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日记 B09: 饭局 (14)
首先,和婆婆娘家的表亲吃饭。
大表哥倒满一大杯白酒,直接放在司马面前:“咱表弟出人头地,更应该多喝几杯。你这学识压人一头,酒量也要压人一头,要不然怎么服众?咱走江湖靠的是酒量,你不喝这杯酒,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表哥…就是看不起这一众兄弟…”。
“喝了吧。你最大的表哥发话了,你喝了吧…”。婆婆在旁劝。
“你看,我姨都发话了,你喝了,就一杯,我保证就一杯,喝了这杯就吃饭…”。
春波是特意跑来陪我的。后来知道,春波来的真正目的是,万一有人欺负司马,就出面挡酒。当然,我不知道她如何挡酒。是四姑让她来的。她的厉害,远近闻名。
“就一杯,你就喝了吧…”,我也觉得挂不住面子,何况大表哥说了“就一杯”。
春波打断我,让我别说话。
“不是说就一杯,喝完就吃饭吗?那就喝一杯呗”。我低声对春波说。
春波说:“大嫂,别说话,没那么简单便宜的事。‘就一杯’是没完的。看看表格怎么应付他们”。
“那我要是不喝呢”。司马并不生气,不温不火地反问大表哥。
大表哥是大姨家的长子。
大表哥端起那杯酒,说:“你看你看,你也好意思?我都端了这么久了,一点儿面子不给”?
“那我要是不喝呢”?司马坐了下来,也不接酒。
“让你喝你就喝呗”,婆婆过来劝。
“不喝…不喝,你就不给面子…你就不是爷们…”,大表哥生气了。
“不是就不是,那也不喝。你要是不嫌累,就端着,我对这个没什么意见。你还想说什么,或者骂什么,一起骂出来,别分开说。等你一股脑说完,我就吃饭去了…”。
“你…”,婆婆在旁指着司马,生气地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在外,从不喝酒,不喝就不喝,他不会喝酒,劝他也没用”,司马父亲终于发话。
他是长辈,别人不好再说什么。大表哥看了几眼司马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姨妈,嘴里嘟囔着什么,悻悻地坐了回去。
司马父亲端起酒对大表哥说道:“别跟他计较,他读书读傻了。咱们喝”。
春波似乎对司马父亲这句话很反感,刚要说什么,恰巧司马递过来一块鸡腿给她:“春波,吃肉”。
这顿饭,我挺高兴。
司马父亲能护着他不让司马喝酒。要是司马的母亲也能让司马不喝酒,就好了。他父母挺奇怪的。一般家庭都是父亲让儿子喝酒,母亲不让儿子喝酒。
他家反过来了。
喝到半夜。
挺好,没人打架。
孤独的日记 B09: 饭局 (15)
次日的晚宴,是请司马父亲这边的表亲吃饭,其中最大的就是大姑家的大表姐,自然,领头的是大姐夫。
大姐夫戴着眼镜,据说是什么学校的校长。大表姐女承父业,也是个工会主席。
大姐夫并不张罗喝酒,可能他也不能喝,但是喜欢问隐私,一会问工资多少,一会问什么时候要孩子。不只问我们,还问一起吃饭的其他年轻人。偶尔还谈论一番国家大事,或者是三国两汉隋唐五代,似乎很有学问。在吃饭之前听他给我们讲了半天宇文成都如何大战李元霸、潘仁美如何奸诈害死杨家将,讲得涂抹子横飞,堪比小说家。
大姐夫不张罗喝酒,张罗喝酒的是大姑家大表哥。
他的套路和昨天大姨家的大表哥一样,而且劝酒时说话的内容几乎都一样。不同的是,他大约受过一点教育,劝酒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什么“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干了这杯酒,出门跌一跤”。
我不明白,明知跌一跤,为何还要喝。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表亲最亲,喝酒论斤”,“男人不喝酒,没有好朋友”,“男人不喝酒,活得就像狗;男人喝了酒,幸福遍地走”。
因为以前从未听过,感觉还挺有趣。
公公与婆婆的表现,却是与上一次完全相反。公公积极劝司马喝酒,要求司马给大家面子。婆婆则一言不发,最后,又出面替司马挡了回去。
即使婆婆不出来挡,司马也不会喝,有春波在旁虎视眈眈地保着他。
这些人都是司马父亲这边的亲戚,春波讲话可以更加无所顾忌。
来参加宴会前,四姑如此对我说。
也挺好,没人打架。
***
第二天晚上的酒局,是请左邻右舍、司马父亲单位的同事以及他父母的朋友。
在酒局之前,他父母对他,似乎也是对我,说了很多“就这么一次,大家都想和你聊聊,你们参加,不喝酒就不喝酒,不让你喝就是了,你陪着就行”等类似的话,大约他父母怕我们不参加酒局,感觉没面子。
我一句话不说。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这类话在之前已经听了好几遍了。他们虽然这么说,但是一到酒局上,并不是护着我们不让我们喝,反倒是顺着客人劝我们喝。
司马既不说参加,也不说不参加。
晚上来了二百多人。和先前一样,下午早早在院子里支起了一个临时性帐篷,春波被安排在那里收客人的礼钱。
酒局开始不久,司马倒了一杯酒,站起来,拿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喇叭,大声说:“诸位乡亲父老,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宴,请大家吃好、吃好、吃好”。
说完,他一口喝完那杯酒。我回头看他父母,他俩笑眯眯的,十分开心。
司马说完,拉着我走到他父母面前,说:“这里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呆着也没意思,我就先去我四姑家去了”。
路上,我对他说:“走得这么早,好像你父母不太高兴”。
“我一个人不认识,在那继续呆着,我会不高兴。他们的目的是收礼金,目的已达到,我们没必要继续呆下去”。
孤独的日记 B09: 饭局 (16)
几天过后,我和司马离开他家,去我家。先去县城四姑家呆一天,准备次日出发。
在四姑家的那个晚上,司马的小姨给他打电话,两个人说了很长时间。
等放下电话后,四姑问司马:“良臣,是不是你妈去你小姨家去了”?
“是的。我小姨希望我们回去,去她家呆几天。我拒绝了”。
四姑唠叨一句,不知道是对司马说,还是自言自语:“经常的事,每次都是如此,不这样才怪”。
我本想问司马发生了什么,忍住没问。等司马和四姑出去买菜不在时,我偷偷问春波,春波说:“嗨,肯定是因为什么我舅和我舅母吵架了,我舅母一生气,跑到我表哥姨家去了”。
“…”。
“你别管,也没法管。你看我表哥,就不管这个。每次都这样,不这样才怪”。
俄尔,他们买菜回来了。春波和司马忙着做饭炒菜,我和四姑一起聊天。
“你说…每次喝酒,你就控制一点呗。你不控制着点,那那些客人还管那个…依我看,就不用办这种酒席,面子工程”,四姑跟我说。
“是,我也不喜欢这个。第一顿就住院好几个。好在后边没什么事…”。
“哪呀”,四姑打断我的话,说:“刚才买菜时,你公公给他打电话,说了,说…那是第二顿吧,就是你婆婆那边那次,晚上是没打架,散席后回家,一个没回去,在马路上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了。没死,不过兜里的钱、身份证什么的都丢了,还好是个男的。还有个借着酒劲调戏路上人家小媳妇,让人家给揍医院里去了”。
“都是什么事,你说说。然后下一顿是我们这边亲戚不是么。你说喝了酒,回去时还开什么车你说说,掉河里了…”。
“那没事吧”?我急着问。
“没事才怪”。四姑大声说道。
“那还不来找他家麻烦”?
“肯定的呀。这不,你公公刚来电话,要良臣回去…”。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回去能管什么事呀?再说,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呀,他又没喝酒,都是那帮子人劝他喝酒,你也看到了…”。
“那他怎么回复的”?我关心这个。
“没等他回复,我就抢了良臣电话,把他爸臭骂了一顿。回什么回去,不回去”。四姑大声说。
我忽然明白,难怪司马和他四姑亲。
“自己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对了,最后一次不是左邻右舍还有你公公单位同事喝酒吗?也没消停。喝完了赌钱。那赌钱,有人赢就有人输,输了的不高兴,估计就报警了,警察一来,全端…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估计司马也不知道。
“你在这多呆几天,好好玩玩,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要是你喜欢爬山玩水,自然风光倒是不错。对了,他们要是问,你和良臣就说你们已经走了,回你家了,免得他们追着让你们回去,就说已经走了。那些个破事儿,没个头…”。
孤独的日记 B09: 饭局 (17)
***
“姐,你想什么呢”?大丫在旁问我。
我合上自己的笔记本,又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看看她,说:“想以前我去我先生家的往事”。
“哈哈,幸福的回忆”。
“幸福?嗯,至少是一场愉快的饭局,一个很有滋味的饭局,一个令人难忘的饭局”,我笑道。忽然产生一个问题,问她:“我问你一个…算是私事。就是好奇,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回答我…”。
“你是想问我,我以前结婚没结婚的吗?去男方家的事吧”?大丫打断我,直接问。
被她猜中,有点不好意思,我讪笑几声,点点头。
“嗨。十分简单。订婚了,没来得及结婚。没拿证,但上床了。去他家办了婚宴。最让我露脸的是,他那些狐朋狗友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全算上,都被我喝趴下了…”。
“啊”?!
“我记得可清楚了,他有一个表哥,还有两个表姐,一开始牛气哄哄的对我指手画脚的。切,对付他们这种人就少废话,三杯两杯直接干,中间不许喘气,不行的话就别指手画脚讨人嫌。然后…嘿嘿嘿,三个趴桌子下边去了,几个咋呼的吓得溜了,其余的都老老实实的,看谁再刺头”。
她冲我竖起三根手指头,自豪得意的表情,又强调一次“趴下三个。他一个表姐,短裤都被椅子刮掉了…活该”。
“那你公公婆婆肯定挺高兴的,你这么能喝,给他们长脸”。我说。
“也许吧。不过他们让他儿子给我说,以后不许这么喝酒,会喝出人命。不过,那天真不怪我。是他们先欺负我老公的,欺负我老公,那是明面的,其实还不是冲我来的。谁敢欺负我老公不能喝酒,我就让他喝得找不到自己嘴在哪儿”。
“你真的这么能喝”?看着她那略矮但粗壮的身板,相信她没准真的挺能喝酒。
“嗯,其实我还真能喝一些。不过,嗨,那种场合谁会真喝呀,喝多了老公跑了怎么办。戏法,骗人的。我在那个生态园当服务员,学的。你看我好像是喝下去了,其实没喝下去,以后有机会我教你,用水教你,别怕,很简单,只要你会演就行”。
孤独的日记 B10: 相亲 (01)
***《雪映姑苏》之《孤独的日记》B10:相亲***
“大姐,你老公帅吗”?大丫问我。
外边下着雪。虽是中午,天色黯淡。我在洞口坐着杀鱼,无错坐在灶旁,边烧火边烤鱼。灶上水壶烧着水,发出“嗞嗞”响声,以前老公曾经问我,此时的水温是多少,我不知道,老公说,发出“嗞嗞”响声时水的温度大约八十多度。天冷,水烧得慢,这“嗞嗞”的响声已经持续了很久。
不过,却也不急,现在,什么都缺乏,就不缺时间。
大丫坐在外洞放着的那个小桌子的里侧,拿着一双捡回来的李宁运动鞋,来回摆弄着、欣赏着,不知在想什么。
准确说,那双鞋只剩了鞋底,鞋面已经几乎不存在了,仅在鞋跟附近隐约可见Lining几个字母。
目测那双鞋底大约四十三码。
“谈不上帅。在大街上,你要是迎面碰见,不会多看他一眼”。我从塑料桶中拿出一条鱼,反复仔细看。它已经死了,是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品种,叫不上名字。
“那…难看”?大丫继续问。
“也谈不上。在大街上,你要是碰见了,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嗯、那够普通的。你是博士,你老公呢”?大丫问。
“也是”。
“哎吆,羡慕”,大丫指着无错,继续说:“他基因好,肯定聪明!来,无错,把脚伸过来,我比划一下大小”。
“可能吧。如果聪明人写字都像他那样,那的确是基因好、聪明”。我回答。
我和他爸都写得一手好字,无错的蜗牛体实在不能让我接受。我将那条奇形怪状的鱼扔给趴在狗窝里直流口水的别致和标致。怕吃了中毒,相信狗不会中毒。
“我字写得不好,语文不好,但是数学不差”。无错向我抗议。
“这倒是真的。他数学似乎有点天赋,比如二十四点、乘法、开方,他比同龄人甚至是高年级的学生都要好很多”。
我继续说着,从桶中摸出一条鱼。这是一条太湖里十分常见的鱼,体形狭长、侧扁,嘴巴翘着,是太湖三白之一的白鱼。
先刮一下鱼鳞,再“咔嚓”一剪刀剪掉鱼头,掏干内脏,用水清洗干净,用预先用水浸泡过的竹签子穿上,递给无错,然后看大丫忙活。
她拿着鞋底对准无错脚底,用一根烧黑的木棒在鞋底上沿着无错的脚划出一圈黑色的划痕,然后拿出一个用于剪薄铁皮的剪子剪那个橡胶鞋底,算是大材小用、杀鸡用了牛刀,不过使用起来并不顺手,也不省力。
雪声一晃一晃地蹒跚走来,跟无错要鱼吃。
孤独的日记 B10: 相亲 (02)
“挑干净刺再给他”,看见无错准备给雪声烤鱼,我提醒他。
低头看一眼盛鱼的塑料桶,暗自数了一下,大约还有五六条。我盘算了一下,挑了那个大鲤鱼,捡起来扔给标致和别致。鲤鱼太腥,在不缺鱼的情况下,我们都不喜欢吃。
“姐,喂狗的,以后还是要烤熟了再给,防止鱼肚子有虫子,狗吃了生病”,大丫说。
她说话声音很大,但是口气并不让人觉得厌烦,让人觉得舒服自然。仅仅在最初和她刚刚呆在一起时,会觉得有点不自在。大约,人,总是喜欢别人对他说话时能客气一点吧。
然而,当相处时间长了,我发现,大丫说话纯属天然发声,不带任何做作与欺人之势。丝毫没有“你看,我懂,你不懂,还不听我的”那种隐含的情绪。实际上身边这样的人还不少,以前,我先生说我公公也就是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不过我没发现,大约是因为在一起时间太短的缘故。儿像大丫这样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好,我觉得你说的对,听你的”,我回答。说完,感觉自己说的似乎有点虚伪。
大丫已经剪完那双鞋底底,正拿起来欣赏,又把两只合起来,似乎是在比较一下是否一样大。
我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那双剪好的鞋底,继续杀我的鱼,剪下鱼头后,忽然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于是,又抬头去看她那双剪好的鞋底。我知道我们四个人的脚的尺码,她那新剪好的鞋底的尺码不适合我们中的任何人。对我、大丫来说,明显小了,而对无错来说,又太大了。
最近,她一直在做类似的事情,做了很多双鞋,其中大部分鞋的尺码都不符合我们四个人脚的大小。有时想问她,但是忍住了。至少,等无错、雪声再长大一点儿、以及再再长大一点儿,那些鞋都用得上。只是,数量似乎多了点。
“对了,继续刚才的话题聊。你老公长什么样”?大丫满意地将那双鞋底放在小桌子上,边问我边起身去内洞。她应当是去找那个装满了碎布料的大布袋子去了。
“一米七九的身高,光脚。婚检时量的。体重嘛,婚检时是一百二十斤,那时他挺瘦的…”。
“一百二十、一米七九?是够瘦的”。大丫拎着那个大布袋子出来,边说边坐,布袋子放在身边,拿起桌子上无错烤好的鱼,吃了一口,继续问:“你们还婚检”?
“为什么不”?我对她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检的,还花钱。还会检查男的能不能干事吗”?
“这个不知道。男女分开检查。你没检查”?
“没。花那个钱干什么?对了,还没说呢,你老公长什么样”?
孤独的日记 B10: 相亲 (03)
“脸上…也挺瘦削的。现在…后来胖了一点儿,一直稳定在不到一百四。他喜欢运动、打球,所以不胖…长相…长得一般,双眼皮…你说男人双眼皮好看?哈哈,没觉得。淡眉,有点蒜头鼻但是不太明显那种,鼻梁塌塌着,不像我,你看我鼻梁很高…嗯?啊,对,眼睛凑合吧,鼻子不好看…可能也不算难看。厚嘴唇,对了,他嘴唇天生红,特别红,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抹口红。有两个酒窝…”。
“有酒窝?还两个。男的有两个酒窝?明显吗?…明显?这个少见。追他的女孩子,一定挺多的吧”?大丫边吃边问。
“这…好像不多,没听他提起过。可能,他那性格,就是有人追他了,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于是,人家也就放弃了。或许…”。
我又拿起一条鱼,准备杀。
“他不跟你说吧?我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老问女的‘以前你和谁好过?以前你和谁上过’,自己的事倒是那个”。
我笑笑,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似乎她也不需要我来回答。我继续说:“他倒是和我提起过一个,是他实验室的一个师姐、老师介绍给她的…”。
“讲讲,讲讲,有意思”。她又打断我。其实,她不催,我也会慢慢讲,如果不讲,她会不停地问。
“他实验室一个老师,算起来也是他师姐吧,给他介绍了一个在银行、好像是中国银行工作的女孩,那女孩在银行里具体是干什么的…不清楚,你别问我。那个女孩子,我也见过一次”。
“见过?怎么见她的”?
“好奇呗,我也好奇。有一次我去那个女孩子的单位去办理零存整取,看见了那个女孩子。挺高的…挺瘦…应该是很瘦,一米六五,也挺白。长得一般、太一般,据说家是杭州的,好像离浙大老校区不远。嗯?是后来…后来我同意和他处对象以后的事。那女孩看起来很高傲的样子,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态,反正我不喜欢…”。
“你情敌,你当然不会喜欢她…”。
“可能也是,可能也未必吧。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喜欢过研究生同班一个同学,我看过他这个同学,那个女孩子,我觉得就挺好。所以,我觉得不是我的问题。后来我问司马,为什么和银行的那个吹了”?
“他怎么说”?大丫急切地问。
孤独的日记 B10: 相亲 (04)
“他说,没等开始、就结束了…别急,听我说。他和那个女孩见了面后,沿李公堤走了一会儿。他觉得那个女孩还行吧,虽然没什么学历,高中毕业。后来,过了几天,他给那个女孩打电话约她,女孩正在上班。又过了几天,他又约那个女孩,女孩子说要上班。他说,这时感觉肯定没戏了”。
“后来呢”?
“这时,他决定不再约那个女孩了。但是他认为总得有个正式的结果才好,行就是行,不行就干脆的不行。既然你觉得不合适,不想处对象,你也应该直接告诉一下才行,而不是什么都不说,用不着躲着。再说,我也不会去纠缠你…不是我,是司马他说的‘我’。于是,他给女孩的阿姨打电话。啊…是第一次见面时,他是他师姐带着去的,女孩子是那个女孩子的阿姨带去的”。
“然后,她姨就来了,她姨也是杭州人。其实,我怀疑那就是她妈。她姨说,原话好像是‘你也挺长的’,长就是高,指身高,估计杭州人说你身高高用长。她姨说‘你也挺长的,我家姑娘也挺长的,都不愁找对象…’,司马说,那个杭州人方言太重,他几乎听不懂,不过他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直接和那人说‘想处就处,不想处就说不,用不着躲躲闪闪的,我又不会缠着你家女儿’,他说完,没理那个人,转身就走了…”。
“他没感到遗憾什么的”?大丫好奇地问我,“人家可是银行的,银行多好呀”。
“唉…我当时也问了,他说没有一点遗憾。不过,后来因为和这件事相关的另一件事,倒是给他打击很大,让他沉默了很久。至于谈对象那件事本身,他的感觉是没什么感觉。但是由此引发的另一件事,怎么说呢,谈不上让他伤心,但是就是让他难受,难受了很久才缓过来…”。
“快说,听听”。
“后来是这么回事。大约又过了几天,他师姐找他,当然也是谈这件事。他和我说,一见面,他师姐说…前边省略了。那是他师姐吗,跟他说话也不用绕来绕去,就说‘那个女孩阿姨和我说了,还不急找对象,想再过几年…’,然后司马打断她的话,对她说‘没什么,已经和那个阿姨见面了,此事结束了’,然后这事不就过去了吗,司马也没往心里去。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过了几天,司马同一个实验室的师兄…那个师姐要比他大很多,他读博士时,那个师姐都工作好几年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师姐姓高,叫高天霞,她这个高师姐的老公姓潘,叫…什么了呢,十分普通的名字,一下子…叫潘建军。这两个人我都见过,都是那种直性子大嗓门…”。
“快说正事”。
“刚才讲…司马这个师兄叫王元国,是博士生,司马的硕士就是跟他这个王师兄一起做,是个青岛人。当时王师兄要去高师姐办公室找她签字报销,正好听见高师姐与他老公潘建军的对话,后来他就把这个谈话告诉了司马…”。
“听听原话,讲讲原话怎么说。看不出你们这个博士硕士还这么鸡血”。大丫干脆不吃了,坐在那盯着我,等着我讲。
孤独的日记 B10: 相亲 (05)
我已杀完了所有的鱼,洗洗手站起来,准备收拾一下,再边吃边跟她讲司马的事。
“一会儿收拾,先讲、先讲”。
“刚才不是讲,高师姐两口子都是大嗓门么。王师兄听见的是,高师姐说‘唉,又失败一个,到现在一对都没介绍成功,看来我不适合当红娘,一对没成。对了,雷老师女儿介绍那个,也黄了。一天黄了两对’。潘老师说‘啊,司马他…司马也相不中,她想找个什么样的?你看,司马那小子要个子有个子,要长相,比我强,她家有什么呀,就一个高中生,还是烂高中,不就是在银行工作吗?银行工作也不是铁饭碗,再说…’,高师姐打断了她老公的话,说‘你小声点。问题就在这呀,那个阿姨刚给我打电话啰唣了半天,其实就一句话,我听出来了,闲司马穷。不过司马他也不注意点,你看他平时穿的,也太不注意了,你看他去相亲时穿的那件衣服…’,潘老师打断高师姐的话,说‘算了,人家看钱,不成更好,免得以后麻烦。你以后不要给她介绍对象了,那女孩白给我都不要…’,高师姐训斥他‘美的你…’。王师兄把他听见的原话告诉了司马…”。
“那你老公什么反应…”。
“他说,他好几天没说话…”。
“他很想那个女孩子”?
“不是,他说是因为,他在这件事以前,从没去想过钱的事情,也从没想过自己是属于有钱的阶层,还是没钱的阶层。从来没想过,会被人这么瞧不起。大约就是这类的感受吧”。
“他真的很穷吗”?大丫问。
“那时是学生,能吃饱就不错了。我和他处对象,然后结婚,一天吃饭的钱,不能超过三十元…”。
“真的”?大丫惊讶的问。
“当然。其实一天三十元就已经超支了。当时寒暑假都没有回家的钱,后来感觉太紧张…啊?他坚决不和他家里要钱,也不允许我和我家里要钱…当时司马就和他的本科、研究生同学借,他同学当时都工作了,他东借一点、西借一点,他不想和同一个人借很多。谁借给他钱,他都记了一个名单,总共有好几个人呢,他记得可清楚了,其中有个是他大学加研究生同学,七年同学。有个他师兄,貌似姓吴。有个他研究生的同学,是个女的,姓王,挺漂亮的…你想多了,她在上海。他那个七年的同学帮助他最多,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姓耿,叫耿刘,名字不怎么样,人不错。另外,还有个他已经工作的大学同学,姓什么忘了,叫他俊哥,我们没事就去他那里解解馋蹭饭吃”。
“那…那件事对他打击挺大的吧?没消沉吗”?
“他说,他消沉了几天,然后,他就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电视剧的情节处理了。后来每次提起这件事时他常说,像那个女孩子那样的人,包括男人和女人,应当占总人口的九成以上,所以,碰见一个并不奇怪”。
“他倒是想得开。看来他这人应该不错,要不然他那些同学也不会帮他”。
“他的确不错。不过,你这个逻辑似乎也不通,不能说有人帮他,就能证明他不错”。
***
“妈,假如我爸和那个人结婚了,会怎么样”?无错突然插嘴问。
“那…肯定就没你啦”,大丫说。
“那你可以和别人生呀,所以,还会有我”。
我和大丫哈哈大笑。
孤独的日记 B11: 妈宝 (01)
***《雪映姑苏》之《孤独的日记》B11:妈宝***
阴天,北风,风很大。干冷。空气中隐隐约约有雪片下落,但是的确没下雪。向北望去,鱼场山岛那里水雾弥漫着向这边涌来。
一直吃鱼,吃得腻了,今天准备换一下口味,杀了一只老母鸡。用热水烫过以后,首先拔一下鸡毛,然后放在小桌子上,准备仔仔细细地将小绒毛拔一遍。这些微小的绒毛,拔起来特别的费劲。
无错在给大丫打杂,一会儿帮她找这个,一会儿帮她翻那个。大丫在纳鞋底,时不时将针在头发上使劲摩梭几下。
“大丫阿姨,为什么放头上蹭几下”?无错问她。
“将针尖磨得快一些,要不然累得手疼”。
“那我看看你的手”,无错继续说道。
大丫伸出右手手掌给他看。
“你这个是怎么弄的”?无错指着手掌掌心一个疤痕,问。
一认识大丫我就看见了那个疤痕。一个干农活的人,手上有个疤痕,没什么奇怪的。无错不知,所以会问。
“是一个恶老太用刀砍的”,大丫摸了摸疤痕,沉默了半晌,说道。
“恶老太,哪里的恶老太”?无错来了精神,我也来了兴趣,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活。第一感是她说的恶老太可能是她的婆婆。
大丫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看我,又看看无错,说:“我老公,第一个老公,他有个姐姐,嫁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叫曾…***,对,***,就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吧?连我都觉得土。听说,我老公当时是反对这门婚事的,他说那个***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听他那个妈妈的,是个典型的妈宝男。但是我婆婆同意,我公公也同意。他们说什么结婚后各管各的,人是会变的…总之,后来结婚了”。
“结婚前,一切事情都是这个***的妈妈包办的,这让我大姑姐感觉挺幸福。唯一让她不舒服的是,这个***什么事都找他妈,而他妈,其实也不用他去找,什么事都揽。就是那个一个自愿全包,一个什么都不干”。
***
她说的这个***,我印象很深,他是我的一个病人。有一天,我在科室上班,当时没有病人,没事干,我便听音乐。当我听到一首新歌,歌词是“送你一小块木瓜,消消暑,解解渴,不要想太多…”、想上网查一查歌曲的名称时,进来一对夫妻。
那男子看起来有一米八五的个头,体态偏胖,脸部下巴堆着肉,第二个下巴几乎就要出来了,看起来是个富家子弟,平时娇生惯养从不干活。
女的大约一米六五,体态匀称。
两个人进了门,东望西瞧,似乎不太适应我们诊室的环境。
初次来我们科室的病人,都是如此。到这来的基本都是心理有点问题的。
“请坐”,我看了一眼电脑显示的搜索结果,转过身,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说。
最开始刚一工作时,我是直接面对病人。后来因为连续发生数起伤医事件,医院要求我们医生与病人之间必须隔开一个桌子,人为拉大医生与病人之间的距离。
那二人怯生生地坐下来。
“放松,别紧张,慢慢说。要不要喝点水”?问病人是否要喝水,是我一贯的做法,目的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放松下来。
心理疾病不同于其他疾病。其他疾病,比如癌症,大多肉眼可见,确定了哪里有毛病,一刀切下去了事,心理疾病则不同,无物可切。
孤独的日记 B11: 妈宝 (02)
那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男子在刻意地躲避着我的目光,我便问女子:“你们是…夫妻”?
“是”。女子怯生生的回答。
“那…这位先生,您叫什么”?我有意让那男子说话。
不知何故,男子并不回答我,女子回答我:“我老公叫尤阿宝”。
我被这个名字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仔细看他们的挂号信息,没错,是这个名字。
“能说一下你们的情况吗”?我问。
两个人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一阵沉默。从二人的表情,我猜到了可能。我从电脑调出这个尤阿宝的电子病历,上面显示一个多月前他曾经去男科检查过,医生的结论是性功能正常。
于是,我问女子:“那我来问吧,你们结婚多久了”?
“半年多了”。女子回答。
“圆房了吗”?
女子摇摇头。
“我看你先生的病历,上面显示一个月前他去检查过,医生说他没什么问题,你…”。
她大约猜到了我要问什么,打断我的话,说道:“我也体检了,也是一个月前,和他一起检查的,我也没问题”。
检查表明都没问题。我略微想了想,问尤阿宝:“那你们每次想做的时候,硬了吗”?
尤阿宝被我问得脸涨得通红,十分不好意思,没说话,只是冲我仓促地点点头。
“那…你不喜欢你老婆”?我明知故问,主要是为了打开他们的话匣子。
他先是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又挠头想了想,大约不知是点头对还是摇头对,愣了一会儿,说:“喜欢”。
“那…”,我稳定一下自己情绪,暗自对自己说道:“看来,又要问情节了”,这是最让人难为情的。
不了解细节,就无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好,咱们喝口水,慢慢给我讲你俩亲热时候的细节,越细越好”。我递给他俩每人一杯水。
“那…我先说”,女子看了他老公一眼,红着脸,问我。
“可以,要详细,别不好意思。你不妨就说说最近一次的,最近那次的情景”。
“这…是前天…对,前天”,女子明显有点紧张。我递给她一块薄荷糖,说:“没关系,别紧张,大家都是女人,放松,仔细想想…”。
“前天晚上,我们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就关灯躺下了。过了一会儿,我老公就摸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部,斜眼看了尤阿宝一眼,继续说:“然后他就亲我,脱我的内衣…我…就脱他的内衣…然后…然后他就翻身压在我身上,然后…然后…他妈就在旁边拿了个避孕套递过来…”。
孤独的日记 B11: 妈宝 (03)
“等等”,我腾地站了起来,打断她的话。
无需她继续说,我明白了一切。这是第一次碰见还有这样牛逼的婆婆。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经历,类似的婆婆很多,但是这么极端的婆婆,倒是罕见。
“对不起,我刚才忽然感觉腿部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不自觉的跳了起来”。我掩饰一下尴尬。
“我去给你俩倒水去”。不等他俩说什么,我起身向饮水机慢慢走去,慢慢地倒满两杯水,再慢慢地走回来,当把水递给二人时,已经思考好了办法。
“想必,你们身上不会是一分钱都没有吧”?看二人不太明白,我继续解释:“你们这个病很容易治疗。你们出了医院,直接去宾馆住上几天,不要告诉任何人,记住,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和你的父母”。我说,重点强调的是尤阿宝的父母。
“可是,我妈看不见我,她会着急,会报警…”,尤阿宝说道。
他一米八五的个头,说话奶声奶气,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这个你放心,你妈会没事的,她交给我”,我对尤阿宝说。
“那我衣服脏了…”。
“不管什么脏了,都别担心,一切由你老婆来解决”,我将打印机打印出来的药方递给尤阿宝:“你去药房取一下药”。
尤阿宝犹豫着接过我的药方,看着他的夫人,等待他夫人的指示。
“你出门向右走,药房有指示牌,到处都是电子屏幕,你自己去就行了”。我用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对这种妈宝男,必须用一种类似母亲的命令口气才能有效。
他终于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我禁止女子去帮他,看他走出诊室门,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白色药片,递给女子,说:“他去取的也就是感冒药,回去也不用吃。你给他吃这个…别紧张,这就是淀粉也就是面粉压制成的,根本不是药,没任何用途。你们去宾馆住几天,鉴于目前的情况,就别避孕了,你看可以吧”?
我担心尤阿宝对避孕套产生了条件反射,那会让他想起他自己的妈妈。
她点点头。
“然后,你跟你自己妈妈说一下情况,让你妈去他家串个门,住上几天,你懂我的意思吧。你婆婆有什么爱好没有,比如打麻将,要是喜欢,你让你妈…”。
那女子笑了,点点头。
这时,尤阿宝开门进来。我迎着他走过去,用一种职业的奉承夸他:“小伙子这么身强力壮,标准的男子汉。我另外给你开了药,你媳妇拿着呢。一起去宾馆住几天,放松一下吧”。
孤独的日记 B11: 妈宝 (04)
***
“后来有一天,我大姑姐的婆婆突然冲到我婆婆家”,大丫继续说着,打断了我的回忆。“她说我大姑姐偷男人,吵吵着要离婚。当时我也在,我和我老公还没有订婚”,大丫让无错去给她找个布袋子,继续说:“恶婆子一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吵。后来知道了,是我大姑姐怀孕了。她说他儿子一直没圆房,怎么会怀孕…”。
“然后呢”?我问。
“所有人都很纳闷。我公公先给他女儿打电话,又给女婿打电话,然后就跟恶老太说圆房了。恶老太一听圆房了,立即火了,骂骂咧咧地,说什么…意思就是圆房这个事她这个当妈的怎么不知道,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大丫接过无错给她找来的布袋子,开始在里边翻找着什么。
***
大约四个月以后,那对夫妻又来到我的门诊。女子看起来心情还可以,不时的摸着自己的小腹。尤阿宝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们没有圆房吗”?我明知故问,只是为了找一个打开话匣子的借口。
“圆了,圆了好多次”,女子说:“现在有了孩子了”。
“那为什么还来这里”?我的确好奇为什么。大约,他们是想过来向我表达感谢吧。很多心理病人,在病好了以后,都会时不时的去看望当初的医生。
“我和我老公,都想要个孩子,我们都三十多了。但是我婆婆不想让我们生孩子,她说怕我们有了孩子以后,他儿子会累着…”。
“那你想要孩子吗”?我问尤阿宝。
“不知道,要也行…不要也行…不知道”。尤阿宝回答着,说话磨磨唧唧,像个老牛拉磨一样。
我正想说什么时,门诊室大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玻璃碎了一地,一个看起来恶狠狠的老太旋风一般冲了进来,直接窜到尤阿宝面前,一把揪住他耳朵,大声吼道:“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背着我去宾馆…”。
“你在旁边,我不舒服…”,尤阿宝争辩。
“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为什么要孩子,说,为什么…”,那老太说着说着,忽然往地上一躺,又是蹬腿又是拍地,大声哭闹。
我探头看了看那老太,是的,她大声地哭着,不过,是嘴巴在哭,眼睛没哭,一滴眼泪没有,不停眨巴着眼睛看围观的人。
孤独的日记 B11: 妈宝 (05)
我向小夫妻偷偷挥挥手,示意二人偷偷离开。那女子最先会意,拉着犹疑地尤阿宝走了。
我向赶来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走过来,我对他说,让老太躺着去吧。扶?不能扶,扶的话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对付这种情况,最佳的办法就是无视、撤出围观群众。没有了观众,演员也就没法表演了。
她不会表演给空气看。
科室里专门有针对这类人的预案,她的存在并不影响我接待下一位病人。我起身,向隔壁备用诊室走去。在保安的示意下,所有围观的人逐渐散去,留下那老太一个人躺在地上。
她不停观察着周围,发现有人看她,马上憋着嗓子哭两声,没人看她时,她就停下来。
不担心她出事,因为所有的房间都有监控,从监控可以看见,当周围的人都散去以后,她一骨碌爬了起来,东瞧瞧西看看,然后去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坐在我的位置上,喝完水后,理了理头发,站了起来。
在隔壁,我接待了另一对,一男一女,男的叫萧鹰扬,是被女朋友拉来看心理医生的。
女子说她男朋友有心理疾病。
我和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初步感觉那个男的没什么心理问题,倒是女子有点心理问题。确切地说,女子的不完全是心理问题,而是为人有问题、做人有问题,她太以自我为中心。
正在和二人聊时,那老太冲进我的诊室,指着我吼道:“是不是你给我儿子看的病,啊?…”,边说话边向我冲来。
我本能的站起来,向后退一步。一方面是为了拉开距离,躲避她可能的攻击,另一方面,旁边桌子上有个报警装置,我可以随时发出报警求助信号。当然,双脚一前一后站立,也是保安教给我们的防范自卫姿势。
平时经常被告知,对付渣属,必须时刻防范、时刻准备自卫。
那老太径直向我冲过来,看她没有停下的意思,我立即按了警报器。
那老太经过萧鹰扬身边时,只见萧鹰扬伸右手抓住老太后脖领子,直接拎了起来。
那老太双脚离地,无法靠近我。
“不许在医院闹事,再闹,抓你进警局”,萧鹰扬瓮声瓮气的声音,别有一番威严。
“你算个王八,你放下我,你又不是警察,我要报警告你,调戏美女…”,老太被悬在空中,轮着胳膊打,却又打不到,抬脚踢,又踢不到,气得破口大骂:“你个王八羔子的我X你祖宗…”。
萧鹰扬右手拎着老太,左手从兜里拿出一个证件,递到老太面前,说:“看清楚了,这是我的证件,我就是警察。你嘴老实点,再骂,小心我打烂你嘴”。
“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老太太大喊。
“我们这里有录像,刚才的事情,全部录下来了”。我说。
这些诊室里的确都有录像,我没撒谎。
“…放下我,我要回家做饭”,恶老太看看我,又看看萧鹰扬还有赶来的保安,恶气顿消。
萧鹰扬放下她。
“先把那边那个被你打碎的门的问题解决了再走”,一个保安走上来,拦住要离开的老太,威严而又不失礼貌但又让你无法拒绝的口气说道。
孤独的日记 B11: 妈宝 (06)
***
大丫把鞋底放在桌子上,用布来回比划着,边比划边说:“明天做鞋帮,无错你帮我做点浆糊。对了,后来,有一天,那老太把我大姑姐毒死了,一尸两命。第二天,尤阿宝自杀了,喝了毒死我大姑姐的毒,留下一封遗书,内容大致是受够了他妈妈。警察办案子不是需要一个过程吗,再说,我老公家也是她的亲家,所以,我陪我准婆婆一起去老太家看她,没想到那恶老太竟然说是我大姑姐害死了她儿子,忽然拿着刀来砍我婆婆,我冲上去一挡,于是,这手上就留下了这个疤痕。是刀割的”。
***
大丫说的事,我基本了解。这个案件就是那个萧鹰扬负责的,在办案过程中还找过我了解情况,最后,还让我为老太的心理做了个描述。
后来,恶老太判了刑,是缓刑。因为是缓刑,她先回自己家。再后来,几乎她所有的邻居都搬走了。再后来,就不知道了。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时,是在我的诊室,当时她反复问我,为什么邻居们都不喜欢她,是不是那些邻居都有病。
她要求我上门去给她的那些邻居们看病。
“那后来恶老太哪里去了”?无错问大丫。
“疯了。然后不知所终。左邻右舍都不理她,一看见她就关门上锁。她经常去骚扰邻居,要么骂要么哭。也不分时候,有时候后半夜跑去拍人家大门。报警…警察也没辙。后来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家…她家就成了废宅,一直没人处理,满院子杂草…这么高…到我腰这么高…也没人敢去看,跟你说…那里晚上经常闹鬼,有一次我都看见鬼了”。大丫神秘地说。
“她家面积还挺大,以前在村里都说她家那个地方是块宝地,她也招人算过,算命的说她有福。现在看来都是扯淡。那个宅子后来还不是发生一起命案吗,那个命案你不知道?就是有个外国女的叫什么好像叫伊莉娜还是伊拉娜的带着她女儿被拐卖的那个,那个案子破了以后,有关部门就把那里全推平了,挺大一块地儿呢,听说那里可恐怖了…”。
无错问我:“妈,真有鬼吗”?
我笑笑,摇摇头。
“真有。我真的看见了”。大丫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