送回我妈那里养一些日子。江边正好有回去的山民,就托他们送她回吴家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更不放心。”吴商说完把脸凑过来,略带着戏虐地柔声问:“我让你等,你就等?”
我往后退了两步:“你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嘛。你走之前就甩下一句‘在这儿等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还有事要我帮忙,再说翠翠那时候晕倒了一直不醒,我担心她出事,自然也不敢睡。”
吴商听我说了这许多话,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很高,腿也很长,一步顶我两步。现下他追着又贴过来,让人觉得压迫感爆棚。
我转身正欲走回床边,他忽然双手交握在我身前,将我搂了个实在,却又怕碰到我后背的伤,所以大约是弯着腰,把下巴垫在我右肩上:“门窗都关成这样,翠翠又不在……姑娘……”他转脸亲吻我的耳朵,“姑娘何时才能明白我在想什么。”
“我……”
“还是姑娘本来就知道,只是故意装傻。”
“我……”
“通房丫头……我还没好好用过呢。”
“吴商!”我大叫一声,打断了他带着戏虐吐出来的这些绵绵软软的话,“你到门口去背净心咒,躲我远点!”我心里会害怕,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询。初见时他总这样逗我,亲近我,调戏我……起初我以为他喜欢我,可后来才知道,他或许是把我当成了珠儿,将近千年的苦守和等待,他一定是把我当成了珠儿……
心口热辣辣滚烫滚烫的,我知道那印一定又要疼起来了……
唇微暖,绵软的吻打断我的思绪,慌乱中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抓着手腕搂得更紧了。
“吴商……”我想叫他理智一些,他却不让我开口。满屋子都是清苦混着甘甜的香气,门窗不透风,那香气四散在我周围,逃不掉,挣不脱。
“吴商……”我心里是感激他的,虽然他这几日对我过分亲昵,虽然他从不顾及我心里怎么想。但至少刚才如果他不亲过来,我的心又要疼到支离破碎。
“我带你去洗澡。”他松开手从窗边柜子里拿了艾叶和药品,“我知道你困,”他顿了顿,在我困倦的眼皮底下叹了口气,“我控制不住。”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自责,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被妈妈下了蛊,还要强撑着忍着这香气中催情的部分。算了,既然他刚刚打断了我的思绪帮我摆脱了那印的折磨,我便舍生取义好了:“那个……”我说,“你要是觉得你实在控制不住,就提前告诉我,跟我说你控制不住需要亲或者抱……”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我觉得怎么说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亲就亲,抱就抱吧……不过接吻还是算了,我……怕你有毒。”
吴商半晌没有动静。我强撑着张开眼皮,见他蹲在柜子前拿着刚找出来的东西运气,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惹到他了,我也真是的,怎么能说他有毒呢……啊,我这脑子!瞬间精神百倍的我瞪大眼睛等着他发飙。
吴商狠狠吐了口气站起来转向我:“我有毒?”
“不是不是,是我有毒。”我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妈妈给你下了蛊,蛊不都是有毒的嘛……”
“所以呢?”吴商走向我,逼得我步步后退。
“毒不是会传染嘛……”我一边往后退一遍解释,“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啊,你中毒,我们有接触,然后我也中毒了。这不是是很正常的剧情吗。”
“传染?”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可明显火气正一点一点往上升。
“不是!”我赶紧改口,“不是传染,是……传播……”我这脑子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传染和传播到底哪个更严重啊……
“传播?”他已把我逼到床边,再往后,我就只能坐在床上了,可是我的后背好疼啊,我不想就这样倒下去。
“吴商……吴商我错了……我……我慌不择言……我向你道歉!”我转看身后的床,他再往前我就要跟他贴在一起了!
吴商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床面,又垂眼看着我被他逼到床沿的腿,终于停下来:“伤好了再算帐。”他说完转身拿上艾叶和药,拉着我下了楼。
我知道今天晚上这么一折腾,周身肯定不是鬼气就是妖气,泡一泡去去邪很正常,可是没想到他并没带我去那个大池子,而是带我下楼到了一层。这是我来凛江后第一次到吴商小屋的一层,先前以为一层是仓库,因为我压根就没见他进去过,结果今日一来发现自己真是小觑了劳动人民的智慧。
一层左侧靠近山体的房间是一间浴室,浴室有窗,有淋浴的流动水,还有一个木制泡澡桶。流动水和泡澡桶中间有屏风隔开,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我知道凛江这样的水是天然温泉水,淋浴的出水槽就是在泉口插上了一段打磨好了的竹子,泉水顺着竹槽流入一个圆形的石盆,盆里的水满后顺着盆口更宽的泻水口涌出来,沿着石盆的石壁留入地上的一道水渠里,然后不知流向何方。
吴商见我看得出神,指着石盆中间一道“凹”形裂缝说:“洗澡的时候推出来,水流量会很舒服,温度也合适。不过你有伤,暂时不能淋浴。”说完他指向屏风,“过去。”
我知道他因为我说他有毒而且会传染,所以还在生气,就老老实实地走向屏风另一侧的浴缸:“吴商,你们凛江这些东西都是自己修造的吗?”
“是。”他将艾叶装在药包里捏碎,然后丢进浴缸,接着捏诀念咒化符一指,一道火光从他指尖射出,漂浮在水面上,没一会就见洗澡水腾起热气变了颜色。“好了。”他收起指诀,转身向我的领口伸出手。
“你这是想烫死我!”我看着热气腾腾的洗澡水,“这是刚烧开的水啊!”
第一百零七章 让她站着吧
“我是想煮了你。”他根本不搭理我的哀嚎,解了我的上衣,“后背的伤原本没有很深,明天就能好。非要跟那两个老年人过招……”他低声埋怨我,“怎么这样淘。”
“他们都变成了你的样子,我哪里知道是鬼是妖。”
“变成我就认不出来了?”他站到我身后挽起我的发,仿佛很熟练的样子,我想他大概会常为女人挽发,不然为何如此顺手。
“认不出。”
“也难怪,他们日日站在我窗口看我和你说话,自然是能学个八九不离十。”他边说边用温热的帕子擦去我后背的药,“这两个老年人平日里严肃惯了,除了拿我寻开心,也不敢在他人面前显身。倒是你,满身的香气惹得他们眼馋。”
“他们也要吃了我增长修为吗?”我没头没脑地问。
吴商把帕子扔到一边的条案上:“人家是上仙,几千年的修为能看得上你这点味道?那桂树婆不比谁香。”说完他来解我的裙子。
“你干嘛。”
“脱衣服泡澡,满身的妖气鬼气。”
“你是想趁人之危占我便宜!”
“你说什么就什么。一会儿洗完回屋,我把能占的便宜都占了,也不枉翠翠给我们留下独处的时光。”
“你不要脸!”
“哈,关着门窗我把脸给谁瞧。”
“吴商!你下流!”
“我陪着你洗澡是我下流,你胡思乱想就不下流?”
“你……”
“我又没脱光了跟你一起到桶里去。”
“吴商!你嘴巴里塞了多少毒药!”
“你刚刚不是尝过了。”
“你……”
吴商告诉我,那桂树婆婆和榆树公公是一对多年的好友,桂婆婆剑术极高,榆树公公则善舞鞭。他说等我好了让我多跟他们两位仙家学一学,我又惊喜又紧张。心里又觉得怎么那么巧,我会捏剑诀,所以就遇到了桂婆婆,我又学会了捏鞭子,所以就遇到了榆公公?
“学不好会不会挨打?”我问。
“还没学就先打退堂鼓,”躺在床上,吴商捏诀熄了灯,“先养好身体吧,这几日翠翠不在,我来照顾你。”
原想着吴商在我会睡得踏实一些,没想到夜里还是听到有人唱歌。尤其是夜很静,吴商也不说话的时候,那歌声总让人忍不住想听两耳朵。起先我听不清她唱什么,后来发现唱歌的人把字咬得很模糊,似乎是故意唱得像哼唱的那样:“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靁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她唱得是《山鬼》,上一次唱的是前几句,这一次唱到中间部分了。这首楚辞是祭祀山鬼的祭歌,叙述的是一位多情的山鬼,在山中与心上人幽会以及再次等待心上人而心上人未来的情绪。我想大约是山里有人活着有鬼在借这歌声在向心仪的男子表白吧。
吴商翻了个身:“还不睡。”
“有人唱歌。”我说。
他起身压过来:“那我们做些别的事。”说着手肘已撑在我头两侧。
我别过脸推他:“不要。”
他轻笑一声,像极了我的询。
“太近了。”我不停地拍着他肩膀,那香气随着我拍他的动作一阵阵地朝我袭来,“吴商……”
“见你睡不着,才想了这法子。”他的吻落在我颈侧,我只觉得困得张不开眼,我想说“我知道你是故意靠近我,故意让我推开你,故意想着那些事散发着这样的味道,故意用最快的办法哄我睡下。”我想说“谢谢你,那唱歌的女人真的吵得我睡不着觉。”可我都没能说出口。最后,我大约是叫了一声“吴商”便沉沉地睡去,没有梦,没有询。
吴商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能睡得特别久,他若离开,我似乎很快就会醒,大约是他“催眠香”的作用。我只记得夜风冷,往温暖的方向挪了挪,想着他是正人君子,所以也没担心他会趁机占便宜。夜里醒来的时候吴商还睡着,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打开了,我后背有伤,只能趴着睡,姿势……有点像被拍死在沙滩上。
吴商睡觉的姿势很规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一看就是标榜自己是男神的睡姿。我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又闭上了眼。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他把被单盖在我身上,再睁开眼天已大亮。
映入眼帘的是吴商那件白色的灯笼袖上衣,我大概晚上睡着了不老实,睡到他怀里去了。不过我总觉得是他轻薄我。我没穿上衣,因为受伤的位置高,睡觉前他给我缠了纱布,说天热不让捂着。此刻这番睡相或许有些香艳,不然小白不会这样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抱着胳膊站在我们床边。
我睡得迷糊,垂头埋脸。吴商顺手拉了拉被单挡住我露在外面的肩膀,也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吴商。”小白叫了一声,“吴靖云,雷二姑娘可是在外面站着等你,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你竟然还不起床。”
我嫌他聒噪,“嗯”了两声。睡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听见了“雷二姑娘”四个字,我猛地张开眼。完蛋!我睡在别人未婚夫的怀里!我的天呐……
吴商的手很重,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让我从床上“弹”起来,即使我头已经离开他手臂了,但还是被他重重地压住又躺了回去。
“是族里想让我娶雷家的姑娘,又不是我自己想娶。”吴商的声音响在我头顶,“愿意站就让她站着吧。”
小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茶桌边:“我就怕你这样。吴商,你现在的身份允许你拒绝族里的决定吗?历年来族长的妻子都是长老们商议,全族选。到你这里能让你自己选?选一个水族之外的姑娘?你觉得丁灵她愿意嫁给你?还是你觉得她能扛得住这寨子里的草木山水?”
小白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满头问号,怎么,吴商不娶雷家姑娘改娶我了?我答应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还有,我和这寨子里的草木山水犯冲吗?雷媛在外头,那雷婵呢?
“大姑娘呢。”吴商替我问了一个我很关心的问题。
“也在外面。”小白不耐烦地回答,“难不成让妹妹一个人站在那里,她自然是也要陪着才不容易让人察觉。”
“她不这么知书达理会省去我很多麻烦。”吴商叹了口气,他抬起我的下巴,四目相迎,那双眼清澈又迷离,“你想再睡一会儿还是就此起床。”
我当然想再睡一会儿,可是这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让我怎么睡!
“起来吧。”我垂眼准备撑起身。
吴商握住我撑床的手,轻轻一拉,我又跌进他怀里:“说谎。”
第一百零九章 医他的药
小白出门后我想去穿衣服,可是吴商抱着我根本不撒手,尽管我说我不走,尽管我说我饿了,尽管我说我就是穿个衣服,都不能让他有丝毫放松。最后我威胁他说再不松手我就动手了,他慵懒地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一分钟后又传出了深睡眠才有的呼吸声。
怀里的他体温越来越高,想想我发烧的时候,昏昏沉沉、头重脚轻,我觉得他现在一定难受得要死。我说去给他倒水,他依旧不放手。我想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已然进入了“油盐不进”的境界。最后我放弃了,只把他搂在怀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放纵他,换做是别人我或许会捏着剑诀跟他拼命,可是对他我连生气都没有。也许是同情,也许是感激,也许都不是,只是觉得他有些地方太像我的无常……所以才任由他这样对我。
千香来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到起飞,我让她帮忙倒了水递进床幕。她钻进来的时候看到我们这香艳的画面差点把水泼在床上。
“姐姐……你们这是……睡了?”
我一整个无语,白千香呀白千香,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跟池月一样满嘴跑火车。
“睡……呵呵……”我干笑两声,“他缺女人吗,非要睡我这浑身是伤的?”
“女人……”千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他不缺呀,整个寨子里未婚的姑娘都想嫁给他!”她很认真的说,“不过姐姐,”千香伸着脖子往我胸前看:“他缺你呀!”说完她嘻嘻嘻地笑起来。我真想用枕头丢她!
我给吴商喂了水,结果我肚子咕咕叫,千香说她知道翠翠回外寨养身子去了,特意叫了临颂来做饭,此刻临颂正在厨房里忙叨,她去看看。我点头答应了。
怀里的吴商烫的让人心慌,我真怕他烧坏了脑子:“吴商。”我尽量压低嗓音,“我去给你找一条湿毛巾擦一擦身体降温,你松开。”
他听得见我说话,不过他没放手,而是更得寸进尺地往我怀里凑。
“吴商。”
“你只能有我。”他突然说。
那一瞬我满脑子都是空白,我的无常那日也这样说,“你只能有我”,像是命令,毫不讲理。那时候我不懂,觉得他有珠儿还想着我,凭什么到我这里我只能有他。今日看见吴商这般模样我突然觉得,或许询那时候是害怕,怕我爱上别人……一个统领冥府十万大军的鬼神,曾对我说我只能有他,不能有别人……这不是命令,这是诉求。
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让我浑身酸疼,我试着挪动身体,吴商大概也发现了我的痛处,终于放开了手。我趁机麻利地穿好衣服跑到桌边吃了两口千香刚摆上桌的饭菜,又弄湿了毛巾跑回床边给吴商物理降温。灌了好多水给他后又喂他吃了一些简单的汤食,算是让他能有抵抗力扛过这滚烫的温度。
千香趴在床边看着吴商,就像欣赏一件工艺品:“姐姐,你看,吴商哥哥的睫毛好长。”
“嗯。”我随声应和,心里却想着无常,他的睫毛也很长,卷翘浓密,让他那双冷漠里透着戏虐的眼睛偶尔看上去会有些迷离。
“姐姐,吴商哥哥的鼻梁好挺啊。”
“嗯。”无常的鼻梁也很挺,显得他英气逼人。
“姐姐,吴商哥哥眼睛的线条长得很好是不是。”
“嗯。”无常的眼睛最好看,似星河,如深潭,若让我盯着他,我可以不吃不喝一整年。他那双眼会笑,戏虐的样子让人琢磨不透,会依赖,会迷恋……还有他的唇,永远水润饱满,红嘟嘟的……接吻的时候总让人想咬一口。
千香见我魂不守舍,问我是不是担心吴商。我皱起眉:“是担心他……可是我在想别人。”
千香瞪我:“吴商哥哥待你那样好,他都病了你也不关心他还想别人。”
“我关心他也不听啊,而且……不应该是雷婵或者雷媛来照顾他吗?”我跪下来伸手摸了摸吴商的额头。
吴商烧得很高,小白劝走雷家两位姑娘后回来见我俩看死人似的看着吴商,就叫我们坐到桌边,他给吴商换了衣服,坐下来同我们说话。
他说吴商九岁那年因为被他父亲误会偷吃神殿里的供果而生气,气得烧了整整两天。把吴商妈妈吓得不轻,说吴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让他爸爸提头来见。
“实际上他吃了吗?”我一边帮吴商换额头上的毛巾,一边跟小白聊着天。
“吃了,但他非说自己没偷吃。”小白倚坐在窗边的条形柜上,“他很少吃那些甜食,那一年也不知怎么了,非要吃,我也拦不住。他还说,别人吃叫偷吃,他光明正大,不叫偷。”
“从小就这么不讲理呀……”我托着下巴看着熟睡的吴商,他下巴清秀,眉眼很是好看。吴商这个人,醒着的时候总让人觉得阴沉严肃,现在看才觉得他那是冷峻中带着阴柔。我用手背试探他耳后的温度,他大概觉得凉,微微皱了皱眉。
“真的不用吃退烧药吗?”我问小白,“我怕他烧坏脑子。你说一寨之主以后变成个傻子就不好了,是吧。”
“吃了烧得更高。”小白走过来试了试吴商的温度,“他自己就是大夫,吃不吃药他自己能决定。”
我看着吴商因为发烧而越发通红的脸,心里越发七上八下:“可他都这样了,总得吃点药发发汗吧。”
“我没事。”床上的吴商忽然说,他并没睁眼,像是说梦话那般有气无力。
“你醒着?”我趴在床边轻声问,“饿不饿?”
“嗯。”他抓住我扶着床面的手,手指落在我脉门上。我知道他是在为我诊脉,因为他三根手指正分别用力,只不过因为发烧,他指尖的力量极微弱。
“你去吃药,墙柜下层黄色瓶,两粒。”他翻身平躺在床上,“扶我起来。”
“吴商……”我扶他起身,“你也吃点东西。”说完我转身从桌上盘子里拿了一个小馒头,“咬一口。”
他疲累地笑了笑:“乖,去吃药。”他催着我吃药,自己却靠在床头的靠枕上,除了喝水什么都不吃。我吃完药后给他喂了水,他眼皮也不抬地说:“你就是医我的药。”
我翻了个白眼:“书里的话可不是这么用的。”硬逼着他吃了半口馒头。
吴商似有似无地笑了笑,闭上滑回床上躺着。临颂忙着收拾桌子,小白和千香坐在吴商床边看着他,虽然小白嘴上说不用管吴商,但看他皱着眉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担心的要命。
我后背上的伤似乎不那么疼了,小白说吴商的药是最好的药,吴商是凛江最好的大夫。若这位大夫说这病三天好,就绝不会拖到第四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 都无差别
错觉吗……
我正思索着,吴商忽然掀开了被子,我迎上他的目光,第一件事就是看他衣服的布料,是麻布没错,再看手里,也是麻布……
“怎么了?”他问。
“我刚才好像攥着的是白色的罗衣……”我看着自己的手,回想刚才的气息,那阴风很霸道……是不是询?我不是应该很熟悉他的气息吗?怎么最近觉得自己越发拿捏不准了……
“被子里也能看到颜色摸准布料?”吴商闭上眼扣住我的脉门,“你是不是中毒了……”
中毒……我又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果然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那刚才为什么我看见了……
“我就说你有毒会传染我。”我钻出被子,把目光投向床幕外的窗:“天晴了。”
吴商没说话,我回转眼神再去看他,发现他又睡下了。
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帮他盖好被子,打开床帏幔往外看,发现地上、桌上、托盘里满是树叶子。心想一定是樟树成了精,今日历劫飞升。可抓住我脚腕子的毛乎乎的那只手又是什么……
吴商睡下了,换药的事恐怕要搁一搁。我出门拿了苕帚进屋扫地,扫着扫着就听见窗外有人说话,一阵一阵的躁动。不过他们说的都是地方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千香推开门,临颂两条胳膊加手一共端了六盘菜进屋来,这技术堪比国际一流店小二:“姑娘也听见雷声了?”临颂一见我就笑眯眯地问。
“何止听见了,我还看见了,也不知又是闹什么邪。”我帮着临颂把菜放在桌上,“窗外一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说树裂开了,树里有东西。”千香见这满地的树叶皱了皱眉,他给临颂使了个眼色,临颂立刻从我手里接过打扫用具。千香满意地一笑,迈过我刚扫成一堆的树叶,伏在窗口听着下面的人议论,边听还边转述给我:“说是有妖怪……”她直起身来看着我:“姐姐说刚才看见雷了?”
我猛点头:“闪电,雷,就围着那棵樟树。我估么着是不是什么精怪要飞升成仙,不然干嘛只围着那一处。不过那东西好像后悔了,被雷劈着劈着就逃进了这个房间,好在吴商在才没让它往别处跑。”
我们正说话,小白推开了房门,雷媛也跟在后面,见到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说不出来那是嫉妒还是忌惮。
“说是树里藏着一只大黄鼠狼,已经被劈死了。只不过……”小白说着看向我。
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不过什么?和我有关系?”
“说是顶着女性的月事布,大约是躲着天雷。”雷媛接着说,她瞥了我一眼,就好像那布是我扔的。拜托,我们现代人都用姨妈巾好嘛,这种锅我可不想背。
我伸出手:“别看我,不是我,首先我月事目前还没来,其次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情况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在你们凛江我只有因为受伤哗哗地流血。”
“哼。”雷媛冷哼一声,“你都睡到别人家男人的房里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事吗,是不是你的还重要吗?听乡里们说雷劈着劈着那东西就往这屋逃窜,想是我商哥哥的道法也不及你妖法精深了。”
我满脑子的怒火,想着别跟她一般见识,别跟她吼,要心平气和。人家生气说难听的话是有原因的,谁让我是个女的,谁让她未婚夫是我的主治大夫,谁让我确实夜夜睡在吴商床上。也对,我要是睡在沈星言床上,她肯定不会这么说我。不对,我和沈星言多年同窗,认识他的时间可比认识吴商久,从第一次野外考古到现在,我好像也没有和沈星言走这么近。再追溯到老卫在世的时候,我们从高中就同窗,到他死也没有近到睡一张床。拥抱也只有在本科毕业的时候抱了一下,研一那年大雨淹了学校门口马路,他背我过马路,研二上半学期我高烧他背我去校医院。要说和吴商这般亲昵……确实十分不对劲。可我为什么就没拒绝他呢……因为他声音像我的询?也说不过去,吴尽长得还像我的询呢,我怎么没对他这般放纵。
想起卫澄泱,我忽然觉得自己来凛江后把许多重要的事都忘诸脑后了。我曾经拜托无常帮我照顾老卫,他说会给我个答案,可至今没给;帝君大人要我和池月恢复元洛的魂魄,如今知道凛江古墓里有几样我需要的东西,不知吴商是否愿意借给我;还有在去往苏莠蓉古墓的路上,那口枯井中飘出的爷爷的魂魄,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追寻到……这些正事,都被贪玩的我搁下了,我又怎么对得起这些人。
腰间一紧,滚烫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在想什么。”吴商微烫的唇已贴在我耳廓。
雷媛脸色极差,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我们:“商哥哥!”
“你也在啊……”吴商的声音里飘着笑意,“想必你是知道的,族长大都三妻四妾。”
“商哥哥,你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说一个足矣,怎么今日又这样说!”雷媛眼中闪着泪光,“小时候你待我和姐姐极好,我要什么你都给,从不会这般对我。她来以前,你事事照顾周全,婚事也是你点头答应的。”雷媛从腰带里拿出一张纸,“长老们托人问你,你回了信,信上白纸黑字,写了‘允’,这字条我一直带在身上。姐姐对此事冷淡,说就算成婚也不会和我抢,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现在是不是都不算了?”
她每说一句话,吴商搂着我的手便缩紧一寸,直至我的后背贴在他胸膛,触碰导致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吴商才略略松了松手:“媛儿,小时候我视你和婵儿为妹妹,对你姐姐、你、千香,与对豫儿并无差别。族长差人来问婚事的时候,我写‘允’,并不是因为要娶的是你们姐妹,而是因为要娶的人并非所爱,所以与谁相守一生都无差别。如今……”他忽然将我揽腰抱起走回床边,“如今不一样了。”
我满头黑线,心说吴商你这是坑我坑到东非大裂谷里的节奏啊!可是我不能说话,我只能狠狠地瞪他,希望他能通过我瞪他有所觉悟。然而,我这是痴心妄想。“该换药了,你们都出去吧。窗下的事我晚些过去,那黄鼬肉身虽死但元神还在。叫乡民晚间少出来走动,以免被其所害。”他说完迟疑片刻,写满疲累的眼神抛向梨花带雨的雷媛:“还有,以后不要对她下蛊,我给她吃了药,你的蛊养来不易,别浪费在我的人身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不怕热
他精酌细品着我的话,仿佛很欣赏我这提议。可我就是随便说说,难不成我真戳破了那层纱说他喜欢我要与我在一起吗?
有些事是可以说的,有些事则不行。我心里知道他对我有意,可我不可能留在这里,我有我的责任,有我的学业和事业,有我的家人、长辈,我放不下。吴商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把我做成标本,就是喜欢逗我,跟我开玩笑吓唬我。或许我以后不回应他就好了。
“你烧退了?”我问他,“吃药没?”
“我没事,不必担心。”他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菜,意思是让我赶紧吃。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他看着我吃了药。我问他昨晚打雷的事,他说今夜再解决,因为昨晚他确实累了。他邀我同他下山去,因为他不确定昨晚他睡下后那孽畜的元神到底做了什么,所以巡视山寨他才能知道那个东西的伤究竟多重。
我起先不愿同他下山,因为我知道自己下山后将会遇到什么。我说我讨厌那些口水仗,讨厌别人说三道四,讨厌别人异样的眼光。而最近遇到的这些事,无一逃得开以上我的这些担心。
“吴玄的奔逃、三夫人的哭诉还有雷家的怒火,吴商……你为何要置自己于这般境地。”我伸着脚看他帮我穿鞋。
“哪有那么惨。”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带我下山:“出去看看我凛江的风土民情,这里没人敢置喙我。”
“为何?”
“因为我是这里的主人。”
和吴商一起走在山路上,我欣赏着凛江的风景。其实之前也有注意这里的山水,只不过心境不同,景色也不一样。盛夏的南方苍翠欲滴,树木的枝叶密密层层地重叠着,若不是空气闷湿潮热,我会更喜欢这样的风景。山路边各色的野花悠然地开着,有风过时便摇头晃脑地动几下,显然也对这样的气候投了降。野生绿萝倒是生得茂盛,一片片肥硕的叶子随着藤条攀援在树木或山石之上。我走走停停,偶尔摘一朵花,偶尔采一片叶,偶尔捡几块漂亮的小石头,仿佛回到了童年和爷爷一起下田的时光。
吴商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我走他就走,我停他就停,他看着我上上下下,不制止,也不参与,一点情趣都没有。
我朝他丢叶子、丢石子、撒花瓣,他不躲,也不还击。雷媛要在我一定告诉她,男人要是这个样子对女人,那绝对不是喜欢,就是当那女子是猴子,他自己纯看热闹。所以,不用谈什么喜不喜欢,他压根儿就没把我当正常人。
我采了朵花簪在头上,吴商看了皱起眉:“丑。”
我瞪他一眼:“你丑。”
他也不还嘴,随手摘了两朵花走到我身边别在我头上:“照你这么玩儿下去,咱们今夜得睡在山下。”
“山下也有你的房子吗?”我跟着他继续走上了下山的路,“还是你准备睡在小白家?”
“吴家在腰路尽头有一座小楼,之前翠翠差人收拾出来原是要给你单住。”他提起以前的事,我才觉得他不让我独住很明智,雷媛的蛊、景虬的仇、妖魔鬼怪的惦记,我哪个也扛不住。
“小楼三层,除了我没有人能随便靠近。”他说,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每下一个台阶就回身来牵我,这一段山路很陡,我记得,就是上次我和千香他们遇到景虬的那一段。不知为什么,走在这里我总觉得阴森恐怖,就好像又会凭空多出来一面石壁似的。
“怕了?”吴商握紧我的手,待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他忽然将我搂进怀里,“这样还怕吗?”
我盯着他胸前的盘扣觉得闷热无比:“热。”
“你有避水珠,你不怕热。”
他怎么知道我有避水珠?这珠子是星主给我的,说是全天下只有两粒,一粒在东海,一粒在我这里,他是怎么会知道!?我挣开他的手臂后退两步,警觉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知道避水珠?”
吴商沉下脸来转身朝山下走:“掉进我凛江能全身而退,不是避水珠又是什么。”他站在台阶下回身朝我伸出手,“你初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
“避水珠是仙家宝贝,你一个凡人怎会知道。”我将手背到身后摆好了剑诀随时准备捏紧,“你到底是谁?”我是被凛江的这些鬼怪给折磨怕了,原先是偷袭,后来变成吴商的模样让人来猜,不过还好变成他的是仙不是精怪,过招也无杀意。可现在置身这陡峭的山坡上,我身上又带着伤,若真有鬼怪来犯,我可不保证能打赢。
吴商没好气地瞅了我一眼:“你多读读书,除了避水珠还会知道更多。虽是仙家至宝,却不是今年才出现,存在千年,总该有文字记载。我书房里有很多书,你闲来无事不妨多看看。”说完他背着手下山去了。
想一想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首先董刈作为一个属于他的鬼,知道我有避水珠以及紫微大帝和我的关系,多半会先同他说,这样一来他肯定就会知道避水珠的事。如果如他所言,避水珠在书中确有记载,那他知道就不奇怪了。他行走阴阳,连冥府的恶鬼都能拉到身边当小厮,可见他与冥府还是有交集的,既如此,知道仙家宝物是不是也勉强可以说得过去……所以是我误会他了?
吴商的身影越走越远。“哎!你怎么走那么快啊!”我站在台阶上叫他,“喂!我下不去!”“吴商!”“吴商!”正叫着,忽然一股邪气从身后袭来,我察觉到那歹毒的气息,回身一剑横扫。不料来者凌空袭击,我转身时他一掌已打在我受伤的肩膀上。那力气极大,我几乎是一瞬间被打飞。
“啊——吴商!”我知道他不会走远,也知道他定会在我遇难的时候接住我。可是我忽略了这段台阶的高度……当我凌空坠下的时候我盼望着他能跑快一点,跑远一些,跑到我掉落的地方,别让我滚下山崖。不过事与愿违,我看见空气中一团黄褐色的气流如虚幻的影,朝我的方向追来,未行太远,一束白光自下而上如飞射的箭朝那团黄褐色的身影袭去。
天空中有浓云流动,雷声滚滚,那影如听见了号角,忽然散去身形消失了。
我眼角瞥见崖壁上伸出的树枝,捏了鞭子瞅准一根较粗的树杈,扬手把鞭子甩了出去。不过……我已经飞远了……
“阿西巴!”我在心中哀嚎,什么鬼啊电视里不是这样演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吴商吐血了!
对于他这种自恋的认知,我颇有些无言以对,只好垂下脸玩衣角。良久,我对天起誓:“以后吴商的业障都由丁灵还。”
他闻言急了,抓着我的手恶狠狠地瞪我。我朝他摆了摆脑袋,他很急很气,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见他浑身发抖,知道他又在生气了,赶忙劝说:“你担心的话以后不那么干不就好了。”谁知他忽然拉着我往前走,顺着腰路走向尽头的那间房。
人说山南水北为阳,吴商带我去的这间房建在南北交界处,风景不错,但我觉得风水并不好。房间似乎每日都有人打扫,一尘不染十分干净。他拉着我走上楼,推门就把我扔进屋里。我还没站稳便听见们“哐当”一声被他甩上了。
我想说大怒气逆伤肝,结果他一进门就解开自己的衣裳,我见这架势不对就赶紧往屋外走。他扛起我走到床边,把我丢到床上顺势俯下身来。
“吴商!”我撑起身反被他推倒。
这人脑回路是怎么勾连的我实在不清楚,几番挣扎他失了耐心,拽开绑床帏幔的绳子将我双手捆在床头。
“吴商你干嘛!”我用脚踹他,被他抓住脚腕子扔向一边。“吴商!”
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他忽然就顿住了。是那种有人从背后刺了他一剑的模样。不过他身上没有剑,屋里也没有别人。
吴商捂住胸口一歪身子,把脸伸向床外,接着“哇”地口吐鲜血,猝不及防。
躺在床上的我看傻了眼,这辈子也没亲眼见过别人吐血啊!
“吴商!”我惊呼一声想起身,可是他把我捆得太结实,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颈部开始变了颜色,“吴商!吴商你中毒了!”
他血管的颜色忽然就变得清晰殷红,接着由红转紫,顺着颈部一直向下延伸,很快他的手臂、胸口处都市被这些颜色的血管覆盖了。我大脑嗡嗡作响,他这是中毒的模样,可整个凛江除了他妈,还有谁有能力对他下毒……我用力挣脱,太可怕了,万一他毒发身亡,多少人都会觉得我就是害死他的元凶啊。
“吴商……”
“别怕。”他伏在床边,“这东西要不了命。”他说着从腰间拿出鬼师刀来。
我以为他要给我割断绳子,没想到他竟把刀尖指向了自己。我大惊:“你干什么?”我下意识地用脚挑开他的手,刀掉在床上,吴商极不耐烦地看着我。“我不想让你死。”我跟他解释,“也不想看你伤害自己。”
他闭上眼努力平复身体的变化,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今日十五,我没回家。”他说,“解药在我妈手里。”他说着便朝我移过来,“初时如蚁噬虫咬,继而如烈火焚身……”他咬牙喘息着躺在我身边,“最后如百手拂骨……”
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味道令人思绪混乱心绪不宁。
“放心,我死不了……”他极端痛苦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相信他说的话,我着急,可我根本帮不上忙。我原以为他朔望之日回家是探亲,可现在看他是回家按时吃解药!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给儿子下这么残忍可怕又血腥的蛊!
吴商闭上眼,他捂着胸口低声呻吟着,喘息也变得困难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把我解开,我给你倒口水喝。”
吴商轻笑一声:“解开?”他已经痛苦地蜷起身体,眼看着又要吐血的模样。
“我不走,我陪你。”我心里着急,也不知到底该做些什么。
一阵浓郁的清苦药香从他的方向飘向我,只有清苦的味道。我以为接下来还会有甘冽的檀香味,但是没有,只有沉香混着药草的味道……我起先挣扎着想把那绳子挣断,但我想得太简单了。很快我就没了力气,瘫在床上喘着气。
吴商缓缓地、艰难地转向我,他脸色苍白,十分虚弱的模样:“丁灵……”他叫了一声,虚弱无力地伏在我身上,“我其实……”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俯下身来用温热的唇瓣碰了碰我受伤的肩。我想挣扎,但最终只是挺了挺。这动作和我预期的效果简直天差地别,吴商应我的动作,勾起唇角。
我只觉得周身的无力,困倦再次充斥大脑。
他的手很烫,爬进我衣裳的时候我绷紧了神经:“吴商……”我的每一个反应都不是我大脑中的想法,我本想逃开床面,本想把他骂得清醒一些,可是我没想到做出来竟然全都变味儿了。
“沉香混着美人醉,檀香和着盼君归……”吴商绵软的声音响在我耳畔,接着檀香奶甜的味道如碰翻了香粉瓶,铺天盖地地朝我袭来……瞬间困倦侵袭,我闭上眼听见吴商似有似无地说道:“若回家,还不如要你来得及时。”他还说了别的,可我实在听不清。这毒太阴狠,我只觉得身上重极了,困倦到抬不起眼皮。
梦很静,直到那冰凉的手指带着千万年的阴寒将我冻醒。我才感觉到是他来了:“谢询……”这气息于我而言再熟悉不过。
“他把你捆了个结实?”他吻上我的唇。
灼热,难耐。几日不见,我很想他,想抱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捆在床头。“询……”我张开眼,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心里踏实许多。他很放肆,是迫不及待,也是贪图享乐。
“丁灵。”他咬着我的耳垂,“别想逃。”我被他几日不见的思念吞噬,分不清日月,挣不开绳索。
他闭着眼,额头贴着我的额头,把我们埋在他的长发里。“询,”我推他的肩膀,“你好重!”
“觉得我重了?”他很欣喜,“还觉得什么?”
我感觉了一下:“冰,还有……香。”
“快了。”他单手撑头卧在我身边,“就快成了。”他满目欣赏,看我如同看着自己的作品,“等我把你这份作业交了,我就要向你请长假,去休养生息。”
“你又要走了?”我抓着他雪白的衣裳,“我想你怎么办?”
“尽管想,我都知道。”他直起身来,“谢询是转世为人时的名字,是他们叫的,不是你。”他抬起我的下巴,“我会好好想一个只给你的名字,别人谁也不知道。”
“叫惯了‘询’,改不了口的。”
他轻笑中化风而去,屋里徒留我躺在床上。
不是做梦,我起身穿好衣服,心里埋怨他去得太快。屋里空荡荡的,吴商不知去了哪儿。天色将晚,我又听见远方的歌声,还是那个空灵的声音,还是那首《山鬼》。
我环视整个房间,发现我醒来前一定有人为吴商打扫过屋子,因为床边和地板明显有被擦过的痕迹,而且他吐的血迹不见了。我特别观察了自己的肩膀,虽然看不见,但好像也被人擦过,因为肩上除了伤口的结痂什么都没有。正疑惑,门被推开了。开门的人我认识,是雷婵。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究竟哪里好
雷婵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她很端庄典雅,很漂亮。是我望尘莫及的那种气质型美女。见我正研究肩上的伤,她关上门走到我面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悠悠地说:“丁姑娘,我听村民们说,见二少爷和你一同往这边来。所以过来知会一声。”
我伸手试了桌上茶壶的温度,茶是热的。我起身为她倒了茶:“大姑娘是自己过来的?”
“是,媛儿伤心,躲在家里不肯出来。”雷婵拿起茶杯,有意无意地留意着我的脸色。
我也为自己倒了杯水:“二姑娘伤心是真的,躲起来可不是她的风格。”我饮了茶,“姑娘若是来替妹妹探我的口风,大可不必拐弯抹角。首先,我喜欢的人不是吴商,其次,我伤好就离开。雷家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会照做。”
雷婵轻轻摇头:“姑娘是姑娘,二少爷是二少爷。他为人谦和,从不轻易说那么重的话。”
为人谦和……我想起上午他诛杀那黄鼠狼元神的模样:“你可能……不了解他。”
“姑娘别误会,我来是想说。媛儿的母亲,就是我的二姨娘。知道这事儿以后去吴家要说法,被吴家夫人拒之门外。二姨娘性格倔强,私自到长老们那里问这婚事到底算不算数。”雷婵把幽怨的目光抛向窗外,“长老们回话,族长的婚事只能由长老们定,他推不掉,我们雷家也逃不开。”
我一拍大腿:“你看,我就说,他踏踏实实娶两个美人儿回家,里外不亏呀!”
雷婵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丁姑娘听了不难过吗?二少爷要娶别的女人。”
我摇头如拨浪鼓:“我又不喜欢他,他爱娶谁娶谁。”
听了我的话,雷婵神色黯然,她放下茶杯,起身向我行了礼:“打扰姑娘了。”
我见她这般神伤,又想到小白未来的结局,不知该不该陪她说些什么,她出门的时候脸上有泪,在开门的瞬间抬手拭去了。然后长出一口气,昂起头出了门。
原以为唐婉写“怕人询问,咽泪装欢”是只有在封建社会才有的境遇,没想到今日我居然亲眼目睹。
雷家是什么样的家族我只有耳闻,并未亲眼见到。但我知道吴商的婚事包含了三个人,雷媛心甘情愿,吴商似乎是无所谓的态度,只有雷婵,她想拒绝,却无能为力。有些事连妹妹都不能知道,家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也不能知道。不然她不会一个人来见我。
想到此我忽然起身,夺门而出。门外细雨绵绵,给原本潮湿的空气又蒙上一层水罩,雨有转大的趋势,我却顾及不了那么多。快步走下楼,踩在地上才觉得南方的泥泞与我想得完全不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主路,我隐约看见远处渐行渐远的人。
“雷姑娘!”我追着雨中撑伞的那抹倩影,“大姑娘!”
她脚程很快,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可雨势还没有大到我喊她她却听不见的地步,但她没有回头,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听不见。
“雷婵!”我边跑边叫,忽然被人攥住手腕,顺势拦腰搂进怀里。
惊叫一声,我定睛看去,吴商湿了头发站在雨里,他凝眉看着我:“发什么疯,后背上的伤还没好。”说话间他横抱起我走回那座吊脚楼,“帮别人之前先管好自己。”他没有上楼,而是抱着我走进一层的雕花门。
洗澡水已经备好,只不过浴缸或者说这池子有些大,上面还飘着花瓣。看上去格外……有颜色。
“你这是要跟我一起洗吗?”我问,“你不是犯病了吗,怎么又好了?你刚才去哪儿了?”
吴商解开我衣领:“关心我?”
“没有。就是好奇。”我仰起脖子,等他解开那些繁琐的盘扣,“最近你们给我准备的衣服都特别的不方便,我自己的衣服不能在这儿穿吗?”
“出了内寨,你光着我都不管。这里的人比较保守,未婚女子只露小臂。”他小心帮我脱了上衣,“站直。”
我应他要求张开双肩、挺起胸膛,站直了身体,突然想起睡前他身上的味道:“对了,今日你身上两种味道不是同时出现的,那沉香味儿飘了很久。而且……”我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胸,“你是不是摸我来着?”
“嗯。”他用手帕擦掉着我后背上的药,“你男人不来,睡了你的人就是我。”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十分惊讶,看来无常来过这事他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
“其实我妈给我下的蛊并不致命,只不过一个月要吃两次药压制。不然就会如你所见,解的方法也简单,找个心仪的姑娘,做些夫妻之事,药到病除。”他解开我的裙子扔到一边,沾了水的手放在我背脊上,“今日多亏了你的询。”他擦去药渍的手忽然停下来,双手顺着我腰身将我搂紧怀里:“丁灵,你没告诉我他是个鬼。”他下巴靠在我头边,“而且我们长得并不像。”
我推开他的手臂:“既然知道了,麻烦你以后不要这般亲密。”
吴商松开手指了指池水:“自己进去吧,我去拿药。”
他只告诉我他去拿药,却没告诉我他拿了药还要进这泉池。我原本是跪在池里玩着从墙壁上留下来的温泉水,结果水声轻响后他已经坐在我旁边了。我看着他:“你进来干嘛?”
他闭着眼坐在池子里:“这池子是我的,借你洗澡已是尽地主之谊。”
“可是男女有别,而且……”
“你我又不是第一次一起洗澡,我又没脱裤子。”他斜眼看我,在我哑口无言时又顺着我的肩膀把目光投向水里。
我捂着胸:“转过去。”
他不但没这样做反而爬过来凑近我:“人鬼有别,丁灵……你可真是不怕死。”
我懒得跟他解释:“你既见了他,便应该知道他与一般亡魂不同。人鬼有别也好,疏途也好,他都是我心里认定的人。我这样跟你讲,冥府的命簿已被他付之一炬,人间的姻缘算是断了。吴商,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吴商眯起眼,“弱女子能只身一人从后山走到我凛江古墓?弱女子坠江后能毫发无损地被董刈救起来?弱女子能在我屋里杀了修为百年的守宫?”他轻笑一声,“丁灵,我对你毫无隐瞒,你竟这般糊弄我。”
我被他逼至池角:“我无心欺瞒你,只不过有些事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既如此,我何必让人觉得我脑子有病。”
“还骗我。”他抓住我手腕扣在池边,“我行走阴阳不妨告诉你,与鬼行房或是配阴婚,没有一例能够长命。他究竟哪里好,竟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第一百二十章 我陪你去
“吴商……”我想说“住手”,可听见自己绵软的声音才觉得,我这是要把他往怀里拉的节奏啊!他又对我做什么了?“你……你作弊……”
“没有。”不知是因为关着灯,还是他声音太像无常,我闭上眼,睡着了。
梦里我一直在区分这两个人,无常是冷的,吴商是暖的,无常是白色的,吴商是藏蓝色的,无常……吴商……除了长得不一样,其他……别无二致。
“丁灵,醒醒,跟我说说无常。”睡梦中我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
明月!
我一惊,醒了。
吴商正将我搂紧,吻着我的耳根,如询那样。
惊醒的我拼命挣脱,推他、别开脸:“你躺回去,我们太近了。”
“近?”吴商咬着我耳朵,“以后还有更近的距离。”他话里有话,我不知该怎么接,翻身侧对着在上面的他。他竟又将我转回刚才相对的姿势,带着笑勾起我的睡裤。
“吴商,你这叫仗势欺人。”我推开他肩膀,“洪师傅有危险你身为寨主竟然不管!”
“寨主忙着房事,他自求多福才是积德行善。”吴商将我的衣服仍在一边,附身将我困住,尽管我奋力挣脱,最终还是被他制服。
“你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担心他会对我做什么。我脑中无数个问号,自己也想不通一个青壮年男子面对我这样一个不着寸缕的姑娘,能什么都不做吗?
能,吴商肯定能。
“你。”他说。
“我什么?”我动了动手腕,“压疼了。”
他与我心口相贴,把脸埋进我发间:“旧伤摞着新伤……你这熬人的丫头。”
我满心想着另一件事:“你知道是谁偷的尸体吗?”
“不敢确定。”他躺回床面将我搂紧,“以后行事尽量带着你,总觉得他们的目标是你。”他微微叹了口气,“尸体丢了洪师傅也不好向苦主交待,群山之中又未见丢了的那具尸体出没,水里也没有,一定是被人藏在家里。他们要怨气大的尸身,就一定要有通阴阳之人平衡怨气,不然我不会感觉不到。他们不敢招魂,招魂太容易暴露,所以只能把现有的魂魄炼入尸内。炼尸需要开坛,开坛就必须有我的符箓……这些人短时间内一定不敢动手。”他碎碎念了许多,一边叨叨一边抓握着,我觉得他是在想事情。
“你在想事情?”
“嗯。”
“想就想,手拿开。”
“顺手。”
我内心很崩溃,晃动着想要挣脱。他掌控欲倒是极强:“再乱动我不见得能把持得住,你若不介意我当然愿意身先士卒。”
“你下流!”
“你那么香,已经很诱人了。现在在我怀里乱蹭,这不是暗示是什么。”说完他陷入沉默,继续冠冕堂皇地握紧手心。
“我……我有我的询了,我说过你就算把我睡了,睡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爱你!”
“丁灵。”吴商用下巴压着我的头,“你知道为何今日之前我都不曾对你怎么样?”
“为什么。”
“因为我今日才知道你的询是个鬼,他不作数。即使他占有过你,哪怕日日,你也还是个姑娘。”他说完加重了手握的力道,吻着我的耳朵低声继续说道,“不信我们今晚试试,看看你有没有落红。”
“你下流!”我抬脚踹着他,“放手!”
他另一只手也环过来,牢牢地箍住我:“你看,我若是想怎样你,必会让你醒着,你声音好听,叫起来娇气,更让人有征服欲。”
“啊!”我终于被他折磨到咆哮,可他竟不为所动。我被他弄得心绪不宁,后来只好强迫自己默念净心咒,但终究还是无法静心。我想着找一些其他的话题是不是会好一些,于是问他:“你如何知道尸体的事的?纯推理?”
“连夜拷问。”他朝我这边凑了凑,“那鬼老太是雷媛的太姨婆,生前格外疼惜媛儿,许是知道你与我亲近惹雷媛不悦,所以伺机报复。”他说这话时高兴得很,就好像雷家人报复我,他也能得到好处一样。
“明日把我丢到你们寨子里类似广场的那种地方,捆在木杆上,挂个布条写上‘欢迎来寻仇’,这样方便一些。我懒得和那些伺机报复的人捉迷藏。”我把他的脸推到一边,“睡了,勿扰。”
“生气了?”
我不知道,至少听了不高兴。但是我理解家里人为雷媛鸣不平的心情,可我终归是要回家的,眼看伤马上就要好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怕我拐走了吴商吗。这很难想通吗?我一定会回家,吴商若是代族长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凛江。所以我们根本不会在一起呀!如果他追着我回帝都,那就不能做族长了,婚事也不必被长老们决定,他为了和我在一起连族长之位都不要,这样的男人肯定不爱你雷媛啊,嫁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不是虐待自己吗?什么脑回路啊……
迷迷糊糊地睡下后,梦里我苦口婆心地劝说雷媛放心,又不停地跟她解释我要回家去,一宿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唾沫。
后半夜的一声炸雷把我吓醒了,醒来在吴商怀里,他很暖,被子和他一起盖在我身上。被子很薄,山风从窗口灌进来,微冷。我攥紧手里的被子往他怀里躲了躲,他抬起手臂,重新将我搂紧。
“关上窗户吧。”
“关上窗户屋里闷湿,容易起疹子,你伤着,要保持皮肤健康。”
“冷。”
“冷就冷吧,热反而容易生病。”
“冷。”我把被子蒙在头上,“不跟你睡了。”朦胧中我卷起被子滚到墙根,让自己呆在被筒里,如此暖了不少。
睡了一会儿,屋外雨声越来越大,就好像天上有个人把无数大米倒在雪花板上。“吴商。”我叫他,“雨好大。”我迷迷糊糊地说,“把雨关了好不好。”
吴商的声音很远,他人已经不在床上了好像:“我出去看看,你再睡一会儿。”
他要出去?我张开眼,屋里依然漆黑一片:“你要出去?”
“嗯。”
“我陪你去。”我摸着床面找衣裳,摸了半天,吴商点亮了灯。他站在桌边抬头看着我,我慌乱地摸着,因为灯光亮起来而停住。四目相对,他眼中有温柔的星光。我伸手够衣服的时候心跳得厉害,因为他赤诚的眼神,让我手足无措。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来了
我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借着渐亮的天色,瞧见四处都是绿的,那堵白色的墙果真已升了老高,江水已和腰路一般齐了。高大的水车被白墙隔在外面,连机水碓停止了工作。洪水如猛兽翻涌,万马奔腾,就在我触目可及的不远处,这画面会让我觉得心惊胆颤,毕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
雨还在绵绵的下着,天空中浓云密布,没有阳光,潮冷和潮热一样难熬。
吴商从我身后走过来关上窗户:“再睡一会儿,我借你的避水珠用一下可否。”
我点点头:“用吧,只不过我不知道它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拿。”
他朝我伸出手,我猛然反应过来,抬手挡在身前:“不能用它做危险的事,也不能把它给别人,因为这珠子还要还给它的主人。”
吴商收手,一步步走向我,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将我困在墙根。我以为他要硬抢,抬手去推他。他邪魅地勾了勾唇角:“我不要珠子,”他说,“要你。”
“你走开……你大早上发什么神经!”
他不说话,弯腰扛起我,转身走回床边将我撂下。他如此举动有点粗鄙,或许如桂婆婆所说是由于常年和男人打交道的原因?我也没见他跟小白以外的男人打交道……
我因为被他撂在床上,后背微有些痛。正抬手揉自己的肩背,他的手却趁机划向了我的睡裤。
“吴商!你疯了!”我去拉他的手,被他拨到一边,他拽我睡裤的时候略有迟疑。我借机拍开他的手,他却俯下身:“你这磨人的丫头……我为什么总顺着你。”
此举让我心有余悸,不想说话,想回家。很快他觉察到我的不悦,躺到我身边将我揽进怀里:“丁灵,我也是男人。”他一声叹息响在我耳边,“你说你是他的,在我看,你是我的。”
“我要回家。”
他不做声,终于在沉思良久后微微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柔声道:“好。等洪水退了,我送你回去。”
我原以为听到他说要送我回家时自己会开心到起飞,可现在他真这么说了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要回家去了。可是我还没有救小白呢,我还没跟千香玩尽兴呢,我还没跟桂婆婆学剑呢,我还没拿到我需要的那些东西呢……
“古墓里的东西可以借给我吗?用完还给你。”我问。
“可以。”他说。
“我的肩伤……”
“我配好药,写清用法,给你带上。”
我还想请他到我家做客,想向爸爸妈妈好好介绍一下他,告诉他们他很照顾我,他救了我。可我知道,这里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这里……他很宽阔,我靠着觉得很暖很踏实,他心跳并不快,一下下敲击着我。
我觉得他会说些什么,可他没有。烛光闪烁,蜡油流出了古朴的线条。他始终没说话。
我翻了个身躲进他怀里:“吴商。”
他长长出了口气,将我紧搂进怀中,让我觉得呼吸困难。他温凉的脸颊贴在我额上,在我因觉得冷而闪躲的时候吻着我的发。
他看我的目光如困兽,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不能给他回应。他紧贴着我,隔着衣服我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我逃开他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他也没再强求。
他很香,那香味催着我睡觉。我忽然意识到这味道似乎只在我和他冷战、起争执或者……我说不清。但我大概知道了些什么,这味道似乎只对我一个人来说有效。每每与他相处,最终都是我被他浓烈的香气放倒,逃不开,躲不掉。
梦里我帮小白一家解了诅咒,和千香一起去马尔代夫旅行,还在瀑布下面和桂婆婆学了剑法,又背上了古墓里的几口大锅,吴商划着船送我到火车站,我开心得合不拢嘴。这梦真是奇特,我竟要背着锅去还原元洛的魂魄。
梦里火车开启,雷媛出现在火车上,她手里拿着一条蛇,说是送给我的礼物。我大叫着不要,说我已经要回家了,吴商是她的,我不跟她争。这时候吴商出现在我身后,他变成了询的模样,接过那蛇放进我手里,然后牵起雷媛的手,他看着雷媛,轻唤一声“珠儿”,我便觉得如荆棘捆绑全身。我心好痛,我想哭,可是我被疼痛占据了全部。星主,你骗我,你说你帮珠儿存着她的魂魄,你说养一养再让她转世投胎。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三三。”冰凉的手臂从我身后伸过来,将我搂进那个消失了多日的怀抱,“我的小丁灵。”
“你放手,去找你的珠儿吧,放手!”我拼尽全身力气挣脱,可他力气那么大……
询,我的询。我怎么能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接受不了的,即使她是你的妻,即使她救冥府和天下苍生于危难,即使她理应重生……我还是不想把你还给她。我也爱你,虽没有她爱得那般持久,却和她一样爱得那般热烈。
“嘘……”他在我耳边轻轻说,“我的袖子被你踩到了,你让我怎么放手。”他说完我凝眉去看,果真那流云广袖被我踩在脚下。我还没来得及抬起脚,他便用宽大的袍子将我拢住,周身霎时一片阴冷。
“可想我?”他柔声细语。
想吗?当然。好在凛江这块地方不大,事情却不少,我每天忙着遇险,似乎也没有太多时间想他。
他像是看懂了,问我:“你爱上别人了?吴商。”
“没有……”彻骨的寒从他的方向传向我,我竟觉得心虚。
“你从未拒绝过他的亲近,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解释不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拒绝。
“你好冷……”我顾左右而言他。
“冷是因为你离开我太久。”说完他将我埋进怀里。
我本应早已习惯他冰冷的体温,可不知为什么,今天觉得他格外冷。而且重。
“询……你好重……”
他不以言论回应,只是盯着我。须臾间有冷风吹来,我张开眼,清冷的光从窗口铺洒到我眼前。我凝神往外看,以为会是凛江的白墙高耸,却觉得颜色不对。再往远处望,仿佛是群山连绵。一阵花香拂过,有粉色的花瓣飘入窗口,我才发现,这地方我曾经来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九字诀
窗外的鼓声又响起来,这一次近了许多。我顺着窗户往外看,此刻是白天,天空阴雨绵绵,除了这,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看不见人?”我想有些东西我是可以瞧见的,一是因为自己算半个修行之人,另外从小不也什么都能看见,所以总逃不开这些事情吗。
“因为远。”吴商从身后环住我:“这河谷原是一片古战场。当年有大军驻扎在此,不料军中有人走漏风声,敌国知道后从两山渐渐形成合围之势,最后将这路大军剿杀于此。英魂难安,徘徊于此将近千年。”他将我转向他,“那之后每逢这样的阴雨天,一连好几日都无太阳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击鼓鸣冤,以战争时的模样排列各阵,一路向前。”他今日很奇怪,说起这件事来的模样有激动也有担忧。
“冥府……没来收这些人吗?”我问。
“水患并不是年年都有,这样的天气每隔几年才出现一次。”吴商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斗篷,这衣服不是我的,但做工精致。他将斗篷披在我身上,又从门后的柜子里拿了一把油纸伞,“冥府来过人,也收了这些亡灵,可不管怎么做,每到这样的天气,这些人依旧会出现。”
我听傻了:“依旧会出现?冥府也不管用吗?”
“强行收地缚灵进冥府,就是会有这样的隐患。”吴商拿了斗笠戴在头上,“跟我出来吧,今日你会遇见他。”
遇见他?谁?我心里隐隐觉得,这句话才是他最开始要说的。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我反复琢磨他刚才的话。我会遇见他……谢询吗?他见过无常对不对,而且不止一次见过,不然他为何会知道他今日会出现。又或者他本来就知道谢询是谁……我脑中闪着许多猜测,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那句话。或许他一开始就想告诉我今日我会遇见他,只不过碍于隐瞒,不好开口。会不会是这样?
我披着斗篷,撑着油纸伞。细雨绵绵,敲在我伞顶和吴商的斗笠上,寂寞的声响让人觉得离现实世界越来越远。雨不大,可毕竟之前已下了好几日,山坡上的路很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那些花儿啊朵啊,都已被雨淋得残败不堪,就连蒲草都瘫在坡上。山里到处死寂沉沉,平日里隐约的歌声这几日消失不见了,似乎一切都因为那奔腾的江水而销声匿迹。
跟着他走在山间,左边是翻滚的江水发出的隆隆巨响,右边除了山坡后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还偶有马的嘶鸣。我无法想象大山腹地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吴商领着我往上游走,我以为他会带我去后山,但并没有,他顺着河道,一直往前。随着江水声渐渐远去,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走了许久,山路出现分支,一边崎岖坎坷,另一边荆棘丛生,哪一条都不是好走的路。他牵起我的手,让我收了伞,随即走上那条荆棘之路,带我走向大山深处。
阴云笼罩,白天犹如黄昏,我幻想着自己会看到狼藉的战场,翻滚的浓烟,残缺的断臂,甚至血流成河、白骨露野、血流漂杵。但当我站在山口,看见那乌压压一片严阵以待的军队时,我才觉得,当时的围剿是多么干脆而残忍。
星月开天阵,山川列地营。看不出是残军败将,亦没有烽火连天,或许这些人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才会这般以待战的模样站在这里。这些死去的英灵整军待发,或许是为了弥补还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悲惨结局,想再战一次;也可能是心有愧疚,自责为什么没想到会这般被敌人算计。
“这……”
“出师未捷身先死。将帅无颜面对国君与部下,率大军停驻在此,千百年来不肯离去。”吴商叹了口气,“下去吧,都是明白人,都知已是时过境迁。”
“既然都知道,为什么魂归冥府还能出来?冥府……关不住吗?”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下山,“这不合逻辑啊。”
“冥府哪有那么大的地方放这么多人。”吴商松开我的手,“我先下去,你走得太慢了。”
“你下去收妖吗?”我紧跟着他,“我帮的上忙吗?”
他忽然停下来,指着对面山脚下:“冥府通往阳间的入口在山谷对面山口,你的询,从那里来。”他说完走下台阶,“跟着我的脚印,别回头。”
“若是不跟着你呢?”我问,“带我来,为什么让我自己走?”
“修行。”他并没有回头,“别怕,出了事,我救你。”说着他拿走了我手里的伞,大步向山下走去。
雨落在我斗篷上,不知是不是幻觉,我总觉得自己周身有一圈淡紫色的光,如雨衣一般将冰凉的雨与我隔绝。
他走得很快,我在后面跟着。没几步,周围花草忽如埋伏的士兵,一层一层向我袭来。我捏诀念咒,挥剑斩草,看似简单的事情,可真动起手来竟发现那些草木柔软,毫无着力感。
阴风越来越大,那些被我砍断的草被风吹到天上,带起无数烟尘。明明下着雨,为什么还能有烟尘,南方的天气真是怪得不可思议。我被那些飞散在空中的杂草和烟弄得张不开眼,别说看吴商往哪里走,我连自己都看不清。被风卷起来的草在空中凝结成一片绿色的墙,渐渐将我围住。我的剑,根本斩不断。
我想用神虎提魂诀,可周围哪里有魂。若用五雷诀,这样的场面恐怕我劈得也是自己。用鞭子?得了吧,剑都斩不断的草,怎么可能用鞭子解决。
那些杂草聚集成的墙离我越来越近,这是一种奇特的压迫感,不是从上而下,而是四面八方涌向我,就好像一团团的黄蜂,让人无从逃窜。我想喊吴商,可草叶乱飞我根本张不开嘴。正觉得山穷水尽,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曾教过我九字诀,她那时候告诉我,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或已到穷途末路,不妨试试。这段记忆很模糊了,大约是我在幼儿园遇见那个小男孩以后没多久的事。小时候我常捏,长大以后我并不相信动动手指可以解决问题,此刻,我猛然觉得也许那些指诀,可以让我逃出生天。
这样想着,我松了剑指,原地站定闭上眼,回忆着儿时奶奶教过我的手指“游戏”:“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儿时的回忆重临心头。我忽觉这些指法其实就是某些指诀的结合,现在我就是用两只手在同时捏诀。
金光万丈,如一把无形的利剑劈开漫天杂草。我正欲念起金光神咒,腰间忽然一紧……
凝神再看,眼前哪里有什么飞沙走石,哪里有什么草叶连天。此时此刻,我竟就站在河谷里,就站在吴商指给我的“冥府通往阳间的入口”处。千万铁骑,列队于我眼前,威严无比。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就是这里的神
吴商立在风里,棉麻质的衣裳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显出他笔挺的身姿。我站在原地认真看着,他以手指为笔,不紧不慢地在空中画出一道发光的符咒,然后翻手为掌,将那道符推向风的深处。
那风忽然就停了,风中走出一个身着褐色大袍的中年男人,那人阴邪地大笑几声朝吴商挑衅道:“哈哈哈,你助我躲过天罚,我理应谢你。如今这般穷追,是觉得我会忘恩负义?”
吴商并不多说,他捏了剑诀挥手出剑,那人猝不及防,躲闪中被划伤了手臂。吴商的剑很快,我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那剑光如网,铺天盖地地将那中年男人逼得无处可退,那人也确实在反击,好像也接了他几招,不过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抗。最终那人退到路的尽头,拼尽全力转身横扫。吴商离他很近,那人横扫中带了一股妖风,我看得真切,想提醒吴商小心。可他并不畏惧也不躲闪,左手忽然就多了一把黑色的短剑,剑花闪烁间,那妖风就这么被砍断了。再看那黄袍男人,右腿上已然多了一道伤口,只不过那伤口并无血流出,而是徐徐缓缓地向周围扩大。
天空中又滚起雷来,吴商极为不悦地瞥了云层一眼,一扬手,将那黑色的短剑抛至云层之间。短剑入云,雷声瞬间消失。就这一个小小的空隙,那黄袍男人忽然跃起,跳过吴商朝我这边奔来。我捏好剑诀准备迎战,忽见一道白光如练,绕在那人颈项,接着一股霸道的蛮力向后一拉,那男子便腾空向后飞了数米。坠地时那人面目狰狞,头顶上金褐色的发已然立起来。
吴商低声念咒,地上的人被那白色的光缠绕着提了起来,漂浮在空中。他还在挣扎,但无济于事。
吴商站在那人身后,亦正亦邪地笑着说:“想问我为什么救你?”他垂眉浅笑:“因为不想天雷把你劈死。”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我,盯着我冷声问那人:“昨晚你哪只手碰了她?左手?”他长剑自下而上一挑,空中的男人一声惨叫,手臂离体掉在不远处,但不知为何仍没有血流出来。吴商轻蔑地一笑,用他的剑来来回回地刮蹭着那人的伤口,那人一声声哀嚎着叫着“大人饶命”。
吴商面无表情,他一把将那人拉至地面跪倒在地,而他却停下来走到那人跟前:“右手?”说着忽然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右肩,剑留在那人肩头,吴商握剑在手左右扭动。
那人撕心裂肺地嚎叫:“你逆天行刑,老天有眼,不会放过你!”
吴商扬了扬嘴角:“跟我谈天庭律法吗?”他垂眼看着地上的人,“可惜了,我这块地方,不受他们管。”他说完垂眼看着那人的脚,“听说你们这一类特别会跑。”他翻手捏出一根粗壮的长针,低声念了句咒语,那针似乎听懂了话一样,飞到那人脚尖前纵身刺进去,然后一拱一拱地往他脚里钻。那人叫得似乎要断了气,我捂着耳朵再也不敢听。
当我再抬起眼,那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他在吴商脚边苟延残喘地哀求:“大人……修行不易,请放过我……”
吴商依旧臭着一张脸不为所动,思考了片刻后他蹲下身,抬起掌心按在那人额上。接触的一瞬我仿佛看见有电光闪过,接着就是刺耳的惨叫声和卷地的阴风。风中吴商邪魅地笑着,他似乎跟那人说了什么,可我根本听不清,满脑袋里都是惨叫。
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那声音太凄惨,我不忍心听。即便那中年男子有千错万错在身,雷刑已是最终惩处。如今他这般生不如死,吴商怎么可以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吴商!”我大叫着他的名字,“你住手!”可风声极大,我自己都觉得我的声音传不了那么远。
雷声又滚起来,大大小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将那劲风浇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连机水碓敲打粮食的声音有节奏地从身旁传来,我抬起脸,见吴商立在我跟前。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他那般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一个元神的性命,还是在我眼前……
“吴商……”我仰起脸来,雨点打在我脸上又冰又冷,“业障……”
他不说话,捏诀念咒为我挡去从天而降的雨滴。我跪在地上,抓住他垂在身边的那只手:“他纵有千万错,也不该受如此酷刑。那叫声那样凄惨,你怎么下得去手。”我忽然想起苏莠蓉悲惨的命运,我想大约前世的我死前,也曾这般痛苦绝望过吧。
“前世的我……被人百般凌辱而亡,死后又被人装在封魂铃里日日夜夜重复着那些绝望。你眼前的这张绝美的脸,不过是因为她怨念太深,连容貌都不愿改变罢了。这样的怨恨存在于灵魂里,你觉得我的心难道不会跟着绝望吗?今日见你这般狠辣……吴商……你好可怕……”
他蹲下身来看着我,眼中的坚毅让我迷惘。
“若让我重新选,依旧如此杀他。”他冷漠地说,“我凛江七十年来三百六十七条人命,换他一身修为,你觉得我会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吴商拨开我抓着他的手,“丁灵,你不是我,别替我可怜任何人。”他停下来平息情绪,接着又说,“至于业障……我扛得起。”
他这些话的信息量很大,我竟不知这背后还有这许多事。耳边一声噌鸣,我和吴商立刻循声去看,是那把被他丢上天的短剑,金属光闪耀,短剑最终化成匕首。是他常用的那把带符号的匕首,大概被雷公丢下来警告他以后不要这么残忍吧……
“吓着你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绝不再犯。”吴商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再允你一件事。可好?”
我点点头:“以后若再杀人放火或以权谋私,你的业障我来扛。就这件事。”这是气话,因为不愿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有如此重的戾气。
吴商愣住了:“不行。”他将我拉进怀里,“别的事都行,这一件绝对不行。”
我闭上眼,无比难过,同时也无比得意。难过是觉得一个生命不该去得这样悲惨,得意的是他拿我没辙。
吴商一直不高兴,他拉着我站在那连机水碓处呆了一上午。期间有许多妇女到水碓跟前来取粮食,见到吴商,她们都会打招呼。吴商并不急着回礼问候,只是专注地看着我。
“修道之人讲究心平气和,大道自然,没有谁比老天更公平。万事前因后果轮回有定数,赏善罚恶是神权,若人人都如你这般……”
“我就是这里的神。”他打断了我,语气依旧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