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日记 B12: 吵架 (01)
***《雪映姑苏》之《孤独的日记》B12:吵架***
小雪,微风。因日记记录的时断时续,我已经无法知道具体时间。
大丫在缝补无错的衣服,我和无错一起杀鱼,雪声在一边玩耍,标致和别致趴在旁边盯着我们看,偶尔吧唧几下嘴。
女人在一起聊的话题,永远是那几种。年少没有男朋友时,聊哪个明星帅,吐槽学校里哪个校花丑,哪个男孩秀。有了男朋友,就把闺蜜扔在一边,爱干啥干啥去。结了婚以后,就比谁的老公能干,谁的老公贴心,孩子大一点,就聊谁家的学习好、进步,谁家的上了哪个管用的培训班。自己上了三十五、四十,还要比谁的体形好,谁的老公还能继续天天晚上干。孩子工作后,开始忙着介绍对象、忙着上各种老年大学培训班。
聊的同时,也是相互攀比的同时。
我话比较少,而大丫却十分善聊、能聊,一个话题可以聊多次、反复聊。
聊过上述所有的话题后,开始聊吵架。
“唉,我说姐,你和无错他爸,吵架不”?她用牙使劲咬断缝衣线,边打结边问我。
“吵”。
“多么”?
“不多,偶尔吵”。
“都因为什么”?
“鸡毛蒜皮的事”。
“比如…”?
“比如…有一次,因为养猫吵架”。
“为什么”?
“养猫的话,每次当猫大便完后,都要给它擦屁股。一般是我老公抱着我来擦…”。
“猫不是自己大小便吗?干什么要擦”?
“不擦的话,屁股不干净,会弄脏家具什么的”。
“是这样,我没养过”。
“有一次,猫大便,我和我老公当时正在做饭。对了,那个猫也怪,每次都是在你做饭或者吃饭时大便,也真是怪了。我和我老公两个就蹲下来,盯着那个猫。我们那个是布偶猫,毛长,大便时容易弄脏屁股周围的毛。布偶猫大便时…不知道别的猫是不是也这样,它小便时后半部分身体…就是屁股是趴下去的,就像趴在猫砂上一样,而大便时,身体则是弓着的,肚子一阵一阵收缩,看来和人一样,大便很费力…”。
“姐,想不到你们知识分子会谈论大小便这种事,我以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哪会谈这个呀…”。
“你错了”。
“什么错了”?
“一般来说,受过教育的人,在涉及大小便、性生活方面话题时更加开放,而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则普遍忌讳谈论这些,当然还有和生老病死有关的话题。你琢磨一下以前你接触过的人,普遍看,受过教育的人更能淡然地面对生老病死,而未受过教育的人,一谈死亡,要么生气,要么发火”。
看她在思考着我的话,我补充道:“不过你是个例外”。
孤独的日记 B12: 吵架 (02)
“谢谢夸我。对了,吵架,继续吵架的那个事”。
“我家那个布偶猫,真是奇怪,我从不凶它、训斥它,我老公有时就凶它、训斥它,偶尔不听话还会打它两下。那个猫好像是欺软怕硬似的,一点儿不粘我,就粘着我老公,你说怪不怪,和我老公可亲了”。
“它大便时那个眼神,可逗了,无法形容。它知道大便后我老公会抱它擦屁股,一开始时,它就趴在猫砂盆里,拒绝大便。然后我就对我老公说‘你看,都是你平时吓的,你别老吓唬它,你看,它都不大便了,见到你就怕’,然后我老公走开一点。那个猫一看见他走开了,就立即站起来大便。等它大便完,想跑开时,我老公一下子冲上去抱住它。它跑不开,没跑掉,就趴在地上,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那不咬他吗”?
“它,我家别人都被它咬过,你别说,它就不咬我老公。然后我就给它擦屁股,边擦边对我老公说‘你看你把猫吓的,别老吓唬它,你老那么凶它干什么…’,然后,突然,我老公把猫往地上一扔,去书房看书去了…”。
“你不对”,大丫打断我的话,说。
后来,激烈的争吵过后,我也知道其实是我不对。不过,也不太服气,同时也想看看大丫的观点,便问她为什么。
“所有人,都讨厌边干活边被训着。所有人”。大丫说。
没错,道理都懂,不过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是呀,被你说中了,他就是因为我不停地唠叨个没完,跟我大吵了一架”。
“有多大”?
“楼上楼下都来了,居委会都来了,因为他声音太大了。两个孩子也吓哭了。挺厉害的,以前没怎么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那天晚上,爸爸还搬出去睡了,睡在书房”,无错插嘴说。
“哈哈…”,大丫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怎么吵的”?
“我说‘你这点最讨厌,一说你、你就撂挑子不干了。说你,你就听着呗’”。
“他呐”?
“他说‘我这个人就有一个毛病,我干活时,别人要是训着我的话,我就撂挑子不干,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哈哈,挺逗,他说的就是我说的”,大丫笑道。
“什么他说的就是你说的?没明白”?我一下子没听懂大丫在说什么。
“姐,你那个鱼杀得不对”。大丫指着我手里的鱼说。
“哪里不对”?我莫名其妙。
“哪儿…杀鱼时,剪刀要从鱼屁股下去,沿着肚皮向上剪到鱼鳃,你是从鱼嘴位置下剪刀,剪刀用反了”。
大丫大概觉得我杀的奇怪,有点用命令式的口气,让我有点生气,但是我忍住了,想了想,反问她说:“这个从哪个方向剪,没什么差别吧”?
说完后,我又仔细想了想,又摆弄着手中的鱼,仔细看了看,真没觉得这从屁股下刀和从嘴部下刀有什么区别。
孤独的日记 B12: 吵架 (03)
“以前我和你说过好几次了,要先从屁股位置开始剪。差别很大”。大丫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放下了手中的活。
“什么差别”?我立即反问。
大丫笑了一下,没回答我,开始忙活她手头上的活。
我更生气,继续问她:“我不是一直都这么杀的吗,有什么不对吗”?
无错插嘴说:“当然没什么不对。大丫阿姨让你切身体会一下而已”。
我看看无错,又看看大丫。她并不看我,只是抿着嘴,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诡笑。无错看了我一眼,调皮地笑了笑,继续杀他的鱼。
我恍然大悟,自我解嘲地笑了两声。我还纳闷,不是谈论吵架吗,怎么就突然换了话题针对我了呢。
“我爸就没你这个毛病”,无错低声说道。
我不理无错说什么,问大丫:“你刚才说‘他说的就是我说的’,是你和你老公吵架吗”?
“是的。我们不是没领结婚证吗,唉,第二个也没领,我说的是第一个。订了婚,办了婚礼,就住在一起了。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事没事唠叨个没完。我在那做饭,他说我水放多了,油温不够就放菜。我在那洗衣服,他说洗衣液放多了…”。
“也许他说得对”。
“没错,如果他说得对,那就算了。但是,你说洗衣液放多了,那你告诉我该放多少呀,他又说不出多少合适,然后你下一次洗衣服,他又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别放那么多洗衣液’,都是类似的。有一次,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直接和他大吵了一架。他还嘴硬耍赖,那我就不客气了…”。
“啊,你把他揍了”?无错忍不住插嘴。
“废话,嘴硬,不老实,越说我越气,不揍他揍谁”?
“然后…离婚了”?我问。
“没。我公公说,他欠揍”。
“那你婆婆怎么说”?
“她让我们离婚”。
“这倒是有意思”。
“是呀,挺有意思的。后来,我和我老公和好了,我公公和我婆婆因为这事打起来了,甚至要离婚”。
我哈哈大笑。
“后来呢”?我问。一直没听她说起过她第一个老公的事,我有点好奇。
“后来又吵了一次”,大丫说。
“又因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用避孕套”。
“嗯”?
“他说用避孕套,硬不起来,不舒服,就想让我吃药,一直吃药”。
“老吃避孕药对身体损伤很大,特别是肝和肾”。我说。
“是呀。我就怼他说‘那些说用避孕套硬不起来的,不是因为避孕套如何如何,而是你本来就硬不起来…’”。
“你这么说,那不打起来才怪呢”。我说。
“是的。他过来打我,结果,又被我揍了一顿”。大丫使劲挥舞着右手,似乎在对着面前的空气扇巴掌。
“哎呀妈呀,大丫阿姨,我长大了,可不找你来做我的老婆,动不动就打人”,无错惊讶地说,手里的鱼掉在了地上。
孤独的日记 B12: 吵架 (04)
“哈,别怕,等你长大了,我做你老婆,我永远不会打你”,大丫逗着无错。
“后来呢”?
“我公公来把他训了一顿,他爸说‘我能用,你为什么不能用?你自己的老婆你要自己疼,你自己不疼,那就有别人替你来疼了。那药吃多了,早晚出事,忘了你姨是怎么死的了吧,不就是那东西吃多了得了肝硬化吗’,他姨的确是因为吃避孕药吃多了,吃了三十多年。我老公还是不同意,这时我公公可逗了,他要给他儿子套,现场检查硬不硬,哈哈,太逗了”。说到这里,大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呢”?
我刚问完,她神色就一下子暗淡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后来,我老公被杀了”。
“啊呀我的天呐”,无错惊叫,手中的鱼又滑到了地上。
“为什么”?
“我公公说得没错。他一直让我老公改掉他那个不分场合唠叨个没完的毛病,他一直不改。后来,有一次他与朋友出去喝酒,都喝多了,他老毛病又犯了,惹毛了别人,推了他一下,脑袋撞在地上的板凳角上,直接撞死了”。
“对不起…十分抱歉,聊起这么一个话题”,我拍拍她肩膀,低声道歉。
“没什么,过去的事了,要是不说,都已经忘了。算起来,我和他在一起就生活了三个多月”。
“想他么”?
“谈不上想不想。只是…只是感觉…想找一个没毛病的老公,还真是挺难的”。
“不难,我将来就是完美老公”,无错插嘴。
“呵呵,你要努力”,我边笑边对无错说,又对大丫说:“这个…老公要是个子高了,你嫌他撞门框;个子矮了,你嫌丢人。瘦了,你嫌他不威武,胖了,你嫌他不秀气。性格温存的,你嫌他没男人气,暴躁的,你嫌他不体贴。我们女人看男人如此,想必他们男人看我们女人,其实也差不多。哪里有完美的男人和女人呀”。
“我就是个完美男人”,无错又插嘴。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1)
***《雪映姑苏》之《孤独的日记》B13:礼金***
渐渐发现,女人们在一起是真能聊,有她们一辈子都聊不完的话题。以前,我从不打听他人任何私事,哪怕是最要好的同学,都不会问。大地震以后,和大丫整天在一起,受她的影响,不知不觉间,我也变得八卦起来。
大丫特能聊、又喜欢聊,什么都问。她就像个户籍警与媒婆的综合体,非要把我家、我老公家、甚至是我老公的二姨的婆婆的娘家侄子家,都要翻个底朝天才罢休。可惜的是,我知道的太少。为此,她常常取笑我。
她则不同,她知晓她的所有亲戚、左邻右舍家的几乎所有事。闲着没事就给我讲,其中的事,可能大多是假的,可能大多是真的,真假掺在一起,真假难辨。
也许,不是她影响的我。
“你生孩子,双胞胎,一定收到不少礼金吧”?
“一分钱没收。生个孩子为什么要收礼金”。我肯定的口气。
“你家平时礼金多吗,拿出去的”?大丫又问我。
“我们没礼金,不收也不拿”,我说。
她很惊讶,问我:“那你家没亲戚朋友”?
“有呀”。
“那他们不办事,比如结婚、搬家、老人离世”?
“办呀”。
“那你们不拿红包”?
“不拿。谁办谁出钱”,她还想问,我摆手示意阻止她插话,继续解释:“我们办宴席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去个大饭店大操大办。我们是能不办就不办,即使办,也就是找个茶馆,比如我那个同学,他也是医生,他结婚时我们就去网师园旁边那个茶馆,二十多个人,边喝茶边打打牌,就可以了”。
“那你们亲戚呢”?
“我们是新苏州人,没亲戚”。
“那老家人结婚、上学什么的,不喊你们”?
“不喊,太远了。喊也回不去”。
“啊,你们亲戚真好。我们家…我小的时候我们家是在东北那边的,那里有亲戚,还有我爸的一些朋友什么的。我记得那时候那边一有什么事,比如结婚…结婚不用说了,比如生日、搬家、当兵、考学,生日有时还包括阳历和阴历,总之只要有事,都会打电话过来给我爸”。
“那你们回去吗”?我问。其实也有点明知故问,从她说话的语气上就能判断出他们是不会回去的。
我关心的是核心问题。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2)
“哪能回去?但是礼金还是会有的,我爸每次都是微信转账过去。为此,我妈老是和我爸吵架,我妈说负担太重了,每次至少五百元,有的要一千元。我妈说,每天干活累得要死要活的,赚点钱都送出去了。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家里的钱都送礼金了,我妈想买个橱柜,都没钱了”。
“那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不知道”,大丫犹豫着说道。“我觉得…还是应该送红包的,既然人家联系你了,要是拒绝了,多不好意思,以后也没办法继续处了。你觉得呢”?
我笑笑,不答。
“你们结婚时,收了多少礼金”?
“司马有同学要给他红包,他拒绝了。然后他趁机和他的同学商量好了,谁都不要给红包,赶上的,凑个热闹,赶不上的,不必特意参加,即使参加,也不要拿红包,这样大家都活得轻松。在他家办的席,以前跟你讲过,他不想办。他父母收的礼金,他一分钱不要”。
“那在你家呢”?
“听他的,我的朋友、同学,都不特意通知。得到消息来参加的,也不收红包。他说,收了红包的要惦记着怎么还;送红包的要惦记着怎么找机会要回去。干脆谁都别拿,大家轻松”。
“他真怪。我结婚时,收了不少红包,我记得那时是一百席,一百稍多几桌”。
“嗯,那我来帮你算一下吧。一桌十人,一人一千,一桌收入为一万,其中四千交给酒店,一桌净赚六千,一百桌是六十万。然后礼服、司仪、婚车等,便宜点算,算你十万吧,于是,一场婚礼下来,你赚了五十万,对吧”?
大丫幸福地笑了笑,说:“是呀,结婚还能赚钱呢。你算的真准,就差不多这个数”。
“好。那我接着算,你们暂时收入五十万,但你收的礼金是一百万,这一百万,你要在对方办事时,一点一点吐出去,而且,对方给你八百,你要还一千,对方给你一千,你要至少还一千二、甚至是一千五。所以,你要吐出去大约一百二十万到一百五十万,对吧”?
“没有呀,没还那么多”?
“那是因为很快就发生了大地震,某种意义上说,是大地震救了你们”,我当然不能说她结婚不久后老公就死了这件事。
“那你不妨说一下,结婚后你们第一个月、第二个月拿出去的礼金是多少”?
“还真记了,第一个月拿出去八千多礼金,第二个月拿了更多”。
凡是这种,肯定家家都有个专门的本子用于记录来往的礼金、红包数量。除了我家,没这个。
“如果不大地震呢”?我反问,当然,还是不能提她老公意外死亡这件事。
“那我们还可以不停地赚钱呐”,大丫争辩。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3)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向她表示同意,只是为了终止这个话题。我知道我无法说服她。
我应该做个社会调查,调查与大丫具有相同想法的人占比,如果占比足够高,我甚至可以放弃我目前的医生职业,去开个饭店。
前提是没发生大地震。
***
作为交换生,我去柏林呆了一年。我去后不久,司马良臣也申请下来交换生,来到柏林。在我结束我的留学生涯后不久,就生了双胞胎无错和无咎。
我在柏林又呆了五个多月,在他结束了在柏林的学习后,一家四口返回祖国。
按照计划,首先去他家,然后去我家。
婆婆一看见两个孩子,像见到宝贝似的,一会儿抱这个,一会儿抱那个。公公也很高兴,抱起无咎摇来晃去,看得出来,公公喜欢女孩,婆婆喜欢男孩。
回家三天后的上午,吃完早饭,无咎晃晃悠悠地向坐在门口的公公走过去,求抱。我看见公公皱着眉头,十分厌恶的看了无咎一眼,站了起来,走开了。
今早一起来,我就发现公公脸色不对,时不时偷偷地盯着司马看,眼中满是怒气、怨恨。
我看了一眼司马良臣,他正坐在一边椅子上抱着无错,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我过去抱起不知所措的无咎,坐到司马旁边,低声问他:“发生了什么?好像你爸不太高兴”。
“不是好像,是是”。
“为什么”?
“简单,回来三天了,还没看见钱呗”。
“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刚从国外回来,很有钱”?
“当然。也许他觉得我们不是很有钱,而是很很很有钱,钱多的花不完那种”。
“那要不要给他一点儿…”?我问。
“你就管好你的那个憋憋的钱袋子就行了,我家里的事,你别掺乎,我处理。你是绝对猜不到他想要的数目的。另外准备一下,最晚后天,我们就走”。
“不是计划多呆几天吗”?
“计划没有变化快,呆的舒服就呆,受气…就走呗”。
“你看见刚才的啦”?
“当然看见了”。
“我以为你没看见”。
“不是一定要死盯着才能看见。刚回来那天他抱着无咎,也是抱给你我、当然可能还有周围的人看的。你我一离开他的视线,他立即就把无咎放在一边不管了。你看他和我妈抱孩子时的眼睛,特别是那眼神的区别,就知道了”。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4)
他不说而已,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婆婆抱孩子,眼睛是一直盯着被抱的孩子的。而公公抱孩子时,他的眼睛是盯着周围别人的,而不是盯着被抱的孩子。
中午吃饭时,公公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变得十分热情起来,给我又是劝菜又是加饭,直觉告诉我,他有事。
“良臣,你大姑家小表姐,记得吧”?公公热情地问。
良臣不说话,盯着他看,等他继续说。
“你小表姐的孩子考上大学了,明天过来办席。她家是有身份的人,在大庆办了一次,在你表姐夫老家办了一次,这次是你表姐回老家办,你也要去的,捧捧场,大家都有面子。你小时候她可喜欢你了。你上学时她还经常打电话问你这个那个。另外,都是亲戚,这家有事那家帮忙,不都是这样子的吗。你要是不走动,将来你有事,他们不来,多没面子…”。
“要是我家有事,她能帮多少”?司马反问。
“你怎么说话呢”?婆婆训斥他。
“是,算我说的不对。那…要是她家有事,你又能帮多少?这么说吧,当初我小表姐她家出事时,你帮了她多少呢?恐怕躲得老远的了吧”?司马不理他母亲,继续反问。
以我对司马的了解,他虽然在反问,其实他已经答应了他爸爸他会参加的。不过,他反问的这几句话,似乎表明以前他这个表姐家发生过什么事。
从公公被他问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表情可以推测出当初的情景。
“当初的事还提什么”?婆婆训斥着。
“至少能说明,那不是借口”,司马看了婆婆一眼,转向他爸,慢慢地说:“爸你饶了一大堆弯,你就直接说你想让我干什么吧”?
“让你参加呗”,公公大声说,满脸怒气。
“我去就是,不过,仅仅是参加而已”。司马安静地回答,语速很慢。
我看公公立即掏出手机,输入了一会儿,对司马说:“你小表姐要和你打电话”。
“好”。司马答应着。
一会儿,电话响了。我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听见司马说:“姐,咱们表亲,说话就别绕弯子了。你一个孩子,我两个孩子,要是相互红包飞起来,你吃亏我占便宜。再说,非要靠拿钱才能维持表亲关系吗?你在大庆,我在苏州,将来我工作后去哪里还不定,到时有事不参加,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要是参加呢,路太远,太亏。最后还不是一个电话一个红包,没什么意思。你和其他表亲如何,那是你们之间。我的规矩就是不管是谁,赶上了就吃一顿,赶不上也不用为了那个红包而专门电话通知一声。今天我赶上了,我就参加,我只管吃,可是没有红包。希望你理解”。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5)
可以想象,对方肯定说理解,不仅说理解,还会趁机大大地赞扬一番,也许赞扬的同时,还暗含着一丝挖苦。
公公脸拉得比驴脸还长,直接甩了筷子。
婆婆没什么变化。
司马放下电话,谁的脸色都不看,闷头吃饭,中间对我说了一句:“别想太多,多吃点,否则你的孩子没奶喝”。
第二天,他果然没拿红包。我觉得不能白吃,偷偷建议他给一些,他坚决不给。
我问他,是不是他和这个表姐关系不好。当初我们结婚宴席时,他这个表姐并没来,也许,这个表姐跟他关系不好。
他摇摇头说,所有的表亲中,他和这个表姐是最亲的。当初结婚时她没来,是因为有事走不开。再说,从大庆返回这穷乡僻壤,来回太折腾。
我诧异地问他,那为什么不拿红包。他说:“这第一个必须抗住,否则没完没了。至于是这个最亲的表姐赶上了这第一个,那也是无奈的事情。只要第一个抗住了,以后咱们的日子就会消停很多,否则就像陷入泥潭一样”。
“那你父母面子上过不去”。
“看中面子,那就应了那句古话了。而且,别人就会利用你这个缺点做文章。看轻面子,那面子还值钱吗”?他想了想,接着说:“谁爱面子,谁就花钱去买好了。我是坚决不会干花钱买吆喝这种蠢事的”。
当天吃完晚饭的时候,他父亲大发其火,大约碍于我在场,没什么脏话:“我是这样想的。你们三兄弟都不在家,每次村里邻里有个什么红白事,我就自己随一份礼钱,再给你们三兄弟每人代随一份礼钱。这样你看,我们一家人随四份礼钱,村里人会怎么看?现在可倒好,第一件事,你最亲的表姐家办事,你就不拿钱。当时我特意问你表姐了,她说你的确没拿。你说你活着为了什么”?
“那你替我随上一份,不就得了”?司马反问。
“那你不是在这吗”?
“你替我随了多少礼钱了”?
“至少一万了吧。我们有本子记着”,他父亲转向婆婆吩咐:“你去拿来本子,让他看看”。
“不用拿。这些钱和事,我根本不知道。谁不喜欢在亲戚邻居面前大把大把地撒钱,谁不喜欢面子?你见过下雨,你见过下钱吗”?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6)
“我也没说你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呀”,他父亲说道。
司马说完后,我以为他父亲会大发其火,没想到的是,他看起来似乎没怎么生气,态度反而缓和下来,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司马温言说道:“将来你把博士读完,然后回咱家乡工作,弄个一官半职的。人家都跟我说了,现在你要是博士后回来,给副sheng级待遇,到时你做了副sheng长,咱们亲戚都沾光,到时那钱就会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来。到时你啥都别管,肯定有很多人要找你办事,你就管当官,收钱的事情,你就交给我,我帮你办,这方面你不行,你读书都读傻了,不是吗,这方面我行,在行,你交给我…”。
他说话抑扬顿挫、感情丰富,重点部分还特意咳嗽一声加重语气,以示强调。说话时,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停地看司马的表情,并不停地回头看我,或者婆婆。满脸堆笑,两眼放光,似乎,司马现在就已经是了副sheng长,门外亲戚们正在排队等着接见。
“人家是谁”?
“人家就是人家,都这么说,那还能假了不成?这点你放心,我保证…”。
“你做梦都在想着做县太爷吧”?
“有什么不对吗?放心,到时你就当你的官,我帮你负责其余的事情…嘿嘿,到时那些亲戚,还不是一个个都来求着我们、尤其是你大姑家你那几个表姐,哼,到时我们多有面子…”。
“谢谢你”,司马看了一眼滔滔不绝、吐沫子横飞、双眼冒光的父亲,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将来能在南方找个小地方当个教师,我就满意了”。
“你将来不回来”?婆婆问。
看司马没回答,他父亲接话说:“现在ZF号召开发东北、开发hei龙江,你这个土生土长的hei龙江人,怎么能不响应号召呢?我跟你讲必须回来,要知道那至少是副sheng级呐”。司马父亲开始讲大道理,不过,没讲几句就变了味。
“你是希望我回来为家乡做贡献,还是为了那个副sheng级、为了你自己能做个县太爷”?
“你怎么和我说话呢?嗯…都为了”。
“我要是真回来,先去监狱看看,给我自己准备一个…”。
“为什么”?
“你在那忙着收钱,不就是想把我送进去吗”?
“别瞎说…”。婆婆说道,语气似笑非笑。
“那些被抓的,那是他们水平不行,到时我帮你处理这些事,保准妥妥当当的,到时即使查你,也查不出来。你当了副sheng长,到时给你两个弟弟找个官当当,你大姑家那些表亲到时可不是要仰视我们,其它姑姑家的,你也帮帮忙…”。司马父亲开始筹划着未来。
“还有你舅舅家姨姨家的,也都别忘了”。婆婆打断了司马父亲的话,插嘴说道。司马父亲对被打断说话这件事,明显十分不满,斜眼瞪了一眼婆婆。
“行,等我当地球村村长的时候,全给你们安排个满意的位置。男的再配几个三妻四妾,女的都重新找个柳下惠嫁了…”。司马口气在挖苦。
“那你表姐家孩子酒席这事…”,司马父亲提起当前的话题。
“这我就不去了。将来我是副sheng长,没准还是个地球村村长…”。司马拍着胸脯,故意仰着头,夸张的表情,说道。
“那是将来,你现在还不是,就摆谱啦…”。
“这样,我不跟你绕弯了”,司马稳定了一下情绪,看了我一眼,似乎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继续说着:“就不绕圈了。我说完我的意见,就不再说话了。你那一套处事哲学,你别套在我身上。你觉得你替我们垫付礼金很有面子,你就继续这么干。不过,你垫多少,和我无关,我是不会给你补上的。谁爱拿钱买面子,谁去做。我是不会拿钱买面子的。就这些”。
“你”,他爸气得直接将筷子摔在桌子上。
“摔筷子算什么,你该把桌子掀了才对”。司马话不多,说话语速也不快,但是很有力道。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7)
公公大约没料到司马会如此说话,看了一眼桌子,没掀,而是向婆婆使了个眼色。
婆婆看了公公一眼,忽地掀起桌子,满桌菜撒了一地,大喊:“你还反了天了。我真恨不得小时候你一出生,就直接把你掐死”。
我愣了一下。
司马也愣了一下。
他抱着无咎,盯着他妈看了良久,慢慢地、安静地说:“在我印象中,你只是掀过我四姑家桌子一次,这是第二次,跟我掀桌子。看来我爸以前给我说的话一点没错,他说你就是在家有本事,到外边啥也不是。以前你老背着我爸骂那个姓楼的破烂骚货,你能去她家掀一下桌子吗”?
我一听,立即感觉要出大事,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司马一说完,本来怒气冲冲的公公,看了我一眼,立即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碗筷,虽然脸色十分难看。婆婆原本站着,此时一屁股坐在炕上,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忙放下孩子,帮着收拾。
***
次日,我们出发去我家。他爸没出来送我们,婆婆则恋恋不舍的看着我们离开。分手时,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你爸…”。
婆婆想说什么,被司马打断了,说:“我昨天对他说了,他的所有社会关系,我一个都不会继承,这是第一;第二,如果他还认我做儿子,你告诉他,管好那几个臭女人,不要没事找我骗钱、要钱。当然了,他要是管不了,也没关系,我自己能应付这种人,顶多是烦恼一点儿而已”。
听了司马对他妈妈说的话,我忽然明白一件事情。有一次,有个不知哪里的女人给他打电话,似乎干什么缺三十万,要司马给她弄钱,第一次、第二次,司马只是礼貌地拒绝;第三次时,司马大发怒火,上了脏话。当时我还批评他一顿,说话要注意身份,满嘴脏话,根本不是文明人之举。他和我辩论说,说什么、怎么说,其实要看对方是谁。对方是竹子,你跟他说竹子,如果对方是烂菜叶,你跟他说竹子,他会觉得你好欺负。
不管如何,自从司马骂了一顿后,那个女人再也没给他打电话要钱。
他母亲没说话。估计,她不会转这个话。
也许,一个人,在需要的时候是必须转换一下角色的。那次,司马连骂了两个小时脏话,竟然不重样。不过,在那个女人第二次打电话时,司马就已经开“骂”了,只是骂的很文明,一个脏字没有。
大约,第二次,那个女人没听明白他的骂。但是,更有可能的是,她装作没听明白。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8)
“妈”,司马犹豫了一下,对婆婆说:“我劝你一件事,如果你能听我的,从小处讲对你肯定有好处,从大处讲,也是做人的道理...”,司马对婆婆说。
“你喝的水,都没我喝的盐多,我经历了这么多年,什么不懂呀,用不着你来给我讲道理”,婆婆似笑非笑地批评着司马,打断他说话。
司马看了他妈妈一眼,微笑一下,没说什么。
路上我问司马,要跟他妈妈说什么。他拿起婆婆给无错买的玩具枪,摆弄了一下,递给我,说:“我想和我妈说说这个”。
“这个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咱妈给孩子买的玩具枪吗”?
他没回答我问题,而是和我谈起到我家的安排。
在县城四姑家时,四姑对我说,我公公让四姑给我们捎话,如果想让他帮忙照看孩子的话,一个月至少要给两万元钱,否则不给看孩子。
在回来之前,司马曾经特意叮嘱我,万一他父母、尤其是他妈,要是想留孩子,要我坚决不留余地的回绝。
他说,自己的孩子,一定自己亲自带。如果不亲自带,不如不生。
其实无需他嘱咐我这件事。
要想有个舒服的后半生,那前半生就对孩子多付出一些,拿出前半生来照顾孩子。
如果前半生贪图舒服,将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带,那后半生就别想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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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生了孩子,你会让你的父母给你照顾孩子吗”?我问大丫。
“如果不地震的话”。我补充。
“会的,一定会的”。
“那你不怕孩子长大后和你生疏?还有就是,老人隔代带孩子,容易惯着孩子,不利于孩子养成良好的习惯”。
“不会的。我会时常命令我公公婆婆、还有我爸我妈,不许惯孩子,不能溺爱孩子,要培养孩子良好的习惯…”。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试图说服她,但马上克制住了自己。我知道,我不仅不能说服她,还会因此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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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09)
带孩子回我老家后不久,我们就返回了学校,住进学校单身公寓里,边照顾孩子边读书,司马几个同学和朋友纷纷来帮助我们。
后来,春波和四姑到南方旅游,我和司马陪她们。春波和司马说起大姑家三表姐的事情。我对这个三表姐很有印象,她家是司马爸爸这边的表亲中生活条件最差的。我和司马结婚办婚礼时,她也来了,穿得和别人比,要寒酸很多。
当时,司马那些表亲凑到一起,商量给多少礼金,我注意到三姐一句话不说。等其他人商量好以后散开去账房那里随礼时,三姐独自坐在那发呆。
他们商量的是每人五百元。
司马走到三姐面前,递给她一个信封,然后走开了。片刻后,司马转到我旁边,说:“按理说,大家你拿你的,我拿我的,量力而行就行了,干什么还凑到一起商量,瞎搞。现在这酒席完全变味了。你看,对大表姐来说,别说拿五百,就是五千,都没问题。但是到了三姐那里,你别说五百,就是五十,她都难。依我看,这个鬼风俗不改改,将来迟早会杀死人,而且还看不见刀和伤口。我刚给她八百,告诉她别人随五百,你就五百,剩下的买点肉回家吃吃”。
“你这样做其实也不对,这不是把你的那些表亲,做了亲疏区分吗”?
“是不对,但我尽力而为吧,这里能轻松拿出五百的,不多。不过她家最困难。她要么就不随大流、不随五百,这么做的话,她感觉没面子。要么就去借,这么做的话,回家就会和三姐夫打起来。当然,最重要的是,加重她家负担。我量力而行,只能如此。这个三表姐和我妈岁数差不多,当年和我妈曾经大吵过,但是,我还就喜欢她这个人,性格爽直,不像别人,滑头阴损”。
婚宴后的第三天,饭后,家里没外人,公公眉开眼笑地从另一个房间走来,走路带着风,脚步中透着轻松愉快,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眉飞色舞地说,这家礼金多少,那家礼金多少。
“刚刚我总结了一下这个账上的礼金数目。姓司的这边的,家家至少五百。姓马的那边的,家家二百五…”。
公公后边说什么,我没注意,乍一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我习惯性地看司马,司马冲我摇摇头,示意我别说话。我转而看婆婆,只见婆婆狠狠白了公公一眼,使劲抽了几口烟,又使劲吐了出来。
我和司马各抱着一个孩子,来到门口,那里透气。
孤独的日记 B13: 礼金 (10)
“哎吆,这个你三姐,真是有面子,一下子八百五十元…她这个有点奇怪,要么就八百,要么就一千,怎么还有个零头?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这些表亲中她给的最多,看来她是真心喜欢你这个表弟的,要知道她家是最穷的、穷得揭不开锅那种。不过,以后她有什么事,你能帮就帮,没能力不能帮,也不要勉强”。公公说。
他这次说话的语气,尤其是最后两句话的语气,完全不同于当初婚宴时要求司马给大姨的孙子办事时那种严厉的口气。当时的口气不给司马任何拒绝的余地,这次的口气,似乎暗示着一个与语言本身完全相反的含义与目的。
司马本来在抱着无咎给她喂吃的,一听公公的话,一下子抢过账本来看,看过后,抬头愣了好长一会儿。
我凑过看,红红的纸上,记了一排排的名字和礼金数目。
“这一页都是爸爸这边的表亲,这个是三姐”,他指着中间一个名字给我解释。
三姐以上的,都是每个人五百元,自三姐以下从三姐开始,每个人是八百五十元。
公公从衣兜里拿出一叠人民币,交给婆婆,说:“你收起来这些钱,那些随了五百元的我这边的表亲,实际上都是八百五十元,后来都补了三百五十元,真是纳闷,良臣你给我账册,我改一下”,公公拿过司马递给他的账册,又想了一会儿,对我们高深莫测的说道:“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问题,你三姐随了八百五,其余的一看,都跟着改,但也不好意思在账册上改,就都直接给我钱了…”。
“我结婚一次,你发了大财了”。司马平静地说。
“是呀,发了发了”,公公眉开眼笑,俄尔,看了我一眼,收起了笑容,意味深长地说:“将来要慢慢还给人家的”。
司马从眼镜上方看了他父亲一眼,什么都没说。
婆婆拿着那一叠人民币,问我:“你们缺不缺钱”。
公公迅速转头去看婆婆,看不见他表情。
“停”,司马接话说:“我们本来就不想办这个婚礼,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回家,回来之前都不告诉你们了。爸爸你也不用看我妈,这些礼钱,你们收着,我是一分钱不要,是真的一分不要,不是客气”。
司马什么话都说在明里。
婆婆拿着那叠钱似乎向我递过来,旁边公公伸手接过去,说:“好,那先放我这也行”。
***
春波说,现在亲戚们有什么宴席,三姐一律不参加。有一次四姑曾经问她为什么不参加,她什么都不说。
后来,她自己的儿子结婚、女儿出嫁,她也没通知任何人。
春波说,有一次她和三姐提起司马良臣,三姐对春波说,司马良臣不是个好人,要春波小心提防着点儿。还话里话外暗示,她舅舅也就是我公公在玩小心思,而且是和司马联合起来玩心思,暗示司马是个很阴的角色。
春波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苦笑,没说话。
司马不在时,春波和我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三姐会说司马是个很阴的人。
End
孤独的日记 B14: 人迹 (01)
应当是大地震次年的次年,也就是大丫来后第二年的秋天,最初,落雪均会融化,后来气温进一步降低,地上开始覆盖厚厚的积雪。
随着气温降低,背面小岛上的雾气越来越浓。
有一天,我和大丫去她原来的住所那里,准备取一些物品。那些物品放在那里的一个木屋里。当时正下雪,雪不算很大。我俩闷头在八角木屋里收拾着,这些物品均被老鼠光顾过,不得不重新清理一下。
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活计,未注意到有人经过。长时间里,我们四个人为生存战斗,从未碰见其他人,因此,也从未想过还会碰到陌生人。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外出都不怎么带狗。
我俩正忙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我抬头向八角屋外望去,只见东侧不远处的南北土路上,一行人冒着雪片从北向南缓慢行进。
我忙拉住有点激动的大丫,低声对她说:“别激动,他们人多,小心保护自己,你孩子还小”。我抓住关键点提醒她,此时说别的多半会引起她的反驳。
“嗯”。她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似懂非懂。
“听我的,不管这些人是什么人,都别出声,藏住。注意观察”。我进一步叮嘱她。
她点点头。
我俩一动不动地躲在木屋内,隔着窗户注视着那些人。有几个人偶尔停下来,看看路边这些小木屋,似乎犹豫一下,然后继续向南走。大约,他们推测这里边不太可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更不会想到会有人躲在里边。虽然有点担心他们真的会看,但是也有一定把握藏得住,因为沿着那条南北路,至少有七八个小木屋毫无规律的排在路的两侧,我们藏身的小木屋离路边不算近,他们要是检查,也会首先检查紧靠路边的两个木屋,那两个都是空的,破烂不堪。相信他们看了之后,不会打算继续检查其余的木屋。
我们等在里边,隔着窗户偷偷看,直到确认再没有人时,我拉着她窜出八角木屋,到那条南北小路上,向南望去,又向北望了望,然后我拉着她直接往回走,雪地里实在跑不动。
顾不上拿东西。一口气跑回马山涵洞,看见雪声和无错安然无恙,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啦,妈妈、大丫阿姨?什么都没拿”?无错问我俩。
“别提了…”,我说,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