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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就是摸摸酱     结绳知密语txt下载     结绳知密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没有再见

    快要月底了,眼见着雪越来越厚,昭公子的手已经愈合很多,但是林心还是每日给他拿着竹简,害怕任何一次用力伤口就会裂开。

    但是再不出发回长安是不行了,梁舒闻收到家书,他的老丈人武强侯御史大夫庄青翟和丞相许昌因为丧事办得不到皇上心坎里,都被免官了。

    于是皇上任用武安侯田蚡担任丞相,任用大司农韩安国担任御史大夫。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天不见亮,已经收拾好行李搬上了牛车,牛车坐着舒服些,也稳定些。

    几人皆是苦着脸舍不得离开,夏是知推开亲兵,亲自忙前忙后地帮他们绑着行李,他虽然面上也很是不舍的样子,可是手上一点不停。

    林心见他那么麻利,没好气地问:“夏副官,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走。”

    夏是知却说:“我没有巴不得你们走。”

    他把“们”字说得很重,林心懂了,他只是巴不得自己快走,他还是希望梁舒闻留下的。

    失望的林心走到一旁,虽然夏是知平日里对她很凶,但是她想到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就还是很舍不得与他分别。

    她走到院中,梁舒闻与昭公子还在里面说事情,应该是在道别,林心只能站在外面等,她不敢进去,她怕见到他就舍不得走了。

    梁舒闻说了半天都不出来,林心在院中越站越冷,她想到自己的小羊皮,但是她才舍不得用,已经和行李收在一起打包了,一路风雪兼程,弄脏了怎么办?

    眼看天都快要亮了,梁舒闻总算出来了。

    昭公子站在门口与梁舒闻行礼道别,林心站在院子里,也没有上前,就一直看着他。

    梁舒闻往外走,昭公子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林心,两人对望着没有说话,林心最后抿了抿嘴唇,一转身便离开了。

    林心坐在牛车上,心想:“他不来和我说话我也不主动找他!我才不会想他!”

    “君侯!”是昭公子的声音。

    他从内院出来,走到一旁,与梁舒闻道:“我有话与君侯说。”

    梁舒闻走到他旁边,两人侧过身去,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梁舒闻一直看着昭公子,半晌后才点点头回答他。

    林心真是又好奇又着急,好奇他们说什么呢那么依依不舍,又着急他怎么不喊自己!

    可是,他一直没有来与自己道别,林心有些后悔,想现在主动找他,可是夏是知一直站在他旁边,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心烦意乱间,牛车居然就发动了。

    林心大惊失色,想要跳下牛车,他还没与自己道别呢!

    只见昭公子对她说:“路上风寒雪重,用羊皮裹着点!”

    林心呆呆望着他,越来越远,她急忙大喊:“你的手!千万要小心!”

    渐渐看不见了,林心才觉得难过没有好好道别,都怪自己赌气,觉得先主动的人就输了。

    林心一个人抱着腿暗自流泪,想到这种通讯不发达的地方,连写信都很难收到,这一去长安千里万里,再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自己却没有认真道别。

    这样默默地前行了几日,一路上很冷,又颠簸,大家都不想说话,直到抵达晋阳。

    离开定襄郡已经七八日了,一路颠簸,人已经很乏了,不过这次回程,昭公子派了专人护送,住的是官方的传舍驿馆一类的,又一直给林心单独房间,这样晚上不用睡地板,还是舒服很多。

    晋阳是一个大城市,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但是吃的东西品种繁多,比起在定襄郡,真的天差地别,可是林心还是想在定襄郡,虽然每天吃难吃的食物,可是有蜜饯,她觉得想起来也很开心很甜蜜。

    刚到的时候便听说已经帮他们预约好了热水,晚上可以泡澡,前一站到忻州的时候也是帮他们提前预约了热水,晚上泡了澡再睡觉,真是太舒服了!

    林心没有想到这一路能被照顾那么好,晚上住宿在晋阳的这家传舍很大,装修还挺豪华的。

    现在正在给林心的房间上热水,马上可以泡澡了,她正好无事,见梁舒闻的房间开着,便走了进去。

    此时梁舒闻的热水也来了,阿宽赶紧过去忙着帮忙倒热水,屏风外面忙得热火朝天。

    梁舒闻应该是正在检查明天要穿的衣服,跪坐在矮床旁,林心过去也坐下,看他翻动着衣服。

    梁舒闻看了看林心,撇了撇嘴,说:“怎么,有什么要指教的?”

    林心愣愣地看着衣服,说:“这回安排倒是挺周到的,你自己设计的路线吗?看来长进了!”

    林心见梁舒闻没有说话,抬头看他,见他也看着自己,便问:“怎么啦?夸你还有意见了?”

    梁舒闻冷冷道:“辰齐安排的。”

    林心一听到昭公子的名字,顿时觉得心里难受,她现在还是很自责,没有与他好好道别。

    热水已经上好了,阿宽过来要帮梁舒闻收拾东西。

    梁舒闻把床上衣服拽到一旁,说:“你可知道我们走时辰齐说了什么?”

    “什么?”林心一直很好奇,只是没好问。

    梁舒闻问道:“他什么时候知道你是女子的?”

    林心觉得梁舒闻语气不善,瞪着眼问道:“怎么了?”

    梁舒闻没好气地问:“你是不是故意接近他,又告诉他你是女子?”

    林心觉得梁舒闻莫名其妙,生气地说:“我在濮阳就遇到过他,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呢!他一直就知道我是女的!我用不着故意告诉他!”

    林心说完便转身回房了。

    阿宽问梁舒闻:“主公,部都尉说什么了?”

    “他说,他回长安前,不要给这小姑娘指亲事。”

    梁舒闻斜着眼睛看着阿宽,阿宽还没回过神,半张着嘴,等了半晌才问梁舒闻。

    “主公,那我们怎么办?”

    梁舒闻站起来,阿宽开始给他更衣,他才道:“与我们无关,由她吧。”

    连日奔波,终于赶在一月前抵达了目的地。

    ————

    林心看着城门问:“这里就是长安吗?”

    梁舒闻冷冷回答:“这里是长陵邑,我们先回府。”

    “你家不住在长安城里吗?”

    林心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会见到历史上的长安,还为此紧张了一天呢。

    阿宽倒是笑着回答:“小小的长安城如何住得下那么多人呢?有身份的人自然是住在陵县的。”

    林心也对他笑笑,先到了再说吧,到了别人地盘,还是先观望比较好。

    这长陵邑虽然只是一个县邑,但是里面根本没有小院落,全是高墙。

    从进入京畿附近梁舒闻的府上就派人来接,一路坐着马车回府,人都已经快散架了。

    林心一路跟着进了府,人群簇拥着梁舒闻,有人哭有人笑,一切与她无关,又裹挟着她往里走,林心觉得极不真实。

    两年后,林心也是被这样簇拥着离开了这里。

第三十二章 轵侯夫人庄抒语

    梁舒闻完全来不及管林心,阿宽帮她打点了房间,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接下来的生活就是这里了吧,偏院的一个小房间里。

    林心非常满意阿宽给自己的这个房间,离大家都比较远,虽然不是单独的院子,但是自己单独住在最里面的房间,外面又是几个年长和蔼的老大娘在住,这样轻松了很多。

    阿宽被叫走了,林心在房间休息,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晚上有小姑娘送了来热水、女装和夕食,说是阿宽安排妥当了,叫林心只管住着就行了,到时候会叫她的。

    林心真是太感激阿宽了,至少他在生活上对林心照顾无微不至,让她不会太束手束脚。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来喊林心,这个来叫她的侍女,穿着非常讲究,人也漂亮,只是一直低着头弓着身子,显得不精神。

    “夫人。”

    林心来前已经跟着阿宽学了怎么给大人物行礼,林心现在正标准地行了礼,垂着手站在一旁。

    夫人没有看她,继续装扮着自己,林心偷偷看她,一个不过二十岁年纪的姑娘,满头珠钗,还在选要戴什么钗子。

    她周围站了两三个侍女在帮忙,旁边还有两三个仕女在忙着其他事情,林心心里一个大大的佩服,有钱真好!

    站了许久,夫人选来选去,比来比去,试来试去,什么也没变。

    这时她才转头对林心说:“你就是主公带回来的姑娘?”

    林心此时还是男子打扮,自己穿惯了男装,而且不会弄头发,早上也就继续穿着男装了,哪里能看得出是女孩,想必是梁舒闻告诉她的,

    “是。”林心回答。

    夫人抬眼看看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说:“你转过去我看看。”

    林心虽然不情愿,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只得转了个圈,又行了礼。

    夫人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想了一会儿,说:“你先回去吧。”

    林心听了正开心呢,行了礼就要走,只听到外面有人急趋而来的声音。

    “你叫她做何?”

    是梁舒闻的声音,正是他跑进来。

    夫人站起来,对他说:“我看看这姑娘什么样子的,怎么了?”

    刚才夫人与林心说话时声音温柔好听,可是与梁舒闻说话时却有些针锋相对,林心都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两夫妻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

    梁舒闻一挥手,对林心说:“你回去吧。”

    林心连忙落荒而逃。

    回到房间,林心立刻躺在床上,刚才自己腿都软了,夫人那架势,真是挺厉害的。

    早上在路上林心问了侍女是谁叫她,听闻是梁舒闻的夫人,林心好怕她是不是要开启宅斗第一章。

    她也是在到长陵邑的前一天才知道梁舒闻已经成亲有孩子了,好在看来夫人只是好奇来了个什么人,没有要收拾她的意思。

    林心想着刚才一路上看到的轵侯府,庭院很大,台基有两三米高,林心站在廊边往院中看时都害怕自己掉下去。院子里似乎是青石板路,铺得整整齐齐,却没有花草树木,屋顶上是砖瓦,每个屋的屋脊上都是神兽。

    夫人的房间很大,进去就有好几张案几,上面放着香炉,屋子里很香,应该就是这个香炉烧出来的味道。

    屋子的各个屋梁都挂了帘子,现在想着都觉得那房子里看不真切。

    林心有一点点羡慕梁舒闻的夫人,她心想:这种富太太的生活,想来人人都会羡慕的。

    阿宽说自从前几年就国以后,这屋子就少有人住,但是林心看着还是十分气派,不像没人住的落魄样子,应该花了不少钱维护。

    林心非常不屑地说:“这就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什么意思啊?”

    是阿宽。

    “阿宽,你忙完了吗?”

    “没有,老夫人本来要罚的,主公和夫人求了情,现在我只是低等家僮,事情繁多,主公让我来看看你,我一会儿就要回去做事了。”

    林心到现在一直以自己的理解在看待这个世界,时常产生错乱的感觉。

    ————

    后面几日林心一个人在房间里,偶尔出去周围走走,也不敢走远了,毕竟林心很害怕遇上个宅斗戏码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整日无事时间都记不清楚了,她拿棉线编成辫子形状,又横竖各六条绳铺在一起,每一个相交点打上结,第一个结,就是初一。

    这是林心给自己做的简易日历。

    终于,梁舒闻来了。

    “你可算有良心来看看我了,我真是无聊死了!”

    林心一通抱怨,梁舒闻就在屋里转了几圈。

    能住在这个屋子林心已经很满足了,吃的有人送来,又不漏风雨。

    梁舒闻问林心怎么还穿着男装,林心只能如实回答自己不会做发型,只会用棍子把头发束起来。

    梁舒闻继续东看看西摸摸,道:“改日吩咐人来教你吧。”

    梁舒闻也不理她,自然地坐在屋中,似乎在想事情。

    林心也坐于一旁,多日没有人聊天,确实烦闷了,自言自语地开始说起话来:“那天你夫人叫我去,给我吓够呛,还以为要收拾我呢,好在她现在不管我了,你也不早告诉我,阿宽也没空来看我,我一个人真的很无聊。”

    梁舒闻看着林心一个人说了大段话,对她说:“夫人虽性格急些,却也不是坏人,她何故要收拾你。”

    林心觉得梁舒闻从外面带回来了个女生,就是挨收拾也是活该,要不是她没地方去,她早就不要呆在这里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生,道:“你和尊夫人成亲挺早的。”

    梁舒闻看了眼墙壁,随意回答:“嗯,成亲二三年了吧。”

    林心不敢想象十几岁还是孩子的年纪就结婚了,要和这个人共度一生,真的想清楚了吗。

    她瘪了瘪嘴,反正自己不能接受,要决定一辈子和这个人在一起,起码也要等自己有能力计划以后才行吧。

    梁舒闻看她这表情,问道:“怎么,你不满意?”

    林心赶紧回答:“没有啊,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就是想,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梁舒闻想了想,说:“明日你到书房伺候吧,这两日祖母没有那么严厉了,你不要去到别处,也别说胡话。”

    翌日一早就有别的侍从来带林心到书房。

    林心到了梁舒闻的书房,觉得轻松多了,至少有个人在旁边,就算不怎么说话,也好过一个人。

    这间书房是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面琳琅满目放了许多竹简,不过就像昭公子说的一样,都是篆书。

    可是这个书房乱七八糟地四处放着竹简,梁舒闻连口热水都没得喝,看起来怪可怜,不像是个厉害的君侯。

    林心一上午就给他收拾屋子了,到中午时,轵侯夫人便来了。

第三十三章 缘,妙不可言

    庄抒语排场不小,身边侍女就四五个跟着的,浩浩荡荡来到书房,一下把房间就挤满了。

    两夫妻好像有些冷淡,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梁舒闻一声不吭就出走的事闹别扭。

    但是庄抒语此来的目的却是林心。

    庄抒语叫林心把脸抬起来让她好好看看,林心仰着脸让她仔细看,林心也仔细看着她。

    这庄抒语一点看不出生了孩子的样子,细皮嫩肉的,脸上的粉十分细腻地均匀铺在脸上,眉毛画得细细长长的,都要插入头发里了。

    嘴唇是奇怪的形状,应该是用粉把嘴唇盖住,再点了红唇,显得人皮肤更白,却是只化了中间的一点,像个小鸡嘴一样。

    庄抒语身上穿着深紫色曲裾深衣,上面有看不清的暗纹,曲裾深衣紧裹着身材,显得玲珑有致,头上还顶着七八支钗子,很是富贵,鬓角处留出长长两束头发,稍显飘逸灵动。

    林心觉得她若是卸了妆应该也是美人,主要这妆看起来太厚重太累了。

    庄抒语也打量完林心,她走到一旁,看着林心收拾完还是乱七八糟的书房,对梁舒闻道:“夫君先将这姑娘交与我,打扮一下,在家穿着男装也不合适。”

    林心立刻看向梁舒闻希望他帮自己拒绝,可梁舒闻听完只是点点头。

    就这样,林心来到了庄抒语的房间。

    林心与庄抒语并不相熟,突然一下这样见面,实在有点尴尬,又找不到话题,特别是现在学会了不要随意说话问问题,更是不敢吭声了。

    一到房间就有侍女来伺候林心换衣服,林心快速拉着衣服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换好衣服后,侍女来给林心挽头发,也挽了与侍女同样的发髻,两边各一个挽起来的辫子,这样看着更像个小丫头了。

    庄抒语过目后,说:“这样还行,你便在书房伺候吧,夫君身边有个贴己的我也放心。”

    说完竟然放林心回书房了。

    林心一到书房,梁舒闻抬头看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似男扮女装!”

    林心气得要揍他,但是现在没有阿宽在一旁,所以她还是没有动手,否则连个拦着的人都没有,她怕万一自己不知好歹真的打了他怎么办,就算是朋友间的开玩笑,想必这位爷也玩不起。

    第二日庄抒语着人送来了一个侍女,这侍女个子小小的,一直弓着腰低着头,说是来伺候林心的。

    林心问:“你叫什么呀?”

    侍女道:“我刚来府里,还没有赐名。”

    林心好奇地说:“你没有名字吗?你来这里前叫什么?”

    侍女顿了顿,说:“我本家姓妙,既已将我卖到府上,以后便是再无瓜葛。”

    林心听她的意思也是很不满被卖掉,想想也觉她可怜,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突然就这么被卖掉了,以后就给别人当奴婢。

    “唉,你也是可怜。”林心忍不住叹息,说:“不过妙,这个姓挺有意思的,缘,妙不可言。”

    林心看看她,拉着她的手,说:“那以后我叫你可言,行吗?”

    侍女行了礼,说:“谢姑娘。”

    林心笑了笑,也不说话了,之前她就是话太多,被梁舒闻每天是瞪了又瞪,现在也要学着少说话多做事。

    有了可言,林心的头发就有人梳了,每日扎成两个小辫子。

    “我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学,扎着两个小辫子,和同学一起跳橡皮筋。”

    林心一边帮梁舒闻倒水,一边说着。梁舒闻也不理她,自己看书。

    梁舒闻似乎也被禁足,林心这几日都在书房伺候,也没见他出门,在定襄郡时,他恨不得日日都跑出去。

    林心凑过去叫他:“少主。”

    “嗯。”

    林心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被禁足了?”

    梁舒闻看了看林心,叹了口气,道:“皇上只是轻微责备,说改日要看我有否长进,可是祖母却将我禁足。”

    他捏了捏手里的木简继续说:“我还想去拜会几位长者,多听听他们的教导,否则皇上改日问起,我没有应对之法。”

    梁舒闻闭着眼睛,有些为难。

    林心安慰道:“你之前在定襄郡每日跟着昭部尉和夏副官,应该也学到不少啦,你就按照学来的说不就好了。”

    梁舒闻有些激动地说:“你说得轻巧!若是不能做到十拿九稳,如何能应对自如?”

    林心伸手轻轻用食指指腹假意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别那么大压力,皇上又不能把你吃了,我陪你一起复习一下各类名篇,到时候就忽悠他呗。”

    屋里人的举动皆被走进来的庄抒语看在眼里,林心见庄抒语进来,立刻垂手做乖巧状。

    庄抒语对梁舒闻道:“这个姑娘来了也许多日子了,一直这样不懂规矩也不行,还是先交给我吧。”

    林心立刻看向梁舒闻,瞪了他一眼,梁舒闻终于耿直了一回,道:“改日吧,这几日就让她继续在书房中伺候。”

    庄抒语脸色变了变,说:“那夫君过几日将她送来便是。”

    庄抒语很不满意梁舒闻孩子才几个月他就自己一个人出走,回来时还带着个小女孩在身边。

    两人成亲几年了,因为各自喜好的不同,两人逐渐开始争吵,渐行渐远。

    而这次他回来身边带的这姑娘也没什么稀奇,身材、长相、气质是一样没有,在庄抒语眼中真是连自己的指甲盖都不如,但是她看得出,梁舒闻对这姑娘好着呢。

    他回来当晚被祖母责备,整个人情绪低落到一言不发,却还问了这姑娘住得可否适宜。

    庄抒语留下了一个侍女,说是林心若走了,完全没人伺候也不行,庄抒语分了一个侍女来伺候着。

    这样林心可就开心了,屋子里有人伺候了,梁舒闻又自己看书,自己现在就可以偷懒休息了。

    林心无聊地翻着这堆看不懂的竹简,随口问:“这几日见你都学习到很晚,你夫人是不是有意见了,刚才过来提醒你不要只一心学习,还要多陪陪她?”

    “其实你可以叫她陪你一起看书嘛,约好了互相不打扰就好了,至少也是陪伴啊,不能整天只学习,夫妻关系也还是需要精心呵护的。”

    林心反正自顾自说着,一直以来梁舒闻就很少搭她话茬,她早就习惯了。

    但是此时梁舒闻说话了:“她不喜欢看书。”

    林心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谁能真的喜欢看书吗?你还不是为了应付考试,现在嫌弃你老婆不上进啊?

    林心一把按下梁舒闻手里的竹简,道:“你也差不多了,今天看了很久了,眼睛也需要休息,你去陪陪夫人聊聊天嘛!”

    “放手!”

    林心立刻放开手,在一旁不说话了。

第三十四章 何时不喜欢你

    这专业侍女就是不一样,林心在屋里只管烧烧水,把梁舒闻看完的竹简卷起来放好,而侍女一直在屋子里这里擦擦那里摆摆。

    “你出去吧。”梁舒闻嫌她转来转去的,把侍女打发出去了。

    林心见侍女出去,一把将梁舒闻手里的竹简抢过去,梁舒闻一拍桌子立起身来,厉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少主,放松一下吧,不要一直看书了,身体也受不了!”

    林心站起身来拉梁舒闻的手,道:“来来来,你跟着我做做运动。”

    梁舒闻一脸嫌弃地被林心拉起来。

    林心在里面各种指挥着,门外的侍女都快把耳朵贴在门上了。

    课间操结束后,梁舒闻双手叉腰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

    林心准备去上个厕所,她一开门,侍女就跪坐在门口,吓了林心一大跳,她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侍女福了福身,道:“我在这里等着伺候。”

    林心看了看廊外,说:“这初春外面多冷啊,你快进去房间里吧,别冻坏了。”

    “主公命我等候,我就在此间等候便是。”

    林心听了头大,赶紧对她说:“你就告诉他我叫你进去的!这么冷的天,哪儿有叫人这样冻着的道理!”

    林心回书房后想了半天,鼓起勇气说:“少主,你教我写小篆可以吗?”

    梁舒闻没有抬头,看着竹简问道:“做何?”

    林心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才说:“我想给昭部尉写信。”

    说完又慌张加上一句:“还有夏副官!”

    梁舒闻没有抬头,继续看书,许久以后,梁舒闻把竹简合上,拿了一卷新的竹简。

    “我教你识字。”

    林心赶紧坐到梁舒闻身边,规规矩矩地坐端。

    梁舒闻一字字地念着:“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林心立刻接过来,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

    梁舒闻与林心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林心很不高兴地问他:“你是不是话里有话啊?”

    梁舒闻打量了一番林心,又似乎见怪不怪地说:“论语你也看过。”

    “‘三人行必有我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个人就知道!”林心很是不满。

    林心继续问道:“你刚才是讽刺我?”

    梁舒闻疑惑地问:“我何时讽刺于你?”

    林心看着他一副坦然的样子,心想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但是嘴上并不留情,说:“谁叫你一直不喜欢我,刚才那文章我还以为你说我非孝弟者也!”

    梁舒闻听了有些尴尬,只说:“我何时,不喜欢你了!”

    林心白了他一眼,懒得与他争辩,只说:“反正这里只有昭部尉不觉得我奇怪,你们都不喜欢我,我知道!”

    她说完便自顾自煮水去了,留下梁舒闻在想解释又说不出口的窘迫境地。

    林心试着用隶字给昭部尉写了信,但是在竹简上写字,难度极大,稍不注意便写成了一坨,林心写了一两日才写了短短的一封信。

    她拿了信问梁舒闻:“少主,你帮我看看能看懂吗?”

    “有何看不懂的。”

    林心拿了竹简让梁舒闻帮忙检查一下,梁舒闻接过竹简,一看信件内容:“昭公子,见信如晤,多日不见,你可想我?我十分想念在定襄郡的日子.....”

    梁舒闻瞪着大眼看着林心,满脸的狐疑,林心着急的以为自己写的字他看不懂,赶紧让他给自己修改。

    只听梁舒闻生气地说:“你一个姑娘家,上来问一名男子是否想念自己,你!你!”

    梁舒闻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了。

    林心这才想着这里应该不能这么写信,急忙要拿了去修改。

    梁舒闻将竹简一扔,气得再不理林心,林心只能自己偷偷地修改,不敢让他看见。

    这日,林心一边整理梁舒闻看了的竹简一边看看上面写的什么,有没有认识的字。

    林心问:“你们也是整日学孔孟之道吗?”

    梁舒闻还是不抬头,答:“并未。”

    “那你怎么这里好多论语,我还看到这篇。”

    林心举起手里的竹简,指着上面的字问:“这个是不是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梁舒闻皱着眉头,不敢置信地问:“你不识得这些字?”

    林心笑了笑,说:“我这几日也会认一两个字了,我看出其中几个字,猜呢就是这篇文章!”

    梁舒闻更疑惑了,他问:“你会背孟子?”

    “怎么啦?”林心满不在乎地问他,又道:“你们整日学孔孟考八股吗?”

    梁舒闻对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回答道:“以前治世自是《黄帝四经》,只现在皇上喜欢儒学,所以多看看,到时候若是一问三不知,就不好应对了。”

    林心听了点点头,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禁锢女人罢了。”

    梁舒闻问:“你知道董仲舒的‘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董仲舒我知道啊,什么天人感应是吧?”

    梁舒闻点点头,林心继续说:“可是儒学很过分啊,施仁政当然好,可是为什么要把女人关起来?”

    梁舒闻不解地问:“什么时候把女人关起来了?”

    林心不想与他讨论这些问题,开始随手翻着桌上的竹简,有些不高兴。

    后面几天梁舒闻也偶尔与林心交流几句,发现林心许多书都知道,只是不识字。

    不过梁舒闻没有选择,只能与林心交流,林心知道自己只有两把刷子,所以给他想了一个办法。

    “你看啊,我就算是你的学生,你当我的老师,你把你看的书统统教我一遍,这样你是不是记得更清楚了?”

    梁舒闻给林心讲道以后确实发现自己更容易记住和理解了,开启了日日讲学之路。

    这日,梁舒闻第三次给林心讲《举贤良对策》。

    林心有些听烦了,神神秘秘地对他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梁舒闻凑上前来。

第三十五章 轵侯夫妇

    “他里面一直说要学做人啦,仁人、仁政什么的,自然是这个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嘛,当官的当然要做好领头羊,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是吧?”

    林心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但是梁舒闻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着。

    林心继续说:“董仲舒所说的治世是蛮好的,可是这篇文章的重要思想其实是说中央集权,而皇帝当然想中央集权了!谁又能容忍藩镇割据呢?”

    梁舒闻听得皱起了眉头,问:“中央集权是指皇上收紧各国之间的政权?”

    林心回答:“对啊,反正古代不都是中央集权和君主专制嘛,你只要抓住重点,顺着皇帝说,他自然就高兴了。

    其实董仲舒说的还是很有道理,打击豪强,避免蕃镇割据而导致战争,再缓解阶级矛盾,让农民地位高起来,避免激化矛盾。

    只是从他的文章来看,实在理想化,施仁政简单,可要把所有人都驯化为仁者,这着实难了。但是很明显,皇上暂时对这点也并不那么看重。”

    梁舒闻看着案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林心撑着头在一旁看他,他正想问什么是君主专制,这时候,轵侯夫人来了。

    轵侯夫人又是来找林心的,说是要调教林心,站坐有相,行止端正,林心听了就头大,但是轵侯夫人坚持要带林心走。

    “夫人,我收拾一下就过来。”林心伏在地上,只想求她快走。

    梁舒闻见状,对他夫人说:“她一会儿自己过来便是。”

    待轵侯夫人离开,林心很不高兴地对梁舒闻道:“少主,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让夫人别管我啊!”

    梁舒闻扭开头不看她,说:“改日我见了她再说吧。”

    “改日?”林心震惊地问:“你晚上不回房与她一起吗?”

    “我晚间也住在这里。”

    “那你夫人天天一个人能愿意啊?你这什么丈夫啊,都不陪伴自己的妻子!”

    梁舒闻不愿再听,道:“她总是恼我,我也不愿与她整日争吵。”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躲着她她更生气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要对她温柔些!”

    劝夫妻不都是这么劝,林心照本宣科地说着。

    只见梁舒闻突然地立起身,对林心怒气冲冲地说:“你一个姑娘,知不知道什么是害臊!”

    林心一下闭嘴不吭声了,她知道梁舒闻对自己可没有昭部尉那么好的耐心。

    不过他发这么大脾气倒是没见过,以往他都保持着自己的端正姿势,说话做事都是很有派头的。

    林心想了想,给他道了歉,然后准备去轵侯夫人那里听训了。

    ————

    到了轵侯夫人庄抒语这里,林心悲惨的日子便开始了,一连许多天,早上一早就要到夫人房中听训,练坐姿,站姿,走路。

    正好这些时日外间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林心除了在房中练习,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行则属阳,坐则属阴,阳主动而阴主静,理之常也。”

    “久立而挺,久坐而直者,富贵寿考人也。”

    “摇膝摆腰,坐而频移者,劣相也。”

    “蛇行雀跃之人,有始无终也。”

    管教嬷嬷无时无刻都在林心耳边环绕着提醒她。

    林心晚上累得直接回房间睡觉,已多日未见梁舒闻,这日傍晚,他终于回房间了。

    梁舒闻一来,庄抒语就把所有人遣了出去,林心也跟着站在屋外的走廊里,嬷嬷还不忘记一直纠正林心的站姿,叫林心的手不要僵硬地放在腹部,手部线条要柔和。

    嬷嬷在林心耳边继续说道:“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间二寸,端面摄缨。端股整足,体不摇肘.......”

    但是林心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她觉得梁舒闻好像不是来解救自己的,因为没一会儿,他又走了。

    林心心里一直想着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义气,进了房间,庄抒语让林心回去练习,自己要去帮梁舒闻求情,要回阿宽。

    林心冒着雨,开心地回去了房间,但是庄抒语却坐在房中,满脸不悦。

    侍女拿了水递给庄抒语,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庄抒语接过水,问:“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侍女回答:“那姑娘样貌也不出众,又懒散不听话,看来还需要多些时间才行。”

    “是啊,我也是这样觉得。”庄抒语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夫君偏要她伺候,我说她还不够,要给他找个样貌出众些的,他居然就恼了。”

    庄抒语站起身,到了镜子面前,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道:“我刚才与他说,他若是喜欢就纳了妾,放在身边。”

    侍女立刻伏在地上,想必是怕自己惹夫人不快。

    “他让我不要胡说,哼,收了一个小姑娘,喜欢几天,这也不是稀奇的事情,偏他这么在乎。”

    侍女赶紧劝解:“说明主公并无其他想法,玩几天便罢了。”

    庄抒语想了想,坐回案几旁,香炉中缭绕的烟雾越升越高,她看着烟雾,淡淡说:“你去着人加紧准备,天一暖,便把世子接来。”

    天渐渐黑尽,外间还在下着雨,滴滴答答的声音把夜晚衬得更宁静些了。

    第二日,庄抒语着人教林心化妆,做头发,林心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化什么妆啊,关键是,林心不想把自己化成唱戏的。

    庄抒语特别喜欢把脸和嘴唇涂白,然后在嘴唇中间化上一小点的唇脂,眼睛下化两个小点,有时候还在脸颊上也化两个小点,看起来还挺非主流的。

    庄抒语有时不在府中,但是林心还是要学习化妆,感觉自己学得也差不多了。

    这日庄抒语看过林心自己化的妆后,表示可以学其他的了,这时候梁舒闻来了。

    梁舒闻说自己要用林心,立刻便把她带走了。

    林心还在呕气他不解救自己,她现在并不想理他,但是庄抒语没有挽留,她只能跟着回到了书房。

    到了书房,梁舒闻说自己近日看了些新的东西,觉得还有些不明白,想找林心谈谈。

    林心嘟囔着说:“跟我谈什么,我什么都不懂。”

    梁舒闻顿了顿,立起身说:“我知你见多识广,吾之所不能及,愿与你一同学习,提升长进。”

    林心歪着头,说:“你别这么说,我哪儿能比你厉害,你只要别总是凶我就行了,当朋友不好吗?一定要把我当下人。”

    梁舒闻对她点头道:“近日我也没有机会出去,待仲秋,便帮你入籍。”

    林心见他要帮自己入籍,情绪好了许多,问道:“少主,能不能别让我回夫人那里啊,就让我每日陪你看书吧!”

    “你喜欢看书?”

    “我才不喜欢看书,我是被你夫人逼的!她太严厉了,坐卧行走,哪一样都要做到最好,我真的觉得好累!”

第三十六章 上巳节春游

    梁舒闻放下手里的东西问林心:“你已是不得不出嫁的年纪,你不学,以后去了夫家如何让人满意?”

    梁舒闻让庄抒语以世家要求调教林心,因为他知道昭辰齐府里人虽然在自己看来都是平易近人的,但是这些老牌侯府暗地里的规矩都大得很,林心这样懒散的,连当府里高阶侍女都排不上。

    而庄抒语听梁舒闻要求自己用世家姑娘要求这个小姑娘,突然有了些警惕感。

    但是庄抒语这人便是做事一定要做好的,就像她自己,永远都要最美的一面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姿态永远都像白天鹅一样优美。

    在教育林心上,庄抒语就是再不情愿,也还是用最好的嬷嬷教导她,一切都要自己检查过才算合格。

    林心却没他们那么多想法,她说:“我没打算结婚,我还很小呢!”

    “年二十未嫁者,五算!到时候随便给你指了人家,你不嫁也不行。”

    林心不解其意地问:“什么是五算啊?”

    “四十钱为一算,每年秋天都要算赋,你看看你年底打算怎么交。”

    林心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呆呆看着他,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白了他一眼,道:“我自己的婚事当然自己决定,你可别管我!”

    梁舒闻也扭过头不看她,他才不想管,只是他希望她过得幸福,所以自己充当着家人的角色。

    林心一个人坐到窗边看着外面如织的细雨,朦朦胧胧的世界,她实在看不清楚。

    看着地上积起的水凼,想起在定襄郡的日子,她的思念快要溢出来了。

    林心喃喃念着:“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

    ————

    在庄抒语的管教下,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三月了。

    来到这里都快三个月了,林心一次都没有出过门,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举手投足不似最初那样随意,人也开始长了点肉。

    宫里传来消息,过几日让梁舒闻面圣,备考那么久,终于要上考场了,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晚上林心好说歹说,梁舒闻终于回了房间睡,第二日一早林心就被叫到房中。

    庄抒语今天的心情比以往都好得多,脸上带着笑,林心来了她也没有似平日里那般先训斥一番。

    梁舒闻对她说:“你给她另外准备衣服,也不要再做侍女打扮了,秋季会替她入良籍,以后便是家人子身份,你多教她一些礼仪。”

    庄抒语福了福身,梁舒闻继续道:“上巳你便带她一同前往,她还没出过门,叫她见见。”

    林心一听自己要出门了,十分开心,晚上回到房间问了可言许多关于上巳的问题。

    其实就是一场,大型春游活动。

    林心在上巳那日的结绳上挂了一条丝线,代表着这一日,她可以出门玩儿了。

    第二日林心去找梁舒闻,想那日出门的时候去给昭部尉寄信,但是梁舒闻说长陵邑没有邮驿,要在长安才有。

    虽然从长陵邑到霸上参加上巳节会经过长安,但是想想也知道庄抒语不可能听林心的需求,所以她只好不提此事了。

    这几日林心一直学习待人接物,社交礼仪,古人对所有事情都要求得一板一眼,连坐着时拿东西都不能起身,只能等侍女放在面前。

    难怪昭公子举手投足那么气定神闲,原来他就是这样长大的。

    林心在房间里练习着拿东西,递东西,微笑,行礼,来来去去。

    ————

    春三月,初四,已巳日

    三月第一个巳日,称为上巳日,听说全城人都会去到水边,一起玩水踏青,简直就是大型交友聚会,林心想想都激动。

    林心四更便起床收拾好,她将结绳日历上的丝线取下。

    刚敲了晨鼓就到堂中等候,今日自己只是做侍女打扮,这样可以不用涂成白面馒头,也可以更随意些。

    侯府也已经忙成一团,林心服侍庄抒语用过朝食便出发了。而梁舒闻则前往宫中等候,与皇上一同前往。

    这车坐得腰都快断了,一路颠簸地前行,稍有不慎驼背了都会被庄抒语责备。

    林心和庄抒语相处了三个多月,已经很熟悉了,只是两个人性格和兴趣不同,所以不怎么聊得来。

    庄抒语这时又开口了:“再这样没规矩,若被人看了去,定要治你罪。”

    “是,夫人。”林心已经快累垮了,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维持最后一丝尊严。

    总算抵达了目的地,僵直的林心从车上下来,真想伸个懒腰,做一组全身运动,好好放松一下。

    整整一个时辰的马车,庄抒语要求又实在太高,林心内心已经崩溃。但是现在她只能陪着庄抒语慢悠悠地往人群中走去,也只能是故作矜持了。

    渐渐靠近人群才看清楚,原来这些人是围着一个很大的球场,林心好奇地伸着头想看,庄抒语不喜地说:“定是在蹴鞠,跑得一身臭汗。”

    周围人群发出欢呼声,定是得分了,年轻的姑娘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庄抒语看看场上,似是懂了什么,说道:“我就说怎么这么多姑娘也喜欢来看这蹴鞠了。”

    “怎么呀?”林心问。

    庄抒语指指场上,说道:“绛邑侯府世子。”

    林心顺着看过去,只远远看见一个打扮干练利落的男孩,正在场上飞驰,队友传球与他,他便奋力一击,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庄抒语见林心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现在最炙手可热的绛邑世子,陈孟极。家世长相都是万里挑一,再过两年也是弱冠之年,若不是没有同龄的公主,否则他肯定是要尚公主的。”

    尚公主就是娶公主,相当于入赘,二人住在公主府里。

    林心继续看着场上比赛,并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场上似乎是一边倒的局面,绛邑世子只一会儿功夫已经进了两个球。

    姑娘们看得都激动不已,快尖叫起来,林心却不敢出声,不然庄抒语定然责备自己大惊小怪。

    一路继续走着,庄抒语碰见不少人,挨个打招呼,真是累人,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看球赛。

    这会儿遇见几个小姑娘,与庄抒语很是亲密。

    庄抒语拉着最高的小姑娘,开心地说:“你们这么早就到了,看来还是我太慢了些。”

    长得最可爱的小姑娘笑着说道:“夫人不喜欢马车,当然慢些,难得能来这好风光之地,我们自然是一早就快马来了。”

    这个小姑娘笑起来眼睛眯眯的,十分惹人喜爱。

    庄抒语也调笑说:“是不是你阿兄不等你们,叫你们一顿好追,等会儿我给你们出气。”

    另外的那个时常皱着眉的小姑娘轻轻碰了一下高个子女孩,说:“夫人可不要为难世子,免得人心疼。”

    高个女孩红着脸立刻辩驳:“谁心疼了,你少胡说。”

第三十七章 绛邑世子陈孟极

    愁眉姑娘拉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姑娘笑了半天,说道:“我也没说你呀,这长安城中,想心疼绛邑世子的,那可是大把。”

    几个姑娘豆蔻年华,很是活泼热闹。

    嘻嘻哈哈说了好一阵,与她们道了别,庄抒语带着林心去寻专门为这些贵族设置的休息区。

    路上庄抒语说起这几个姑娘的故事。

    高个子女孩是平棘侯薛泽之女,愁眉姑娘是其堂姐,也是轵侯夫人的远房侄女儿,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姑娘是这帅气出众的绛邑世子的远房表妹,她们都是自幼一同长大的。

    据说这表妹身世可怜,家里已经没有人,所以一直居住在绛邑侯府,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可是夫君又身体不大好,眼看就快撑不住了。

    林心听了感叹道:“那绛邑侯府也不错呀,收留她们两姐妹,这世子的母亲真是好人!”

    庄抒语停下脚步,问林心:“你觉得如何区分一个人好或是不好?”

    庄抒语淡淡地继续说:“世子的母亲是先帝公主,侄女又是皇后,家族荣耀一时,身处暴风之中,是否是好人,难道用对两个小姑娘的恩情来算?”

    林心听得一愣愣的,不知道庄抒语到底是在表扬人家还是在挖苦人呢。

    庄抒语继续给林心科普着人物关系:“世子很快便是该当婚配的年纪,不过大家都明白,陈家这个门槛不是谁都攀得上的,平棘侯也是等着自己女儿快些长大了好嫁进绛邑侯府。”

    林心问道:“所以这平棘侯的女儿和绛邑世子是有婚约在咯?”

    “并未听说有婚约,但是这两家走动如此频繁,”庄抒语想了想继续道:“你看薛家人的态度,想必已是定局。”

    林心想到刚才她们打趣的样子,应该家里早就通了气了。

    梁舒闻还在祭祀,庄抒语找了位置坐着,林心实在不想陪着发呆,便和可言出去走走。

    春天的风和阳光都十分的温柔,笼罩在阳光里,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那边的蹴鞠比赛似乎已经结束,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没有了,人们四散开去,不一会儿又朝着其他地方聚拢,林心和可言也一起凑上前去。

    原来一边正准备赛马比赛,人们都在找一个好的位置观看,林心也找了一个树荫下等待。

    她远远看到刚才那几个姑娘,周围一堆侍女仆役伺候着。

    林心心想:真是好命。

    休息片刻,马儿们也上场了,可言指着其中一个骑手问林心:“姑娘你看,那个是不是刚才夫人说的绛邑世子啊?”

    她顺着可言的手看过去,一个男孩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马上之人格外器宇不凡,他笑容灿烂,似乎对头筹是势在必得。

    林心心想着:小年轻身体真好,刚踢完球又来赛马。

    刚想完,余光便看到了刚才那几位姑娘,她笑着指着那边说:“你看那几个小姑娘,满眼都是崇拜之情。”

    林心和可言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满脸阳光的绛邑世子陈孟极回过头看了眼人群,他没有看到树荫下的林心。

    此时的二人均未想到,未来他们会在霸上草原再一次相遇。

    赛马结束以后,大家各自休息,林心四处游荡竟然找不到庄抒语在何处。

    没一会儿,河边也开始了活动,林心与可言开心地跑过去看,岸边四处竟然站有许多装扮得奇怪的人,他们头上插了许多长羽毛,穿着大斗篷,在唱歌。

    四周又响起鼓声,似乎是节目正式开始了,姑娘们都排着队等待穿大斗篷的人用柳枝将碗中的水点到头上,这种一般就是赐福啦,林心只是远远地看着。

    赐福结束,男男女女都围在河水旁,姑娘少年们聚在一起,大家都拿水互相泼洒着,无比欢乐。

    穿着大斗篷的人围在人群后面又唱又跳,水中飘散着花瓣,阳光耀眼夺目,还有人拿水果投入河中。

    林心开心地笑着,融入这个大聚会中。

    这里的许多都是大人物的家眷,人们穿得异常华丽,妆容也多有不同,不过脸上都多多少少贴着东西,抹着粉,还有画出来的樱桃小口。

    在这样的环境下,林心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仙境。

    有些男女则在一旁,说着悄悄话,有些姑娘手里拿着花,头低着,很是害羞。

    林心有些恍惚了,这些青年男女竟然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谈恋爱?

    活动结束,大家纷纷告辞准备回程,林心总算找到了庄抒语。

    庄抒语见林心满脸笑容,道:“总算你开心了,不过明年我可不来了,实在累人。”

    林心开心极了,过去挽庄抒语的手,想要一起走,却被侍女小辛阻止了,林心只好怂怂肩。

    下午庄抒语还要去别家参与宴会,林心便自己回去,一路上林心也高要求自己,不能太丢人,总算是僵硬地回了府。

    ————

    上巳节过完,梁舒闻几日都没有回府,说是留下考察他的学问,林心就如同自己上考场一样紧张。

    这一日,林心还在庄抒语房中学习对各类金银器句的认识,突然觉得小腹胀痛,下面有一股暖流,林心觉得大事不好,飞快起身往后看去。

    “夫人,夫人,我,我。”林心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得道:“我裤子脏了。”

    侍女赶紧过来检查,随后对庄抒语说:“女君,姑娘来癸水了。”

    庄抒语遣了人送林心去换衣服,还要教她用月事布,林心学这个都学了两天,还要清洗月事布,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接连崩溃了多日的林心,终于结束了初潮。

    “我需要的是弹力贴身!啊啊啊啊啊!”林心蒙着被子在内心痛苦呐喊。

    可言连忙来劝她:“姑娘,你别担心,每个女子都会这样的,不是生病了!”

    林心只能苦笑着看着她,叹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

    可言还来一句暴击:“姑娘,每个月都会来的。”

    林心又叹了口气,刚才已经绝望了,但是现在感觉,看空了,思想升华了。

    下午庄抒语说林心身子单薄,让人请了医匠看看她身子,好进补,林心摇摇头拒绝了,她是不相信吃那些草药能有用。

    晚上阿宽来,说自己已经恢复身份,可以回来伺候了,阿宽特别开心。

    林心对他翻了翻白眼,说:“那么久他都不把你调回来,你还那么开心!”

    阿宽也不恼,给林心解释道:“主公一直想把我调回来的,可是老夫人不同意,这段时间主公一直没有用别的家僮,所以老夫人这才同意我回来,不然我这辈子都只能干粗使了。”

    林心听了阿宽的解释觉得梁舒闻也不是那么不讲情理,也就不说话了。

第三十八章 昭公子归来

    第二日,梁舒闻回来了,林心去找他的时候阿宽赶紧把林心拉到外面,林心看阿宽那样子,便问:“是不是夫人来了?”

    林心猜的不错,确实是夫人来了,房间里,夫人正在对梁舒闻说林心的事情。

    “那姑娘前几日来了癸水,眼看着就是个可以生养的了,夫君若是喜欢就纳了妾,不要到时候肚子大了不好看!”

    梁舒闻听完眼睛一直看着门口,半晌了才说话:“你为何总拿她说事,我对她没兴趣!”

    两人吵了一架,夫人气鼓鼓地走了。

    林心和阿宽进去看到梁舒闻铁青着脸也不敢说话,跟着进去几个侍从在房里忙碌着,看得出阿宽等级挺高的,是个小领导。

    而且府中的属吏也都来向梁舒闻报告工作,原来一个君侯竟然有那么多属官,连专门养马的官都有。

    只是这几个月老夫人为了惩罚梁舒闻,将一切都停了,梁舒闻说是一家之主,其实这轵侯府也是老夫人说了算。

    林心无事做,想翻翻书,刚拿起一枚木牍,梁舒闻立刻按下,林心以为是他心情不好,便放了手。

    梁舒闻不自在地将木牍收进柜子里,林心发现那是一封信,这里信称为尺牍,如果有什么比较私密的内容,再拿一块板盖住它,用绳子绑起来,再用粘土糊住绳结,称为信札。

    这木牍上就有粘土的痕迹。

    看了一下午的书,梁舒闻终于起来活动了一会儿,林心不敢问他考得怎么样了,只好想点别的话题。

    “少主,你为什么不养门客呢?不是有钱人都养门客的吗?”

    梁舒闻站在窗边,对这个话题似乎也不高兴,道:“祖母不许我养门客,可是家中的夫子讲来讲去也不过如此。”

    原来老夫人不允许,老夫人对梁舒闻的教育模式真是奇怪,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别人不都望子成龙,只他们家希望梁舒闻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三月转眼便要过完,林心现在基本上是有了一个上课模式,两日跟着梁舒闻,两日跟着庄抒语。

    一个提升她的内在,一个包装她的外在。

    现在天气好起来了,庄抒语时常不在府里,她有许多应酬,总有许多夫人约她,不是吃酒就是玩叶子戏。

    林心去过一次,跟玩桥牌似的,但是夫人们都正经危坐,又互相坐得远,全靠侍女们跑前跑后,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开玩笑,这样的棋牌活动实在无聊。

    四月,林心的主要功课是各类金银器具的使用和保养,林心每日的打扮都很简单,根本用不上这些,但是庄抒语说了,必须学会。

    林心一边擦拭着手上的酒器——觥,一边想着这庄抒语就像她妈当年,压着她学习、练琴,林心以前就想,等大学了,坚决不会再碰一下这该死的乐器!

    梁舒闻自上次回来,又开始了漫长的学习生活,林心也不知道他应该要做什么,只能偶尔陪他看书。

    直到四月底。

    这日阿宽悄悄拉了林心在一旁,问了林心一个惊天的问题。

    “姑娘,昭部尉回来了你是不是就跟他走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走啊?”

    阿宽开心地问:“那你意思是昭部尉回来后你也会留在府里?”

    林心随意地说:“等他回来再说咯。”

    林心只是想敷衍一下阿宽,谁知道阿宽爆了个大新闻!

    “就是昭部尉过几日便到了我才问呀。”

    “你说什么?”

    昭公子要回来了!

    昭公子老早就写了信来告知此事,林心却不知道,她很生气地质问了梁舒闻。

    梁舒闻也没好气地说:“他的尺牍是写与我的,与你何干?”

    林心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了。

    这几日林心在庄抒语面前表现极好,认真展示了自己的学习成果,庄抒语看了也比较满意,叫自己房中管事小辛给林心做了两身新衣服。

    林心打听到昭公子回来的日子,盼啊盼,希望可以第一时间见他。

    离昭公子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在结绳日历上昭公子回来的那一天挂上了一串红豆。

    林心特别紧张,已经将近半年没见过了,她害怕到时候见到会不会很陌生尴尬。

    ————

    昭公子回来已有几日,可是直到这日才派了人来送名刺,也就是拜帖。

    这天到了,林心一早就要去等候,阿宽认真提醒她不能站在府门外,只能在大门内等候。

    林心站在门内等得十分累了,他都还没来,她今日又穿了庄抒语给她准备的新衣服,真朱墨色的深衣曲裾直到脚踝,亮红色的衣襟搭配同色腰带,整套衣服紧紧裹在身上,衬得整个人娇俏可人。但是必须整个人一点不能歪斜,否则便没了样子,不好看了。

    林心自己化了淡妆,用丝带系了脑后的辫子,她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留下一个最最好的印象!”

    但是昭公子还不来,林心站在门楼朝院子里望了又望,假装仰着头看天空,其实是在悄悄活动颈椎。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林心转身向大门外看去,大门外有两匹高头大马,马额上系的饰物“当卢”和“节约”在太阳下金光闪闪的。

    马上的人就是林心等了一上午的人。

    林心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看着昭公子与夏是知把马交给侍从,而后两人缓缓走上台阶。

    昭公子抬头看到了站在门楼暗处的林心,两人对望着彼此,林心紧张得不行,脸上渐渐露出害羞的微笑。

    昭公子穿一套青紫色的深衣,上面暗纹闪闪发亮,皮带上镶满了玉片,头发整齐挽在头顶,戴一顶亮黑色漆纱冠。

    如此贵气粲然的昭公子,林心只想到一个老套的成语——玉树临风!

    而林心最喜欢的是昭公子的鬓角,永远那么整齐又充满了少年气息。

    待两人走至林心面前,昭公子停下脚步,林心已经害羞地低下了头,只这夏是知还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了?”夏是知询问停下的昭公子。

    林心对他俩一福身,道:“昭部尉,夏副官,好久不见。”

    夏是知从昭公子身后走出两步才发现这门楼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随之是膛目结舌的转变。

    “你,你是……”夏是知指着林心,又看了看一旁并不惊讶的昭公子,问道:“你知道?”

    昭公子笑笑不说话,夏是知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踱了几步,对两人道:“你俩怎么不早说!”

    林心与昭公子对视一秒又飞快看向别处,夏是知双手往身后一负,道:“害我白担心!”

第三十九章 重午同游

    林心经过府上一段时间的好吃好喝,身体也逐渐成长,面色红润许多,眼睛忽闪忽闪的,又是豆蔻年华,被这红衣衬着,十分可爱。

    昭公子看着她,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夏是知看两人忸怩的的样子,看着院中咳了几声,随后催促道:“快些进去吧,轵侯还等着呢,你俩这样对望,要望到什么时候去。”

    说完,夏是知便径直往里走。

    林心跟在昭公子旁边往里走着,一路也没说话,只觉今日这天气实在太好了,阳光明媚,风吹着暖暖的,心里一阵阵的开心。

    每走一段便有此段路专门的侍从快速跟上带路,林心第一次见的时候十分惊讶,这有钱人家,真是奢侈啊!

    但是半年过去,林心已经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下午昭公子、夏是知、梁舒闻三人聊了许多,基本围绕着战场之事,上次梁舒闻在皇上身边,就是因为对军事很不了解,所以皇上还让他继续钻研。

    反正要想在这里当官,要能文又能武,皇上要是让你去当司农,你也要立刻知道田里老农最关心什么。

    林心想不明白,皇上就让梁舒闻一直学习,也不愿意将他带在身边,这要自学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林心坐在一侧旁听,一直保持着自己最高标准的坐姿,只是可惜与昭公子也没说上什么话。

    此时他便要走了,林心听着他们道别:“我俩刚回来,还有许多呈文要写,不能时常过来,恐怕得等多日才能登门了。”

    林心听昭公子这样说,十分失望,还以为他回来能日日见着,谁知道一回来他就去述职,而且梁舒闻之前告诉林心说,这段时间皇上一直住在甘泉宫,离这里有两百多里地,百官都跟着住在那边,休沐才能回家。

    林心还一直以为皇帝就住在紫禁城,哪里都不去呢,梁舒闻又说,皇上在长安城里时是在未央宫正殿的宣室殿上朝,平日在长乐宫接见下属们。

    听完这些林心只能瘪着嘴不说话,自己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尽瞎说。

    现在昭公子跟着皇上在远在两百里以外的甘泉宫办公,虽然不知道这时候的一里有多远,但是毕竟在这个年代,走哪儿都山水迢迢路遥遥。

    昭公子离开时与林心说:“我们出来的急,没来得及归家取手信,下次带给你。”

    林心一听“下次”,赶紧点头,复而对他害羞地笑了笑,这一整天两人也没怎么交谈,实在是林心有些紧张。

    昭公子走后林心便回了房间休息,这一天累得够呛,她一把拉开腰带躺在床上,这曲裾自己是再不想穿了,明天就要去跟庄抒语说!

    第二日正好庄抒语一早到梁舒闻的书房,林心求了庄抒语想要两套儒裙,最简单的就可以。

    林心见庄抒语吩咐了侍女去安排,连忙出了书房把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没几日侍女就送来了两套儒裙,林心喜欢那套上衣是亮红色,下裙檀香色,用水红色做了衣襟与腰带。

    “红色的看起来就是喜庆!”林心一边试着衣服,一边赞叹。

    这府里的家僮皆是穿青色服装,林心上次出门时发现路人也基本都是浅色服装,看着就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

    其实那日见昭公子的曲裾深衣很漂亮,但是林心觉得自己再穿一次就会报废,所以还是穿轻松些的吧。

    五月初一这天,一名侍从来轵侯府送请简,居然是给林心的,简上说约林心“重午同游,观龙舟竞渡。”

    帖子用隶字写成,字都能勉强认识,但是她完全不明白其中意思。

    林心拿了帖子找到梁舒闻给自己翻译,原来是昭公子约自己端午节去看龙舟比赛!

    林心一把抢回帖子,抿着嘴笑着,心想:“这算不算是约会了呢?”

    梁舒闻又看起了书,林心坐在一旁默默开心着。

    过了好一会儿了,林心突然觉得不对呀,也没写时间地点,怎么找人啊?林心看梁舒闻看书看得认真,便悄悄去问阿宽。

    “昭部尉定是初六那日一早来府上接你吧。”

    林心立刻把帖子从胸口的荷包中又翻出来看了看,对阿宽说:“阿宽,他约我过端午呀,怎么会是初六呢?你吓我一跳!”

    林心不知道是自己傻了还是阿宽傻了,嘟着嘴把帖子又整整齐齐放进胸口。

    阿宽却说:“对呀,初六那日庚午嘛,正是端阳日。”

    林心这时明白了,大家计算方式又出现了偏差,可是林心拿不准到底谁是对的,万一初五那日他来了自己没准备,那第一次的约会岂不泡汤了?

    林心拿出日历,在初六那日挂了一串红豆,想了想,又在初五那日也挂了一串红豆。

    到了初五,林心一早就起来准备,可言劝她今日并非重午,可是林心还是担心会错过,把自己收拾了一通,一直在屋里等。

    一整天就在紧张的等待中度过了,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心把前几日准备好的五彩绳拿出来放在手心里,心里觉得十分失落,自己和他好像隔着几千年的鸿沟,连这样一个小小的端午节都过不到一起去。

    她轻轻将初五的红豆解下来收进盒子中。

    初六一早林心又起了大早,可言竟然比她还起得早:“姑娘,我知道你今日要出去,一早便将佩兰水煮好了,你快去洗了吧。”

    林心在王大娘家时候有一日也用兰水洗澡,想来那日便是端午了。

    “可言,我来不及了,一会儿昭公子到了我还没弄好怎么办?”

    最后林心被可言抓着随便泡了泡,可言一直盯着林心怕她跑掉,直到她泡进桶里才算安心,弄得林心怪不好意思的。

    林心泡了一会儿就要起来,可言拿了帕子来要替她擦干,林心赶紧背过身去捂着胸。

    “可言,你别这样,我不习惯的!”

    可言也不强求,把东西放在一旁,问林心:“姑娘你后背的红斑可是胎记?”

    林心从来不知道自己后背有胎记,毕竟谁也看不到自己的后背。

    一番装扮林心很是满意,刚收拾好,有侍女来叫林心与可言,是梁舒闻找她。

    梁舒闻嘱咐可言一会儿要照顾好林心,不要到处乱跑,跟紧昭辰齐,又说听闻南方的百越地区重午有饮雄黄酒的习俗,晚上会替身为南方人的林心准备,叫她早些回来,等她用夕食。

    林心听完不高兴地问:“为什么要带着可言呀?”

    “哪有一个姑娘自己出门的?”

    林心气鼓鼓地正要拒绝,只听梁舒闻道:“辰齐已在外等你了,你快去吧!”

第四十章 卫尉之子李当户

    来不及与他再多争辩,林心起身便往外走去,脚下步子飞快,走了一半,又慢下来,她看看可言,缓了缓气息,开始慢慢地走起来。

    领路的侍从把林心带到了大堂中,昭公子已经在堂中等着,林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衣服都用了金线,还是自己眼睛有散光,林心时常觉得他在发光。

    他的身上也散发出佩兰草的味道,两人站在一起,林心似乎能感觉到两人身上的佩兰草香味融合在一起。

    她幻想着两人身上的香气有如触手一般,慢慢地,悄悄地伸向对方,然后交融。

    昭公子也带着个侍从,林心突然觉得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这约会还要带着跟班在旁边,实在不方便呀!

    这侍从不愧是昭公子带着的,腰板也是挺直,但是比昭公子瘦不少,没有那么英气,可能是少了在边关历练的经历吧。

    四个人往外走着,林心问他怎么去,昭公子告诉她渭水离这里不远,走去也来得及。

    林心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这要是坐很远的车过去,今天晚上又得瘫倒了。

    但是昭公子紧接着对林心说:“当户应该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林心一听,还有别人?

    她心想:今天不是两个人约会吗?难道我会错意表错情?

    好失望啊!

    因为见到昭公子,林心一直害羞地红着脸,脸颊两侧皆是红彤彤的,现在整个人像颗水蜜桃一般。

    昭公子原是与林心并肩而行,现在慢了半步,他半低着头,看着身边的林心。

    早上的风凉凉地吹来,林心低着头想着心事,风吹着林心耳边的发丝轻轻飘起,亮红色的襦裙在早晨的雾气里显得朦朦胧胧,绰约娉婷。

    林心察觉到旁边人的变化,微微回头,两人四目相接,都有些害羞地别过头。

    雾气氤氲,晨曦照着两人,泛着金色的光。

    林心心想:这么美好的一天,没有别人该多好呀!

    “公子。”林心叫住昭公子。

    林心拿出袋子里的两根五彩绳,还在想着如何开口,昭公子倒先开口了。

    他伸出手腕,问道:“可是替我准备的?”

    林心看着他点点头,慌里慌张地给他系上,又给自己系上一根,摇着手腕说:“要等第一个下雨天才可以取下丢进流水里哦!”

    昭公子对她点点头,旋即露出一个微笑,林心一下不好意思了,埋下头闭着眼睛,自己偷偷笑了笑,又赶紧转身往前走。

    昭公子问道:“这似是越人的习俗?”

    这一下把林心考倒了,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上来,她告诉他自己以前生活在会稽,可是自己连那里的习俗和周围的土地也不了解。

    昭公子觉得有趣,探究地问:“百越与会稽相邻,是否风俗也与越人相通?”

    林心立刻快步走向前,站在他面前和他解释:“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一切都太神奇了,你听了都不敢相信!”

    林心觉得自己说的实在太废话了,只好继续说:“反正我肯定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是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既然如此,便留在这里。”

    林心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她,林心觉得他是在留自己,接下来是不是要告白了?

    “辰齐!”

    两人转过头,一个高大的男子从不远处走过来,这男子看起来十分结实壮硕,走路姿势就看得出是练家子。

    男子行至面前,缓缓行礼,介绍道:“陇西李氏,卫尉长子。”

    林心福了福身,微微笑了笑。

    “你俩站这儿半天,说什么呢?忘记我还在等你了吧!”

    李当户与昭公子说着,看来两人很相熟。

    “闲话了几句,走吧。”

    昭公子说完,抬手示意林心走在他的一侧。

    三人很快来到渭水旁,这里已经来了许多人,林心看见远处有很多戴着长羽毛披着大斗篷的人,正在朝这边走来。

    林心指着长羽毛的人问:“他们是什么人呀,上次上巳节我看见河边也有很多。”

    李当户惊讶地问林心:“傩者你都不识?”

    林心假装没听见地转过脸去,昭公子也笑笑不说话,很快傩戏开始了。

    傩者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河堤下面也出现了许多人。

    傩者朝着同一个方向跳过去,四周已是水泄不通,傩者艰难前行。

    昭公子从林心一旁稍稍移到她的侧后方,林心转头看见昭公子与侍从再潼站在自己两侧,林心与可言挽着手,周围竟然一点都不挤。

    人群看来都被他俩隔绝了。

    林心想着站在他们后面的人真惨,昭公子如同给她拉了警戒线一般,人群不敢靠近,这两人本来就高,后面的人又不敢往前挤,加上旁边的李当户与侍从,这里仿佛有一堵墙。

    林心与昭公子对视一眼,昭公子对她说:“祭祀马上开始了,注意看河堤下面的人。”

    林心对他点点头,又转回头看着河堤下面。

    傩者差不多都到了河堤下面,开始齐声高歌,林心探着脑袋看他们,只见三十几名傩者跳得起劲,有时问天,有时跪地,场面十分壮观。

    这时林心觉得水里似乎有东西在动,正要询问时,突然水里猛然跃出一条条的小舟,下面是许多船夫顶着,人群此时也爆发出欢呼与掌声。

    林心看呆了,这些小舟虽然并不庞大,但是突然跃出水面,带给林心的惊艳却更是激昂。

    林心看着小舟一艘艘上岸,然后傩者围着跳舞,歌唱,她与周围人群一般满脸灿烂笑容。

    这些穿着奇怪的人是不是拥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林心觉得看他们跳舞真的会使人快乐。

    小舟装上了龙头龙尾,摇身变为龙舟,傩者也渐渐退出了人群,看来现在是要比赛了。

    人们都在等待着参赛者们准备,林心转过身拉了一下昭公子的衣袖,开心地笑着。

    李当户看着这两人时不时地眉来眼去,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龙舟竞渡

    龙舟比赛开始了,林心觉得红色那艘最好看,一直叫红色的加油。周围人都转过来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林心赶快闭了嘴。

    整个比赛过程十分漫长,直到龙舟划到快看不见时,太阳已经十分热烈。

    反正龙舟也看不见了,三人便往别处去。

    路上林心兴奋地问昭公子:“那龙舟怎的从水中出来,好有意思!”

    昭公子也有些好奇,他问:“龙舟竞渡不是从吴越传来的?你竟然没见过?”

    林心被他一问就心虚,结结巴巴地说:“赛龙舟我当然见过,就是没见过还有这样的仪式。”

    林心想岔开话题,便问:“那我考考你,你知道为什么端午节要划龙舟吗?”

    昭公子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道:“仲夏时节,苍龙七宿高悬正南中天,飞龙在天,龙气旺盛,故而祭龙。”

    林心本来想糊弄他,结果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原来此时的端午不是祭奠屈原的,她只能悻悻然“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已是午间,三人决定去用昼食,刚坐下林心想起刚才李当户介绍自己陇西李氏,想到电视剧里经常提起,看来是大户人家了,便问他祖上是谁。

    昭公子即刻道:“你不是知道李广卫尉?当户便是卫尉之子。”

    林心突然觉得脑子嗡嗡响,眼睛呆呆看着昭公子,问:“李广的儿子?”

    她看向李当户,这是李广的儿子?

    林心上下打量了半天,一拍他肩膀道:“你混的很差诶!你爹那么出名,你连混个脸熟都没有!”

    李当户听完哈哈大笑,对昭公子问道:“世间怎么有这样的女子?”

    “我怎么样啦?”林心有些心虚地问着,刚才她一时激动,竟然拍了他肩膀。

    林心在心里提醒自己:“谨记!男女授受不亲啊!”

    吃饭时林心一直不停看李当户,林心和历史名人的儿子同框了,好兴奋,现在满心忐忑不安地想问李当户可不可以帮自己要签名。

    林心几次鼓起勇气想找他说这事,但是都尴尬地笑一笑又坐好,昭公子见她这样手足无措,有些不满地坐直了身子,将手拳成拳头,撑在桌上。

    刚好当户开始说起前段时间的事情,两人皆转头听他说话。

    “春时,我等跟随皇上狩猎,休息时,那韩嫣竟十分无礼,揽住皇上肩膀耳语,在外如此是何样子!”

    李当户往前探着身子,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压低音量,继续说:“以往我都忍了,那日实属气愤,当即将他拉拽开去,他平日仰仗皇上爱护而已,大家多有忍让,此时他还想要与我比划拳脚!我当即一掌劈下,一个扫腿,将他打得跑出许远!”

    当户越说越急,止不住地挥动了一下右手,仿佛恨不得现在再把韩嫣拉过来打一顿!

    林心立刻挪了挪,离他远点,不想被他攻击到。

    林心问道:“那皇上惩罚你了吗?”

    她想:“不是伴君如伴虎嘛,在皇上面前如此行为,肯定要被收拾。”

    当户坐直了身子,道:“皇上只觉有趣,还说我勇敢,并未有惩罚,还答应我,下次出征一定让我前往!”

    林心点点头,对汉武帝的好感加一,看来不是暴君嘛。

    “那你还不错啊,皇上赏识你。”林心对当户说着。

    当户继续说:“有何用,不如那韩嫣,装乖卖巧便哄得君上喜欢。”

    林心突然有了邪恶的想法,但是当户在这里又不好问,只能对昭公子笑了笑。

    昭公子从坐下开始便发现林心一直想与当户聊天,原就是带她来见当户的,可是此时竟然觉得有些后悔。

    林心联想到夏是知在定襄郡时候的态度,和这次回来见到自己是女孩子后迥然不同的态度,林心现在才算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不准林心接触昭公子了。

    在这里,不仅男女之间会传出绯闻,男男之间也会!

    时间很快过去,当户与他们不同路,所以先行离开了,他走以后林心才想起没有要签名呢!

    昭公子送林心回轵侯府,路上林心问他:“他住在哪里呀?不是说有钱人都住这边吗?”

    “他住在霸陵邑,自然要走得早些。”

    林心想了想,问:“那下次可以也叫他一起吗?”

    昭公子停下来看着林心,林心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不知他突然停下是什么意思。

    昭公子顿了顿问林心:“你想与他同行?”

    林心失望地对他说:“我还有些话没跟他讲呢!”

    昭公子提了口气刚要说话,又咽了下去,看着林心无辜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负着手侧身而立。

    林心不知他怎么不高兴了,探头轻轻喊他:“公子?”

    昭公子反而转过去多些,对一旁的再潼伸出手,再潼拿了两个盒子给他。

    他转过来看着林心,手指紧紧捏着两个木盒送到林心面前,林心刚要去接,他微微收回手,道:“想着你定然喜欢,所以带了些。”

    昭公子低了头,认真地看着林心,小声问道:“不知,可纳芹意否?”

    林心一把将盒子捧入手中,并没有看到昭公子询问的眼神,只是笑着说:“你说定然喜欢就喜欢吗?若是我说不喜欢呢?”

    昭公子惊诧万分地看着林心,林心将盒子打开,里面是艳红色的唇脂,比轵侯府的都漂亮,更明艳绯红。

    林心十分开心,抬头看他,但他似乎有些失望,他将头别过一旁,道:“现今话此,晚矣!”

    他早已认定两人心意相通,她竟然如此说,他心里有些慌乱,但是她现在若说要与他分道扬镳,他是坚决不会同意。

    因为这半年来,他在定襄郡日日夜夜都很想念这个毛手毛脚又大胆聪明的小女孩。

    林心将盒子合上举到胸口,很郑重地对他说:“谢谢公子,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昭公子转过头看着林心,他脸上的乌云散开,笑了笑,又收回笑容,可是嘴角止不住上扬着,旋即轻轻点了点头。

    林心见他居然也会有慌乱的时候,咬着唇低头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路旁傻笑,夕阳余晖洒下,昭公子身上亮晶晶的,林心身上红艳艳的,影子拉了老长。

第四十二章 端午安康

    走入位于轵侯府附近的坊门,林心已经找得到路了,她催促昭公子快些回家了。

    昭公子却说:“我送你进府再走,从轵侯府回去不过两刻。”

    林心惊喜地看着他,问道:“半个小时吗?那你回来住的时候可以常来看我吗?”

    昭公子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点点头,林心反而有些害羞起来了。

    到了轵侯府附近,林心坚持要看他先走,直到他消失在大街的尽头,林心才往轵侯府走去。

    之前自己没发现,这轵侯府的门楼这么高,楼梯这么长,门楼仿佛高耸入云,林心与可言慢慢地走到一旁,从角门进入了轵侯府。

    林心回到书房时天已经快黑了,她对梁舒闻说:“我早就回来了,实在是你家太大了,走了许久才到书房。”

    梁舒闻也不理她,自顾自喝酒,林心靠过去帮他斟酒,她见梁舒闻拿了个玉制的马克杯,很是稀奇。

    只是这马克杯的手柄很小,只能伸进一根指头,里面装了许多酒,再倒入旁边的漆制耳杯中。

    林心见这酒颜色黑漆漆的,想必就是雄黄酒了,她倒了两杯酒,便将这马克杯拿的远远的,然后坐到梁舒闻对面。

    她对梁舒闻说:“雄黄有毒的,我们稍微喝一点点应个景吧。”

    梁舒闻皱着眉抬起头,林心才发现他喝得脸通红,他好像是这体质,上次喝了酒也是脸通红。

    梁舒闻手一挥地对林心说:“把玉卮拿来。”

    林心见他似乎喝了很多酒,便对他说:“哎呀,你有心陪我过端午节,我很高兴啦,我家乡也不喝这个,我们就随便吃个晚餐好了。”

    梁舒闻起身要去拿酒,阿宽马上过来要帮忙,林心瞪了阿宽一眼。

    “我跟你说,我要喝多了会现出原形的,到时候给你吓坏了,别喝了哈!”

    林心不想和他废话,直接把酒递给阿宽。

    梁舒闻立起身来,但是阿宽已经把酒拿出去了,他只好两手撑着桌子,低着头。

    忽而,他伸出右手,握住林心的手,低着头,闭着眼,很郑重地说:“不要走。”

    林心靠上前用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对他说:“阿宽已经拿走了,别喝了。”

    梁舒闻一把将林心的手甩开。

    林心将刚才倒好的酒端起,对梁舒闻说:“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虽然你这么讨厌我,却还是给我一个这样好的生活坏境。”

    梁舒闻诧异地看着林心,她继续说:“这杯酒敬你,端午安康。”

    梁舒闻就这样看着林心,一动不动,林心放下耳杯,要来扶他,她问:“少主,你是不是喝醉了?”

    梁舒闻立刻自己坐下,不想让林心扶自己,他端了耳杯就要喝,林心拿了自己的耳杯抢着和他碰杯。

    梁舒闻瞪了她一眼,她笑笑说:“感情深,一口闷!。”

    林心一口饮尽,然后看着梁舒闻,道:“别让我失望呀。”

    梁舒闻也将酒一饮而尽,林心开心地探着身子来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你与我就是情深似海的兄弟了,为兄弟两肋插刀!”

    林心又回到座位上,开心地继续说:“为女人插兄弟两刀,哈哈哈哈哈。”

    林心开心地笑着,梁舒闻却不开心,看着林心今日这样好的心情,一定是出去玩得不亦乐乎。

    “你回房吧!”

    林心怀疑自己的耳朵,问:“什么?我还没用夕食呢!”

    “你回自己房间吃!”

    林心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说:“你喝醉了,那我叫阿宽进来照顾你吧。”

    林心回到房间,可言正好在吃饭,林心坐下与她一起吃了起来。

    她心想着:“梁舒闻真的有病,王子病!”

    不过想一想,人家可不是王子哦,人家是世袭的君侯,比一般的王子厉害多了。

    这么想着心里舒服多了。

    可言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问:“姑娘,你可是两百年前的人?”

    林心心虚地问:“怎么啦?”

    “现在哪儿还有‘公子’这么老土的称谓?”

    林心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看着可言:“我老土?我比你们新两千多年呢!”

    可言以为林心在与她开玩笑,笑着低头继续吃饭。

    晚上林心把昭公子送的唇脂拿出来看了又看,可言路过时看了一眼,对林心说:“这一般的唇脂没有这么鲜亮的颜色,这想必就是焉支了?”

    “胭脂?”林心看着手里的东西。

    盒子上的花纹很简单,一看就是定襄郡带回的东西,林心用手顺着上面的花纹一遍遍地抚摸。

    可言神秘地告诉林心:“这肯定是缴获来的!”

    林心听可言介绍了才知道,为了避免资敌,汉律规定不能与匈奴通商,所以被可言称为“焉支”的化妆品就更稀缺了。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昭公子不远万里给自己带回来的,这是他的心意。

    她把两盒焉支放进自己的红豆盒子里,让它们待在一起。

    ————

    因为昭辰齐回来,梁舒闻要求庄抒语对林心的要求更严了,林心现在每日早上陪梁舒闻看书,下午在庄抒语房中除了练习站、坐,还要学习各类待人接物的礼仪。

    林心最不明白的就是宴请礼仪。

    “左殽右胾,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脍炙处外,酰酱处内,葱渫处末,酒浆处右。”

    庄抒语给林心配的这位教习嬷嬷特别能说,但是教导得也特别仔细,每说一句就摊手示意食案上的菜,这每道菜啊都有固定放置的位置。

    简单说就是,有骨头的肉放左边,没有骨头的肉放右边,没有汤的菜放左边,汤肴酒水放右边。

    烤肉类的炙和生脍类的放得远一些,醋和肉酱放得近一些,葱姜放在醋和肉酱的左边。

    这脍是林心最怕的,生鱼片还差不多,这生肉也切了这样吃,想着都觉得吓人。

    入席时要仪容庄重,两手提起衣服的下缉一尺左右,高了不好看,低了跪下时容易踩到边。

    诸如此类的各种细小礼仪都有要求,林心一下午昏昏欲睡,嬷嬷还在认真讲着。

    “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

    “什么意思啊?”林心突然惊醒地问。

    “男女未有婚约前不可知对方姓名。”

    嬷嬷已经不会因为林心的问题惊讶了,只当她是一个儿童一般教育。

    “那应该怎么喊别人呢?”

    嬷嬷看着她,认真回答道:“叫称谓便可。”

    林心好像明白了,难怪这么久了,没有人问过她叫什么,她让他们叫自己的小名,但是他们也从来没叫过。

    这么想一想,昭部尉从来没有叫过自己,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男子在外走动,其实名字很容易被别人知道。

    这样想着她觉得有些失落,但是再一想,若是有了婚约他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了,这样看来,好神秘好浪漫哦。

    林心偷偷笑着,嬷嬷已经继续讲学了。

第四十三章 共习周髀

    如果客人比主人身份地位低,就要客气地说“不敢当此席位!”然后主人再客气回来。

    主人还要祭饭,主人会请客人一起祭,每道菜都祭一遍以后,菜便上齐了。

    尊者如果给客人布菜,客人要起身拜谢,然后吃掉。主人没吃完客人不能说自己吃饱了。

    陪尊者饮酒,为表示尊敬要离席伏地表示不敢,以此客气,而陪长者饮酒,若长者要为客人斟酒,应立即起身,走至放酒樽的地方拜谢,长者再客气地说不必这么客气,客人才可以回到座位喝酒。

    待用完餐,客人跪起身收拾面前用过的餐具交给一旁等候的侍者,这时主人起身让客人不必如此客气,客人再坐下。

    林心听得头大,吃顿饭而已,一直在客气来客气去的,还不如在家一个人吃饭舒服!

    诸如此类的要求又细又杂,林心漫不经心地听着发呆。

    几年后的她才知道这些礼仪是会杀人的利剑,那时候才知道自己小瞧了这堂课对自己的帮助。

    ————

    晚上林心没事,便去书房看看,她见梁舒闻也没看书,正闭目在揉眼睛,看着他似乎也挺累的,每日这样学习,也没个章法。

    林心走进去,对他说:“你回房让夫人给你揉嘛!增进一下夫妻感情。”

    林心时常劝梁舒闻回房陪庄抒语,但是只有那一次他回去了,后来还是一直住在书房。

    梁舒闻不接话,林心拿了案几上的香炉在手上把玩,开始说着自己的事情。

    “你说夫人整日给我布置那么多课程是为什么啊?她是不是特别喜欢当教导主任的感觉?你们赶紧把孩子接来吧,让她亲自教育,说不定她就没时间管我了!”

    梁舒闻看了一眼林心手里的香炉,上面画着各种简单的形状,但是只说明了一点,仙人所居之处。

    他指着几卷竹简对林心说:“明日欲习《周髀》,你拿了去看看,明早一同学习。”

    林心将竹简拿来翻了翻,全是小篆,很让她头大!

    她抱怨地说:“少主,我明日再学吧,今天都晚了,我又不考状元,用不着头悬梁锥刺股吧?”

    梁舒闻想着昭辰齐已经回来,这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他心烦地说:“你与夫人学了那么久,连如何称呼本君侯都还没学会?”

    林心立刻起身拜手,口呼:“主公!”

    梁舒闻拿了一卷竹简放到案几上,说:“这书晦涩难懂,不抓紧些,不知道有没有学完的机会!”

    这《周髀》还是孩童时梁舒闻便已熟读,只是他见林心时常说一些不与人同的话,他想看她对这“盖天”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见解来。

    林心见梁舒闻心情低落,便起身将竹简摊开假装认真地看起来。

    晦涩难懂的不是内容,而是字体,林心斜着身子,就着淡淡灯火,梁舒闻指着竹简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林心听。

    “圆出于方,方出于矩,矩出于九九八十一。故折矩,以为勾广三,股修四,径隅五。”

    林心一听,这不是勾三股四弦五吗?她问:“矩是什么啊?圆出于方,方出于矩是什么意思啊?后面这句明明是勾股定理呀!勾三股四弦五嘛!”

    林心自己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着,梁舒闻抬头看她,说:“这份书简十分难懂,你任何不明之处都可以提出来。”

    林心想了想,问:“少主,这是数学书吗?”

    梁舒闻看着她,问:“何为数学?此书所讲为人间‘变数’,原称为《盖天》,现今多叫它《周髀》,讲述星辰规律,四季更替,人便是要做到心中有数!”

    林心听得发呆,只是问他:“少主,什么是矩啊?”

    梁舒闻叫阿宽拿矩给林心,林心一见,快要崩溃了,是一个三角尺!

    无论你在什么年代,都逃不过可怕的数学课!

    “少主,这个我们还是别学了吧?”林心真心实意地求饶。

    梁舒闻接过矩,对她说:“虽难,亦不轻言放弃!”

    林心想可能他天天上文学课,已经极不耐烦了,想要换些新的,林心开始耍赖道:“那你现在去陪你夫人聊聊天,放松一下,明天早上我来给你授课!”

    梁舒闻把竹简往旁边拂开,冷哼一声。

    林心见他不信,着急地举着手说:“别的我可能不会,勾股定理我还是没问题的,我平日从不骗你,没必要为这样事情还骗你吧?”

    林心去拉他起来,说:“走吧,我陪你去外面走走,送你回房间!”

    外面凉风阵阵,两人走着也觉舒爽。

    林心道:“马上夏天了,好在这里夏天不是特别热,不然没有降温的工具,真的很难熬!”

    她想着去年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走着,那时候的迷茫和辛苦,已经离自己这么远了。

    梁舒闻负着手,慢慢地走着,问林心:“过几日辰齐要来府里,你对以后做何打算?”

    林心只听到昭公子过几日要来府里,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不早说!”

    这几日又有了盼头,林心现在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

    梁舒闻见她如此,便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心就在书房里等梁舒闻,毕竟当老师就要有当老师的样子,早上一定要早早地来检查学生有没有抄作业!

    等了许久梁舒闻才来,还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林心给他把水烧好,见他捶了捶肩膀,说:“你就该多动动!”

    梁舒闻一听林心这话,立刻反应强烈地呵斥她:“你一个在室姑娘,何以如此多话!”

    林心不明就里,反唇道:“我好心劝你多运动,和我是个姑娘有什么关系!一天就找事情骂我!”

    梁舒闻发现自己理解错了,只得立刻翻了竹简来看。

    林心拿了矩,开始给他讲解勾股定理,但是自己也讲得磕磕巴巴的,毕竟读书的时候也是死记硬背各类公式,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真正的含义。

    两人就这一个定理讲了一上午,还结合了《周髀》中的说法,一起研究了半天,直到庄抒语着人来找林心。

    梁舒闻基本明白了林心在说什么,反而是林心被绕进去了。

    “一个勾股定理都这么难,要是讲余弦,我感觉我是不行了!”

    林心不敢用阿拉伯数字,一直用中文的数字与梁舒闻写算术题,现在满脑子都是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别的什么都分不清楚了。

    梁舒闻十分喜欢听林心讲那些以前没有听过的内容和道理,很是开心,让侍者去回庄抒语,说下午林心留在这里。

    林心听了赶紧留下侍者,对梁舒闻说:“少主,我今日还要学习保养各类珠宝玉器呢!很重要的课程!我就不陪你了!”

    林心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拉了侍女就走。现在对比起来,林心更愿意听嬷嬷讲课。

第四十四章 大小六艺

    下午是庄抒语房中的管事小辛给林心授课,她对各类珠宝玉器都非常熟悉,先教了林心如何清点这些东西,然后记档,然后带林心看了库房。

    库房里琳琅满目的各类贵重物品,除了林心看不懂的青铜器和许多礼器,还有很多一箱一箱的金饼!

    这么多好东西存在里面,林心看了都眼红。

    学完这些已经晚了,小辛便叫了林心回房休息,这一天非常充实,林心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黑尽了,可言拿了吃的,又拿了竹简,说刚才梁舒闻叫人送来的,让林心看看,明天要学这个。

    林心真恨不得自己现在两眼一黑,晕过去算了!

    “平矩以正绳,偃矩以望高,覆矩以测深,卧矩以知远,环矩以为圆,合矩以为方,方属地,圆属天,天圆地方。”

    林心晚上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虽然是梁舒闻写成了隶字,但这文言文实在太难了,她将竹简一丢,打算明天就去忽悠他算了。

    第二日一早林心去了书房,见梁舒闻十分开心地拿着矩到处量。

    林心突然明白昨晚那竹简上写的东西了。

    其实就是一把直尺,各种角度地去丈量这个世界,只是最后那句天圆地方,林心不能苟同,但是她也不打算和他说这个事情,免得他又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梁舒闻其实自己就知道这段话的意思,他就是想听林心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说法,林心发现他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便给他讲了等腰三角形和等边三角形。

    梁舒闻听了又开心的拿着矩四处量着。

    这两日林心就用各种形状的初级几何知识忽悠他,梁舒闻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林心就比较不开心了,自己还记得的东西马上就要说完了,现在反而觉得每日下午的课程比较轻松一些。

    林心现在终于明白,“学好数理化,走遍世界都不怕”这句真理的含义了。

    从古至今,数学都是躲不过去的坎!

    ————

    这一日不用上课,因为昭公子来了,林心早上起来整理了半天自己的妆,可言在一旁与林心闲聊。

    可言这个人讲话非常直接,她直接问林心,是不是夫人养了准备送给哪个大户人家的。

    林心只觉好笑。

    林心站在门楼里等着昭公子,他说会来用昼食,林心便用了朝食就来等。

    昭公子到了,见林心又在这里等着,说:“下次不用来这里等候。”

    林心点点头,下次真不能这么等了,在房间里还没觉得那么着急,站在门口,真是感觉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希望他出现,而每一秒都会失望。

    用餐时林心仔细观察了昭公子与梁舒闻二人,二人云淡风轻地就完成了各类你来我往的客气,虽然没有嬷嬷说的那么复杂。

    平日里,林心自己坐下就开始吃,可是现在发现,昭公子会等梁舒闻先动筷子,梁舒闻会时不时照顾昭公子的用餐情况,两人吃完后剩下的菜还很整齐,不像林心总是喜欢用筷子翻动桌上的菜。

    差距啊,这就是差距,林心觉得自己真的很粗糙,反而比他们像糙汉子。

    不敢相信平日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的野蛮人。

    下午林心陪坐一旁听他们俩聊天,讲了最近政策,但是林心脑子里还全是各种三角形、正方形,林心都害怕自己要是说话,可能会脱口而出等腰直角三角形面积公式。

    昭公子看出林心有些心不在焉,对梁舒闻说:“廿三便是夏至,君侯是否一同前往太乙山避暑?”

    林心听说出去玩,立刻就来了精神,正要答应,梁舒闻却拒绝了。

    林心立刻对昭公子说道:“他不去我去!他就想一天在家看书!累死了!”

    梁舒闻却说林心一个姑娘家,不能单独与他人出游过夜,林心嘟着嘴不说话。

    昭公子提出林心来了许久,还没有机会去长安看看,问她可想去长安。

    林心当然想啦,不等梁舒闻拒绝,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并表示自己十分想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笑,昭公子对她点点头,林心对他扬了扬下巴,十分满意。

    昭公子走后林心便回了房间休息。

    想放假,想每日睡到自然醒。

    可是现在寄人篱下,就算作是陪读书僮,每月才好意思拿些工钱,每日看人脸色看人安排,突然觉得还是以前读书时候好,只要学习就好了,学不好最多挨骂,但是不用担心下个月没饭吃。

    想着想着,林心想到早上可言说的话,林心每日都想不通,庄抒语整日给林心学那么多,打扮得也算漂亮是为什么,现在想着,难道真的是打算养大了送人的吗?

    这古代世界,不就是家里丫鬟随便就拿去送人的嘛。

    林心联想到庄抒语时常爱参加许多宴会,结交许多有权势的夫人,想来觉得这事儿她还真干得出来。

    林心这么想着,越想越害怕,看来找工作的事情要尽快提上日程。

    可是第二天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毕竟在她心里,没有送活物给别人的想法,所以这种恐惧也并没有真的进到心里去。

    但是她拒绝再与梁舒闻学习《周髀》,而是拉着梁舒闻活动筋骨,教他打了一套少年哈哈拳,梁舒闻一个回合下来就觉得很累了。

    林心问他:“不是说什么君子六艺吗?这么多艺里面就没一个是叫你们锻炼身体的?”

    “礼、乐、射、御、书、数,我只有礼和书比较得心应手,我自幼便对射、御不太精通。”

    林心也不知道这六样是什么内容,问他:“那我平时也是学的这些吗?”

    “你现下主要学习待人接物,以及内府的一些大小事宜,虽未学诗、书,但平日伴读,你也总能明白其中真意。”

    梁舒闻顿了顿,看着林心说:“我七岁启蒙,习小六艺,十五治学,习大六艺,至今十五年,活得与你也并无二致!”

    林心以为又要挨骂了,立刻想要还嘴,却听梁舒闻继续道:“你除了时常讲古怪之语外,委实聪明,我并非每日要责你,你也应回想自己是否过于与众不同!”

    林心嘀嘀咕咕自言自语道:“你二十二了才读了十五年书,姐姐我虚岁二十,也读了十五年的书了呢!”

    林心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大家不一样,所以也不接他话。

    中午时,林心收到了昭公子派人送来的请简,邀请她夏至后一同前往长安城。

    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了嘛,今日怎么还送请简来,只是出去玩两天,居然还这么正式。

    “少主,礼是指《礼记》吗?”

    林心觉得自己活得像个野人,打算好好学习礼仪。

    “哪有什么礼记,你不是前几日在学《曲礼》?怎么至今还不知自己在学什么?”

    梁舒闻可能想不到林心整日下午都在放羊。但是现在,她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第四十五章 长治久安

    林心日日在嬷嬷手里苦学各类礼仪,直到夏至这日晚间,林心才到书房走走。

    她见梁舒闻还在看书,便坐在他对面与他闲聊。

    “听说你们早上又祭祀去了,二十四个节气都要祭祀个遍吗?有什么好祭的啊?”

    梁舒闻说:“所以让你一同学数,你又不愿,这简中已经告诉我们为何。”

    梁舒闻还卖起了关子,林心不屑地说:“不就是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北半球的白昼时间最长嘛!”

    梁舒闻听完又要找林心讲课,林心不想越说越多,故而不理他了,此时梁舒闻把书简统统翻开,好像在找东西。

    林心看着他开心的表情,觉得他真的很适合做学究。

    终于翻到了,梁舒闻指着上面的字念:“夏至,昼极长,日出寅而入戌,阳照九不覆三。与你说法一致!”

    梁舒闻又指着下面的内容继续念道:“春分之日夜分,以至秋分之日夜分,极下常有日光。秋分之日夜分,以至春分之日夜分,极下常无日光。”

    林心听得不是很明白,问:“极昼和极夜?”

    “是了!你见过?”梁舒闻十分兴奋地问林心。

    “我没见过,就是一种自然现象嘛,不是小时候都学的嘛。”

    梁舒闻听了点点头,说:“幼时学《周髀》并不能懂,就如这极昼,便不敢想象。”

    “有什么不能想象的,我们现在这里和濮阳也一样有时差的呀,日升日落也不是同时看到。”

    “你看这里。”梁舒闻又指了另一卷书:“冬至之日去夏至十一万九千里,万物尽死,是以知极下不生万物。夏至之日去北极十一万九千里,北极左右,夏有不释之冰。”

    林心一把将竹简夺过,问道:“这不就是南北极吗?谁说古人什么都不懂!”

    “你觉得确有此地?”

    “当然有了!”林心看着梁舒闻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十分开心,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

    她问:“这书上有说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球吗?”

    梁舒闻的脸从开心变为了懵圈,林心也一下闭了嘴,要是他觉得自己是妖怪怎么办!

    “可是简中说‘天圆地方’。”梁舒闻自己小声地说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林心赶紧溜走,此地不宜久留了!

    第二日林心整日跟着嬷嬷学习礼仪,嬷嬷去哪儿她去哪儿,晚上早早就回房间睡觉了,明后两日要约会,这才是重中之重!

    林心睡前看了看日历上的红豆串,开心地笑笑,约会前的心情,真是太甜了。

    一早林心起床梳洗打扮,可言也很开心,能出门玩,谁不愿意呀!

    侍从来叫林心时,她俩还在吃朝食,可言要赶紧吃完,林心一拍她的手,道:“傻丫头!我们要去长安!长安还能少得了早饭吗?”

    两个人赶到角门,外面已经等了一辆马车,但是与林心以前坐的马车不同,之前坐的马车上有一把大伞,这辆马车是带一个棚子,坐在里面不用再挺得直直的了吧!

    林心跑过去看马车,昭公子已经在旁边等她。

    “早啊昭公子。”林心对他展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可言却在后面低声喊她:“姑娘。”

    林心回头看到可言还行着礼,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心得行礼都忘记了,赶快行了礼,昭公子倒是脸带坏笑地看着林心。

    林心嘟着嘴问:“这马车是给我们准备的吗?”

    “我见你觉得坐车太累,所以准备了辎车。”

    这辎车确实舒服很多,虽然要保持坐姿,但是不用那么注重仪态,稍微放松一下也无妨。

    刚过了一座桥,昭公子骑马从旁边探出一点头来,说:“前方便是长安城了。”

    林心拨开前面的帷幔,从中看过去,面前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马儿成群结队地奔跑,远处是一座城池。

    仿佛云端的城市,耸立在天边,太阳已经升起,雾气蒸腾下群马奔驰,这就是长安城了。

    渐渐靠近,地上也变为石板路,高大的城墙近在眼前,城墙有三层楼那么高,至少十米左右,城楼更是拔地参天,林心抬头已经看不见城楼最上面。

    想必上面真的有拿着长枪的兵士在巡逻吧。

    这座看不真切的城池,就是长安。

    城门有三个门洞,一眼望去,城中已经人头攒动,中间的门洞比两边的更大更高,却没人走,人们都在两边的门洞排着队往里走。

    阳光从门洞上半部分射下来,人群熙熙攘攘。

    林心探出头对昭公子笑笑,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她坐回车内,一直看着可言发呆,不敢相信这里是两千多年前的长安,阳光那么好,洒在外间每个人身上,他们和未来的人没有一点区别。

    进入城门,林心见路边有卖早点的,赶紧要下来吃东西。

    昭公子也已经从马上下来,正等着林心从马车上挪下来,上上下下穿着裙子,还要注意仪态。

    “穿裙子好累哦!”

    昭公子笑着不说话,林心看着他身上发出淡淡的光,真想拉了可言来问问,她看到的昭公子也是这样亮晶晶的吗?

    他们从北边的横城门进入长安城,此时刚进来不远,周围全是进城来的百姓,时常还有马车经过。

    周围虽然那么多来去的百姓,但是人们都不会拥挤推搡,甚至连身上的工具都不会挤到旁边人。

    人们低声说着话,初生的太阳映照在大街上,早点铺的食物散发着淡淡的雾气和清香,林心转身看着昭公子笑着。

    昭公子说进去不远便是西市,那附近会有很多朝食铺子,让林心去前面吃。

    林心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走着,这里人群拥挤,他们一点点往前走着。

    这时候她发现旁边还有一条路,就是刚才中间城门对着的大道,比他们走的道宽不少,林心凑上前去想看看为什么大家都不走中间。

    昭公子也立刻跟上她,林心走过去发现脚下的两路之间有一条排水沟,中间的道路十分宽敞,看着似乎是一条至少有二十多米的石板路,。

    “这是‘御道’,不可横绝踏上。”

    林心不明所以地看着说话的昭公子傻笑,昭公子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人群渐渐从小巷里四散离去,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拥挤了。

    两人并肩而行,林心十分好奇地东张西望,前面右手边有一条小巷子,巷子正处在阳光下,林心看见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似乎在玩弹子。

    一个小孩子兴许是输了,一把将弹子全弄散,林心看了哈哈笑起来。

    昭公子见她看着巷子里,也转过去看,正好看见那几个小孩子光着屁股往巷子里跑。

    两人对视一笑,林心跑上两步赶在昭公子的前面走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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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入了敌对阵营?不仅加入了,敌方阵营声望值还高达十万!一直在反魔王道路上的我,有点尴尬。
本书又名《圣父男主竟是个白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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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小白——林心,一不小心来到了两千年前的世界。
这个盛世王朝,一派欣欣向荣,叛逆少女林心如何在这个与自己三观不同的世界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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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本人发言:“刘彘彘,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每次你出手我都中箭?”
汉武帝本人发言:“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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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又名——《从心传》
看林怂怂如何苟成长安第一大酒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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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我想卖酒,赚小钱钱~”
昭辰齐:“货殖乃末业,若为游食之民,则投机钻营,不劳而获。”
林心:“我亲手酿的‘秋露白’,再来一杯?”
昭辰齐:“再来一杯。”结绳知密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结绳知密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结绳知密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