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次躲避
从峡谷回来,昭部尉又和夏是知忙去了,林心在屋子里像只蝴蝶一样,东走走,西看看,嘴里哼着歌。
梁舒闻一直看着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
林心今日心情十分好,但是还是被他看烦了,现在飞到梁舒闻面前,板着脸,问:“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梁舒闻又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林心,才缓缓说道:“我在看能不能看出你是女儿身。”
“然后呢?”
梁舒闻用右手肘撑着案几上,手掌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说:“我觉得,看不出来!”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的结论,看不出来?你就想笑我不像个女生,是吗?”
林心以为他在嘲笑自己,所以有些生气。
梁舒闻一听,两手抓住案几边,郑重地说:“我没有!”
她的好心情被打碎,不想理他了。
————
自从前几日林心生梁舒闻的气,这几日都不太和他说话。
林心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以前自己也算是青春活力的小姑娘,偏偏现在换了副竹竿身材,还和周围人都格格不入。
“不知道昭公子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子,一定很漂亮,她可能还很聪明,很能干,反正比我强!”
林心一个人坐在廊边,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她心想:昭公子上次回去见她,肯定很舍不得走,说不定他们还牵了小手....
她想到昭部尉挺拔的身姿,他手中紧握着别人的双手,那双手的主人曲线玲珑,他们那么登对。
她从廊上站起来,恨恨地对自己说:“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轮不到你个妖精在这里吃醋!”
“怎么一直闷闷不乐?”昭部尉站在一旁问她。
林心这才发现旁边站了人,手足无措地问道:“公子,你来很久了吗?”
昭部尉答道:“我刚进来,见你在这里愁眉不展,可是有烦心事?”
她直愣愣看着他,回道:“没有,没有烦心事。”
昭部尉看了看她,问道:“我马上要去一趟暖泉也,那里今日有市,现在应该还没有散,你可要去购置些东西?”
林心激动地问:“我可以吗?”
他看着林心的眼睛,说:“你自己愿意就可以。”
出门的诱惑实在太大,林心不假思索地就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来到了市场,这里都卖一些她用不上的玩意,但是一切都很新奇,她紧紧跟在昭部尉的身后,人多时便拉住他袖子的一角。
林心不时地四处张望,但是现在她已经学乖了,再不能大呼小叫的,让别人发现异常。
昭部尉转过来对身后的林心说:“可有什么喜欢的?”
她摇摇头,又对他笑笑,说:“能出来就很开心了。”
昭部尉带着林心四处逛了许久,一直由着她散发好奇心。
此时林心开始纳闷他怎么还不去办事,便问道:“公子,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昭部尉想了想道:“那我先送你回府。”
“好。”
但是他们并没有往回走,她跟着他又往前走了不远,在一个小店门口,昭部尉对她说:“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带些回去。”
店门口的字她不认识,但是一掀开帘子,店里的东西就太认得了,全是蜜饯!
林心回过头对昭部尉报以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如同走进糖果屋的小女孩,此刻只觉得自己被甜蜜包围着。
选了好几样,她有些难以割舍,但是多了又拿不走,真是难以抉择。
正在思考的时候,她偷偷看外面站着等她的那个人,门口的帘子半掩着,他就这样立在门外。
身材匀称,背脊挺直,左手握在剑上十分气派。
“长身鹤立,就是这样吧?”她对自己说。
等买好了,她说会叫梁舒闻把钱给他,他也没有说话。
晚上林心看着买回来的蜜饯一个人傻笑,梁舒闻打断了她,问:“我可同意你今日出门?”
林心有些委屈地说:“昭部尉同意了。”
梁舒闻不说话,就是看着林心,她被他这样一直看着,觉得心里很乱,好像做坏事被抓住了一样。
晚上她想到那包蜜饯,又想到他的未婚妻,想到自己每次见他都小鹿乱撞的心。
“不可以!我命令你不可以!”林心在心里给自己下指令。
第二日林心又开始躲着昭部尉,之前还偶尔会遇到,她这次干脆躲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去。
十三十四这两日,昭部尉一直都在大厅里,送木简的人和办事的属吏来了一拨又一拨,她就一直都没有出房间。
林心悄悄看了大厅一眼,又转头问阿宽:“昭部尉不是有专门的办公室吗?他怎么这两天都在家里办公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你去看看?”
“没听说呀。”阿宽直愣地回答,又转过头对梁舒闻道:“少主,你可见昭部尉生病了?”
梁舒闻放下手中的竹简,想了想,慢悠悠地说:“兴许是病了。”
她很是不满地对他们说:“主仆俩打什么哑谜。”
十五日一大早,天没有亮她就起来了,因为要躲开昭部尉,这几日她都是很早很早就起来把地板擦了,这样一整天都不用出现在外面。
正当她擦到大厅门口时,门忽然开了。
她抬头正好看见站在门边的昭部尉,他一言不发,因为天太黑,又只一盏灯,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整个人高大威猛,不太好惹的样子。
林心站起身,问:“公子,是我吵醒你了吗?”
她见他黑着脸,似乎起床气还没消,赶紧给他赔不是。
“对不起啊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现在不弄了,你再去休息会儿吧。”
昭部尉见林心委屈巴巴地给自己道歉的样子,几天来的心烦意乱瞬时转化为怜惜之情。
这一日,昭部尉没有在院子里办公,后面的日子也都没有在院子里办公了。
甚至,昭部尉刚回到院子不多时,夏是知就会来把他喊走。
直到十九日晚间,梁舒闻与林心刚坐下要吃饭,昭部尉回来了。
梁舒闻说道:“正来得是时候,那便一起吃吧。”
林心刚要起身去准备,昭部尉开口道:“阿宽,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份夕食。”
阿宽领了命便出去了。
林心现在也找不到理由说不吃,只能陪坐在一旁,但是阿宽还没准备好,夏是知就来了。
夏是知进了院中见昭部尉在梁舒闻的房间,立刻进来就拉着昭部尉要回去继续商量军务。
昭部尉对夏是知说:“是知,这些事你与为印商量好就行了。”
夏是知还是坚持让昭部尉一同商议。
昭部尉也不解,问道:“以往这些事都是你与为印商量,近日总是事无巨细都要我决定,这是为何?”
夏是知擦擦手心,道:“这不是年底了,想做得好些,过个好年嘛。”
林心心里直吐槽:这才九月,就说年底,你这个年拜得也太早了吧!
第十七章 袒露心声
那晚,最后昭部尉也没有与梁舒闻一起用餐,夏是知一副生拉硬拽都要把昭部尉带走的样子,最后昭部尉与夏是知一同在大厅用的晚餐。
第二日一早,昭部尉出差了。
林心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不敢问,也不敢提起他,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别人看穿。
他一连出差三天,她觉得时间真是很难熬,正厅里这两日没人住,变成了一个又大又黑的屋子。
林心都不敢往里看,平日里他也总不在,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第四日,林心在屋门口坐着,大门有人跨进,她一下站起来,是亲兵杨季第。
杨季第笑着和林心打招呼,道:“小木,这几日无聊嘛,府里就剩军司马一人。”
林心双手交叉揣在怀里,漫不经心地回他:“只要军司马不一直教训我,日子也算能过得下去。”
“你也不要总是呆在这个院子里,外面院子里那么多兄弟,你去和他们一起,练练身体,就不无聊了!你看你那小身板儿。”
杨季第说着就把手里东西往正厅里送去。
他走时对林心说:“前几日部尉不在,外面可多公务要处理了,今日大伙都忙着呢。”
又走到她旁边悄悄说:“你叫轵侯就别等了,今日肯定是忙得见不着!”
林心满不在乎地对他扬了扬下巴。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几日都不见他了,终于回来了也见不上。
晚上她睡得不踏实,第二日早上林心早早起来留意大厅的动向。
五更天,房里亮灯了。
“四五点就起来了,这么早!”她默默算着时间。
她忍不住吐槽,道:“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不会是起来办公吧,这也太工作狂魔了。”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小木姑娘,你在干什么呢?”
林心差点被阿宽吓死了!
她咬着牙,小声地喊:“阿宽!干嘛吓人啊!”
“我怕吵醒少主嘛,你起那么早干嘛,平时你不都挺能睡的?”
林心问:“那你起那么早干嘛?”
阿宽轻松回答:“我每日都这个时辰起来呀。”
也是,林心每日起来阿宽都已经起了,偶尔她早起,阿宽也是紧跟其后。
她凑近些问阿宽:“那你知道昭部尉平日都这么早起来吗?”
阿宽想了想,道:“基本每日都这个时辰起,好像是整理军务,毕竟事情多嘛。”
阿宽不以为然,林心听了却不是滋味,人家每日辛苦认真工作,自己还在这里混吃等死。
他那么优秀,自己下辈子都高攀不上。
早上她一直严密观察着大厅动向,现在亲兵来送东西,开门了,昭部尉好像在看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朝食送进去了,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样的早餐。
天亮了,梁舒闻也起床了,阿宽正在伺候他少主梳洗。
林心去把梁舒闻的床铺收拾好,就这么一点时间,正厅已经熄了灯,开着门。
“难道他已经走了?”她心里琢磨着。
林心走到大厅门口,悄悄伸头往昭部尉座位上看,座位上没人,难道他真的已经走了。
她刚才提着的心现在放下了,没见到人,正和了她的意,可是没见到人,又觉得很失落。
此时,昭部尉手里抱着几卷竹简,从侧厅的阴影里走出来。
林心一见是他,扭头就要走,昭部尉立刻着急问道:“为何要躲开!”
林心转身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没,我没躲啊。”
昭部尉看着低着头一直扯衣角的林心,深深叹了口气,最后说:“你去吧。”
她点点头行了礼,头也不敢抬地跑掉了。
昭部尉走到案几旁,单膝跪地,把竹简重重放到案几上,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正在思考什么。
而后他又摇摇头。
此时夏是知来了,昭部尉站起身,与夏是知说:“这几日忙完,大家可以放松一下了。”
————
下午,天上下起了小雪,林心是南方人,还没见过下雪,烦恼忧愁已经全抛一边。
在院子里站了好久,她问阿宽:“我头上有很多雪吗?”
阿宽回答:“一点点吧。”
林心真想旋转跳跃,但是随时会有人进来院中,自己不能表现出小女生的样子。
阿宽问:“小木,你都在院中小半个时辰了,难道不无聊?”
林心两首伸向前接着雪,大声问:“下雪啊阿宽,你不开心吗?”
阿宽回答:“想起小时候在长安,每年都会下大雪,每天早上都要大早起来扫。”
林心有些疑惑,长安每年都下雪吗?
她在那里读书,也是第一年在那里过冬天,没有遇上下雪。
不过话说来,她发现现在的天气确实没有后来那么热,夏天的时候穿着那么长的衣服裙子,若是换了21世纪,分分钟中暑倒地。
不过这种自然的东西谁说的清楚呢,不是说明朝的时候就处于小冰河时期,天气比后来就冷很多嘛。
刚才一直没出来的梁舒闻现在站在门口看天,又看看林心。她以为他是责怪自己少见多怪,也跟着进了房间。
晚间,昭部尉回来了,梁舒闻要到大厅中去,平日他自己就去了,今天非要林心陪同。
她原是不想见到昭部尉,但是梁舒闻非要她一起,只能跟上了。
到了大厅,昭部尉和几个下属还在商量事情,好像是关于防务,说什么年节什么的。
梁舒闻让林心坐到一边去,她只能躲在一旁默默吐槽:才九月底就响应春节吗?这战备也太紧张了吧!
听他们说的,林心了解到这些都是各个村县的领头人,称为大啬夫,因为他们是把一天的事情忙完才过来的,所以只能这么晚才到昭部尉的住所来商讨。
等他们讨论完,林心都快睡着了,夏是知领着各地的大啬夫离开。
梁舒闻才指着外间对昭部尉说:“今日下雪,我家这个家僮第一次见。”
昭部尉看看昏昏欲睡的林心,又看着梁舒闻。
梁舒闻继续说道:“辰齐,我记得令堂也是濮阳人,不知濮阳冬日,是否下雪?”
林心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二人望着自己。
第十八章 昭部尉的未婚妻
林心一下惊醒,脑子里不停运作,接下来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刻了!
只听昭部尉道:“从未与家母谈论过家乡之事,并不得知。”
林心见状心想不行,这次若是不打消他们的念头,试探不会只此一次。
“扑通”。
林心重重跪在地上,她往前跪走几步到梁舒闻面前,正色道:“君侯如果不肯留我,随便君侯怎么处置,但是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希望君侯明鉴!”
她说完立刻伏在地上,但她竖着耳朵听着二人全然没有反应,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坐在面前。
她打算演全套。
没过一会儿,地上伏着的人便开始哭了起来。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才跟着君侯的,真的是因为自己没有家人朋友,无路可走。”
林心说着说着突然坐了起来,毕竟这个哭是哭给梁舒闻看的。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顺便瞥了一眼梁舒闻,感觉他有点不知所措了,很好。
“我也不知道我家乡在哪里,我被人卖到濮阳......”
她眼神划过时,对上了昭部尉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林心觉得十分委屈,她好希望有人能抱抱自己,说:“别怕,有我。”
“所以我才说那里是我的家乡……”
她哭着一边说一边擦泪,可是眼泪却不止,满脸是泪。
“我是因为听说要把我卖到不好的地方去……我当时想着…死了算了……所以跳到河里。”
林心哭得太伤心,呜呜咽咽地已经说不太清楚了,可是现在她也不是为了辩解,全然是因为委屈,因为难过。
“是因为轵侯…救了我……我只是想有个吃饭的地方……”
她现在像个小孩一样张着嘴,朝着天,哇哇大哭。
对面两个男子吓得面面相觑。
半晌后,梁舒闻坐到她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
林心一把甩开,只顾自己哭,实在憋的太久,心里的难过、委屈和害怕这一刻再也不想躲避。
昭部尉跪坐在她面前,捏着拳头,也没说话,看着她的眼泪将衣襟都打湿了。
梁舒闻看到昭部尉脸上的表情,又看看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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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林心哭了许久,直哭到打着嗝说不出话来。
阿宽只听见她在大厅里嚎啕大哭,又不得令不敢擅自进去,担心坏了。
见她回到房间,阿宽赶紧来安慰她,可是又不知是为何事,只能在一旁着急,给她倒水,递水果。
林心什么都不想要,哭得太累,肚子都哭疼了。
梁舒闻还在大厅里,与昭部尉两人相顾无言。
干坐了半晌,梁舒闻对昭部尉尴尬地说:“我这侍从太不懂规矩,以后我多管教管教就是了。”
她刚才那样,可把梁舒闻吓坏了,回了房间,阿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林心现在还抽抽嗒嗒的,可是已经没有刚才那股委屈劲儿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哭得那样,指不定是太丑了,把昭公子都给吓得一句话没说。
她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内心咆哮:“啊~太丢人了~”
第二日林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梁舒闻和阿宽都不在院中,林心自己去厨房拿了吃的,坐在房门口一边吃一边看雪。
今日看到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但是她已经不兴奋了,因为早起发现自己眼睛肿得厉害。
“算了,今天还能比昨天丑吗?”
林心自问自答道:“不能!”
早餐后,林心遇到了今天见的第一个人,杨季第。
昭部尉的这些亲兵,她最喜欢杨季第,他话最多,最爱聊天,她现在心情犹如死灰,急需他带来的各种八卦新闻。
杨季第坐下来聊了几句,直说现在年底事多,要走了。
林心着实无聊,拉着他便说:“那你给我讲个够劲爆的事,我就准你走!”
“什么是劲爆?”
“就是匪夷所思,或者惊世骇俗,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季第想了想,凑过来悄悄对她说:“我有一事,从未与人说起。”
她见他如此神秘,即刻凑过耳朵去。
“我跟着我们部都尉两年多了,他从一个掌管几千人的军侯到现在的北部都尉。”
杨季第看着林心,肯定地点点头。
她一听这话,心想这杨季第又要开始吹昭部尉的彩虹屁了,他是昭部尉头号迷弟,时常都是一副对昭部尉啧啧称奇的样子。
林心有些不想听了,杨季第再靠近一些,说:“这两年,在这定襄郡,标致的姑娘不少,我们部都尉。”
杨季第说到这里,光是摆摆手,也不往下说。
林心着急又好奇地问:“他怎么?”
杨季第表情严肃,说:“部都尉从来都不多看一眼!”
林心听了心里反而有些失落,道:“他一定特别喜欢他未婚妻!”
杨季第终于找到一个倾诉的人,打开了这个话匣子,他接着说:“你就说武城那个黄吏,提了多少次他家姑娘。”
林心着急地说:“昭部尉有未婚妻呀!你们还给他介绍对象!”
“哪有什么未婚妻?”杨季第倒有些懵。
“就是他濮阳的未婚妻呀!”
林心有些着急,在她的想象中,昭公子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他的未婚妻明媚皓齿,亭亭玉立。
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
杨季第苦笑笑,说:“你说那个姑娘啊!早死了!”
林心有些不相信,问:“死了?”
杨季第点点头,答:“啊!死了!就死在云中郡,离这儿不远!”
林心微张着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嗑的第一对cp,就这么惨烈地be了?林心咽了咽嗓子,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她呆呆地说:“那昭部尉一定很伤心!”
“伤心是一定的,那姑娘一家都死在云中了,老夫人为这事打击很大,没两年,部都尉的舅父郁郁寡欢,也去了。”
杨季第真是性情中人,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所以部都尉才来投军的!”
林心听了非常伤心,觉得肚子有点难受,好像肠子都要绞在一起,说:“他未婚妻死了,他一定是很难过很难过。”
杨季第也缓和了一下情绪,道:“哪是什么未婚妻,都没问名纳彩,还是孩童时候父母的玩笑话,可惜那姑娘,去时才值髫年。”
林心看着外间的雪,道:“这事对他一定触动很大,所以他才会来这里。”
“所以啊!”杨季第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他就有了龙阳之好!”
第十九章 准备朝食
“龙阳君?”林心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杨季第还对着林心点了点头,似乎很有信心。
“鬼扯!”林心不想听他说这个,赶紧对他说:“你还不去忙!”
杨季第还想说服林心,他继续说:“不然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就从来一点不动心?”
林心被这个逻辑绕进去了,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动心?”
杨季第刚要说什么,又打量了瘦弱的林心几眼:“我跟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屁娃娃说不清楚!”
午间,林心躲在房间里,用热水把眼睛敷了又敷,总算没有那么肿了。
下午,梁舒闻和阿宽回来了,买了非常多的东西,特别是各类吃的,大部分阿宽都拿去厨房了。
剩下的食物都是给林心的,还有两身新衣服。
林心摸了摸新衣服,又看着旁边包好的蜜饯和肉脯,难道是在跟自己示好?
“少主。”林心轻轻喊了一声,想试探一下。
梁舒闻继续看着书,有些尴尬地对林心说:“果脯是阿宽非要让我买给你的。”
想了想又继续说:“过几日新年了,衣服正好穿,以后别觉得自己没有家了。但是谨记,丧期完才能食肉脯。”
林心只是浅浅地说:“谢谢。”
这一切和他们都没关系,反而自己昨天大哭一场把他们吓坏了,林心也正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
听到这句谢谢,梁舒闻有些坐不住了。
转过来对林心说:“我不是故意疑心你,我承认一直对你有疑,昨日也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
林心看着他,知道他很真诚与自己解释,也知道他是金枝玉叶的君侯,不可能要他给自己道歉,但是心里还是很伤心很失落。
这种无力感一直围绕自己。
晚间林心梳洗完回到房间,见昭部尉也在,想到昨日自己那样,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她悄悄地坐在角落里不出声,想起早间杨季第说的事,林心偷偷打量昭部尉。
林心在心里想:这算不算铁汉柔情?平日里严肃冰冷的人心里其实有一个故事。
只听他说:“我还有些公务去处理,就不打扰了。”
林心着急地问:“那么晚了还处理公务,每天这么忙,身体哪能受得了,早些休息才能再接再厉!”
昭部尉没想到她这么说,愣了一下,答应她道:“诺。”
阿宽已经教了林心许多次了,“唯”和“诺”代表了应答,唯比诺更恭敬一些,所以他们作为侍从应该回答“唯”,而昭部尉说“诺”,就代表他答应了。
他走到门口又转头看着油灯,说:“年尾确实繁忙,等过了年会轻松许多。”
人人都说现在年底了,林心实在觉得奇怪,但是自己要是问,会不会显得更奇怪?
算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心就起了床,她在厨房里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除了跟王大娘学了烧火,其他一概不会。
她打算先试试手,煎个蛋。
打个蛋,放点盐,没有葱,算了,也没有别的调料,算了。
“啬夫,油在哪里啊?”林心问厨啬夫。
厨啬夫就是主管北部都尉府和附近传舍的炊事长,因为梁舒闻的到来,昭部尉特地调来北部都尉府给他们做饭吃的。
厨啬夫想了想,问:“小兄弟要做什么用?我去切点肉来给你可行?”
林心不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是想要一点菜油。”
厨啬夫也很疑惑地说:“我没听过,小兄弟若是要油,我切点肉来给你煎。”
见林心也没明白,啬夫赶紧切了一点肥肉丢进锅里,没一会儿,肥肉变得干瘪,锅里却有了油。
林心见了觉得好神奇,笑着说:“这么有意思,怎么就有油了!”
啬夫继续去做着自己的事,一边说:“小兄弟不惯进这样地方,自然不懂,平日里可不敢这么弄,这肉多精贵啊!”
林心笑笑,道:“肉多贵啊,他们那么有钱,还能吃不起肉吗?”
啬夫一边切菜一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部都尉手底下这么多人呢!”
林心听啬夫讲到部都尉,赶紧靠过去,帮他洗着一旁的菜。
啬夫继续说:“这边关苦寒,没有耕田,肉哪能是说吃就吃的!”
“平日里这个小厨房都是不开的,部都尉都在外面和兵士一同吃。”
啬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林心煎了一个鸡蛋,啬夫见了,直说:“还是你们好出生的会享受!”
林心笑笑不说话,这里确实与邯郸相差太多了。
她煎了两个蛋,又用粟粉调了蛋,煎了两块饼。
厨啬夫见了露出羡慕的眼神,频频点头称赞:“你们可真会吃啊,这么就用了三个鸡蛋,切了一大块肉熬了油,还是你们好啊!”
林心想起以前,早上妈妈煎了蛋,煮了牛奶,自己嫌弃得看不上,没想到,这样一个煎蛋,也叫别人羡慕。
阿宽也来了,见林心在厨房里,问:“你这么早就饿了啊?”
“我来给昭部尉和少主做朝食的。”
阿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了林心一眼便去忙去了。
现在天气冷了,天亮得越来越晚,林心夏天积累的看天光已经不顶用,一直等到亲兵来送东西,林心才敢出去。
现在外面还黑漆漆的,林心来到大厅门口,敲了敲门。
“进。”
林心开了个小缝就钻进去了,昭部尉还在看竹简,每日看的竹简都一箩筐了。
昭部尉抬头见是林心,有些诧异。
林心赶紧跪坐在昭部尉案几对面,手肘撑在案几上捧着脸,微笑着小声问:“公子,我做了朝食,你要赏脸吃一点吗?”
“咳咳,”昭部尉看看林心又看看关着的门,不自然地点点头,说:“吃。”
林心开心地就要去拿早餐,跑到门口,昭部尉吩咐:“门不用关上。”
林心只管往前冲,大声说:“好!你快洗漱吧!”
又对着房间里的阿宽喊:“阿宽,来帮我一下!”
林心把锅里热着的煎蛋和饼拿出来,又盛了两碗小米粥,这里人称粟米。
林心第一次见的时候问:“这不是喂鸟的吗?”
阿宽惊讶地说:“你在荡阴那日早间不就吃过,还说香甜可口!”
林心想起从朝歌出发抵达荡阴,因为太晚了阿宽没有准备早餐,第二日一早三人在路边吃的早餐,那日不是吃的小米粥吗?
再看看这粟米,确实是和煮开了的小米粥一模一样。
林心只想到一个词形容自己:“五谷不分。”
第二十章 公务繁忙
这军中只有粟米是随便吃,林心一直以为军需是非常充足的,看来生产力真的不行。
还有一种叫黍的米,和粟长得一模一样,林心一直分不清楚。
林心和阿宽把早餐拿到大厅,叫了梁舒闻也一同前来。
不过大厅中还有一个人,夏是知。
夏是知见她,生气地问道:“你刚才大喊大叫什么呢?”
林心一听就知道他是专门来收拾自己的,她也不顶嘴,把食案放到厅中,赶紧叫昭部尉。
“昭部尉,你尝尝我做的朝食。”
梁舒闻和昭部尉就位坐好了,夏是知坐在一旁看着林心,眉头紧皱。
这两人都不动。
林心歪着头压低视线看着他们,问:“怎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梁舒闻问:“这么油的朝食?”
林心委屈巴巴地说:“我第一次做难免有点把握不好嘛。”
“你初次下厨?”夏是知看看林心,继续说:“那你还挺会做食物的。”
林心听了笑了笑,面对夏是知第一次的夸奖,道:“多谢夏副官的夸奖,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吃的,就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做饭。”
说难也不算难,只是锅就是农村的那种锅,直接在土灶上不能端着,林心很不习惯,厨啬夫说这叫镬,每天的菜都是它煮出来的。
林心看看盘中样子很不美观的饼和煎蛋说:“不过也就是会煎个蛋,煮个面。”
昭部尉先尝了煎饼,梁舒闻也跟着吃了一口,问:“这是什么?”
林心有点生气,咬着牙说:“鸡蛋煎饼啊!”
林心真想问他,这做得是有多糟糕,竟然看不出真身了。
梁舒闻正要表示疑惑,但是想了想又打消了念头。
早餐吃完,林心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俩想要获得评价,但是只有梁舒闻点点头,昭部尉吃完就与夏是知一起出去了。
走时,夏是知的表情倒是很满意。
那日昭公子吃完朝食什么都没说就与夏是知一同走了,林心以为是东西太难吃了,赶紧问梁舒闻。
梁舒闻认真品评,道:“味道不错,虽然很油。”
“那你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几星?”
林心非常期待地看着梁舒闻。
梁舒闻有些为难,说:“这以前没想到饼还能是这样的,确实出乎意料,但是下次油再少点。”
“就是不怎么样咯?”
林心觉得很失落,想必昭部尉也是这么觉得,自己真是白费力气。
那一天林心等到梁舒闻要睡觉了都没见到他,他肯定又很忙。
林心躲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的声音,想知道昭部尉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外面安静得可怕,林心突然有些想家。
林心以前一直想要逃离开家,她觉得妈妈心里只有弟弟,而对自己就是学习学习学习,林心白天上课晚上练琵琶,周末的时间也全用来写作业和练琵琶。
但是今天她煎的这个蛋,却觉得原来一个煎蛋也可以承载那么多的在乎和关心。
迷迷糊糊间,林心好像听到了脚步声,这才渐渐安心地睡着了。
————
第二日,梁舒闻一早起来就对林心说:“今日释服,你一会儿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
说着就往外走了。
林心赶紧拉了阿宽问:“什么意思?”
阿宽回答:“国丧已经结束,你等下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收起来吧。”
国丧结束,到定襄郡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林心也不懂这些,平日并未注意,原来他们一直穿的这种是丧服,还以为是样式呢。
收拾完东西林心就开始紧密地观察大厅动向,虽然大厅现在空着,但是迟早会回来的!
午间,梁舒闻与昭部尉一同回来了,林心赶紧贴上去伺候,只是不知为何,昭部尉今日总是冷冷的,一直不搭理自己。
以往虽然昭部尉也是很严肃的样子,可是从不见他这样。
林心已经忘记自己前几次躲着昭部尉的事了,但是她两次莫名其妙地躲着不见他,让他心情忐忑不安。
林心的忽冷忽热捉摸不定,让他害怕又好奇。
林心趁梁舒闻去更衣的时间,赶紧靠近昭部尉,问道:“公子,是不是我昨天做的早点太难吃了?”
昭部尉冷冷地回答:“不是。”
林心把身子埋得低低的,又微微抬着头,像只小狗一样仰视着他问:“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昭部尉随手翻开一卷竹简,轻描淡写地回答:“公务繁忙。”
这时,夏是知进来了,他见林心与昭部尉单独相处,像吃了炸药一样,小跑着过来就问林心:“你来做什么?”
梁舒闻也进了大厅,正好见到林心站起来和夏是知顶嘴,她大声问:“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夏是知也为自己刚才语气太重有些后悔,缓了缓情绪说:“我意思你去忙你自己的去吧,大厅的事我来负责就行了。”
林心刚吃了闭门羹,又被莫名吼了一顿,心情十分不畅,昂首挺胸的梗着脖子瞪着夏是知。
梁舒闻原是想打个圆场,进来对林心道:“你看你一天,头仰得比谁都高,懂不懂尊卑有序。”
林心听了更是火上浇油一般,对梁舒闻道:“我虽然现在身份是下人,可是我心里不是。”
说完林心就气鼓鼓地出去了。
林心自己一个人呆了半晌,觉得莫名其妙,突然的大家都这样对自己,夏是知一直就喜欢训人就算了,昭部尉也不理自己了。
晚饭是林心几个月以来吃的第一顿肉,之前是吃不起,到定襄郡后因为他们这些大人物们服丧,自己也要跟着吃没有油水的菜,林心已经觉得自己可以立地成佛了。
难怪昨天厨啬夫买了那么大一块肉,原来是为了今天。
可惜林心一吃,这肉十分倒胃口,没有任何味道,林心把筷子重重的放到食案上,生气地说:“全世界都和我作对!”
梁舒闻在一旁也不吭声,只是默默观察她的举动。
只见林心一人坐在廊下,梁舒闻叫阿宽给她拿了一件裘皮批上,这还是上月他在市集见人家新猎得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林心觉得好吓人,一眼都不敢看。
这裘皮搭在脚上,确实暖和不少,冬天是真的来了。
午间林心闹脾气以后,昭部尉和夏是知又有其他事去忙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思来想去,林心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他们是这个时空中的佼佼者,而自己是异时空的人,或许哪天就分开了。
这样想着以后,林心忽然不生气了,她不想让他们以后想起自己的时候,只记得一个爱哭爱发脾气的孩子。
第二十一章 哪里打起来了
新的一天开始,林心要隔着鸡汤来看待世界看待问题。
并且,她其实已经有些忘记昨天的事情了。
早上梁舒闻告诉她,吃了她做的东西,这两天一直胃里不舒服,林心听了很不服气,但是平日里他们都吃水煮菜,大家胃口确实不一样。
林心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道:“山猪吃不来细糠。”
等所有人走了以后,林心进了大厅,平日都是阿宽擦房间内,但是林心因为觉得早点没做好,想做点别的事找补一下,她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
中午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回来,大厅里收拾干净了就显得其他地方没那么干净。
下午林心又把梁舒闻的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连走廊的柱子都擦得锃亮。
收拾完虽然觉得很累,但是坐在整洁一新的小院内,看着心情很好。
晚上昭部尉与夏是知回来了,一看这院子,夏是知不禁赞叹道:“真是要过年了,到处看着都干净明亮许多。”
林心躲在走廊柱子后面听见夏是知这样说,也觉得很开心。
昭部尉看看梁舒闻的房间,发现了走廊柱子后面露出来的衣角,他对夏是知道:“你先把这些拿进去,我随后就来。”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全给了夏是知,夏是知原本就抱了很多,现在只能赶紧兜着到大厅里去。
他走到廊柱旁,思忖了半天,他想不明白这个小女孩干嘛总要躲着自己。
昭部尉整理了衣服,问:“是你收拾的?”
柱子后面的人没有说话,现在天已经黑了,四周点着灯,他看到地上的影子悄悄往后退了一点点。
他又问:“你还是不想看见我?”
“是你不想见我。”柱子后面的人幽幽地说。
他在心里想了许多解释,最后只说:“明日逐除,你若是也想参与,就在府旁的小巷看看,切不可走远。”
“逐除?”
昭部尉一直看着地上的影子,见影子动了动头,他对影子说:“今日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他立在院中没有动,影子也没有动,最后他有些失望地回到了大厅。
厅中梁舒闻与夏是知已经把这些整理得差不多了,梁舒闻道:“没想到,有这么多。”
夏是知卷着竹简说:“没办法,这一年各个地方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等过完节还要去武城等地多驻留段时间,你们在这里的几个月,基本没有过去,全靠信报还是不行。”
昭部尉接着夏是知的话说:“没关系,等你们回了长安,多的是时间留在武城。”
梁舒闻笑着说:“这岂不是在赶我走?”
昭部尉笑着说:“我是希望你能留下,你回去了与家里好好沟通,不用再这样跑出来使人担心了。”
梁舒闻听罢苦笑一下,皱着眉道:“这次回去,更出不来了!”
梁舒闻说完,三人皆是叹气,昭部尉也皱着眉,他朝着梁舒闻的房间看了一眼,却被夏是知发现了,随即夏是知也皱起了眉头。
这边房间里,林心躺在床榻上一直在想,逐除是什么意思,可是阿宽也不在,她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了半天,一点都想不出来,只觉全身酸疼无力,干了一天的活,现在觉得好放松,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阿宽轻轻起床的声音惊动了林心,她已经盖着被子睡了一整晚。
昨天晚上睡得实在太舒服了,现在感觉全身充满了活力,林心便和阿宽一同前往厨房烧水,等下他们起来了需要大量热水。
林心悄悄到外面看大家起床了没有,空旷的小院黑漆漆的,明显他们都还没起,她问阿宽:“怎么今天大家都还没有起来?”
阿宽不以为意地回答道:“因为现在还不到五更天。”
林心有些糊涂了,问:“这到底怎么算时间啊!”
阿宽见惯了她问这些没有常识的问题,说:“现在冬季了嘛,昼夜时间不一样了,当然有变化了。”
林心实在被弄糊涂了,想要了解的东西太多太多,可是实在无从问起。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糟地出去溜达,正想着应该怎么提出这些问题,忽然旁边开了门,是昭部尉。
他刚起床,林心怕他起床气没消,上次他不说话的样子她还心有余悸,赶紧后退一步行礼,轻声喊道:“公子。”
“你是怕我?”昭部尉问。
林心看看他,低下头,摇摇头,又抬头看他。
昭部尉倒是被她这举动给弄懵了,问:“那你是讨厌我?”
林心赶紧解释:“怎么会!我怎么会讨厌你!”
昭部尉想问她为何躲着自己,可是思忖良久,他低头说:“我去洗漱,今日事多。”
林心赶紧让到一旁,昭部尉走出几步,又回来对林心说:“下午千万不可走远!”
林心赶紧点头。
林心一直想问什么是逐除,为什么都说现在年底了,可是大家忙得不行,都匆匆出了门,只留下林心一人在家。
一整天都没人回来,直到下午过了申时以后,林心听到远处有人大喊,有人哭闹,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她吓得赶紧把院门关上,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打起来了吗,可是他们全都不在,她又不知道外间兵士有多少,林心有些惊慌失措,只能一直躲在房间里。
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声音一直很远,林心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过来到北部都尉府。
天渐渐黑了,她听到有人敲门,林心哆哆嗦嗦地出去,问:“是谁?”
“是我。”
林心听见昭部尉的声音,来不及去穿鞋,便立刻飞身跑去打开门。
门外只昭部尉一人,林心立刻拉他进来,又把门合上,她一直喘着气看着昭部尉。
昭部尉见她这样,担心地问:“为何关了门?”
“下午外面一直特别吵,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
林心拽着昭部尉的衣服,看了他身上没见有伤,又问道:“你没事吧?”
两人都关心地看着对方,昭部尉皱着眉头,对林心说:“是我考虑不周,你下午一人在家,定是非常害怕?”
他又见林心只穿了薄袜套站在地上,虽然院中的雪都扫去了,可是石板路上却依然十分寒冷。
昭部尉对林心说:“快些回房间!”
说着自己即刻便走进了大厅,林心赶紧跟上,一同进了大厅。
一进去,昭部尉已经拿出一大块白色的羊皮,上面还有漂亮的羊毛,他对林心说:“这本是明日的节礼,现在你便拿去捂捂脚也好,如此天气,怎可仅着薄袜立于院中。”
第二十二章 阿宽替少主表白
林心接过羊毛,问昭部尉:“这是公子特意给我选的礼物吗?”
林心有些欣喜若狂,完全忘记下午的事情,她现在抱着羊皮痴痴地笑着。
昭部尉见她如此开心,也放心不少,对她说:“今日全在我,没有考虑周全,害你一人担惊受怕。”
林心抱着羊毛开心地说着:“我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了,我还以为打起来了,怕你受伤。”
昭部尉见林心这么开心,也不再说话,他走到案旁,把油灯一盏一盏点亮。
林心赶紧放下羊皮,拿了火,将另一边的油灯点亮,房间渐渐从黑暗变为明亮,两人对视一眼,林心心情好极了。
点亮了灯,两人各坐在一方案边,林心问:“公子,什么是逐除啊?”
昭部尉认真地给林心科普:“相传北地山中有怪,名曰山臊,总在年底出现,若是遇上它,会令人犯寒热之症,这山臊惧怕声响,所以午间才会那么吵闹,此便是逐除。”
他见林心大大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又道:“我以为你午间会出去一起,还担心你走丢,没考虑到,南方多以爆竹驱赶山臊,北地多是人群哄闹,吓坏你了。”
林心见他双臂放在案上,十指紧扣握拳,细长的手指微微用力,露出浅浅的青筋,想必他确实是很担心自己,心下觉得很温暖。
林心笑着对他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林心害羞地摸摸耳朵,又把头发捋了捋:“我还以为打起来了,我太蠢了。”
昭部尉见林心笑着,没想到这个姑娘能如此轻松面对。
此时夏是知与梁舒闻回来了,他们见屋里二人,一个死死盯着对方,一个害羞地低着头。
夏是知生气地走到昭部尉面前,质问他:“你不是说急事赶回来!”
昭部尉见他们回来,清了清嗓子,道:“嗯,你们也将事情处理完了?”
夏是知生气地坐在一旁,回答道:“处理完了。”
梁舒闻对身后的阿宽道:“去拿些小菜来,难得今日晚间没有什么事。”
夏是知看了林心一眼,说:“那你下去吧。”
林心回到房中,抱着羊皮开心的把头埋进去蹭了蹭,好暖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礼物!
阿宽进来看见林心发花痴,他问:“你不是说害怕这些?”
林心赶紧气势汹汹地说:“那日是梁舒闻买了张刚剥下来的,我当然害怕了!”
阿宽冲到林心面前,第一次这么不满地说:“不能叫少主名讳!你这是不想要命了!”
“为什么?”
“少主一介列侯,你我这样身份怎能如此直呼!”
阿宽明显气坏了,林心发现自己自己好像破坏了这里的规矩,急忙给阿宽道歉:“对不起阿宽,我不知道这样,没有人告诉我不可以,我真的不知道,你别生我气。”
阿宽看了看林心,说:“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懂,但是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阿宽说完便气鼓鼓出去了,留下了林心一个人思考人生。
昨晚睡得太早,今天就起得早,早上起得早了,导致现在就很瞌睡。对于林心来说这真的是恶性循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被环境同化。
没等到梁舒闻回来,林心已经自己盖好被子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林心又是被阿宽的声音吵醒的,但是其实阿宽的动作已经很轻很轻了。
早上林心一直想靠近昭部尉,夏是知全程监督着他们,导致两人一直没说上话。
他们一早就要出门,昭部尉只能看着挡在中间的夏是知说:“早上外间会很吵,是跳傩舞的,你若是想去看看就不要走远了,害怕的话就在家等我们回来。”
林心知道是在对自己说,她笑着点点头。
等他们走时,昭部尉转头对林心说:“不用担心。”
林心一整天靠这一句话就开心得不行,一个人在家都哼着歌。
天大亮时,外面开始吵闹起来,有唱歌的,喊叫的,林心知道是跳傩舞,虽然不知道跳傩舞是什么,但她也不害怕。
中午时她本来是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谁知道一进去里面已经摆满了菜,里面好几个厨子忙得不可开交,厨啬夫一直指挥着,看这架势今天是过节了。
随便找了点吃的林心便出去了。
等到下午,夏是知与梁舒闻回来了,还有十几个林心经常见到的官吏,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林心跟着阿宽一起忙前忙后地准备着这些人的茶水。
待晚间天还没黑就开始上菜了,这时候昭部尉才回来。
分餐制真是害人,一份份装一份份端,林心端菜都手软了,还要进进出出地跑,这幅小身板都快累断了。
现在林心在房间捶着腿,阿宽带着北部都尉府的人都还在忙。
大厅里的人们听着似乎都很开心,还唱起了歌,林心趴在榻上感受着别人的快乐,想象着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融入他们。
刚才林心忙得满头大汗,现在坐下来,竟然觉得有些冷了,这大冬天的也没有取暖器,只有一个小小的炉火放在屋内,真的很要命。
突然林心想到昭部尉送的礼物,赶紧拿出来抱在怀中,林心真是爱不释手,她把脸埋在里面蹭了蹭。
突然听到阿宽在门口,问:“你暖它还是它暖你呀!”
林心立刻看向门口,阿宽正看着她。
林心得意地对他说:“我觉得这样就很暖和!”
阿宽走到林心面前,问:“你是不是喜欢昭部尉?”
林心一下坐起来,磕磕巴巴地问:“你干嘛问这个?”
阿宽肯定地说:“我就觉得你喜欢他!你看他眼神都不一样!”
林心一时没想到怎么回答他,只说:“要你管!”
阿宽很认真地问:“你可是要嫁给他?”
“阿宽你疯了?结婚能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林心根本没有想过这么远的事情,竟然觉得阿宽傻得可爱。
阿宽有些失望地和林心说:“你不要喜欢昭部尉,你就和我们在一起多好。”
林心拍拍阿宽肩膀,道:“那我也不可能永远和你们一起呀!”
“自从你出现以后,我觉得少主开心了很多,而且做事情也顺利,你和我们一起,少主会对你好的!”
第二十三章 肉粥暖,甜酒香
阿宽说这些话时极为真诚,但是林心并不这样觉得,她说:“阿宽,你少主遇到我以后还开心了很多?没见他对我有一个笑脸,你可就别逗我了!”
阿宽非常郑重地对林心说:“可是以前他都愁眉苦脸的,遇到你以后,他就没有了,然后我们还来到了这里,少主这几个月,可开心了!”
林心见阿宽那么可爱,给他解释道:“你少主开心可不是因为我,他是因为来到了这里,他觉得很充实,并且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价值!”
阿宽不甚了解地跟着念着:“实现自己的梦想与价值?”
大厅的人群开始散去,阿宽和林心起身进去把餐碟都收走。
收拾完,林心坐在大厅里,只见梁舒闻脸红红的,还拉着夏是知要继续喝酒。
阿宽又拿了些小菜和酒来,林心坐在一旁听他俩聊天,夏是知是巴郡人,说着自己家乡的风情。
林心听他一说全是山,心想不就是重庆嘛!
阿宽给梁舒闻倒了些酒,刚才一心忙着照顾客人,林心完全没有留意这些东西,现在来看,这酒很奇怪,里面还漂浮着很多东西。
林心凑上去,问:“少主,这酒我能尝尝吗?”
梁舒闻一看就是上头了,一只手撑着桌子,看着林心,说:“我也管不住你,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心开心地去拿梁舒闻的酒盏就要喝,只听昭部尉急急喊道:“阿宽,给她拿只酒盏来!”
林心放下酒盏看着他,夏是知噌地站起来,有些不太高兴,说:“我去更衣!”
阿宽拿了只小酒盏来,给林心舀了酒,林心尝了尝,竟然是甜酒,她一口气连着喝了好几杯。
昭部尉见她喝不停,对她说:“你少吃些酒,醉了怎么办!”
林心笑嘻嘻地对他说:“这个酒没什么度数嘛,我喝点没关系吧。”
林心累了一天了,吃了些甜酒觉得身上舒服多了。昭部尉见她开心,也不再劝阻,让阿宽给她舀了一碗粥。
昭部尉对她说:“不要只吃酒,一会儿难受,喝些粥吧。”
林心一看,是小米肉粥,问他:“怎么粥里还有肉呀?”
梁舒闻已经有些醉了,随口就说她:“你怎么一天那么多傻乎乎的问题?今日元旦了,你这几天还没过明白呢!”
林心嘟了嘟嘴,对昭部尉道:“昨天你给我说的那个故事,山臊是不是年啊?所以昨天是除夕,今天是新年了,对吗?”
昭部尉看着林心,脸上不再是平日的严肃模样,林心觉得他应该是在微笑,只是很不容易察觉。
他点点头,道:“今日元旦,所以食黍臛,饮黍酒。”
夏是知回来了,带进来一股寒风。
林心又喝了几杯酒,真舒服,甜酒香,肉粥暖,天黑黑的,房间里亮着斑斑点点的灯光。
夏是知一进来,梁舒闻就拉着他喝酒聊天,热闹的人群,林心第一次觉得在这里也可以这么惬意。
她对梁舒闻说:“你还可以呀,这些人都与你相熟,看来你混得还不错!”
梁舒闻大着舌头说:“你以为我这几个月每日就是出去玩的?”
大家都笑了,夏是知还不停灌他酒,林心也吵着和他喝酒,打算今晚看他出糗,其实林心自己已经脸红扑扑的了。
昭部尉满了一盏酒,林心见了赶紧举起自己的酒盏来,她探着身子要与他碰杯,昭部尉愣了愣,也端着酒盏微微伸手。
林心开心地看着两只酒盏轻轻碰在一起,她抬头见昭部尉一直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林心举着空酒盏,对大家说:“既然今天是新年,那就祝各位:万事如意,事事顺心,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说完林心拱着手对着他们拜了拜年,道:“新年快乐!”
几个人皆是新奇地看着林心。
林心见今天大家都很开心,下午桐过的几个高官都来了,她好奇地问:“今日元旦,你们都聚在一起,又喝酒,不怕出事吗?”
夏是知不以为然地说:“巡逻、守卫都未离岗,既然新年,适当放松也无不可,更何况你看我与部尉并未多饮。”
林心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她还是不放心,道:“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越是这时候越要警惕,万一匈奴趁这个时候大家放松警戒而攻进来,怎么办?”
梁舒闻歪着脖子对林心说:“今日元旦,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这般。”
林心问:“如此哪般啊?这多正常啊,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嘛!”
梁舒闻听了非常不快,道:“匈奴人再不知礼义,也不至于要与我大汉决裂。”
林心瘪着嘴,道:“人家乘虚而入也只能怪自己不是固若金汤。”
夏是知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问:“这不是趁火打劫?”
林心挑挑眉毛,道:“趁你病要你命啊。”
梁舒闻最不开心,道:“义兵王,应兵胜!如你此说,最终定是灭亡。”
林心回道:“匈奴本就不是义兵,他们没吃的就来抢,本来也不是好汉啊!”
昭部尉听他们说了半天,才说话:“虽说匈奴总来骚扰,但是毕竟大家秉持和亲一事,所以不至于在这样的时候寻事,不过年节前后自然要多留心一些。”
林心听他的总结很到位,点点头表示赞同,而梁舒闻很不喜欢林心的态度,他觉得林心的想法与狠恶的匈奴人更接近。
梁舒闻对林心道:“苟利所在,不知礼义。”
林心与他顶嘴惯了,才不怕他,她回嘴道:“礼义又不能吃。”
林心觉得敌人都是奸诈的,而梁舒闻觉得做人再不济也是要留有底线的,这是他这样的贵族从小学习的东西。
梁舒闻对她无话可说,他觉得林心如同山村妇孺,不懂为人之道。
而林心觉得他迂腐陈旧,不知变通,两个人的三观不一致,说什么都没用。
但是林心见昭部尉没说话,又担心自己的说法和他心中所想不同,会引起他的反感。
她问:“昭部尉,你觉得呢?”
昭部尉道:“我觉得,都有道理。”
“你这不是和稀泥嘛!”林心立刻表示不满,他就算不站在自己这边,她也不想他这么不走心。
第二十四章 秋收冬藏,新开始
昭部尉继续道:“其实你适才所说确有道理,我们与匈奴对战,每每被他们趁虚而入,但是没有办法,他们逐水而居,我们很难寻觅到他们,只能等待他们的攻势,匈奴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我们的战马与骑士不足,又无法追击。”
林心听得直点头:“肯定啊,他们就这点打游击的本事,不跑难道等着被收拾吗?”
梁舒闻拿着酒杯,大声道:“是以,他们不会在这样的日子寻不开心,若是我大汉厉兵秣马,匈奴诸王就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林心撅了撅嘴,将粥端到身边,不再和他唱反调。
昭部尉看着她,说:“之前听闻了你们过井陉之事,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胆子。”
林心翻动着桌上的食物,这个时代太多美食没有传入,桌上都是些简单的素菜,唯一下酒的只有肉脯。
林心夹了一块素菜沾了肉酱做的名叫醢的酱料,问:“我吗?我没做什么呀。”
昭部尉又满了一盏酒,说:“我听君侯说,那日你先动手伤了马贼?”
夏是知听了,转头看林心,道:“你小子个子小小的,胆子挺大啊?好小子!”
林心赶紧解释道:“我那日什么都没干,都是阿宽死命抱住那个贼人,阿宽好厉害!”
阿宽在一旁着急又不敢说话。
林心也满了一杯酒,道:“我是白羊的嘛,当时就是冲动了,觉得不可能束手就擒,就.......多亏了阿宽!他好勇敢的!”
说完她对阿宽一举酒盏,一饮而尽。
林心看到昭部尉眼里的赞赏,她觉得自己好开心,整个人都热乎乎,暖滋滋的。
夏是知问:“什么是白羊?”
“就是,就是我是三月出生的!”林心说着又转头问昭部尉:“你呢?”
夏是知说:“部都尉是十月的!”
梁舒闻轻拍桌子,对林心道:“年庚岂是能随便与人交换的?”
夏是知道:“男的在乎什么呢,君侯真是喝醉了!”
夏是知说完便端杯要与昭部尉说话,转头见昭部尉一直在看林心,昭部尉脸上难得一见的轻松愉悦表情,眼睛里发着光。
梁舒闻听了夏是知这话,非拉着夏是知喝酒,两人又杠上了。
林心端着杯子悄悄挪到昭部尉身边,问他:“公子,今天不是十月初一吗?为什么今天新年了?”
夏是知还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俩说悄悄话的,奈何梁舒闻一直拉着他。
昭部尉转过脸来低着头与林心面对面,悄悄地说:“五谷收成,一年便结束了,今日元旦,秋收冬藏,便是新的开始。”
林心仿佛闻到他嘴里香甜的酒味,她看着他的嘴唇轻轻地抿着,好像在对她笑,她感觉昭部尉的呼吸很重。
她睁着大眼睛,从下往上看他,她悄悄问:“公子,你是不是喝醉啦?”
夏是知转头见两人靠得这么近,立刻甩开梁舒闻冲过来,他一把推开林心,因为喝了酒,手下没有轻重,林心和梁舒闻都被推倒了。
林心看看倒在地上的梁舒闻,突然笑了起来,夏是知回头,看见倒在地上的梁舒闻,立刻拉开阿宽去把他扶起来。
林心捂着肚子笑得开心,昭部尉见她没事,也忍不住抿着嘴。
梁舒闻愣愣地坐起来,夏是知还在陪不是,突然梁舒闻自己也笑了起来,一时间,大厅里气氛愉悦温馨,夏是知也跟着尴尬地笑了笑。
林心没想到,这竟然是自己在这里过的最简单也是最快乐的一个年,就算多年后,她穿着华美的袍裙,头上插满了珠钗,也没有今日来得轻松。
————
前一晚吵吵闹闹的很是开心,林心在梦里都还在吃酒,好不快乐。
第二日起来,林心浑身酸疼,赶紧叫阿宽来给自己捶捶背,阿宽和梁舒闻都看着自己。
林心也不解地看着他们,想了想,对他们说:“对对对,男女授受不亲,对吧,知道了!”
午间,昭部尉回来吃午餐,梁舒闻要到大厅一起吃,林心正好也在旁边陪着。
趁梁舒闻去更衣净手,林心悄悄问昭部尉:“公子,你这个月哪天的生日呀?”
“明日。”昭部尉答道。
林心一听,明日就是昭公子生日了,盘算了一下,问:“你满几岁啊?”
昭部尉转头看林心,还严肃的表情忽地变得有些不自然,好像害羞一般地又看看别的地方,说:“丁亥年十月,今年二十一。”
林心问:“丁亥年是哪一年啊?现在是哪一年啊?”
昭公子笑着看着她,回答:“现在是元光元年,丙午年。”
林心见他笑自己,嘟了嘴不理他,默默在心里算自己的算法。
她背了一遍十二生肖,这亥猪到午马,怎么会二十一岁呢,林心嘟着嘴看着昭公子,问他:“你虚了两岁?你明天才满十九啊?”
昭公子吃着饭没有回答,林心又说:“那你这么算的话,我今年就满二十了!”
昭公子突然停住,看了看林心,问:“你快二十了?”
“对啊!虚两岁的话。”
昭公子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那,那你......”
林心见他欲言又止地样子,问:“我怎么了?”
这个时候梁舒闻进来了,正准备吃饭,见二人都像有心事,问:“怎么了?”
林心问他:“少主,我今年二十了,你今年多大?”
梁舒闻听她二十岁了,问道:“你二十了?那你家里可给你说亲事了?”
林心一下听懵了,说:“我还没成年呢!说什么亲事啊!”
梁舒闻看看昭部尉又看看林心,他最后也没有说话。
林心见他俩都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开始在心里盘算,可是想一想又觉不对。
林心抬头,瞪着眼睛看着他俩,问:“去年不是建元六年嘛,今天就元光元年了,皇上怎么了?”
两人一同发问:“怎么了?”
林心想尽量问得轻松点,说:“怎么今年换年号了?”
昭公子顿了顿,说:“去岁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故而今年改号元光。”
“哦,这样啊。”林心想了想,又说:“能翻译一下吗?”
昭公子见林心懵懂的眼神看着自己,解释说:“八月时,天上有星划破夜空,拖尾比天都更长,故而改号。”
“哦哦,这样啊!”林心总算明白了,继续说:“就是有彗星划过了是吧!而且这颗星还离我们很近!”
昭公子不知她说什么,只是继续吃饭。
林心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想不通这个建元皇帝是谁,原来这里的皇帝有很多年号,所以不是用年号指代皇帝。
第二十五章 遇到匈奴探子
翌日早间林心早早起床和厨啬夫学习做早餐,等他们吃完林心又收拾好出来,夏是知从大厅拿了东西已经叫上梁舒闻要走了。
昭公子一个人走在最后,见他们走远,他对林心说:“多谢你有心。”
林心对他笑了笑,只见夏是知立刻回过头来站在两人面前,林心赶紧与他们告别。
等他们走了,林心回到房里休息,竟然抱着那卷羊皮睡着了。
林心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扇任意门,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林心去开门,有人牵她的手,手很大,很暖。
她回过头,正是昭公子牵着她的手,她心砰砰地跳,他低下头,林心轻轻踮起脚尖,她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她也好紧张,呼吸加速,好热,好热啊,真的好热!
林心一下醒过来,自己穿着厚衣服,盖着被子,裹着羊皮,浑身都是汗。
她一下踢开被子坐起来:“哎呀!美梦还没做完呢!”
林心气鼓鼓地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实在无聊,便去拿了肉脯和蜜饯来吃。
现在她急需甜蜜的东西弥补刚才的损失,结果蜜饯一下就被吃完了。
等到晚上他们回来,林心赶紧告诉他们自己的蜜饯吃完了。
昭公子问:“什么是蜜饯?”
“就是之前买的,甜甜的果子。”
昭公子想了想,道:“果脯?明日带你去买,可好?”
林心赶紧点头,两人约定好第二日等昭公子回来吃午饭,然后一起去买。
梁舒闻在一旁不吭声,表情不是很开心,他挑挑眉,深深叹出一口气,便自己看书,也不再想别的。
————
第二日昭公子早早就回来吃了午饭。
下午两人一起去到市集,昭公子说:“你们再过几日便要回长安了,你看看喜欢什么,多买些,路上好用。”
林心呆呆看着他,说:“我们要回去长安了?我不知道这个事情。”
昭公子微微弓着身子,低着头对她说:“之前轵侯府的老夫人就到了长安,她跟县官哭诉家中就只此一个独子,希望他在家安静听话,侍奉终老,县官让轵侯自己回去处理此事。”
他又对林心说:“君侯不愿提起此事,自然没与你说,边塞苦寒,你跟着回去也好。”
林心停下来,看着昭公子手中的佩剑,小声地说:“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
她抬头问:“我可以留下吗?”
昭公子与林心两人站在人群中望着彼此,她有些伤心,她不想离开。
他原本觉得她回去也好,可是现在突然非常希望她可以留下。
他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的脸,说:“长安很好,你去了会喜欢的。”
“可是那里没有我喜欢的人,我不想去。”
林心说完觉得自己这样说的太多,想要解释,可是找不到什么借口,只能说:“我们先去买东西吧,我怕一会儿卖完了!”
林心只买了蜜饯,两个人尴尬地回到府中。
晚上梁舒闻一直在大厅看书,林心在一旁想着事情,林心知道他也不想走,所以不打算提起伤心的事情让他难过。
后面几日事情又渐渐多了起来,与昭公子见面机会越来越少,想着不知道哪天就要走了,林心心里很是难过。
这几日林心偶尔自己上街买些东西,若是真的要出发了,衣服鞋袜都要多备一些。
前一日梁舒闻终于忍不住说起了此事:“长安已是几次三番催促快些上路,看来不走不行了,过几日便准备回程之事吧。”
夏是知点点头道:“你这都拖到积雪如此深厚了,还要回去,也是危险。”
梁舒闻苦笑道:“没办法,再不走,恐怕家中就要派人来接了。”
林心甚是伤心,自己真的不想走,可是一个人也不合适留在这里,真是恼火。
第二日,林心一早上街打算多购置些东西,一路风雪兼程,说不定比来时还艰苦,她打算好好准备。
这边北部都尉府却是忙得不可开交,城里抓住了一个匈奴探子!
午间昭部尉与梁舒闻回到厅中,忙了一上午,两人难得坐下来休息片刻,阿宽赶紧准备了午餐。
昭部尉见林心没有出来,也不好多问,倒是梁舒闻先说起:“我那侍从近日时常出门购置一些东西,要上路,总归需要的多。”
昭部尉点点头。
两人刚开始吃,夏是知匆匆来报:“这探子是两人前来,还有一人已经潜入市集,请北部都尉快下发命令。”
三人速即前往办公处商议搜寻行动,夏是知领命要去指派任务时,昭部尉突然站起身来,立刻亲自带了一队亲兵赶往市集。
昭部尉带着人径直往暖泉也去,一个大个子见到带刀的兵官们,突然往前跑去,撞倒了不少人。
林心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便跟着人群出来看。
这人撞倒了人也不道歉,站起来就要跑,许多路人见状纷纷围拢过去将他围住,林心正要撤走时,人群中有人说听这人口音不太对,互相推搡起来,林心也被裹挟在人群当中。
昭部尉带着人也赶到了,匈奴细作见官兵到了,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人们吓得四散离去,林心这才晕头转向地出现。
昭部尉发现林心就在细作身旁,情急之下竟然直接过来就要将林心拉到自己身后,这匈奴人一见官兵靠近立刻拔刀相向,昭部尉及时躲避,却也被砍伤左手手臂。
昭部尉左手张开将林心藏在身后,右手执剑,几下将探子打倒在地。
几个兵士上来拿刀鞘一顿乱打又将他捆住。
林心看着血流不止的昭公子,他一直对她说没事,额头上的细汗被太阳晒得亮晶晶的,耳朵上有一圈浅浅的茸毛,仿佛在发光。
就地包扎了一下,大家立刻带着奸细回了北部都尉府,林心跟在他身后担心极了,但是又不敢哭,只能忍着泪傻傻跟在后面一起回去。
回到北部都尉府,昭公子进房间处理伤口,夏是知狠狠骂了林心,林心才知道昭公子是特意出来找她。
林心知道他是为了去找自己才会受伤,内心很是自责,若是这一刀伤到要害,自己这条命哪儿赔得起。
第二十六章 一半的手术
夜幕低垂,昭公子已经止住血,又处理了下午的公务,此时正坐在床边休息。
林心烧好热水端进房中,见只有夏是知一人在里面,便径直走入屏风后,放下手里的盆。
她一改往日的态度,委屈巴巴地对夏是知说:“夏副官,让我照顾昭部尉的伤口吧。”
“不必担心,只是一点小伤。”昭公子说着就要起身。
林心立刻去扶住他的肩,轻轻按着他,道:“你别起来,要什么就告诉我,刚才流那么多血,哪里是小伤。”
昭公子只得任由被林心按住,坐在床上。
林心转头对夏是知说:“夏副官,你就让我也出点力吧,你也好休息一下。”
夏是知正在整理刚才的各方报告,并不回答林心。
过了一会儿,昭公子开口道:“是知,你先去把今日的各地军报整理一下。”
“是。”夏司马硬生生地抱拳出去了,走前又恶狠狠地瞪了林心一眼。
林心看着夏是知出去,将头靠近昭公子,悄悄地问:“公子,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昭公子看了林心一眼,说:“切不可胡说,是知早已成亲。”
“那他要真不喜欢女生,他也不能耽误人家呀!”林心反驳道。
“你如何又知道他喜不喜欢?”
林心把一直的想法说了出来,道:“那他每次都特别粘你,一副怕别人把你抢走的样子,难道不是吗?”
昭公子挪了挪身子,直视着林心的眼睛说:“勿听他人之言,你自己难道没有自己的判断?”
“我就感觉他特别护着你。”林心嘟囔了一句。
昭公子不再与她争论,军中有些传言,想必林心也听到了,他也不好解释,只能由他们去。
林心有些尴尬,自己非要提这种事情,真是自找没趣。
这时她见昭公子手臂上隐隐沁出血来,她连忙靠近他,担心地问:“出血了,怎么办啊?”
昭公子随口答道:“不碍事,过几日自然便好了。”
林心十分心疼,说道:“可是这么长的口子,一针都没缝,这随便动一下就裂开了,要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昭公子见林心这般担心,轻声安慰道:“没事,不疼。”
林心瞪着昭公子,说:“骗人,这还能不疼!”
昭公子安慰地笑着不说话,林心忽然凑近他的脸旁,很神秘地说:“公子,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啊?”
昭公子不自在地往后撤了些,问道:“有何想法?”
“我帮你把伤口缝合吧?”
“怎么缝合?”
“就是拿针线给它缝起来呀。”
林心尽量让自己说得轻巧简单,虽然自己内心是很担心的。
“那我岂不变成了布?”昭公子眼里发出了疑惑的神色。
林心见他没发出惊讶之声,也大了胆子,她道:“虽然我没有给人缝过,但是我见过一次,就和缝布也差不多,我会好好消毒的,好嘛?”
林心嘟着嘴,眼睛低低地看着昭公子,摆出无辜表情,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和信任。
昭公子见她委屈巴巴的,便说:“我确实未听闻过此法,若是你觉得可行,那我们试一试也无妨。”
昭公子见林心一副很想尝试的样子,便同意了。
林心下午便准备好了东西,就等昭公子同意了,她立刻起身要去拿东西。
她又凑到他跟前,神秘地对他说:“我很快回来,你现在乖乖躺着床上等我,嗯?”
林心开心地对他说完,昭公子便真的乖乖躺下,不置可否地看着林心,林心权当他已经答应,给他把被子盖好。
她轻拍他的胸膛,对他轻轻说:“等我。”
等林心拿木盒子装了东西悄悄带进来,她开始给昭公子解释:“这个是花椒水,我刚才煮的,不知道有没有麻痹作用,就只能是试试了。”
昭公子不知有没有在听,反正是很认真地看着说话的林心。
“你看这个针,我已经用蒸馏水煮过,又仔细擦拭过了,应该是没问题的了。”
昭公子还是认真地看着林心。
林心心虚地问:“我尽量快一点,好不好?”
昭公子只是看着她,道:“你决定吧。”
林心现在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但是看到昭公子这么信任自己,心下稳定许多。
“公子,那我来啦。”
“要我做什么?”
林心将手里端着的一大杯要给他消毒用的醇酒放在床头,坐到床边,对他说:“先脱衣服呀。”
昭公子迟疑了一下,自己要脱外套,林心急忙伸手过去,抢着帮他,说:“我来吧,你不要把伤口弄裂开了。”
昭公子正欲推辞,林心继续说:“我现在是医师,听我的。”
她说着便开始帮他解衣扣,林心本来对这些左一下右一下的布带子就不熟悉,又是第一次给他人解,难免手忙脚乱。
弄了半天还打了个死结,林心尴尬地抬头望着昭公子,昭公子抬头看着远处,两人都红着脸,场面十分尴尬。
终于准备妥当,林心正在给他敷花椒水,因为刚才的尴尬,两人一直无言。
此时突然夏副官在门口敲了敲门,道:“部都尉,我进来了。”
昭公子此时衣衫不整,刚拿出来的东西还放得四处都是,两人皆是一惊。
林心大声喊:“夏副官,你等等,你等等。”
林心慌忙地给昭公子系着扣子,两人像是做了一件不可告人之事一般,心跳加速,手上稀里糊涂地系着带子。
夏是知着急地敲着门:“部都尉?部都尉?”
“嗯,”昭公子回答道:“你稍等片刻。”
林心好不容易把带子歪歪扭扭地系上,收拾着摆了一堆的东西,夏是知许是担心,又敲了敲门。
“部尉,我进来了。”
林心刚把东西塞进盒子里,夏是知捧着许多竹简走进内间,看到满脸通红的林心和衣衫不整的昭公子。
夏是知整理了一下情绪,道:“部尉,这是各曲军报。”
昭公子回答道:“你放在一旁,我一会儿看,你去吧。”
林心侧过身去不敢让夏副官看到自己,害怕他用眼神杀死自己。
等夏是知出去,林心立刻对昭公子说:“看来夏副官下一次探视很快就到了,那还是算了吧。”
“嗯。”
林心替他把衣服又拉了拉,双手拽着被子说:“这样的话你这只手千万千万要小心,有什么事情都叫我们做。”
“嗯,你去休息吧。”
林心倔犟地说:“我就在这里照顾你,你快睡觉,休息好了才能更快愈合。”
第二十七章 受伤的昭部尉
“我还要看军报,等会儿才能睡了。”
林心知道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边郡安全,也不阻止,只道:“那我给你拿着。”
林心狗腿着要做点事情,好在下午已经把军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晚间很快便处理妥当。
昭公子端起林心刚才放在床头的酒,林心以为他要放在一旁,便赶紧过去收拾案几,转身要拿酒时,发现他已经喝光了。
林心担心地看着他,责怪地说:“你怎么还喝酒啊!”
昭公子看她着急的样子,不明就里地问道:“酒乃百药之长,如何不能饮下?”
林心急得都快哭了,她想给他解释又怕他听不懂,自己叽里咕噜地颠三倒四说了一大堆:“喝酒会增加血液循环,你这样万一又出血怎么办!那个酒我特地找了度数高些的,你全喝了,万一晚上发烧怎么办啊!”
昭公子见林心着急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他虽然没听懂,但也点点头,对她保证道:“伤口好之前保证不再饮酒。”
这时夏是知又来了,夏是知拉着脸进来收走军报,看昭部尉并不留他,只能又出去了。
昭公子喝了酒,浑身也乏了,林心扶他躺下,又吹熄了其他烛火,只留下一盏,她帮昭公子拉好被子,自己靠坐在一旁,轻轻说:“你睡吧。”
兴许是因为今天出了太多血,他一躺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心担心他晚上发烧,一直坐在旁边守着。
黑夜里,眼前人睡得呼吸均匀,她想着刚才他除了衣物,身上没有一丝赘肉,隐约间看见了腹肌,脖子上还戴了一枚玉。
平日穿了那么多衣服只觉他瘦瘦高高的,没想到除了衣物居然那么有料,可惜刚才实在慌乱,没有看清楚。
林心拍拍自己的脸,暗暗想着:“怎么这么色啊你!”
直到外面敲了四更鼓,林心也迷迷糊糊的,她伸手摸了摸昭公子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
林心将手掌拳起,伸出一个手指,沿着昭公子挺直的鼻梁往下画着。
他的鼻尖真好看,没有鹰钩鼻的锋利也没有朝天鼻的张狂,紧抿着的嘴唇,不知道亲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林心立刻收回手,捏着自己的脸,心中暗自骂道:“想什么呢你这个死丫头!想趁人家病着吃人家豆腐啊!不要脸!呸呸呸!”
打消了耍流氓的想法后,林心又捏了捏他放在外边的右手,手掌心因为常年拿剑,有许多的老茧。
林心想:“这手背上真看不出,手心中居然这么多茧,你真是非常喜欢你的工作吧?”
她轻轻把手放进昭公子的手中,握着他的手,心跳得砰砰的,自言自语地说:“我是怕一会儿我睡着了,你喊我听不见。”
不一会儿,林心也靠着床边睡着了。
直到外面敲了五更鼓,屋里两人睡的呼吸均匀。忽然间好像有什么声音,两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夏是知和杨季第两人拿了许多竹简进来。
四人对望,夏是知气得脸都要炸了,杨季第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昭公子要挣脱自己的右手,一时竟然没有挣脱得了,林心一惊,赶紧松开了手。
林心松开手立刻站起来,昭公子也坐起来,林心结结巴巴地跟夏是知打招呼,夏是知将竹简一股脑倒在案几上,生气地说:“你即刻出去!”
林心立刻拿了东西回房间,一回房间看见梁舒闻已经坐在案边,也是冷冷看着她。
林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开柜子,准备换一套衣服。
梁舒闻对着自己前面的空气问道:“你觉得一个姑娘家,整晚与一名男子独处于一室,这样传出去了,别人怎么看你?”
林心随口回答道:“我现在是个男的呀,谁会说什么?”
“你以后呢?一辈子当男人?”
林心努了努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梁舒闻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林心不解地问:“什么什么关系啊?”
“你一整晚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你觉得两个单身男女整晚独处,让人如何做想?”
“你!你!”林心有些恼羞成怒,但是想到昨晚两人面红耳赤的样子,又无法反驳。
“你是我爸吗?你管那么多!”林心一把将柜门关上。
梁舒闻见林心生气,也不说话了,房间里三个都不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儿,梁舒闻说:“你若是真喜欢他,我便把你许给他。”
林心一下站起来,臊得满脸通红,她对梁舒闻大声说:“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他了!”
林心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手脚都凉凉的,结结巴巴地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又不是我爸,我嫁给谁还要你说了算吗?”
梁舒闻知道她反应这么大是因为紧张,因为她的心事被说中了。
他只是说:“你的事我管不着,你自己决定吧!”
林心见他有些失落,急忙解释:“少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说话有点着急了,我意思是我还小呢,我没考虑过这些事情,你别生气啊!”
末了林心加一句:“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好朋友的!”
梁舒闻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心没想到,因为这个误会,昭公子在军中平白多了很多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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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昭公子的手受伤不能奔波,一直在大厅办公,林心充当支架一直帮他拿竹简,夏是知一直在里面监视他们,梁舒闻也在里面看书,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环境吧。
下午,夏是知有事实在没办法,必须出门一趟,出门前他用眼睛瞪了又瞪,也许是看着梁舒闻也在,所以还是出了门。
昭公子写了一下午的字,放下笔,动了动手腕,林心赶紧过去说:“我帮你捏捏吧!”
一旁的梁舒闻咳了咳,林心对他说:“你看书也累了,我一会儿也帮你捏捏。”
“不用!”梁舒闻淡淡地回答。
昭公子也说:“不用了,我不累。”
林心嘟着嘴点点头,见昭公子现在不忙了,凑上去悄悄喊他:“公子。”
昭公子看着林心,她说:“你可是大将,就这样被一个小喽啰把手刺伤了,看来业务需要精进了!”
昭公子听完,耳朵都红了,他别开眼神,林心继续开玩笑:“不用害羞啦,我不会笑你的,我这是鼓励鞭策你。”
昭公子更不好意思了,他转头别开脸,说:“昨日是我不够冷静,突然慌张了。”
“公子。”林心悄悄轻轻地喊他。
他深呼出一口气,回道:“在。”
林心很认真地说:“我真的没有笑你。”
昭公子转过头来看到林心手托着腮,脸上无比诚挚恳切的表情,只能对她无奈地点点头。
第二十八章 飞将军李广
梁舒闻斜着眼睛偷偷看着这两人私下的举动,咂了咂嘴,继续低头看书。
在林心与昭部尉如此亲密之前,梁舒闻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不愿意看这小姑娘与他人近距离相处。
吃晚饭时夏是知才回来,林心见大家都不讲话,知道是自己惹他们不开心了,想找点话题。
林心问:“现在最厉害的将军是谁啊?”
昭公子看着她,问:“你觉得现在最厉害的将军是谁?”
林心哪儿敢说,傻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夏是知说:“李广将军自然是。”
“飞将军李广!”林心听到自己认识的人,觉得特别开心。
大家都看着林心,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林心尴尬地继续说:“李广那当然很有名了!”
昭公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说:“你知道的人不少,不过不号飞将军。”
林心觉得现在的时代和自己猜的差不多,她半眯着眼睛,大着胆子问:“你知道卫青吗?”
昭公子问道:“说的可是卫夫人的弟子,建章监卫仲儒?”
林心趁热打铁,问:“卫夫人是叫卫子夫吗?”
梁舒闻冷哼一声,道:“这我们怎么知道。”
林心觉得没错了,现在皇帝是汉武帝,卫子夫还没当上皇后,林心为今天的收获开心。
“那可以说说李广将军的故事吗?”林心问:“他现在在哪里啊?”
夏是知放下手里的木牍,说:“卫尉自然是在长乐宫当值。”
林心听了翻了翻白眼,但是没有与他多说。
见环境又安静了,林心继续说:“什么时候能见到李广将军就好了!他可有名了!”
昭公子对她说:“李将军现在是未央宫卫尉,你回了长安说不定能见到。”
林心听见说回长安,突然很舍不得,自己只想留在这里,但是她又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僵,只能说:“那太好了!”
夜深了,大家都准备休息,林心烧了水来要帮昭公子梳洗换药,夏是知立刻放下手里的军报走过来。
夏是知态度坚定并且有些凶狠地对林心说:“你回去吧,我来照顾就行了。”
林心也不怕他,说:“我要帮昭部尉换药。”
夏是知根本不退让,道:“我来就行了,今晚你别呆在房里了,回去。”
林心刚要说话,昭公子开口:“你先去休息吧,是知与我一同在战场上奋战,他知道如何处理伤口。”
听他这么说,林心便不再坚持,毕竟夏是知知道怎么办,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懂。
林心这一晚起来了好几次,最后都忍住了没过去,梁舒闻说的话有道理,毕竟别人怎么想的,自己控制不了。
————
第二日林心一早起来给昭公子煮了两个蛋,准备好了热水给他洗漱。
结果林心去到大厅,夏是知已经在了,林心对夏是知说:“夏副官为了照顾昭部尉,起得真早。”
夏是知也不说话,头昂得高高的。
等他给昭公子梳洗完,林心对夏是知道:“夏副官,你还挺会编辫子的,要真让我弄,我也不会。”
夏是知不敢置信地看了林心一眼问:“你不会束发?”
林心端了早餐放到昭公子面前说:“说实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留这么长的头发,每天梳头发真是一大困扰!”
夏是知看着稚嫩的林心,说:“你刚束发自然是这样,等你再长大些,就好了,或者早些成家,娶了亲,让她给你梳。”
林心坏笑着对他说:“我这辈子是娶不上媳妇了,下辈子看有没有机会吧。”
夏是知不知道林心的真意,用力一拍林心肩膀,道:“你放心,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兄弟,做兄弟的,定然不让你失望。”
夏是知这一巴掌不轻,“啪”一声拍得昭部尉都瞪了他一眼。
林心捂着肩膀滋着牙对他说:“你是对嫂子有什么想法么,还不让兄弟失望!”
夏是知看着林心,蹲到林心面前,对林心道:“大家兄弟一场,我跟你们说句心里话,兄弟我希望看到你们都成家立业。”
他又有些垂头丧气地继续说:“你年纪轻,有许多事不明就里,等你再长成些才知道。”
昭公子听他越说越多,打断他道:“是知,轵侯他们几日便要离开了。”
夏是知看看昭公子,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他对昭公子拱手行礼,道:“我先去忙了。”
林心看夏是知走了,问昭公子:“公子,他怎么了?突然要让我娶妻。”
林心觉得夏是知挺逗的,虽然平日特别凶,但是心是好的,可是和他这样的爆脾气相处实在太累了,林心自己没发现,她自己的脾气也不太好。
昭公子也没说话,自己吃着早餐,像是在想事情。林心便自己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
看着竹简上弯弯拐拐的字,林心好奇到底什么意思,问昭公子:“公子,你以后有机会了可以教我识字吗?我只认识隶字,不认识这种篆字,我想看书都没机会。”
昭公子笑了笑,问:“谁教你的隶字呢?”
林心答不上来,只能摇摇头,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怪物?”昭公子看着她,说:“你确实与别人总是不一样,我希望你保持这种不一样,可是又怕。”
昭公子顿了顿,吹熄了桌上的灯火,外间已经渐渐亮起来,屋里没有那么黑了。
他继续说:“我怕你这样性格不易被人接受,特别是,像我的家庭便是人多复杂,稍有不慎就容易处不好关系。”
林心见他这样说,问他:“你与家里关系不好吗?”
昭公子笑着说:“我与家人怎么会处得不好?”
“哦,我以为你和家里关系不好了,所以跑出来当兵呢。”
林心想着自己就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从小就和妈妈吵架顶嘴,林心觉得自己更是没有能力在大家族生活,肯定就是一个不受长辈喜欢的小孩。
这时候亲兵唐辉进来送今日的军报,林心走过去接住,正要转身拿过去给昭公子,唐辉拉住林心袖子。
两人走到一旁,唐辉伸手来勾住林心的脖子,两人凑在一起。
唐辉悄悄说:“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可是有些言语!”
林心还不知道第一波传言已经出来了,她正要问是什么。
昭公子瞥见唐辉竟然将手搭在林心的脖子上搂着她,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
两人转过去看见昭公子满脸杀气地看着他俩,唐辉匆忙行了礼跑出去。
昭公子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林心拉到身边,对她道:“你怎么靠他那么近?”
第二十九章 大行令王恢
林心不以为意地回答道:“他说有个事跟我说。”
昭公子一愣,重新组织了语言,说:“行坐自有准则,如此威仪不肃,如何使得。”
林心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要像管自己的下属一样教育自己吗。
林心暗暗想道:“我又不想当兵,要什么准则。”
但是林心抬头发现两人站得很贴近,便想逗一逗他,她踮起脚尖挨着他脸说道:“那你离我那么近,你的威仪呢?”
昭公子赶紧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衫。
林心见他已经忘记自己有伤,立刻放了东西,过来一手拉住他的手掌,一手扶着手臂,对他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还有伤呢!万一裂开怎么办?”
昭公子只是死死盯住林心,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
林心以为是因为不高兴自己逗他,只好对他说:“好啦,我下次不逗你玩了嘛。”
昭公子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更觉得有些恼了,这丫头平日里对自己大胆热情,难道她对感情还如此懵懂无知?
林心扶着让他去坐下,他本想甩开她的手,可是手被她拽住,他一动正好碰到她身体,一下愣住。
可是林心根本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拉着他去坐下休息。
一整天林心又是充当人肉支架,到了晚上也是浑身酸疼,腿也是跪得快断了。
林心问:“我可以盘腿坐会儿吗?”
昭公子告诉她说:“你累了就去休息吧。”
梁舒闻却有些不高兴,斥责林心道:“箕踞而坐最为不敬!怎能如此行事?”
林心想辩解自己穿的裤子,但是又觉得不是很合适,正在思量间,昭公子道:“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吧,这几日也累了。”
梁舒闻即刻放下竹简,看着二人,有些结巴,说:“你们,你们俩!现在外间多有流言蜚语,早应避嫌了!”
林心听了有些闷闷不乐,或许自己确实给他们带来了很多困扰,毕竟这里是保守的古代。
“我还是回房间去休息一会儿。”
林心回到房间躺着,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现在是男生打扮,为什么大家反应那么大呢。
晚饭时林心才回到大厅,夏是知也已经回来了。
昭公子见她情绪低落,也找了些话题,问道:“闽越和南越之战你可知道了?”
林心这才想起来,这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自己竟然完全忘记了,急忙问:“最后打得怎么样了?”
昭公子告诉她:“大行令与大司农还未到达,闽越王的弟弟余善便杀了闽越国王,将国王首级献于大行王恢,大行令不便再战,就返回长安了。”
林心一头雾水,傻愣愣地问:“送人头?这是什么猪队友啊!”
几人都不明白其中含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林心只觉得不可思议,根本来不及观察别人的表情,问:“那王恢不是白捡一个人头?真是便宜他了!”
梁舒闻有些脸色不好,说:“你一口一个人头的,不觉得害怕?”
林心也没见过真的战争,哪儿知道这真的人头代表什么。而梁舒闻以前也不懂,所以一直想来北地,来了以后才真正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
梁舒闻不喜欢血腥的味道。
“那大行令回去升官了吗?”林心继续问。
昭公子见她一点不害怕,有些惊讶,说:“你胆子真是挺大的!”
林心兴奋地问:“大行令是什么官?他上面还有什么位置呢?”
昭公子挪了挪身子,一只手慢慢将面前的竹简一点点卷起来,回答道:“大行令已是九卿,再往上就是三公了。
林心一头雾水,她自然地靠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竹简继续卷起来,一边卷一边说:“什么九卿三公,我都没听过,但是这个大行令运气是真好!”
昭公子看着她笑着道:“哪里是运气好,大行令王恢也是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他当初只是一个边吏,确实有学识才能行至今日。”
梁舒闻接着昭部尉的话说:“我听说大行令一直是支持皇上攻击匈奴的,可是在朝中跟随者甚少。”
林心双手捏着卷好的竹简,不解地问:“打匈奴还不好吗?”
昭公子答:“打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场仗消耗的人力物力,不可估量。”
林心朝着昭公子挪了几步,问:“你觉得不应该打吗?”
昭公子眼睛看着案面没有立刻回答,好像在思考什么,半晌后昭公子才要继续说,但是林心抢了先。
“我们以前和匈奴之间一直都是自卫战,匈奴人想着就来劫掠,侵扰我们边境,我们这样不是办法呀,可是边境线那么长,人家打游击,真的很难掌控,我们应该多修一些城池和屯田,搞一些建设兵团嘛!”
林心就着自己的那点浅薄知识一顿发表意见。她在长篇大论时,厨房已经将夕食送了进来。
她帮着布菜,继续道:“然后我们也进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就不敢太猖狂了,这叫以战止战!”
几个人看着林心长篇大论,梁舒闻问她:“你怎么对战争感兴趣?”
夏是知不高兴地反驳道:“这才是好样的!这才是我大汉男儿!”
林心尴尬地笑了,夏是知回过头来问林心:“你还知道以战止战?”
林心不敢看夏是知,转过头问昭公子:“你不喜欢战争吗?你为什么来当兵的呀?”
夏是知还想拉着林心继续说,林心心里觉得有些烦躁,不想与他多说,转过头不看他,说:“忘战必危,好战必亡!打仗又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男儿本色,是不得已而为之!”
夏是知还不依不饶地继续说:“自然是,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孙子开篇便已说明战争的重要性!”
林心白了他一眼,道:“《孙子兵法》我是没看过,但是我知道‘兵者,诡道也’,你这样的直肠子,怎么带兵啊?作战就要出其不意嘛。”
林心说这话只是想攻击夏是知而已,并没有认真思考过。
夏是知听完,却认真思考起来。
昭公子问林心:“你看过《募民相徙以实塞下疏》?”
林心讪笑地说:“我不识字呀!”
夏是知对梁舒闻道:“看来君侯平日没少用功,连身边人都能知道如此多。”
转而又对林心说:“不过也是你天资聪慧,能有自己的想法。”
林心心里想着:“我可不是天资聪慧,我是九年义务教育下的亡魂。”
但是嘴上却说:“那是因为现在的资源都被有权势的人把控着,普通人都是文盲,怎么有自己的想法啊?”
第三十章 端木子贡
梁舒闻听后哼了一声,叹笑道:“看来你还心怀天下。”
林心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说:“我不是心怀天下,只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好日子!”
在林心心里,古时候就是封建时代,礼教害人。
林心想了想,小声地说:“我希望女人也能摆脱后院,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
只见夏是知与梁舒闻都低着头,默默吃起了晚餐。
只有昭公子,他一直看着林心,认真听她说的每一句话,他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赞赏地笑着。
林心也对他报以微笑,然后低头捋了捋头发,心想:“就会打压女性,有什么了不得的!”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林心靠近昭公子,悄悄问他:“公子,你不喜欢战争是吗?”
昭公子没有说话,眼睛看了看桌上的菜,林心知道他一定是因为未婚妻一家人的事,所以不喜欢战争。
这个时候,一定要与他心心相印!
林心赶快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也不喜欢战争!”
几个人皆是抬头看她,梁舒闻上下打量林心,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夏是知捏着拳头恨恨地说:“反正我一定要跟匈奴对抗到底!”
林心见夏是知这样表情,小声问昭公子:“夏副官与匈奴有什么恩怨吗?”
昭公子对她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林心知道,夏是知一定跟匈奴有血仇。但是她不知道,夏是知是因为刚到军营时,认识了一帮好友,结果匈奴来袭,这群好友只剩他一个。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夏副官,我看好你!”
夏是知咬咬牙,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昭公子问林心:“你既然不知道《募民相徙以实塞下疏》,那你又是如何觉得屯戍为优呢?”
“我只是觉得,要守住边境嘛,那没有人肯定不行。”一时间林心脑子里搜寻不到这类答案,只能靠自己的理解去解释了。
昭公子认真地说:“这漠北幅员辽阔,又环境艰苦,要把人留住实则很难。”
“再苦再难也要办呀!”林心随口回答。
昭公子开怀一笑,问:“你对这事很上心啊?”
林心心想:“你们现在不坚守,哪有我们以后的辽阔国土呢。”
嘴上却说:“一寸山河一寸血,我们必须把它守住了!”
昭公子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笑容灿烂,林心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没想到他笑起来那么好看,阳光大男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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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日林心一直充当人肉支架,这日她见昭公子写字,有一个字很相熟,像是一个木字。
她悄悄问:“公子,这是木字吗?那林字是不是两个这个?”
她见昭公子点点头,便自己拿了一只竹简想要学着写一个林字,谁知自己没用过竹简,斜斜扭扭地写了一半就把竹简写满了。
昭公子问:“你在写什么?”
林心回答:“我是想写我的名字。”
昭公子认真看了半天,说:“木?”
林心想摇头,但是觉得太丢脸了,自己连名字都写不来,岂不是要被他们笑了,她倔强地轻轻点了点头。
昭公子想了想,问:“你祖上可是子贡先生?”
林心只好摇摇头,自己又不姓木,谁知道祖上是谁啊,她打哈哈地说:“你叫我茜茜就行了。”
昭公子突然脖子僵住,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林心问他:“公子,你知道吴地的太湖吗?”
“震泽?”
林心见他知道,很开心,问:“对呀,你知道是现在的哪里吗?”
昭公子看着她笑了笑,说:“会稽郡。”
林心开心极了,对他说:“对对对,会稽,我家在那里。”
林心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十分好奇,但是又不敢多说。
昭公子见她说起家乡,问她:“会稽以南便是闽越,你上次怎的不知?”
林心咬着嘴唇不敢回答,昭公子起身拿了一卷竹简来,说教林心识字。
竹简内容写的是四年前,建元三年,吴王刘濞之子刘驹煽动闽越北击东瓯,皇上遣中大夫庄助发会稽郡兵,渡海往救。汉兵未至,闽越已退兵。东瓯王请求举国内迁,皇上将其人口安置于长江、淮河之闲。
就这样,国土面积又增加一块。
昭公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见林心识得几个,学完后,昭公子玩笑对她说:“这简上也是隶书,我见你识得几个,可是以前学习时不用功?”
林心看着这些也被称为隶书的字,竟然不识得,她也有些震惊,问:“可是少主说现在用隶书的少。”
昭公子回答道:“君侯以前在府里,看的书自然都是篆书,在军营中,隶书书写方便简单,更容易让兵士学习。”
林心越发觉得这些字像是认识的,特别是昭公子给自己读过以后,感觉能看出一些纹理来了。
林心让昭公子拿了几卷竹简,他忙的时候便自己坐在一旁自学。
等人走了,林心拿着一份爰书竹简问他:“公子,你看这份爰书上写‘什么敢言什么之什么书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等四人,什么什么什么敞剑挺刺伤什么,无以证不言请出入罪什么什么什么。’是什么意思啊?”
昭公子都被林心这个半罐水逗笑了,他收紧笑容,说:“爰书便是证词,此份爰书说这四人是因配剑自脱出鞘而刺伤了自己,因无法证明,所以请罪。”
林心瞪大眼睛问他:“这也归你管?”
昭公子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说:“总要过目的,毕竟是有人受伤了。”
林心点点头,又看起另一卷竹简,她问:“公子,这上面写‘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是说把这个病人隔离吗?”
昭公子放下毛笔松了松手掌,点头道:“去岁春,发了几粒疫病,所以置‘疠所’收治病人,以免传播。”
林心将竹简卷起,道:“还挺科学的哦。那怎么给他们治疗呢?”
昭公子已经又拿起了笔,他看一眼林心,道:“保命之法,灼艾第一,丹药第二。”
林心现在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忙了,这样仿佛开了市长热线一样事无巨细,躬身而行,当然忙了。
另外一卷竹简应该是支出明细,上面一句是说:“出钱一千三百买弓椟丸、弩㡒。”
昭公子说弓椟丸是藏弓之器,弩㡒是盛弩之套,这些是军需。
林心每日多数时间在大厅替他拿竹简,听了很多他们工作的情况,他们每日的事情又多又碎,林心听了都摸不着头脑,但是她的识字能力飞速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