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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就是摸摸酱     结绳知密语txt下载     结绳知密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既“留”之则安之

    往前不远路上多出了许多推着独轮车的人,这样的小车被称为鹿车。

    小巷子里也有了许多支着旗子的小摊。

    林心找了一家甑糕铺子,看着蒸腾着雾气的甑糕,林心已经觉得嘴里有了甜甜的味道。

    来这里以后,除了赶路时吃饼,基本每日都以小米为食,但是这小米粥和甑糕还是林心最爱的搭配。

    林心开心地吃着,昭公子一边与她说话:“你可想派人到会稽郡寻找你的亲人?”

    林心没想到昭公子竟然要帮自己找亲人,她轻点了一下他的手,不自在地说:“我不想找他们了,就留在这里吧。”

    林心开玩笑地继续说:“既‘留’之则安之,我就过好每一天。”

    林心还伸手想喂他吃甑糕,昭公子稍稍往后让开一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越界了,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吃完早餐,几人便快步流星地进了西市,这市场外面围着很高很厚的墙。

    昭公子说这市场四面共有八扇门,每天人流量巨大,旁边还有一些小一点的市,但是今日只是随便来看看,就不细逛了。

    市场内共有东西、南北向的四条道路,四条路相交成井字型,贯穿整个市场。

    工人推着鹿车,车上堆满了各种物品,门店内主要以各种制作业为主,做陶的,纺织的,还有大型制作售卖漆器的。

    这些漆器亮蹭蹭的,梁舒闻家特别多,但是都是黑红两色,林心并不喜欢,但是样式真的很古朴典雅,她想着还是自己不懂欣赏吧。

    走到市的中心林心才把目光从各个店铺收回来,因为前面有一个庞然大物,四五层楼那么高的房子,最上面有人在走来走去。

    阳光刺眼,林心用手遮着额头上面,一直看着这房子,这么高的房子现在都能修得出来,实在太厉害了!

    昭公子告诉她,这叫市楼,中有令署,管理维护秩序、征收市税、管理商品价格、商人市籍、货物贸易之事,还有早晚开启和关闭市门。

    市场之大,一眼望不到头,林心问他们在这里面逛多久。

    昭公子说:“我们在这里看看就行了,一会儿去东市,你再看看需要买些什么。”

    从西市出来,昭公子说不能横穿面前的御道,而倒回横城门再从另一条道进,是最快的方法。

    一路往回走林心才发现,路边种满了大树,有一些大树上结着花苞,一串串的,特别好看。

    林心忍不住往前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什么都要凑过去看看,这里路旁的房子有许多两层楼的,里面穿行着许多人。

    人声鼎沸,两旁房屋鳞次栉比。这就是此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长安。

    林心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路蹦蹦跳跳不成样子,赶紧转回头乖巧地站在昭公子身旁。

    昭公子看她故作镇定的样子十分有趣,也不多说,两人默默往前走,从另一边的门洞返回了长安城。

    林心觉得自己看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得意忘形,所以轻松地跟在昭公子身旁走着。

    往前走出许久,林心见一个高台,周围围着许多人,已经放松警惕的她一下拔腿就要跑过去,跑出去几步才想起来,又快速站住。

    昭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再潼却已经忍不住笑,再潼看着人群另一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林心现在进退两难,显得特别尴尬,好在昭公子给她解围,道:“想去就去看吧,不用考虑那么多。”

    林心笑着拉了可言跑到高台旁,只见中间有一口大井,井上有四五根铁链,有人正在拉铁链。

    “公子,他们在做什么?”

    “姑娘,他们在打水!”

    可言可能是受不了林心了,赶紧回答她的奇怪问题。

    林心嘟着嘴说:“这口井那么大,我还以为是许愿池呢。”

    昭公子对林心奇怪的问题从来不觉有异,总是表情平常地看着她。

    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么多人都带着桶来,大家排队打水,整齐有序,林心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干过这件事,不免有些好奇。

    林心悄悄对昭公子道:“这个好像许愿池哦,我都忍不住要往里面丢硬币了。”

    昭公子郑重地告诉林心:“这是什么奇思妙想,这水井里丢东西可是要抓起来的。”

    昭公子总是很严肃,但是自己总感觉他那么亲切,就像一个饱含深情的父亲,假装自己很严厉的样子。

    进了东市,卖的东西就更多了,所有生活用品统统都能买到,林心还发现,人们拎着米在逛街,买东西时候也时常是用米交换。

    她拉着昭公子的衣袖指着正在买卖的人,说:“你看他们在以货易货耶!”

    正巧有官兵路过,林心原要让到一旁,结果带头的居然小跑过来对昭公子行礼,昭公子浅浅还礼后官兵从他们旁边离开。

    “你还挺吃得开的!”林心瞪着眼睛笑着看他。

    只见昭公子将手负于背后,站得直直的,似乎对林心的评价很受用。

    东市比西市还大,只从一条街逛到中间的市楼林心已经累了,她叫了昭公子从另一边的路往外走。

    市场的墙有五六米那么厚,走出去后又来到了一条大街,大街的对面居然是高门大户,周围四角都是十几二十米高的望楼。

    原本这府邸已是特别漂亮了,只可惜,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正好,远处如海市蜃楼中一般的高楼大殿更是闪闪夺目。

    大殿拔地而起,直耸入云,层层叠叠的屋顶,因为阳光而闪闪发光。

    各宫殿之间还有飞廊相连,林心想象着绝美的贵妇如仙女一般穿梭在各宫之间,仿若仙境。

    昭公子见林心看着远处宫殿发呆,对她说:“远处看见的是龙首原之上的未央宫,你可想过去看看?”

    林心摇了摇头,这一看路途就不近,更何况,远看如仙境,近看就不会这么美轮美奂了。

    她说:“高楼大厦也没什么好看的,难得来长安,还是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吧!”

    昭公子领着她往东走去,沿着脚下的夕阴街,要前往厨城门,因为那边好吃的最多。

    刚走到街口,林心见两个人,一只手捧着鼓,一只手拿着鼓槌,周围陆陆续续有人围上去,她也立刻跑过去看。

    两个人有时候敲一敲鼓,有时候又念念有词,时而弯着腰手捂着嘴像是说悄悄话,时而指一指人群像是在骂人。

    周围人群不时发出哄笑声,林心听不清楚两个敲鼓的人在说什么,只觉得他们很滑稽,只得转身过来找昭公子。

    “公子,这两个人是做什么的呀?”

第四十七章 相和歌辞

    “这是俳优,善为笑言,偶尔也会做讽刺时政之调。”

    林心想:“那他们在这里就是卖艺咯?”

    昭公子见她似乎很喜欢,对她说:“我们用昼食之所有更有趣致的。”

    林心听说更有趣的,立刻拉着他去吃饭,一方面是因为想看有趣的东西,一方面是自己也确实饿了。

    从路口转往北,走了不多会儿便到了一家酒肆,这酒肆有两层楼,昭公子径直带她走上二楼。

    他们坐的位置正好是一个拐角,能看到大街,又能看到大堂,并且还挺隐蔽,上面帘子飘来飘去的,把两人也淹没在里面。

    连菜都不用点,林心只是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不一会儿便上了几道菜。

    新鲜的小菜,用一种叫做醢的肉酱调配,清新爽口,又带着淡淡肉香。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歌声,是一个姑娘的声音,姑娘缓缓唱了几个字后又有人和着她一起唱,但是姑娘应该是主唱,其他人都是和音天使。

    “三春怨离泣,九秋欣期歌。

    驾鸾行日时,月明济长河。”

    歌唱得很慢,尾音拖得很长,林心听不明白唱的什么,探着头去看楼下大堂。

    一共四个歌手,后面还有一两个拿着乐器的,时不时地伴奏。

    “长河起秋云,汉渚风凉发。

    含欣出霄路,可笑向明月。”

    林心听着她们唱不懂的歌词,与昭公子对视一眼,又继续看着楼下大堂,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家似乎都在欣赏音乐。

    “金风起汉曲,素月明河边。

    七章未成匹,飞燕起长川。”

    “公子,这歌怎么这么幽怨婉转呀,听着好难过。”

    “不喜欢便不听了。”

    林心还是看着楼下大堂,原来这里也有这么热闹的地方,原来这里的人也有喜怒哀乐,原来他们也会这样跟着节拍一起唱歌。

    林心问了一个一直好奇的问题:“公子,未央是什么意思啊?”

    “未有完结之意。”

    林心看着他,没有完结吗,每个故事都有结束的时候,未央,是一种美好的祈愿吧。

    林心听着楼下的歌声,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局外人,还是局内人。

    “公子。”

    “何事?”

    林心摇摇头,说:“不做什么,就是叫你。”

    两人对望,相视一笑,夏天的风吹进来,外间大树的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串串的白花苞有些被吹得掉落下去。

    阳光已经躲到另一边去了,他们正好躲在凉爽的屋里,惬意的午后,有歌声相和,似乎忧愁又离远些了。

    待午间过去,昭公子便要送林心回轵侯府了。

    两人一路磨磨蹭蹭地往外间走着,林心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舍不得离开。

    她偷偷看一旁的昭公子,他还是那么神采奕奕的样子,比之前在定襄郡时又白一些了。

    他问:“前面如此热闹,你不去看看?”

    林心还在偷看他,哪儿有精力观察周围的热闹啊,被他一说,她立刻抬头到处看,只见前方路旁的大榕树下围了许多人,人们皆是拍手叫好。

    林心快步钻进人群,里面一个台子上两个壮汉弯着腰伸着双臂,脚下呈半蹲状,一看便是在摔跤。

    两人不断试探对方,眼睛怒瞪,右边这人突然大张双臂,朝左边这人扑来,左边的人一把抱住他的腰,右边的人弯腰抱着对方的后背,两人扭打在一起,转了两个圈。

    林心已经分不出到底是谁,只见其中一人发力,将对面之人翻倒在地。

    场上的裁判突然跳出,伸着双手判定了比赛的输赢。

    林心也跟着人群一起拍掌叫好,一阵风吹来,榕树的叶子颤动,斑驳的阳光射下来。

    林心转身对昭公子说:“我还是第一次看相扑呢!”

    “相扑?”昭公子笑笑说:“被你一说反而觉得更加生动。”

    两人继续朝城外走去,昭公子告诉她,这叫角抵戏,时常会有这类活动在四处开展,男子争相参与。

    “公子,你会角抵戏吗?”

    昭公子看看林心,正色道:“你可记得去岁八月初,我有段时间一直不在府上。”

    “你不是经常都不在吗?”

    才到定襄郡的一两个月里,昭公子很少在府里,每日早出晚归,甚至时常几日都没回来,林心根本见不到他人。

    昭公子急忙告诉她:“八月初在长乐有都试,是以八月上旬一直在准备,故而无法回府。”

    昭公子说着似乎在解释,林心抬头看他,他眼中有些急色,她柔声说:“我知道你忙,杨阿兄说你一个人管好几个地方呢。”

    昭公子听闻杨季第已替自己解释过了,点点头,还算满意。

    “那你后来怎么不忙了?时常在府里,一坐一整天,那些送信的都快跑断腿了。”

    “咳咳。”

    昭公子仿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每年秋八月,各郡皆要都试,每年除通常惯有的骑射战阵以外,我的角抵、投石亦是第一。”

    “你的意思是,你除了骑马打仗,连相扑、丢石头也是最厉害的?”林心认真问着。

    “怎么被你说得一点也不厉害了?”

    刚才昭公子还志得意满地说给林心听,被林心一解释,意气风发的样子少了一半。

    林心见他被打击的样子格外可爱,露出了一个大男孩的本性。

    林心对他竖着大拇指,笑着说:“哪有,你是最厉害的,一等一厉害!”

    他被林心的举动逗笑,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昂首挺胸往前走去。

    在夕阳中,林心坐着马车离开了长安城,她时不时探头出来看看身后的长安,又看看身旁的昭公子。

    一切都那么完美,如果不用道别的话。

    “你快进去吧,今日累了,好早些休息。”

    林心已经到轵侯府了,可是磨磨蹭蹭不愿进去。

    “好吧,那我们明天早上几点见啊?”

    “几点?时辰?你收拾好了出来就行,我会等你的。”

    林心依依不舍地回到府中,美好时光总是短暂,今天连小手都没牵一下就已经结束了。

    林心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拍拍自己的脸,道:“小丫头!想什么呢?”

第四十八章 骑郎绕青梅

    天刚黑尽,林心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睡觉了,今天玩一整天确实累,明天还要精神满满地迎接新的一天约会。

    林心躲在被子里偷偷笑着,明天又能见到昭公子,想想都觉得美好。

    第二天一大早林心起来把自己里里外外好好收拾了一番,又站在角门里等着,争取今天能牵上小手。

    林心听到外面有声音,想探头出去看,可言来拉住林心,说:“姑娘,我们还是矜持些为好吧?不然人家该觉得我们不够沉稳。”

    “要那么沉稳干什么,万一他就喜欢我可爱呢?”

    可言没想到林心这么直接,无法立刻回复她,没想到林心已经将身子探出了角门。

    “公子!”

    昭公子转身看她,只见她探出一小半身子,斜着头看着自己,脸上堆着笑,就像暖冬的太阳,温柔而又热烈。

    今天没有马车也没有马,几个人就慢慢往前走,昭公子说带她了解一下长陵邑的情况。

    “那我们就这么走在路上,别人看见了合不合适啊?”

    昭公子笑笑不说话,他一如既往昂首挺胸地走着,林心抿着嘴跟在一旁。

    这长陵邑也和长安城一样,分为一片一片的,称为闾里,二十五户人家为一个闾,只是昨天去长安城,主要在老百姓的生活区,一户人家较小,而长陵邑的一户人家非常大,想必这一个闾要全部走下来得要走大半天。

    而且普通的房子门只能开在巷弄里,但是这些高门大户的大门楼全开在大街上。

    街上人很少,来往主要是马车,并且大家都很熟悉。

    一路走来,昭公子已经与许多人打了招呼,车上的人路过也会停下微微欠身,然后继续前行。

    反正所有人的样子、派头是真的很足。

    林心十分好奇,问:“公子,你现在回来是做什么工作呢?”

    昭公子站定,又整理了衣襟,郑重道:“现任骑郎中将,主郎骑之事。”

    林心也不明白,斜着头,问:“郎骑,管马啊?”

    “管骑马的郎官。”

    “哦,我知道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林心说完又是一通傻笑。

    林心是文科生,高中时候为了练记忆力,整日被老妈压着背诗,林心一看李白的诗最合眼缘,所以背了许多都是李白的诗句。

    昭公子看着她笑,也满意地笑了。

    旁边有骏马飞驰而过,林心转头去看,其中一人停下马与昭公子打了招呼便又追上前面的人。

    昭公子介绍着刚才停留的背影,道:“那是李广卫尉的堂弟李蔡之子。”

    林心好奇问:“卫尉是做什么的?这李蔡又是什么官职呢?”

    昭公子侧过身,对林心解释道:“卫尉掌率卫士守卫宫禁,而李蔡现下虽无任职,但也是多年征战,有爵位在身。”

    林心现在大致了解一些,这里的军功爵分为二十等,最高级当然是梁舒闻那样的列侯,然后依次往下,都享有一定的国家补贴。

    最低等的“公士”,可以拥有田一顷,宅一座,家僮一名。前提是要得一敌方军官的首级。

    “他也住这边吗?”

    昭公子回道:“这几个赛马的,皆是这附近的贵族子弟,居所都相距不远。”

    林心看着远去的背影,很是羡慕,这样纵马肆意的人生,一辈子无忧无虑,多好呀。

    “五陵少年呀!”林心笑着对昭公子念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树上的白花被吹落,林心伸手去接,几朵小白花落入林心手心,她将花抛向空中,正巧一阵风吹来,花朵被吹到昭公子的佩剑上。

    昭公子告诉林心中午李当户要请他们吃饭,林心听了特别开心,还没找他要签名呢!

    随便逛了逛长陵邑,路上行人非富则贵,林心只能夹着尾巴跟紧昭公子。

    午间,当户来了,说带他们去吃好吃的。

    来到一间酒肆,这间酒肆最著名的居然是林心不敢吃的脍。

    林心见了直摇头,昭公子见她不爱吃,以为是荤菜不和口味,另外点了几样小菜。

    这当户却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林心看着他吃得特别香,感觉这东西仿佛不是有腥味的生肉,林心想尝一口,但是又想到上面全是寄生虫,在心里做了半天的斗争。

    “我也试一下。”

    林心拿了筷子准备夹一片脍,这脍切得很细,旁边有调料,林心夹起来看了看。

    “你不爱吃就算了。”昭公子已经看了林心半天了,她一直看着当户若有所思的样子,若不是她说还有话要对当户说,是再不想约他同往了。

    “我尝一口。”林心不知道昭公子是何意阻止,看了看面前的酱料问:“没有芥末吗?”

    当户说:“脍,春用葱,秋用芥,不得其酱,不食。”

    林心一下想到梁舒闻的:“食不时不食。”

    “难伺候的古人。”林心悄悄嘀咕了一句。

    林心转头竖起食指对昭公子道:“我就吃一口。”

    这脍虽是生肉,可吃起来竟然一点不腥,还有一股甜味。

    但是看着当户接连吃了许多,林心对他说:“你少吃点,这生肉里面有寄生虫!”

    接着她又转头看着昭公子道:“你以后不准吃哦!”

    昭公子立刻叫人把两人的脍退下,换了炙烤肉,林心这下觉得很开心,也大口吃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当户提起近日有一个叫主父偃的上了一份奏章,皇上看完立刻接见了他,他这奏章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反对与匈奴作战。

    年前匈奴又来请求和亲,皇上廷议,韩安国一等人强烈支持和亲,现在皇上又召见主父偃,看来是赞同和亲的。

    当户道:“这主父偃在此之前被侍中卫仲卿推举多次,皇上都不理,突然一篇反战文竟然被皇上立刻宣见,还说‘何相见如此之晚也?’,不知这卫仲卿打的什么主意。”

    卫仲卿就是卫青,林心觉得照理说卫青不应该是反战的呀,不然他怎么出头。

    林心却比较关注另外的一个点:“皇上真的会看普通百姓的上书?”

    当户随口回道:“看啊,怎么不看,早年东方朔还未进宫时,写了三千片的竹简上书,皇上看了整整两个月呢!”

    林心见气氛低落,便大着胆子问了当户一个问题。

    “皇上和那个韩嫣,是什么关系啊?”

    “韩嫣自是宠臣!”当户咬着牙说道。

    “我意思是,背地里有没有什么其他关系啊?”

第四十九章 第一代轵侯之死

    李当户极不喜欢韩嫣,不屑地说:“自是媚上,无甚本事。”

    两个人鸡同鸭讲,林心也不好再问。

    眼看中午已经过去,就快到未时,林心要回去了,因为今天晚上,轵侯府世子就到了,全府上下都要准备迎接。

    昭公子送林心回去,刚才林心吃完饭一直和当户聊天,昭公子明显在一旁受到了冷落,现在脸色也不太好。

    “公子,你刚才怎么一直不讲话啊?”

    “没什么要说的。”他想了想又问:“你说要与当户说的话,可说了?”

    “没有。”

    “为何?”

    “我就是觉得没必要说了。”

    林心只是觉得,有了签名又如何,告诉谁这是飞将军李广的签名呢?

    昭公子停下来看着林心,神色略有慌张,问她:“你要说什么?为何又不说了?”

    林心看着他突然的无措,突然觉得有些开心,他难道是吃醋了?她得意地问:“怎么啦,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昭公子低头看着她,又突然直了身子往后让了让,眉头微蹙着,不知在想什么。

    林心只是想逗他玩,结果他居然生气了,立刻上前半步,想与他解释。

    昭公子却突然低头看着她,林心也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一般。

    他想告诉她,他会因为她与别人谈笑而心生不悦,甚至生出不安情绪。

    可是当他见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想到刚才自己是不是太严厉吓着她了,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态度。

    现在正是午后,街上没有人,两人都不说话,就垂手这么站着。

    林心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问:“你生气啦?”

    昭公子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内不忍,可是大街上也不能离她太近,着急得紧握拳头。

    “公子,我其实是想问当户,可不可以要一份他父亲的签名,可是我后来想,我拿他签名也没什么用,所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心解释完就直直看着他,这个解释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一份签名”这么奇怪的东西,若自己是古人,恐怕觉得对面站了个神经病。

    昭公子抿着嘴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对她说:“知道了。”

    两人又继续往回走,林心见他脸色还是冷冷的,便斜着头撒娇地问:“公子,你以后还带我出来玩吗?”

    昭公子看着别处不理她,林心立刻站在他面前说:“你要是不带我出去玩,我可就耍赖了!让大家看看你欺负小姑娘!”

    “胡闹。”昭公子看着她说:“你要是在这里撒泼,下月就不要想去赏芙蕖,食青虾了。”

    林心内心在欢呼雀跃,但是面上摆出乖巧模样,微微福了身,开心地说:“遵命!”

    她说完又立刻反应过来,重新福身,道:“唯!”

    晚间轵侯世子到了,林心站在众人中一同迎接,然后就是他们一家人的事了,林心自己回房间,看着昭公子送的胭脂发呆。

    什么时候才能牵上小手呢?

    第二日,昭公子派人给轵侯世子送了很多小玩意儿来,看来都是些玉制的、青铜制的玩具。

    有钱人玩的东西都这么高贵大气上档次呢!

    不过也有一些很可爱的玩具,比如一把非常小的弓箭,小到林心只能用手指拿在手里把玩,还真的可以射出去。

    林心很喜欢,可惜不是送给她的。

    儿子来了,梁舒闻和庄抒语都没时间管林心,这一天总算是睡到自然醒了。

    可是第二日梁舒闻就又开始了学习,真是好学不倦!

    林心告诉梁舒闻前日听来的主父偃的事情:“他可以上书,我们也可以上书,他说不打,我们就说打!”

    “怎么打呢?”

    林心想了想,问他:“你还记得聂壹先生吗?”

    那个他们在马邑遇到的美髯公。

    梁舒闻思考了许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决定,先让人去把聂壹寻来。

    几日后昭公子休沐,来看世子,午间梁舒闻请他到书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整件谋略都无所挑剔,只是不知为何,总有不安。”

    听完之后的昭公子表示自己的担心,林心一直看着他,有些发愁,昭公子都不敢确定的事情,自己突然也有些害怕。

    梁舒闻却说自己考虑好了,这件事会想办法促成,首先打算找到丞相田蚡,私下里以晚辈的身份求问意见。

    林心想起在定襄郡时说的那个捡人头的大行令王恢,她说:“大行令既然是主战的,说不定他能看好围谋的建议呢。”

    昭公子说王恢他可以先去接触,大行令与昭公子的父亲黎侯是老友,他去办这件事就好。

    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决定了,林心突然觉得自己居然还有点用,心里很高兴。

    送昭公子出门时,林心问他:“为什么轵侯的家人什么都不准他做?连门客都不能养?”

    昭公子告诉她,轵侯乃是外戚,可是朝中已无他人,剩下他们孤儿寡母,而且第一代轵侯仗着自己是孝文皇帝的舅舅,安插亲信,左右朝政,最后还杀了皇帝的使者。

    而后,皇帝令公卿大臣到轵侯府劝说轵侯自杀,轵侯不肯,后来皇帝又派大臣穿着丧服到轵侯府来哭丧,活活把第一代轵侯给逼死了。

    老夫人怕事,自然不愿意梁舒闻出头,只愿他这辈子安安稳稳当个富贵散人。

    林心听完已经目瞪口呆了,这前朝斗争这么激烈并且无稽的吗?

    晚上林心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这侯爵世家原来也不是那么简单容易过的,分分钟小命就没了。

    第二日府里来了位文夫人,是来找庄抒语的,下午林心去庄抒语屋中学习,正巧她在逗孩子,便闲聊了几句。

    早间来找庄抒语的文夫人,说是来看世子,其实是来打听昭公子的。

    她说昭公子一表人材,许多贵族姑娘想嫁给他,文夫人听说轵侯与昭公子自幼时便是好友,所以特地来打听昭公子喜好。

    又说昭公子的父亲也是人人称赞,知交众多,皆是看好昭公子,想招做女婿。

    “其实文夫人也是来替自己女儿打听的,不知最后花落谁家呢。”

    林心听庄抒语说完,心都要碎了,原来他都在相亲了,还都是世家姑娘,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也喜欢自己。

    此时正巧世子朝着林心走过来,他刚学会走路,歪歪扭扭的,刚走到林心身旁便一下摔到地上,林心也不扶他,只叫他自己站起来,吓得旁边的侍女嬷嬷们都围过来要抱世子。

    第二日一早梁舒闻就问林心此事,林心说:“不能让孩子养成依赖的习惯,他可以自己站起来。”

    梁舒闻原本有些质问的意思,听完也不再说什么。

    林心这几日心情低落,想想自己失恋了,颓废几日也是可以的,这几日庄抒语有儿子陪伴,对林心的管教也变少了。

    书房她也不去,由得自己在房间里发呆。

    她看着结绳上的红豆,已经挂了好几串,她还用红豆标记出昭公子休沐的时间,平日没事时她就拿着日历幻想他在做什么。

    原来自己那么傻。

第五十章 狂童之狂也且

    下午侍从送来请简,林心直接回绝了,他那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又是君侯之子,看上自己确实没道理,自己也不想做单相思。

    谁知第二日昭公子便送来了名刺,说会尽快上门探望。

    过了两日,昭公子一早便来了,林心趴在案几上迟迟不出去,梁舒闻在书房陪坐了许久,也看出了些猫腻。

    “辰齐,可是在等她?”

    昭公子朝梁舒闻立起身,双手相叠,做了个揖,又坐回座位上,表情有些为难。

    梁舒闻叫阿宽亲自去催了林心,林心只能跟着阿宽一同前往。到了后她也只是坐在梁舒闻旁边不说话。

    昭公子见林心嘟着嘴,一脸不高兴,自己又猜不到是为何,此时梁舒闻先开口了。

    “怎么?可是为那日问你世子之事迁怒辰齐?”

    “怎么可能?”林心只觉梁舒闻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是她越发觉得想要搬出去住了。

    昭公子急忙接着问:“那你何事不开心?日前送的请简你可见了?”

    林心不高兴地扭扭头,嘟着嘴看着帘子上掉下来的穗子,穗子轻轻摇晃,屋里焚的香飘到穗子的旁边,绕着穗子转啊转。

    她还嘟着嘴坐在屋子里,但是想一想,是不是应该找他说清楚,若是他说他确实在相亲,两人便自此算了,可是万一误会他了怎么办?

    “我听夫人说你在相亲,是吗?”

    “相亲?”昭公子顿了顿:“确有伐柯之人至府,我皆已回绝,已告知府上不再接受执柯。”

    梁舒闻听了一半便自己坐到书案旁看书去了,而林心则一脸茫然地看着昭公子。

    “执柯是什么意思?”

    梁舒闻就知道她会问,立刻回答道:“做媒。”

    林心知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可是他那么受欢迎,自己哪配得上他。

    昭公子一直看着林心闷着的脸,她不说话,自己竟然也无法开口,怎么觉得面对她比面对敌人还让人胆怯。

    林心低着头不说话,昭公子不知道她的态度,只能微微斜着头,沉默地看着她,梁舒闻见两人这样子,把手中的竹简翻得哗啦啦地响。

    林心抬头正对上昭公子的眼神,她觉得自己不是错觉,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小心翼翼的呵护。

    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青虾?”

    昭公子听了林心的话,忽地抬起头,端正了自己的坐姿,一下恢复了平日昂首挺胸的样子。

    林心看着他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样子,偷偷笑了笑,撇开头看着书柜。

    午间,庄抒语准备了昼食,大家庄重地去大堂食用,林心不敢和庄抒语同桌吃饭,中午就自己吃完后在书房等他们。

    结果等了半天,庄抒语又把世子叫过去玩儿了会儿,昭公子因为还有公务,便离开了。

    “走了?怎么没叫我啊?”

    “骑将日日没事就来陪你闹腾?”

    阿宽胆子越来越肥了,时常和林心拌嘴,但是林心发现阿宽对可言却越来越好。

    特别是相比较下来,对可言简直可以说是殷勤。

    林心半开玩笑地与阿宽说着:“齐酱,喊得倒是挺亲热的。”

    此时梁舒闻正好站在门口,他走进来对林心说:“皇上欲组建更多更优质的骑兵,这也是调辰齐回来的主要原因。”

    林心问:“所以他很忙咯?”

    “可能比在定襄郡时好一些,只是他陪着皇上在甘泉宫,离我们这里有些远了,今日又不是休沐日,自然要急着回去。”

    林心知道甘泉宫离这里有两百多里,但是不清楚到底有多远,她问梁舒闻:“少主,两百里地,骑马要多久啊?”

    梁舒闻回答:“普通人,两个时辰也未必能到,辰齐刚来时已经叫人回去换马,这么看来他快马加鞭赶来,应该要一个至一个半时辰。”

    林心听完都快崩溃了,这骑马来几个小时,又几个小时骑马回去。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

    ————

    晚上林心躺在床上睡不着

    “不知道昭公子睡了吗?”她摸着日历上的红豆自言自语。

    他早上来回几个小时,结果话都没说上几句,林心真希望现在能是二十一世纪,想一个人了立刻给他打电话,立刻坐车去见他。

    现在也就想想。

    林心做了个梦,梦到昭公子一脸严肃地不说话,自己在一旁一直献殷勤,他却一直是昂首挺胸的模样不理她。

    她心想:“刚才谁用狗狗眼望着我的!现在就不认账了!”

    连着几天林心都昏昏沉沉的,昭公子是被世家姑娘追着相亲的男生,可是自己呢?

    但是今天开始林心要调整心态和状态,因为昨天她收到昭公子的请简,约她过几日去赏芙蕖,好开心,要以最完美的状态面对每一次与昭公子的见面!

    首要的问题就是:“少主,芙蕖是什么花啊?”

    梁舒闻考虑半晌,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此中荷华便是芙蕖。”

    林心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梁舒闻给她讲了芙蕖的生长,又找了诗经来教她。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梁舒闻问:“现在可懂了?”

    林心得意地问:“芙蕖就是荷花呗?”

    林心看着竹简,上面的小篆看不懂,可是这句话自己已经记下了。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林心觉得这两句特别有意思,“狂且”,“狡童”,这两个词怎么听都觉得是在娇嗔。

    林心发现诗经里居然有很多爱情小故事,以前学的《蒹葭》、《关雎》就不说了,有一首,时代新女性都没那么洒脱。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林心大声地念着这首诗,这一整天林心就在书房里学诗经了。

    “你要是想我,就淌过河水来见我,你要不想我,难道就没别的人想我了吗?轻狂少年,你神气什么!”

    林心转身来拉梁舒闻,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少主?”

    梁舒闻看着在书房里兴奋了一下午的林心,只是用鼻腔回答了一个字:“嗯。”

    很快到了约定的时间,要去赏荷花,吃青虾了,闷闷不乐了半个月,这一天的心情总算好起来。

第五十一章 冰镇蜂蜜水

    赏荷花的地方倒也不远,一直往东走,到达渭水与灞水交接的附近,坐马车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处荷花池沿着岸边一眼望不到头,岸边又都是高高低低的杨柳,人很容易就淹没在里面了。

    林心的头发已经比一年前长了很多,可言每日给她梳一条大辫子,这日因为出来玩,可言给她还是做了一个造型。

    两边编了鱼骨辫,又在后脑勺处合拢编在一起,耳旁留了长长的两条耳发。

    风吹着林心,她一直去理自己的耳发,总感觉好像龙王爷的胡须一般。

    可言说嫁人了才可以盘发,现在只能是这样装扮,有钱的姑娘会买一些小饰物带在头上,可惜林心没有钱,她要存钱出去租房子。

    “公子,你看我这样奇怪吗?”

    林心拉着长长的耳发问一旁的昭公子,他们刚到,还在等李当户,他强烈要求一同前来,说有一家很好的食舍,那里的青虾最新鲜。

    昭公子握着剑,朝她侧了侧身子,反问道:“姑娘不都如此?”

    昭公子自然不觉奇怪,他自幼生活的地方,一切都是最熟悉的。

    “我才不要和她们一样呢!”

    林心害怕自己被同化,也不屑于被别人同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自己是新时代的人,和这些落后的人不一样。

    两人为了等当户,也不敢走远,池中有修的简易栈道,两人站在栈道口观赏附近的荷花,因为靠近路旁,许多荷花已被摘去,只剩下荷叶。

    刚才云层还遮住太阳,现在已经被风吹开,阳光洒下来,晒在荷花与叶上,灰蒙蒙的世界忽而变得五彩斑斓。

    一眼望去,整个世界全是被绿叶衬托着的粉嫩鲜花。陌上马儿发出喷气的声音,林心转头环绕这一切,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一幅画中。

    她一边伸出手指想摸荷花的花瓣,一边说:“它是不是也和蝴蝶一样表面有鳞粉,为什么它也不会沾湿水。”

    结果自己对距离的计算产生了误差,一时没摸着,还差点掉进池塘里,昭公子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不是骑郎中将嘛!”

    两人回过头,只见后面站了一位富贵公子,他身后的侍从已经拿了一大把荷花。

    林心瞬间抽回被昭公子抓住的手。

    那人继续说:“昭骑将可是大忙人,还有时间来赏芙蕖呐!”

    从两人的行礼能看出,昭公子等级比他高,但是林心没有等级,对他行了大礼,那人用眼角看了看她,并没有理会。

    等当户来时两人已经赏得差不多了,不过当户的目的也不是赏荷,他就是来吃虾的。

    三人一同往酒肆走去,周围杨柳叶不停飘,林心的头发也跟着一起飘荡,她一直手忙脚乱地一会儿拦柳枝一会儿拉头发。

    昭公子见了,侧身站到林心右边替她挡住柳枝,林心回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之前林心和他闹别扭,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这件事,可是现下还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

    路上遇见了一两个他们的熟人,当户又爱与人闲聊几句,到食舍都差点没有位置了。

    看来古时候的人挺爱出来玩的,而且有男有女,没看出女生有被禁足的样子,只是女生都走路很慢,身上挂着一些饰品,走路时不能让饰品摇得太厉害,讲话也是不疾不徐,所以大部分是女生结伴出游。

    上次去长安城林心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旁边的人,这次才有时间好好观察,每个姑娘都化着精致的妆,有些还戴了耳环,有些眉心往上戴着小饰品。

    “让我弄成这样我还不要呢!”林心在心里想着。

    超短裙都穿不了,化那么厚的妆,根本不是自己的风格。

    走了一上午已经有些热了,昭公子替林心点了一份蜜浆,她看着卮杯上满布的一层浅浅水珠,蜜浆看起来就像是冰冻饮料。

    林心伸手去拿,昭公子提醒道:“蜜浆寒凉,不可大口饮用。”

    林心点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杯盏瞬间冰凉,因为昭公子已经提醒过了,林心只好先尝了一小口。

    “冰镇蜂蜜水!”

    林心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昭公子,冰镇蜂蜜水带来的美好感觉让林心很是惊喜。

    林心一口将杯盏中的蜂蜜水饮尽,然后看着昭公子傻笑。

    昭公子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也忍不住对她微微一笑,但是嘴上还是说着:“不可贪凉,晚上肚子难受。”

    当户却不然,让侍从拿了卮杯往林心的杯盏里倒了一满杯蜜浆,他说:“姑娘只管喝,既然喜欢就要多喝些。”

    林心开心地对他点点头,但是并没有着急喝,昭公子说的对,不能贪凉。

    此时背后又传来早上的声音:“骑郎中将,好巧啊。”

    这人行了礼,径直坐在了当户的旁边:“四下已无坐席,与骑将同席,不打扰吧?”

    他与当户似乎看来挺熟悉的,连招呼都没有打,当户却满脸不快。

    这就是当户第一次见林心时提到的那个韩嫣。他与友人相约,友人却有事先走了,留下他一人来食青虾。

    韩嫣阴阳怪气地说:“这里的青虾是最新鲜饱满的,当户一如既往地知道,何处有最美味可口的佳肴啊!”

    他虽然嘴上说着恭维话,可是表情也不太高兴的样子,毕竟两人有过节,林心与昭公子交换了眼神打算要快些走。

    可是当户却说来都来了,要吃开心了才走。

    四人沉默地吃着虾,昭公子一直不时看看林心,见她自己剥着虾,还十分利索,问她可要一份这里的醉虾。

    林心使劲摇摇头,道:“这是河虾,不能吃生的,有寄生虫!”

    昭公子听了点点头,上次已经给他解释过寄生虫,他听了也说再不吃生食、饮生水。

    但是他郑重地与林心说:“行军时不敢保证。”

    因为行军时,哪里有水就在哪里饮,没有时间煮熟的。

    当户抬头见林心吃虾比自己都快,便一直看着她,想知道她剥虾的秘诀。

    一旁的韩嫣见这两人都看着这姑娘,眼珠子直转。

    “你剥虾壳怎么那么快?”当户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不同,只能直接问。

    林心冲口而出:“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教你。”

    昭公子看了一眼韩嫣,立刻阻止了林心:“不可以这样说话。”

    林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连忙剥了一盘虾给当户赔礼道歉,当户也不恼,有剥好的虾他更开心。

第五十二章 林心的拳头

    四人一同吃完,假意寒暄了一番便各自净手、更衣。

    昭公子与林心最先收拾好站在门外等当户,目光穿过酒肆前面的杨柳,能朦朦胧胧看见荷塘里的荷花。

    林心絮絮叨叨地与他说着话。

    “吃虾的时候喝蜂蜜水,虾肉的蛋白质容易不消化,会造成胃负担和蛋白质流失,下次我们再吃虾,我做别的糖水给你吃吧。”

    昭公子听她说着稀奇古怪的话,一时也无法理解,但是他看着林心的眼睛点点头。

    林心被他的眼神击中,只觉心中小鹿乱撞,她低头看向一旁,左右手指紧张地挽在一起。

    林心不知道让自己心神摇曳的到底是他的眼神还是这醉人的微风。

    远处的池塘被太阳晒得晶晶亮亮的,夏天的风拂过柳枝,燥热的午后,阳光斑驳,一切都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两人等了半天也不见当户与韩嫣出来,昭公子说要进去看看,结果两人刚走进去就碰到了当户,看他样子,没有与韩嫣起冲突。

    现在时间还早,虽然太阳很大,但是走在池塘边,阵阵清风带来一丝丝香气。三人就沿着池边朝着长陵邑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当户似有心事一般,林心见他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好笑,戳了戳昭公子的手臂叫他看,两人看了看当户,都笑了。

    昭公子回来时就说手臂早就好了,可是林心心里还是担心,刚才戳了他的手臂,又想起他因为自己受伤,前几日还因为误会他,害他来回折腾。

    她忍不住想要对他表白,告诉他自己每日都很想他。

    她拉着他的衣袖欲言又止,两人对望,如同世界再无其他人,昭公子看着林心红扑扑的脸。

    她的眼睛总是这么忽闪忽闪的,她现在眼中不似平日那样古灵精怪,反而生出许多柔情蜜意来。

    昭公子有些呆住,林心总是像个孩子一样吵吵闹闹,他一直觉得她还太小,想等她长大,可是现在他觉得她是个大姑娘了。

    有许多话可是在这里无法表达,林心拉着昭公子的衣袖,心里有些着急。

    昭公子身上的暗纹还在隐隐发光,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看起来那么踏实,那么让人有安全感。

    突然有人牵住林心的手,但不是昭公子。

    是李当户。

    林心用力要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当户只是轻轻用力她就觉得手有些疼,拽不回自己的手林心正要大声质问他,可是昭公子已经先动手了。

    他一把拽住当户的衣领,当户咬着牙,一边用力拉开他的手,一边说:“注意你的身份!”

    昭公子也咬着牙皱着眉,对他说:“放手。”

    当户不仅没放手,还将林心拉到自己身边,道:“世间女子不过欲觅一倚靠之人,我可出重金聘礼,定不输于别人。”

    当户越说手下越重,林心被他抓的生疼。

    听完他说的话,林心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虽然是什么都没有,可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昭公子听完并没有与当户说话,他直接伸手要去牵林心被当户拉着的手,可是林心却用自己另一只手一拳打在当户的下巴上。

    当户没想到会挨打,立刻松开了她。

    昭公子要来拉她,她却将他推开,林心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红着眼睛瞪着昭公子。

    “你也是这样觉得是吗?”

    昭公子百口莫辩,只能立刻与林心说:“我没有。”

    可是林心已经转身往堤岸跑去。

    昭辰齐正要去追,却被李当户拉住一通解释,跟在后面远处的几个侍从见这边怎么拉扯起来,赶紧跑上前来。

    等侍从到了跟前,昭辰齐已经不见,只留下李当户一人。

    可言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李当户,那两人已经被柳枝遮住看不见了,现在追也不是。

    当户也感觉十分不好意思,他对可言安慰道:“辰齐已经去追了,你别担心。”

    可言担心地问:“我家姑娘怎么了?”

    当户内疚地说:“是我的不是,一会儿回来了我亲自给你家姑娘道歉。”

    等了一会儿,昭辰齐却一个人回来了,柳枝太长,刚才林心跑走时当户又拉着他要解释耽误了时间,已经看不见她人了。

    昭辰齐现在回来取马,准备去更远一些,他嘱咐了再潼送可言先回轵侯府便拍马离开了。

    李当户一听人不见了,也开始着急起来,跟着昭辰齐拿了马就往林心跑走的方向纵马而去。

    陌上柳枝缠绕不便骑马,昭辰齐与李当户沿着河堤将两边都寻找了一圈,直到夕阳西下,晚霞烧得天边通红,也没有找到林心。

    李当户说她或许已经回去了,先回轵侯府看看,两人策马而过,地上的泥土晒了一天,马蹄踏上碎成一块块的。

    进长城门时兵士已经在准备关城门,两人来不及下马,直接朝里而去。

    可是到了轵侯府,两人老远就看见可言还站在角门等候,林心还没回来。

    昭辰齐眉头紧皱,脚下的马似与主人心意相通,抬起前蹄朝天嘶吼,他拉了缰绳立刻又出城而去,李当户随即打马跟上。

    来到城门,昭辰齐询问守城兵士,兵士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回骑郎将,那姑娘关了城门才到,我等按律没准她进。”

    这时梁舒闻也骑马赶到,三人赶紧问了她朝什么方向去了。

    天已经黑了,骑马太快,看不清路边的东西,三人见到渭水便停了下来。

    河边柳树绵密,李当户问梁舒闻觉得她会往哪边走,昭辰齐却牵着马径直朝河边而去。

    三人没有带火把,此时天已擦黑,李当户与梁舒闻不敢走远,只能牵着马也跟上前人。

    昭辰齐来到河边,将马拴在树旁,他看不见她在哪里,可是他觉得她就在这附近,甚至感到,越靠近,他的心跳得越厉害。

    他朝前走着,树旁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见有人过来,朝树后面躲了躲。

    他往前一步,身影便往树后一步。

    “是我。”

    身影从树后走出来两步,她看着他,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她又走上前几步,刚才她气冲冲地转身走远,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看不见他们人,她也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

    梁舒闻与李当户见找到了人,赶忙跑上前来,当户立刻与她解释。

    “骑郎中将没有那个意思,是我听信韩嫣谗言,对不住你两,我给姑娘赔不是,姑娘不要责怪骑郎中将了。”

    林心侧过身去,只是说:“知道了。”

    昭公子往前几步,他牵起林心的手,林心低着头,有些害羞有些惊喜,听见他说:“天太黑了,不要再走丢了。”

    林心轻轻“嗯”了一声。

第五十三章 廿六的月亮

    梁舒闻看到夜幕中两人牵着手,自己走到一旁说:“趁现在还能看见一些,我们赶紧往回走。”

    林心听到梁舒闻的声音,大声问:“少主?你怎么来了?”

    梁舒闻冷淡地回答道:“我见他们这么着急,来看看。”

    李当户走在最前面和梁舒闻一起,昭公子拉着马和林心走在后面。

    “当户,是不是走错路了?”昭公子见一路越走越不对。

    李当户还不肯承认,但是已经完全离开柳树林,却还是看不见城墙。

    梁舒闻拉了李当户停下,天已经黑尽了,不敢再走,四个人只好在原地生火。

    林心又问了一个问题,当户直直看着她,问:“你不会是刚才吓傻了吧?”

    林心却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并没有什么不对,刚才天已经黑完了,漆黑一片之中她就很好奇,所以坐下来她便问:“为什么天上没有月亮?”

    对于一个很少抬头看天的现代人,星星和月亮实在太远了。

    梁舒闻和昭辰齐看着吃惊的李当户,脸上出现隐隐的坏笑。

    昭公子早已松开了林心的手,刚才城门关了她还没回来,他实在担心,已经顾不得这里还有别人,他只怕她会再次走丢。

    现在坐在火旁,他一直在她旁边看着她,不用怕她突然消失,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林心玩着自己的耳发,用手指把头发转来转去,终于明白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玩头发的感觉了。

    “今日廿六,现在看不见月亮很正常吧!”李当户还在纠结这件事。

    “所以廿六月亮就已经转走了吗?”林心自言自语地说着。

    可是这话被梁舒闻听见了,立刻又要问林心,林心一把抓住火旁的大木枝翻了翻火堆,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问我问题。”

    昭公子给林心解释:“现在是月底,晓月已残,只有清晨才能看见。”

    两人坐得很近,一侧的膝盖挨着,林心向前探了探身子表示自己明白了。

    当户也跟着解释,道:“月初之时,只有上半夜可以看见月亮。”

    但是这时候昭公子正让林心离火远一些,不要烫伤了,林心挪动了身子,两人望着对方,根本听不见别人说话。

    池中芙蕖暗香浮动,几人在夜晚的星空中聊着天,当户一开始还在为白天的事情抱歉,不好意思讲太多,到后面说得开心,手舞足蹈起来。

    当户可惜地说:“我已经跟着县官好些年,县官就是不肯放我去北方要塞,实在无趣。”

    昭公子有些调笑他,道:“皇上这不是每次狩猎一定要你陪同嘛,谁叫你有百步穿杨之力!”

    李当户一拍膝盖,道:“要说狩猎,除了我家阿翁,真没人是我对手!”

    林心见他这人一点心眼都没有,对他的气也没那么大了,只是这导航能力太差,恐怕是祖传的迷路。

    但是阿翁,林心不知道是谁,她问:“你阿翁是谁啊?他很厉害吗?”

    “就是我的父亲。”李当户有些匪夷所思,他一字一顿地说与林心。

    这次换林心直愣愣看着李当户,她第一次听这里人叫自己的父亲,她只好看着昭公子尴尬地笑了笑。

    昭公子见她傻乎乎地笑着,问她:“刚才一个人,天又那么黑,吓坏了吧?”

    林心说:“一开始生气倒也不害怕,后来没那么气了……”

    林心想了想又怕昭公子担心,就继续说:“我想着我有核心价值观护体,我就不怕了!”

    梁舒闻嘀嘀咕咕地说林心一天满嘴胡言乱语的,便起身去马上拿了些肉干。

    李当户想了想,不以为然地对林心说:“你定不是这里人!”

    林心不敢理会他这句话,但自己也不饿,就把肉干撕成很细一条一点一点地啃,走了一天,越啃越累,他们三人聊着天,林心跑到昭公子身后想找个地方睡会儿。

    昭公子转身看她,她咧着嘴笑笑,一头撞到昭公子后背上,说:“那我在这里靠一会儿吧!”

    他一下激得坐直身体,他的背很宽厚,衣服上还有淡淡的清香,林心用额头抵着他的背,渐渐睡着了。

    林心醒过来的时候,李当户也睡着了,梁舒闻看着火苗在发呆。

    她睡前还只是额头靠着昭公子,醒的时候整个人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半梦半醒间她还蹭了蹭他的后背,现在想来只觉有些害羞。

    她悄悄探头看昭公子,他正襟危坐地任林心搂着腰,一动不动,面上冷冷的,但是林心觉得他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因为,林心也觉得有些尴尬。

    她松开手,慢慢坐到昭公子一旁,问道:“公子,你一直没动过呀?你腿麻吗?”

    昭公子稍微换了一下姿势,对她说:“没事。”

    林心真想赞他男友力爆棚,可是他现在还不是自己的男朋友,林心希望能等他表白,毕竟是自己的初恋。

    林心幻想着他对自己表白,说一大堆甜言蜜语,然后还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这时候天上已经出现了一轮弯月,周围树林蒸腾出淡淡的雾气笼罩着他们,天空是深蓝色,林心抬头看着月亮,用力地呼吸,清凉的感觉钻入肺里,整个人都精神了。

    梁舒闻还在看着火苗发呆,周围很安静,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林心靠近昭公子小声地与他说着悄悄话,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林心心醉神迷,她压低着身子,抬头看昭公子,好像在仰望一坐高山,她眼中的爱慕快要藏不住了。

    “该死的梁舒闻为什么不睡觉!”她在心里狠狠地想,真是想把梁舒闻敲晕。

    ————

    后面几日庄抒语日日都要林心学制香、熏香。

    这日林心举着熏香的炉子,看着庄抒语的漂亮衣服,真想下手给她烫一个洞。

    可惜这些名贵的服饰,她下不去手,因为她赔不起。

    熏香很累,要很能沉得住气,一坐就是一下午,动作要轻缓优雅,林心伸了伸懒腰,重重叹出一口气,这根本不是她能做得了的事情。

    六月的最后一天,林心实在坐不动了,悄悄跑到书房里来找梁舒闻,她告诉他,自己想要搬出去住。

    梁舒闻放下竹简问道:“可是辰齐的意思?”

    “不是啊,跟他没关系,只是我自己在府里住着不习惯,府里人来人往,我不喜欢被人整日盯着的感觉。”

    林心确实不习惯,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庄抒语的高要求,林心想逃避。

    “少主,我可不可以预支一些薪水啊?就是工钱,我攒了一些钱了,但是我怕租房子不够。”

    梁舒闻又拿起竹简,轻飘飘地说:“你既然是他的人,自然是让他安排。”

    “我给你跑腿的,自然是拿你的工钱!”

    林心既然说自己是跑腿的,那梁舒闻自然要让她跑腿,他拿了一份名刺给林心,让林心去送到丞相武安侯田蚡的府上。

第五十四章 北阙甲第

    第二日便是七月了,一大早太阳就高高地晒着地面。

    林心跟着阿宽去长安城送拜帖,上次林心看见的那片四周都是高高望楼的地方,就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家。

    这片位于未央宫北门,朱雀大街西侧的豪宅被称为——北阙甲第。

    甲就是第一,第就是房屋。

    北阙甲第再往南,就是丞相府了,这里是真正的政治中心。

    可是来得不巧,刚到丞相武安侯田蚡的府第,就遇上了一起争吵事件。

    在大门口争吵不休的是魏其侯窦婴的门客,灌夫。

    灌夫亲自驾马前来迎接丞相田蚡至窦婴家赴宴,结果田蚡的门下说田蚡还没起床,让他在外等着。

    这个灌夫脾气倒是不小,在门口一直吵嚷,旁边好几个人劝他都劝不住,林心在一旁看着也有些烦躁了。

    林心大声问:“谁是武安侯府管事的?”

    台阶上跑下来一个弓着腰的中年男子,问林心什么事。

    林心行了礼,说自己是轵侯府来送名刺的,让侍者立刻拿了名刺呈与武安侯。

    这灌夫一听不高兴了,直骂林心不长眼睛,自己正在等丞相快些收拾好了去赴宴,竟然跑来个不懂礼数的家伙敢与他抢先。

    林心见这灌夫碰谁都骂几句,十分讨厌,正要与他顶嘴,旁边一位长者却急忙出来调节,只可惜这灌夫很是蛮横霸道,根本不听那人之言。

    这长者走下几步与林心打了招呼,他是丞相武安侯的门客,收了名刺请林心回去,那灌夫还在门口骂骂咧咧的。

    林心看了一会儿,又走上前去叫门客千万记得这名刺,让丞相一起来就送给他,灌夫还在一旁瞪着大眼睛怒视着林心,这灌夫一旁跟随而来的下属看来已是十分害怕,一直在旁默默无言地行着礼。

    林心也不怕他,回瞪了灌夫几眼。

    可惜这田蚡架子很大,一日推一日,总说没时间见梁舒闻,梁舒闻这世袭的君侯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难道都不够看吗?

    这日梁舒闻请来了一个人,竟然就是那日在田蚡家门口遇见的门客——籍福。

    籍福人很客气,年纪比梁舒闻大不少,不过梁舒闻毕竟是君侯,他也是非常恭敬,没有因为自己是丞相的门客就拿翘。

    梁舒闻找他来是为了请他游说田蚡,据说田蚡挺愿意听他的话的,这样看,这人挺厉害,至少能说会道。

    林心对他印象也挺好的,第一次见的时候他一直好脾气地劝说灌夫,这次来也是认真听梁舒闻的建议。

    但是等籍福走了以后梁舒闻才说,这籍福本是魏其侯窦婴的门客,去年才投奔武安侯田蚡,林心听了瞬间对籍福也没那么高评价了,觉得他怎么是一个墙头草。

    第二日初六,昭公子至轵府,说是来见梁舒闻的,但是他们从行了礼以后基本也没怎么说话,都是林心在说。

    林心告诉他那日在武安侯府的事情,她举着手在眼睛前比划,给他说那灌夫眼睛瞪了那么大!

    “那个灌夫可凶了,见谁都要骂几句,在那么高档的地方,一直在门口大声吵嚷,好没有礼貌!”

    林心想到灌夫就嗤之以鼻。

    但是昭公子说:“那灌夫向来性情暴烈,但也算性情中人,一直是以勇猛闻名。

    他在七国之乱时跟随他的父亲从军,立下军功,后来先帝任命他为代国宰相,皇上初立时认为淮阳乃军事要地,特命他为淮阳太守。

    在回京担任太仆期间,因喝醉酒殴打窦太后的弟弟窦甫,皇上怕窦太后会斩杀灌夫,所以改任他为燕国宰相。

    谁知去岁又因他事犯法,被免了官,只能赋闲在家,他一向与魏其侯交好,此次特替魏其侯来请了武安侯,武安侯原是应允的。”

    林心听着有些懵了,灌夫这脾气才是不小呢,太后的弟弟也敢打,林心的嘴跟随心境都变成了哦形,简直不敢想象这人还有多大胆子。

    昭公子见林心傻乎乎地张着嘴,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继续说:“那日你至武安侯府时,魏其侯已等候多时,灌夫见武安侯迟迟不至才会亲自驾车前去迎接,可是武安侯却说自己已经忘了此事,又迟迟不能出门,灌夫此人向来暴烈,我也是能想到他当时的样子。”

    林心听了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前情提要,直说武安侯田蚡不厚道。

    林心白着眼,道:“那个籍福也是墙头草,魏其侯失势就攀附武安侯,还不如灌夫,一条道走到黑。”

    昭公子说:“灌夫乃性情中人,又喜爱打抱不平,而籍福在为人处世上,不得不称为圆滑老道,他们身上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当初皇上初立,前丞相因病免职,皇上打算重置丞相与太尉,当时武安侯欲得丞相之位,籍福劝说武安侯应礼让比自己更位高权重的魏其侯窦婴,给魏其侯留了面子,也给自己留下一个尊贤的名声。”

    林心咬着牙说:“那只能说明他心机深重!”

    昭公子笑着看着林心,他将手放到案几上,半眯着眼睛对林心说:“你这样是不是太武断?我们做人做事不能偏废一方,忽略另一面。”

    林心见昭公子教育自己,赶紧坐直了身子来听。

    梁舒闻见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说:“我平日里说你,怎么不见你这么好态度?”

    梁舒闻有些愤愤不平,但是林心却没觉得,道:“我平日对你也是很尊敬,你说话我都有听啊!”

    林心微笑着对昭公子道:“你说另一面呢。”

    “这另一面,正好与刚才所说类同,做人做事不能过于强直。”

    昭公子继续给林心讲起籍福的事:“后来魏其侯当上丞相,籍福又与魏其侯说,‘君侯喜善疾恶,可是只善人喜爱君侯,恶人亦会恶毁君侯,若是君侯能有容人雅量,便可远祸端。”

    “水至清则无鱼?”林心疑惑地看着昭公子问。

    梁舒闻转过来看着林心,昭公子也看着她,她急忙说:“别说我孺子可教啊,这话不是我说的。”

    昭公子在的时间总是那么快,林心觉得才聊了几句话太阳就落山了,但是林心也不能叫他早点来,因为他都是陪母亲用过朝食才出门,这里人最看重孝道了。

    昭公子告知他们大行令王恢听了围谋的建议后,说要考虑考虑,林心听了有些失望。

    昭公子却让她别难过,他说:“世间也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我会再劝说他的。”

    昭公子离开时林心一路送他到大门口,这轵侯府很大,左转转右转转也需要不少时间,两个人肩并肩地走着。

    昭公子给他讲了窦婴与田蚡之间的事。

    魏其侯与武安侯两人都因为支持皇帝运用儒学而被喜爱黄老之说的窦太后罢免。

    去年林心他们到达定襄郡时窦太后去世,田蚡因为是皇上的母亲王太后的同母弟弟,便又被启用了,而窦婴是窦太后的亲戚,所以现在愈发被边缘化。

    而梁舒闻是比窦太后还老一代的薄太后的亲戚,窦太后的亲戚都出局了,难怪田蚡不把梁舒闻放在眼里了。

第五十五章 聂壹的到来

    林心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梁舒闻在这长安城里也不好混呢。”

    昭公子惊讶地看着她,问:“你平日里都这样叫轵侯的?”

    林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对他摇着双手说:“我没这样叫过他,我平时就是心里这样喊一下,我没有不尊敬他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名字就是一个代称,没有想太多。”

    昭公子上前半步,对林心说:“你现在在外面行走,不是只在我面前,随时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我之前在定襄郡与轵侯通信,他说夫人一直有令人教你,说你学得很快。”

    林心没想到原来他一直在关注自己,更没想到梁舒闻说自己学得很快,算是另类表扬吧。

    林心害羞地低下头,忽而想起一事,她说:“公子,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林心打算让昭公子帮他看看长安的房子,毕竟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肯定比自己熟悉。

    昭公子低头看着林心,眨了眨眼睛,又皱了皱眉头,他上下打量着林心的脸,好像发生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一样,林心都快被他搞糊涂了。

    昭公子刚开口想问她可愿意到黎侯府:“你愿意....”

    林心接着说:“我想搬到长安去,我存了些钱,想自己出去住,不想住在这种大院中。”

    昭公子还低头看着她,认真听她说话,可是她说完,昭公子却怅然若失一般站直了身子,看着院中。

    林心看着他的侧脸,他似乎不是很开心,林心也不敢讲话,半晌过后,他才说:“这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办便是。”

    昭公子转身看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说:“你去长安也好,近日皇上便要回未央宫,届时我也能时常来看你。”

    林心听了立刻点头:“好呀好呀,你常来看我我就不无聊了。”

    ————

    昭公子不来,林心继续学着制香、熏香,已经学了许久了,林心一点耐心都没有,学得很不好。

    这日,庄抒语把林心叫到房中责骂了一顿,说是骂,不如说是苦口婆心,一直说林心这个样子怎么能侍奉得好君上,林心看着她教育自己要好好学习的样子,就想着以前在家的时候。

    林心摇摇头,心想:“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也是难过!”

    聂壹马上就要到了,梁舒闻等不及想要立刻见王恢,早早就给王恢发了请简,初十这天聂壹才刚到长陵邑,十一一早几人就去了长安。

    这聂壹风尘仆仆地来就为了自己多年的梦想,肯定也很着急,林心见他脸色通红,心情大好,直拉着梁舒闻商讨围谋之事。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更何况,梁舒闻根本无法左右时局,林心觉得,若不是昭公子游走,靠梁舒闻一个光杆司令,恐怕大行令王恢的面也见不到。

    十一日一早,几人一同前往长安见王恢,林心打扮成侍女跪在陪坐的梁舒闻身后,听着他们商讨这件事。

    王恢看起来很清瘦,皮肤有些黑,他沉默地听聂壹讲完自己的计划,与马邑四周的情况。

    这马邑四周是山谷,后面还有许多树林,可以藏住许多士兵。

    王恢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意向,他只是沉默地认真听着,直到最后才说:“聂翁所说我已明白,前些时日骑郎中将大致与我提起过,此次听聂翁详谈,更加匠意于心,我当向皇上禀明此事。”

    没想到这王恢如此就同意了。

    最后昭公子送大行令回去,大行令又另外安排了聂壹的住所,把聂壹从梁舒闻这里接走了。

    这一天林心一句话都没和昭公子说上,两人仅有的两次眼神接触也被梁舒闻打断了。

    晚上,梁舒闻在房间里一直踱步,林心想到今天自己与昭公子好不容易有了眼神交流,梁舒闻就叫她倒茶,叫她拿东西,现在想来都有些生气。

    话说这茶叶还是稀罕物,不是谁都喝,更不是谁都喝得起的,但是林心看着这新鲜的茶叶子煮出来的茶,指不定什么味儿呢。

    林心被他转得心烦,对他不耐烦地抱怨道:“你不要再走来走去了,你不烦吗?”

    梁舒闻突然对林心厉声说道:“你在外间不要总是看着骑郎中将,让人看出你们举止如此,实为不妥!”

    林心正要还嘴,梁舒闻又自己嘀咕起来:“这两日大行令应该就会上呈皇上,朝堂之上应该又是一番波澜。”

    梁舒闻现在很紧张,他从小到大家里什么事都不准他参与,他第一次参与就是这样重要的战事,难免焦灼。

    ————

    每五天,昭公子休沐,这一日本来该休沐的,但是他还有很多事回不来,在这个通讯不发达,交通不发达的地方,做一件事情,特别费劲。

    林心一直等到十八日,昭公子才终于来了。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一个星期了,而且上次见面一句话没说,准确算起来,两人整整十二天没说上话了。

    早上,昭公子来轵侯府见了梁舒闻。

    十五日,大行令王恢将围谋一事禀明皇上,但是御史大夫韩安国不同意。

    韩安国认为:“现在匈奴兵马充足,又怀着野兽般的心肠,他们如鸟类一般时常迁徙,居无定所,很难辖制之,就算得到那些土地,抓到那些人,他们自古便不属于我们,并无甚益处。更何况到数千里外与敌人争利,人疲马乏,容易被匈奴以他们的优势所击败。”

    韩安国还说:“强弩发箭到了最后,连鲁地生产的薄纱也射不穿,狂风刮到最后,连最轻的鸿毛也飘不起,并非是初力不劲,而是末力衰也。”

    林心听完昭公子所说,内心已经被韩安国的逻辑折服,怔怔地道:“御史大夫真逻辑鬼才是也!”

    昭公子看了她一眼,在他看来,这个整日里满嘴胡话的小女孩实在可爱。

    他继续说:“大行令却对皇上说:‘战国初年,代国虽小,北有强胡的侵扰,南有中原大国的威胁,君臣尚能同仇敌忾,奋勇抗击外侵,匈奴虽强,也不敢轻易侵扰代国。如今大汉强盛,海内一统,陛下威名远扬,然而匈奴却侵扰不止,每次与我大汉和亲,不过数年即违背约定,正是因为没有坚决抗击的缘故!’”

    “说得好!”林心拍手称赞,看着复述王恢之言的昭公子连连点头。

第五十六章 死灰复燃

    昭公子被她逗笑了,问她:“你一个姑娘,对战争之事怎的如此感兴趣?”

    “那些匈奴人,总是侵扰我们边境,我们的人民不得安生度日,自然要打跑他们!这叫国家主权!”

    林心想了想,把头转到一边,说:“那个御史大夫懂不懂什么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说什么打不过就不要打!他坐在家中,当然觉得日子好过了。”

    林心越说越激动,转过身去不理他们了。

    昭公子见她这么生气,起身对梁舒闻说:“木姑娘既然这样生气,想必也没什么胃口,今日这蜜浆便君侯与我分食之,如何?”

    林心即刻转过身抬头望着他,急忙问:“今日我们要出去吗?”

    “君侯与我确是要出去。”

    林心仰望着昭公子,他明明就在笑,还要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林心也傲娇地慢慢站起来,说:“看你们那么有诚意,我就跟着一趟吧!”

    昭公子看着林心说道:“大臣们都赞同御史之言,但是武安侯却始终没有说话,看来他还在犹豫。”

    梁舒闻和林心都觉得可以再争取田蚡,毕竟可以找籍福从中活动。

    反正现在心烦也没用,林心说:“还是赶紧出门吧。”

    梁舒闻却说自己不出去了,林心问他怎么了,梁舒闻说:“我还是想留在府中多看看书。”

    林心抿着嘴没说话,与昭公子对视一眼,梁舒闻与昭公子不同,他每日无差事,皇上也只是叫他学习,他哪儿有心情出去玩呢。

    两人告辞后径直去了一家食店,是专门做夏季饮食的。

    林心没想到这时候就有甜品店了。

    这家店非常高大,但是人很少,一看都是非富则贵的人来食用,不过也是,这长陵邑除了自己这样的,哪儿还有穷人啊。

    这里主要卖一种叫“冰醴酪”的甜品,醴酪,林心今年寒食节在梁舒闻府上吃过几次,属于上等东西了,用甜杏仁儿捣碎了,过滤掉渣,煮成粥,饿了时可以直接吃。

    这冰醴酪自然是用冰镇过了,香甜可口的杏仁浆,上面淋了蜂蜜,林心拿勺子舀了一口,透心凉的感觉,真好。

    昭公子看着林心开心的样子,把提醒的话都又咽了回去,但是林心却对他说:“公子放心,我不会吃多的!”

    林心一口口吃着冰醴酪,满足极了,她问:“公子,这冰醴酪哪儿来的冰呀,是冬天存的吗?”

    “凌室存有大量的冰,这些地方的冰定是凌室而出。”

    “所以凌室的冰都是出售的吗?”

    昭公子笑笑,道:“普通人哪儿能食用这冰凌,每年夏季皇上会开凌室,赐冰凌于大臣消暑。”

    林心明白了,皇室才用得起冰,而这家店就是一家有背景的冰室。

    上次在荷花池边喝的蜂蜜水是用井水镇的,没有这冰醴酪那么凉,一碗醴酪下去林心已经觉得很解暑,昭公子再点的冰镇甜汁林心只是小口喝着。

    “看来你并不贪食寒凉之物。”

    林心本来想说女生不能吃太多寒凉食物,但是怕他尴尬,只好说:“我这不是听你说的,怕吃多了胃疼。”

    林心说完都笑了,自己可不像一个那么懂节制的人。

    她一边小口抿着甜汁,昭公子一边与她说着御史大夫韩安国。

    因为在外间,所以昭公子压低声线与林心讲解。

    韩安国早年是梁孝王刘武的中大夫,景帝初年,发生七国之乱,梁孝王封韩安国为将军,在东侧抵御吴国的进攻,将军张羽奋力作战,韩安国稳固防守,最后取得胜利。

    林心听着昭公子低沉的嗓音,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神魂颠倒了,赶紧总结一下他刚才说的话,醒醒神。

    “所以孝景帝初年想要削蕃,七国首领就以清君侧的名义发生叛乱,御史就是以防守才等到最后的胜利的,是吗?”

    昭公子没想到林心能那么快理解刚才自己讲的许多话,玩味地看着她,林心都被看得不好意思。

    “公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御史他有自己的考量和做人做事方法,只能说,你不同意他的做法,但是也不用那么生气。”

    林心瘪着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又不想承认自己有什么错,她只好一口一口喝着甜汁。

    她问:“这个甜汁用什么做的啊?”

    昭公子也不追着她教训,认真回答她的问题,道:“皆是些瓜果的汁水吧,我不甚了解。”

    林心见他连不知道的问题也这么认真,觉得好玩。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昭公子还给林心讲了一个故事。

    林心听完,震惊地看着昭公子,说:“死灰复燃的典故竟然是御史大夫身上发生的故事。”

    林心没有想到,自己活在了成语典故里了。

    “你知道死灰复燃?”

    昭公子还当作身边故事说给林心听,他不知道,林心是当作历史典故在了解。

    “我知道的故事可多了,你想像不到的多。”

    昭公子点点头,对林心说:“这家冰室是当户找到的,他说向你赔罪。”

    林心不自在地动了动,说:“知道了,他那么想也很正常,你们都那么厉害的出生,当然怕周围人对你们起了坏心眼。”

    李当户是李广的长子,李广是陇西李氏之后,先祖是秦朝名将李信,家族世代接受射者主管——仆射一职,世代簪缨的大家族。

    林心立起身子,继续说:“不过,我更喜欢吃路边小摊的甑糕,刚从甑里切出来,还冒着热气,再配一碗香甜的黄米粥,那是我到这里吃得最舒服的一餐。”

    那天,是一年前,也就是建元六年,六月初一。

    大早起来,天还是蒙蒙亮,也许是心理作用,这天气好似真的如阿宽所说,过了小暑就热起来了,早上起床也看不到蒸腾的细微烟云,没有一点清凉之感。

    林心默默在心里记下,今天是六月初一,后面的日子就可以有时间参照了。

    已经半个月没有洗头的林心,觉得难受得不行,这头发很长,现在做男生打扮,头发全部随意盘在头顶。

    只有梁舒闻每天早上会有阿宽给他梳头发,要编好几个辫子,这么那么的就整整齐齐地盘到脑袋上了。

    她想:“阿宽可真是心灵手巧。”

    这天早上可算是再也不用吃饼了,他们因为从传说中的朝歌出发,抵达荡阴时已经很晚了,阿宽没来得及打听路线,所以准备早上去街上用朝食,打听好了再出发。

    总算不用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甚至可以吃一顿像样的早餐。

第五十七章 新桥闾里

    收拾完行囊,三人便出发前往早餐铺。

    出门没多远就看见一个早餐铺子,就这么随意地摆在路边,看得出来,梁舒闻并不是很想吃这家。

    林心赶紧上前劝说:“少主,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我看别找了吧!”

    当时林心觉得梁舒闻最好的一点就是,非常听劝,林心一说,他便同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里人都不能劝服他不要从军,林心当时都觉得现在劝他别去参军,他立刻就能调头回家。

    其实她不知道,很有主意的林心在完全没有主意的梁舒闻面前,犹如救命稻草,所以他很愿意听她的安排。

    梁舒闻坐下,阿宽和林心都围着早餐铺点餐。

    “老板,这个是什么?”林心指着灶上的大锅问。

    “香甜的甑糕,客官来一份。”老板回答道。

    “好啊好啊,来一碗,看起来确实很香甜哈。”

    林心眼睛都放光了,来这里每天吃的都太不合胃口,每天轻油低脂,健康过了头。

    阿宽也点餐道:“给我们来三份粟米粥,两份蒸饵饼。”

    这个早餐吃得特别舒服,软糯的小米粥喝下去,整个胃都舒展了,软绵香甜的甑糕,再也没有比甜食更让人吃了开心的东西了。

    从那以后,林心若是有机会在外吃早餐,都会选择甑糕与小米粥的搭配。

    林心说完这个故事,才发现昭公子直直看着自己,自己说得兴高采烈,样子一定很丑。

    昭公子说:“我听轵侯说过,你们一路到定襄郡,吃了很多苦。”

    林心笑着说:“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一路上他挨了我不少骂?”

    昭公子微微笑了笑,说:“你胆子真的不小。”

    “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君侯,他没说过,我以为他是一般的富二代,每天没有主意地带着我和阿宽乱走。”

    林心现在说起来还气鼓鼓的,主要那段时间真是太累了,每天要走几十里路,脚上打了好多血泡,梁舒闻又没说自己是有生杀大权的君侯,林心整日就和他顶嘴,但是每次顶嘴之后都会立刻道歉,因为这是她的饭票。

    不过梁舒闻对自己算是非常非常好的了,毕竟他若是要把自己咔嚓了,也是很简单的,他不仅没有收拾自己,还给自己饭吃,教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少主对我还是很好的,算是很够朋友了!”

    “朋友?”昭公子好奇地问。

    “朋友啊,就是....”

    林心还没说完,昭公子开口道:“再潼在长安附近看中了一处居舍,下次我带你去看看。”

    “这么快吗?好呀,我反正迟早要搬出来的。”

    昭公子一直观察着林心的态度,林心却完全没注意到,还在自顾自地说话。

    “好想吃烤鸭,裹上黄瓜丝,沾了甜酱,实在太想念了!”

    ————

    昭公子真是雷厉风行,林心说要搬出来,几日后的休沐便带林心去看了房子。

    房子在离长安城几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昭公子说长安城里鱼龙混杂,不好找到合适的小院,住在这里也不远,还清净,适合林心单独居住。

    这个小镇很新,但是居民还是很多,有十多个闾里,一个闾里二十五户人家,那这里就有三百多户居民,小镇里还有自己的小市场,和沿街商铺,也是挺热闹。

    他们来到一个独院,大门开在闾里的巷弄里,虽是巷弄,但巷子并不窄,大门上还有很大的屋顶,叫悬山,这是一个看起来挺不错的小院。

    林心走进大门,里面是一个小庭院,大门旁边有一间小屋子,里面竟然有一系列的生活用品,但是看起来也不是林心住的房间。

    庭院后面,正对着大门的地方还有一扇门,他们慢慢沿着院墙的走廊走过去,推开门,里面居然又是一个院子,这个院子就比刚才外间复杂多了。

    院子里有两间大屋子,林心后来就住在坐北朝南的那间屋子里,另外那间坐西朝东的更大的屋子只有朋友们来的时候在里面吃些东西,玩游戏。

    从两个屋子之间的小巷可以走到后面,那里有厨房和单独的几个小房间,还有可言最喜欢的一小块土地,可言总是在那里养鸡,还种一些小菜,晒衣服。

    林心把最近的房间留作厕所浴室,其他的房间用做储物,可言挑了一间最靠近厨房的房间,说这样方便。

    但是这个院子对林心来说,太大了。

    “公子,这个院子也太大了,我只要租一间屋子住就行了!”

    昭公子正在告诉再潼若是选定了就把所有家具换新。

    说完又转头问林心:“你不喜欢这里?”

    “不是不喜欢,而是这里太大了,我用不了那么大。”林心又讪讪地笑了一下,说:“我也没那么多钱。”

    “你不用操心这些,我会安排的。”

    林心立刻反对他的话:“我攒了不少钱呢,但是我觉得还是精打细算些好,而且我也真的住不了那么大的屋子!”

    回去的路上昭公子告诉林心,为了围谋之事朝堂已经吵成一片,可是赞成围谋之人还是太少,皇上继续廷议一直没有得出结论。

    昭公子怕林心失望,特意说得很委婉,可是林心听了却安慰他,道:“反正迟早要收拾匈奴的!你放心!”

    昭公子继续往前走着,嘴角扬了扬,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她宽慰了。

    到轵侯府,昭公子问林心:“那小院可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但是这不是我要的。”

    昭公子点点头,没有再说。

    林心蔫蔫的站在昭公子旁边,总是盯着自己脚下,他问:“可是不开心?”

    林心摇摇头,又点点头,问:“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昭公子见她似是难舍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却又觉得莫名惬心,他害怕被她看出,只好负手看向一旁,简单回答道:“嗯。”

    “好吧,那你快回去吧。”

    林心嘟着嘴,有气无力说完这句话,也转向一边,继续说:“你快走吧。”

    昭公子见她难得一见如此小女生的模样,心中反而十分快意,仿若一阵微风,吹开心中千千结。

    他笑着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便离开了。

    林心见他真的就这样大步离开,自己原地跺了跺脚,急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日林心告诉梁舒闻廷议之事,梁舒闻很着急,说自己没什么大能耐,不然也要到堂上一辩。

    林心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织网,你现在努力学习,迟早一天也能与他们抗衡。”

    林心说这话不过是要安慰他,不然他在家干着急,迟早要抑郁成疾了。

    梁舒闻看着案几上如山的竹简叹了口气,梁舒闻整日看着书发愁,林心也发愁。

    “昭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晚上,林心躺在床上,一个人想着。

    除了上次走丢,昭公子牵了一下她的手,可是很快他就放开了。

    到现在,他们基本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一起走路时,中间都隔着一人宽,昭公子明明对自己很好,可是总好像又拒她千里之外一样。

    林心突然想到杨季第说的话:“龙阳君?”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的,他明明对自己很好的,看自己的时候都感觉像是眼里有星星。

    “不可能不可能。”林心脑袋摇成拨浪鼓一般。

    “姑娘,你干什么不可能呀?”

    可言一边叠着林心的衣服一边看着林心满面愁容的样子。

    林心一把将被子盖住头,有些绝望地说:“没什么不可能的!”

    这几日林心都睡不好,晚上一直想着自己和昭公子的关系,翻来覆去。

    七月的最后一天,再潼来见林心,说上次看的小院子已经买下来了,这几日会把里面的东西换新,让林心有时间就可以去办理登记。

    林心听得怔怔的,问再潼:“买下来了?那房子多少钱啊?”

    这也太大手笔了吧,直接买下来了,有钱真好!

    “姑娘定好哪日定分,便派人来叫我,我会带姑娘前去的。”

    “再潼,你告诉我那房子多少钱买的。”

    “四万钱。”

    四万钱,不算贵呀,这么大个院子,林心在心里盘算着。

    自己跟着梁舒闻陪读,每月能领到四百钱,吃穿住行还都包了,自己从定襄郡到现在都已经存了三千钱了。

    也就是说,自己干九年陪读也能买得起房子呢,林心对可言苦笑了一下,喜忧参半啊!

    梁舒闻听闻林心要去定分,叫阿宽快些安排林心入籍之事:“她还没有入籍,好在八月正是入籍时间,你与再潼商量,将入籍与定分一同办。”

    后面几日林心十分忙碌,结绳上已经不仅仅是挂红豆那么简单了。

    她先是陪梁舒闻见了籍福,籍福告诉梁舒闻,丞相田蚡对廷议之事表示不参与,和亲与否与他无关,林心当即表示了不满。

    梁舒闻立刻制止了林心,但是籍福也不恼,对林心说:“武安侯位高权重,自有许多考量,姑娘不必太过于执着。”

    籍福走后,林心对梁舒闻道:“武安侯真是好算计,他分明就是看懂皇上想打,可是大臣多数不赞成打,所以想哪头都不得罪!”

    她又说籍福:“烂好人,谁他都要说好话,这样太没有立场了!”

    梁舒闻却对林心说:“你所说的话,有道理又似无理,是否太过抨击?”

    林心觉得自己说的没错,懒得和梁舒闻多说,便自己回房休息了,她明天一早要跟阿宽去登记名籍,以后就是有身份的人了!

第五十八章 入籍和定分

    一早再潼就来了,林心被再潼和阿宽两个人带着走,迷迷糊糊不知道要去哪里。

    几人来到小院儿,里面已经有人等候,再潼介绍了一下,便带着可言里里外外地去检查着房子。

    林心也听不懂他们的官职,只知道其中一人是这里的里正,就是这个闾里管事的。

    其他的都是来算民和定分的官员,他们对林心的姓名,性别,年龄,住地,职位,身高,肤色,连有几个奴仆都记载了一遍。

    林心为了不五算,谎报了年龄:“十六。”

    算民的官员在一块薄薄的,但是较木简大的木牍上写道:“林心,女,癸巳年春三月。”

    完蛋了,林心忘记这里人都说虚岁,癸巳年,那从登记簿上来说,自己的年龄只有十四岁!

    里正与官员核对了定分,将地址记在林心的名籍上,一通下来,竟然也用去了大半天。

    再潼和可言见这边人要走了赶紧来相送,这些官员对再潼也是十分客气。

    等他们收拾好东西出门,林心伸了伸脖子对阿宽说:“这些当官的态度好好!那个里正,还叫我多照顾。”

    林心想着都想笑,他不找自己麻烦就很好了。

    那些登记名籍和定分的官员,一个个点头哈腰,对林心的问题知无不言,林心连连表扬:“他们真是基层好干部,对我这样的平民都那么有耐心。”

    阿宽一边帮可言收拾林心的东西,一边说:“那是因为骑将的父亲是右内吏,这里统归右内吏管辖。”

    林心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再潼,原本跪坐一旁的再潼欠了欠身子,然后又坐端。

    这再潼真是和昭辰齐一样,永远都背脊挺直,精神十足的样子。

    阿宽将可言的身契给林心,说可言已经登记在她名下,便属于她了。

    林心拿了身契看了一眼可言,就这样一块小木板,决定了她只是一个物件而不是人,想一想觉得真是可怕,自己要不是运气好,那结局比她还惨。

    再潼也对林心说这屋子以后便是她的,想什么时候搬进来,只要告知他家少主便是。

    这一天林心已经懵了,这才知道,这房子现在是自己的了,刚才一直以为只是办理入住的手续,结果,定分竟然是买房手续。

    晚上林心回到轵侯府立刻去见了梁舒闻,找他预支了两年薪水。

    林心掂量着手中的金块,挺重的,这就是一万钱,这房子值四万钱,什么时候能还得起啊!

    而自己,未来两年都将没有工资,林心顿觉压力好大。

    晚上她早早洗漱睡觉,第二日一早林心带着可言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她打算能将就的将就,自己那可怜的三千钱还要用两年,但是生活也总要过着走。

    “可言,以后我们就计划经济吧。”

    谁知道第二日两人来到小院,里面已经很热闹,人们来来回回地搬着东西,林心退出去看了看,是这里,没错啊。

    再进去发现再潼竟然也在。

    昭公子因为公务繁忙,又是小半月没见到了,但是他的贴身侍从再潼却老是在林心这里忙东忙西。

    “再潼,你该不会是管家吧?”林心看着他这么多事情每一样都安排妥当,有条不紊,想来在家应该也是管事才对。

    再潼不苟言笑地说:“姑娘玩笑话,我只是少主屋中管事。”

    林心听了在心里盘算着,再潼就和阿宽差不多,阿宽一个月一千钱,吃住又都在府里,基本都能存下来,这么算的话赚钱买房很容易才对呀!

    看着人来人往,林心也帮不上忙,便和可言出去逛了逛,到了午间回来,整个屋子已经收拾干净。

    林心还计划自己和可言下午来打扫卫生,这下什么都不用做,并且屋子里还住满了人。

    门房里住了两个侍从,是给林心看门的,后院住了两个粗使大娘,林心看得都心惊肉跳,这么多人,自己养得起吗?

    屋子里的摆设陈列全部焕然一新,进门是一张一米多宽的案几,背后一长套漆制屏风,配四个软席,崭新的漆床,翘着高高的柱架,上面挂了薄纱。

    这里看着瞬间富丽堂皇起来。

    床边的几个小柜子上放了几只铜制小羊,还有小香炉。

    一旁有一个妆奁,林心在庄抒语房间见过这种高级的妆奁,上面有花纹,底座的三个脚上刻画着看不懂的动物。

    里面都会装上许多化妆品、首饰和铜镜,不过这一个是空的。

    林心从睡房退出来,又走进门的右边用木帘子遮住的那一边,林心掀开帘子走进去,里面是两张案几,背后比人都高的书架还空空的没有书,两旁放了两个大烛台,烛台各有六支分杈,这样看书应该会比较亮。

    这时候林心才看到,进门处的休息区也放了几盏灯,案几旁的灯是白玉质的,壕无人性!

    可言将院中一干人叫到跟前,分配了工作,又交代了一些生活起居的习惯,并告诉粗使,主人屋会由她打扫,她们不必过来。

    林心看着可言利索地做着管家的职务,心里想着,自己一个月400钱,连可言这样的管家都支付不起,内心有些颓废。

    晚些时候昭公子来了,林心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他,但是现在是真不敢见他,现在自己欠了他那么多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得起。

    林心拿出预支来的一万钱给昭公子,告诉他自己会分期还钱的,只是这些侍从自己实在养不起,希望可以退掉。

    但是昭公子却说这些人会从自己这里领工钱,叫她不用担心。

    满面愁容的林心配上一旁兴高采烈的可言,显得更愁了。

    没说几句话林心就得回去了,再晚恐怕要被关在城门外,再潼负责送林心回轵侯府,而昭公子还要回去继续工作。

    林心看着一路笑脸盈盈的可言,对她说:“可言,我觉得养家好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姑娘,你有骑郎中将照顾,还怕什么呀?”

    林心急忙解释道:“我总不能一直用他的钱啊!我今天还他的那一万钱他又还给我了,我这样压力好大啊!”

    可言看着林心在这里发愁,耸了耸肩,她无法理解林心的想法。

    林心却愁得睡不着,爱情和事业都处于迷茫状态,现在还给自己弄成了十四岁的小姑娘,这下是真的不着急嫁人了。

    不过和昭公子男女朋友没当成,至少现在是债务人关系,也算是与常人不同了。

    林心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

    总算等到昭公子休沐,但是他却带来一个并不好的消息,经过一个月的商讨,皇上最后还是决定和亲,并且这个月就会送出和亲公主。

    林心听了十分伤心,她说:“一个姑娘去那么远的陌生地方,没有亲人朋友,想到都觉得伤心。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换取一时的安稳?委曲求全只会被人嘲笑,而且他们还会得寸进尺!”

    林心听了这个噩耗心情变得更低落,对韩安国的意见也越发大了,她道:“就是御史带头不同意!胆小鬼!”

    昭公子却说:“御史有自己的考量,开国时饥荒遍地,全靠这些年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流民还归田园,才有如今盛世。”

    林心听了昭公子的话,有些不开心地说:“我知道!文景之治嘛!”

    梁舒闻听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董仲舒提倡的儒学与以前提倡的黄老学说的不同。

    两人你来我往说得热闹,林心仿佛一个学渣在听两个学霸讨论高数题,最后竟然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醒来时昭公子已经离开,她睡眼惺忪地四下寻找了半天,确定他已经真的走了。

    梁舒闻难得一见地自己在窗边做着奇怪的运动,像是一只仙鹤的动作,林心失落地坐着看着他的奇怪动作发呆,突然梁舒闻开口问她。

    “为何搬去外间住?”

    林心以为他问自己为什么搬出去,还想找一个借口,却听梁舒闻继续说:“你还不学好如何做一个好妻子,早日嫁给他。”

    林心一听他这话有些激动,回答道:“我还没考虑结婚的事情,更何况我和他还没到那一步呢。”

    梁舒闻问她要怎么样才算到成亲的那一步。

    林心自己都日日思考自己与昭公子的进度为何如此缓慢,被梁舒闻这样一问,反而觉得有些恼羞成怒。

    林心只好说自己才十八,没想过那些事情。

    梁舒闻听了说:“人生匆匆数十载罢了,有几个十八等你挥霍?”

    林心气鼓鼓地对梁舒闻说:“人一生那么长,着急什么呀!”

    末了又加一句:“你像个老头一样!”

    这两夫妻如同爹妈一般,日日鞭策自己进步,还兼催婚,怕了!

    林心自己定了十九日搬家,请了李当户、梁舒闻、夏是知一起,因为这日昭公子休沐,最忙的就是他,当然以他的时间为准。

    一早,林心便等在门口,按规矩,林心要站在门的右边,也就是东边的位置等候他们,林心与可言确认了半天自己没有站错。

    等他们来了,林心立刻让出了主位,让昭公子带着他们参观。昭公子在前带路,走到转弯的地方大家都会客气地请对方先走。

    但是这些都是套路,走前面的永远是主人。

    昭公子做什么都如此得心应手,他走在前面,先说自己代主人迎客,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小院儿,林心看着他侃侃而谈,转弯时伸出的右手,五指闭拢,细长的手指和分明的指节。

    林心一路看着说话的昭公子发呆,她像个没兴趣逛博物馆的小孩儿一样。

    几人看了看小院儿,都说这个院子很好,林心只是浅浅笑过。

    如果她能预测今后,知道这个小院儿是她最怀念的地方,是她离开就再也回不来的家,她或许会喋喋不休地带着大家,把这个新桥闾里的小院子仔仔细细地走一遍。

第五十九章 主爵都尉,汲黯

    一整天院子里忙得不停,林心反而像是外人一般,时常处于状况之外,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像是外人,无法融入。

    夏是知与李当户都为林心乔迁送来了几坛的酒,吃饭时大家都喝了不少。

    林心看着他们喝酒时客气地拜来拜去,想起在定襄郡,几个人关了门在房间喝酒,大家都忘记了身份和地位,只是朋友。

    梁舒闻给夏是知敬酒,夏是知行了礼才端起酒杯,想到当初他抓着梁舒闻的手一定要不醉不归的样子,林心笑了笑。

    “你们现在见到卫青了吗?”林心上次问他们都还不认识。

    李当户问道:“怎么问起卫仲卿?”

    “你认识对不对?”林心急忙问他。

    “认识,当然认识。”李当户时常跟在皇上身边,对皇上的事情很熟悉,对周围的人也熟悉。

    当户告诉林心:“前两年,卫夫人获孕,陈皇后多年未孕,自是不能接受此事,窦太主听闻后派人抓了当时在建章当差的卫青,公孙敖带人救了他,皇上知道后大为愤怒,立即任命卫青为建章监,封为侍中,又封了卫氏为夫人。数日里连续赏赐卫青多达千金。”

    林心挑着眉说:“那窦太主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老太太真是坏得很,竟然欺负人家弟弟。”

    林心觉得皇上就是被这个窦太主给气着了才会一下封赏那么多。

    当户高兴地对她说:“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说法有意思,不过窦太主也不是什么坏人,平日里没有觉得她有何过分之处。”

    昭公子提醒林心,道:“你不知其中缘由,便不能如此下结论。”

    林心给他斟了一杯酒,嘟着嘴有点不高兴,他知道自己刚才太严厉了,便举了耳杯,对她微微伸出手,两个人悄悄碰了一下耳杯。

    后来林心才知道,这窦太主不姓窦,她就是景帝与著名的窦太后窦漪房所生的长公主,馆陶公主刘嫖。

    其实大汉还没有那么明显的男尊女卑观念,这里女人的地位比林心想象中的高得多,甚至还留有很大的一部分母系观念,李当户说卫青也不姓卫,他父亲姓郑。

    昭公子说:“陈氏一族向来稳健,只窦太主稍显跋扈。卫青因祸得福,现已升任太中大夫,时常跟随皇上一同听朝,聪明机警,心思缜密,又多巧思,皇上很看重他。”

    林心见昭公子见过卫青,立刻看着他希望他继续讲下去,可是梁舒闻这时候端了酒杯要与大家喝酒。

    他是这里面地位最高,但是唯一没有职位的那一个,林心觉得自己与他一样,找不到定位。

    夏是知端着酒杯说自己已经调离长安,马上要到蜀郡上任,今日就算告别了。

    一年前,唐蒙、司马相如通西南夷以来,凿山开道,发巴、蜀、广三地戍卒数万人转运粮饷,至今花费巨万,可是通往西南夷的道路没有修成,而往来间死亡的戍卒却为数不少。

    西南夷又数次举兵反汉,夏是知要带军队驻扎。

    林心听完说:“少不入蜀,老不出川,你别以后不回长安了呀!”

    大家笑着问她这是什么说法,林心拿了酒杯假装喝酒不回答,李当户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去年秋天陪皇上打猎的趣事。

    他觉得是趣事,林心可不觉得,听到他说这箭如何射入那些动物身体,林心赶紧看向窗外。

    昭公子见她不敢听,侧过身与她讲不仅有射猎,还有赛马,林心说春天时庄抒语带她去看过。

    她问昭公子:“你赛马什么样子啊?”

    “谁敢和他赛马啊?”李当户似是喝的多了,大声笑着说。

    林心还没见过他工作的样子,但是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高,他工作能力一定是有目共睹的。

    晚上,林心晕乎乎地趴在自己的新床上,下午她喝了不少酒,喝醉了的感觉真不错,感觉自己长了翅膀,在飘。

    下午昭公子送完他们后折回来问林心为何看起来不开心。

    林心只能对着他笑了笑,她喝了酒,头沉沉的,心里许多话,可是都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刚才还摆满了餐盘的厢房已经收拾好了,她在入门的位置上,全身无力地坐着。

    林心拿了预支的一万钱非要拿给他,他问她:“为何要如此?”

    “无功不受禄,我这样什么都要你的,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可是昭公子却告诉她,吃穿用度都会叫再潼送来,让她不要担心,昭公子看着林心只是用一根丝线绑着头发,说:“你便用这钱买些喜爱的饰品,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林心没有力气也不想多说,就歪着头看着他,他也坐着低头看林心。

    可言点亮了林心床头的小羊,她才知道,原来它们是灯,这也太可爱了!羊肚里装了油,平日看着不过是一个摆件,晚上又能照亮。

    几只小羊闪着昏暗的灯光。

    林心想着刚才昭公子低头看自己的样子,浑身荷尔蒙爆棚,昏暗的灯光里,林心觉得他喜欢自己,但是这也可能是错觉,因为这样美好的夜晚他都没有牵一下自己的手。

    林心拿起旁边的小香炉,小香炉里没有烟,上面盖子尖尖的,像是一座山,山上画了祥云缭绕,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画,像是很瘦的锦鸡,还有张着四只爪子像壁虎的东西,镂空的器身金闪闪的,若是点了香应该很漂亮。

    林心让可言将它收到柜子里,自己平日不用香,也不爱制香,这样漂亮的器物若是弄坏就不好了。

    第二日下午昭公子一人前来,看来住在这里真的可以时常见到他。

    林心告诉他自己改了年龄,只有十四岁了,以后就是一个小孩子了。

    昭公子问她:“这是为何?”

    “听说二十岁不结婚要五算了,可是我没打算那么早结婚,所以想改小一点。”

    林心低下头,说:“结果说错了。”

    林心最后嘟囔着说自己说错了,她以为昭公子会嫌弃她笨,结果昭公子听完以后却是满脸失望的表情。

    昭公子失望地问:“你还不想成亲?”

    林心告诉他自己的真心话:“对啊,我才刚成年,现在就说成亲的事情,太早了。”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自己刚成年,要是他表白的话,两人还要谈两年恋爱吧,成亲这种事情自己根本不想考虑。

    昭公子想了想似乎是释然了,对她说:“等两年成亲也好,你现在身体太瘦弱,成亲了肯定得立刻要孩子,对你身体不好。”

    林心听完都愣了,说:“生孩子?我从来没想过。”

    他的想法太跳跃了,这都说到生孩子上去了,林心都觉得这不是自己眼中的昭公子。

    其实只是她自己跟不上节奏,这个年代哪里还有谈恋爱这个说法。

    昭公子听她说完微微斜着头看她,复而点点头。

    林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想:“他不会是想和我生猴子吧?”

    想完,自己止不住地偷笑。

    再一想又有些失落,她想:手都不跟我牵,怎么生猴子呀,上一次牵手都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林心还在这里千回百转地想着,那头昭公子已经要离开了。

    “我今日还有事要办,你若有事叫门房来找我,他们识路。”

    林心对他笑笑要送他出去,可是他却只准林心送到中门。

    第二日一早,林心收到梁舒闻的通知,通知她一同去见主爵都尉,汲黯。这汲黯可是个狠角色。

    武安侯丞相田蚡现在正是如日中天,按照汉律,丞相退朝皇帝都要亲自送到门口,而这田蚡又十分跋扈,那些年俸秩中二千石的高官来谒见时为了高抬他,都对他行跪拜之礼,跪拜之礼原就只是对皇上才能行的,这田蚡不仅受了,还不予还礼,这是大大超出了一个丞相的排场。

    只这汲黯求见田蚡时从不下拜,只是按照正常操作,向他拱手作揖便算。

    甚至是面对皇上,汲黯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皇上现在大兴儒学,这汲黯原就不喜欢,他赞同黄老学说,无为而治,皇上与他说自己现在的时政报复,汲黯却对皇上说:“陛下心里欲望很多,可若只表面施行仁政,怎么能真正仿效唐尧虞舜的政绩呢!”

    皇上都被他气得对身边人说:“实在过分,汲黯此人甚憨!”

    汲黯得知以后竟说:“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难道是要听阿谀奉承之语,而陷主上于不义?既然我身在九卿,纵然是肝脑涂地,亦不许损害朝廷半分!”

    而这个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主爵都尉汲黯,主职就是:管理诸侯国各王极其子孙封爵夺爵等事宜。

    梁舒闻要去见他,自然是有些怵的。

    林心路上与梁舒闻打趣,道:“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就是他这样的人说的了。”

    但是梁舒闻似乎有些紧张,一直看着前方不搭理她。

    直到主爵都尉府门口,梁舒闻才开口讲话:“主爵都尉乃濮阳人,在你们濮阳老乡中很有民望,你可知?”

    “我怎么会知道,我第一次来长安!”

第六十章 重阳佩茱萸

    林心被梁舒闻这样紧张的情绪渲染,现在也不安起来,连皇上都敢教育的人,岂不是比林心还虎,林心也就是在没人时候与梁舒闻大小声,有人的时候还是非常给他面子的。

    梁舒闻坐在右手主位,汲黯坐在他下位,汲黯面色苍白,不苟言笑,对梁舒闻提了许多问题,还问他手下的人最近有没有打架斗殴,教他时刻谨记皇上的教导,一副秉公办理的样子。

    梁舒闻刚才来时的紧张模样全没有了,对着主爵都尉也算是侃侃而谈,很有翩翩公子的模样。

    林心见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大人物的背后也是有许多辛酸泪的,一路上他一定都在做心理建设。

    可能因为林心只是陪坐,所以没有压迫感,她觉得汲黯此人也并不可怕,只是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瘦瘦干干的仿若一个暴躁老头。

    离开后梁舒闻问林心觉得他对答得如何,林心假装正经地拍马屁:“回答得很好啊,对答如流,他应该对你映像不错,我见他搓了搓手掌,像是对你说的很感兴趣的样子。”

    多年以后,这个暴躁老头对黄昏中的昭辰齐点点头,收下了那只象征着忠贞的大雁,目送着昭辰齐与林心离开。

    ————

    下午林心回到家,再潼又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吃的用的,样样齐全。特别是生活用品基本都能用粮食去换到,而林心的仓库里,放满了粮食。

    林心看到再潼又送来了粟,问他:“再潼,我们还有很多呢,你又送那么多来做什么。”

    再潼指挥着侍从将粮食放进后院,然后来对林心说:“姑娘,少主这几日发月俸,让我多拿些来。”

    昭公子年俸秩比千石,实际到手是九百石,那么月俸就是七十五石。

    “再潼,一石有多少?”

    再潼第一次经受林心的提问,还不太了解,看着可言愣了一下。

    可言赶紧过来给林心讲解了,一石等于四钧,四钧等于一百二十斤。

    “一百二十斤?”林心惊讶地喊着,然后才想到这里的重量和自己的不一样,林心一直坚持用自己理解的半斤八两来换算,但是那样算下来也有六十斤呢。

    “那一石值多少钱?”

    可言告诉林心:“这样好的粮食,一石能值三百钱左右。”

    那么昭公子一个月有二万多的月薪,而自己的月薪,四百,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正巧昭公子来了,林心缠着他问他算不算有钱人。

    昭公子被她逗乐了,但是还是告诉她:“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再潼,让他去办就行了,不必担心钱财。”

    林心尴尬一笑,说:“我才四百块钱的月薪,还是不要乱花钱比较好。”

    可言将两人的水倒好,对林心说:“姑娘知道算账才好,平日生活饮食着实是浪费了些,一只鸡煮了竟然只喝汤不吃肉。”

    林心从小在家就不爱吃鸡肉,现在也是为了身体才勉强喝些汤。但是被可言这样教训,林心还是有些不乐意。

    她瞪着眼睛对可言问:“那我问你,一只鸡多少钱?”

    可言郑重其事地行了礼对林心道:“回姑娘,现在一只鸡合二十八个钱,你搬来这几日已经煮了三只鸡了。”

    林心知道为什么房子那么便宜却没人买了,因为这物价还想要余钱,很难。

    昭公子见这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地不说话,只好自己端了水喝。

    林心没话找话地说:“土鸡贵点也正常。”

    说完自己也有些尴尬,只好也端了水喝。

    可言退了出去,昭公子才问她:“怎么好像你搬出来反而不开心?”

    “因为我只是找你帮忙,可是最后你居然花费了那么多,我现在觉得压力好大。”

    林心挪了挪,靠近昭公子悄悄地说:“我觉得生活向我下手了。”

    昭公子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逗乐了,又要忍住不笑,只能紧抿着嘴。

    林心见他这样,立刻直起身来,说:“你干嘛总这样,都不笑!”

    昭公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我若不严肃些,那些骑郎如何能服从。”

    “所以你是故弄玄虚咯?”

    两人会心一笑。

    昭公子下午若有时间便会这样过来坐一会儿,可是也不是总能来,来了也说不了几句话。

    林心现在很着急想要寻觅一份高薪工作,这几日都拉着可言去长安城里的市场。

    长安城的市场不止东西市,其他一些小的市场也是很多人,林心看了几天,招工的都是要下力气的,要不然就是技术活,织布、上漆、烧窑。

    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不过林心大致了解了市场的物价,物价与她这样的普通人确实高,但是长安城里的生意是非常好的,若是做生意,一个月何止才几百个钱。

    林心看着市场里的老板个个红光满面,心情好得不得了。

    自从林心搬到长安附近,梁舒闻也三天两头地往长安跑,这日他又来了。

    梁舒闻近日也不做学问了,就对天象感兴趣,他问林心:“你可知道《天问》?”

    “《天路》我就知道,《天问》,”林心摇摇头说:“不知道了。”

    梁舒闻表示下次带给她,林心飞快阻止,梁舒闻一说起学问来就没完没了的,自己还要找工作,哪儿有时间陪他聊天呀。

    梁舒闻只好不讨论这个话题,与林心闲聊了几句,提到现在丞相田蚡面前的红人,张汤。

    田蚡有一个弟弟,周阳侯田胜,曾因罪被拘押在长安,张汤一心帮助他。

    田胜在释放后被封为侯,与张汤交情极深,引见张汤遍见各位贵族。

    田蚡做了丞相以后,便征召张汤为丞相史,又推荐给皇帝,皇帝令其补任侍御史,令他处理诉讼。

    林心看梁舒闻似乎是有些羡慕张汤能遇到伯乐,安慰他道:“那你若是凭自己本事上位,岂不是更厉害?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

    梁舒闻苦笑不说话。

    ————

    这几日天气舒爽,但是早晚温差变化加大,林心才发现现在已经九月了,上个月忙着搬家,八月十五都忘记过了。

    但是昭公子说重阳会带她出去玩,早上在家陪了母亲后就来接她,林心正和可言收着东西。

    要去玩两天呢,一路上要用的,住宿要用的,真是不少。

    林心见可言在擦杯盏准备带去,她阻止道:“可言,别带那么多东西了吧?茶杯不要带了吧?”

    可言继续擦着茶杯,说:“若是姑娘和骑郎将要喝茶怎么办?”

    “我们有水囊呀!在路上用什么茶杯!”

    林心赶紧把茶杯放在桌上,又七七八八拿出来不少东西。

    林心吃了朝食就开始等昭公子,自从搬出来,因为林心是平民,一天只能吃两顿,以前还以为是王大娘舍不得吃呢。

    当然或许也有舍不得的原因,林心现在要自己养家,已经感觉到困难,原来养家的压力这样重,以前在学校、在轵侯府都感觉不到的那种紧迫感。

    但是一天两顿,林心很容易就饿了,朝食虽然丰盛,可是自己没胃口,朝食只想吃点清淡的。

    突然有些想念在侯府,自己时常跟着梁舒闻一起吃,所以向来都是吃三餐,有一次庄抒语来看到了,狠狠责备了林心不懂规矩。

    而梁舒闻却不说话,当时林心觉得他非常不够意思。

    这两夫妻总是如此,庄抒语总是在指责梁舒闻,梁舒闻就总是不说话,想来夫妻便都是如此吗,不沟通,不交流。

    不是说古人都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吗?

    昭公子来时已是午时,林心问他饿不饿,因为自己已经饿了。

    可言端来了鸡丝粥,里面又煮了些冬葵。

    昭公子见了问她:“你不是不爱吃鸡肉?为何将它煮在糜中?”

    林心吹了吹粥,道:“那也不能浪费了呀,那日我想了想,还是要节约为主,所以叫她们煮在粥里了。”

    鸡肉还算好的,林心以前挑食,冬葵这种蔬菜是不可能吃的,现在也渐渐习惯了。

    两人吃过午饭就往山上出发,到了山脚,林心提议一起走上去,下了车发现四周已有不少人。

    想必大家都是来登高望远的,个个喜气洋洋。

    两人一直往上走,昭公子看了林心好几眼,见她都没有反应,只好自己主动问她:“你可有何物赠我?”

    林心不明所以,问道:“你有叫我准备什么吗?”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昭公子深吸一口气,转开脸不看她,林心见他有些失望。

    走了几步,林心问:“公子,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前面许多人围着一小片灌木丛,很是热闹。

    昭公子看了一眼再潼,再潼立刻过去人群里,不一会儿摘了一支上面坠满红色果子的树枝。

    再潼把树枝递给可言,可言拿着树枝就朝林心走过来,林心一闪身躲到昭公子身后。

    “公子,这是什么?”

    昭公子原还有些失望的样子,忽而变得缓和了许多:“你不知茱萸?”

    可言厉声地问她:“姑娘,重阳饰茱萸于发,你是不是忘记了!”

    可言说完又对她使了眼色,可言日日都叫林心不要总是表现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茱萸嘛,知道!知道!”林心笑着敷衍回答道。

    但是昭公子已经看出她不明白这是什么,亲自从可言手中拿了茱萸,簪在林心耳后。

    他一边替她簪花一边说:“重阳佩茱萸,解除凶秽,以招吉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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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又名《圣父男主竟是个白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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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小白——林心,一不小心来到了两千年前的世界。
这个盛世王朝,一派欣欣向荣,叛逆少女林心如何在这个与自己三观不同的世界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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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本人发言:“刘彘彘,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每次你出手我都中箭?”
汉武帝本人发言:“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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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又名——《从心传》
看林怂怂如何苟成长安第一大酒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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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我想卖酒,赚小钱钱~”
昭辰齐:“货殖乃末业,若为游食之民,则投机钻营,不劳而获。”
林心:“我亲手酿的‘秋露白’,再来一杯?”
昭辰齐:“再来一杯。”结绳知密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结绳知密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结绳知密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