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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就是摸摸酱     结绳知密语txt下载     结绳知密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夕月宴

    忙碌这些天,这日无事,林心才有空坐下来看看自己,头发盘起来了,因为她不喜欢簪太多钗在头上,叫春日编了很多小辫子藏在里面,这样头发不容易散。

    林心感觉自己变成熟了一些,自己已经成亲了,是大人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杏儿,我是不是不够漂亮啊?”

    杏儿看了林心,说:“女君很漂亮呀。”

    林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定是哪里让他不满意,所以他不喜欢,林心鼓了鼓眼睛又抿了抿嘴,或许他就喜欢小则那样的,小巧的嘴巴,往上翘起的丹凤眼,显得清冷凌厉。

    林心拿起案几上的小箧笥,走到不知年屏风面前,一边挂东西一边自言自语:“我忙得很,哪儿有时间想别的!”

    *

    仲秋,任王后派人约林心望日参加夕月宴,前几次邀约林心都以新婚忙碌为由拒绝了,现在一切也忙完了,林心不好再拒绝。

    这日庄抒语一早就来找林心同往,因为天黑前她要回武强侯府祭月,林心听说她早早要离开,便说到时与她一同离开。

    二人来到梁王府第,这里竟然已经有些人了,大家在花园里各自聊天,任王后拉着二人讲自己的烦心事,林心认真听着。

    任王后在封地和李太后闹得挺厉害,已经到了不愿相见的地步,其原因竟然是为了祭祀用的罍。

    文帝的儿子梁孝王刘武有一尊殷商时期的青铜罍,梁孝王视若珍宝,所以他告诫后人妥善保管罍樽,不能送给他人,经过了梁孝王和梁恭王,这尊罍到了现在的梁王刘襄手里。

    任王后一时好奇,想看看这尊青铜罍究竟有多漂亮,便与梁王刘襄说了,原本只是想看一看,结果李太后得知后立刻赶来王宫中阻止。

    任凭夫妇二人怎么说,李太后都觉得是刘襄要将青铜罍送与任王后,死活和二人哭闹,刘襄一生气,真的将青铜罍赐给了王后。

    这样更加刺激了李太后,李太后生气地说要将此事禀报正在梁国巡视的使者,让使者禀告皇上,最后拉扯之下李太后的手还被宫门弄伤。

    婆媳之间敌意升级,任王后手里也有些李太后的把柄,两个人现在就用对方的错处互相制约着。

    任王后现在说起来还愤恨不已,道:“我不过是想看看,怎的就要这样阻止!”

    庄抒语劝着王后别生气,林心听得久了,已经有些恍惚,她直言不讳道:“毕竟她是长辈,她不愿意让你看,就算了吧。”

    任王后眉毛一挑,道:“我凭什么算了?”

    林心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不能不继续,只好说:“毕竟她是长辈,是梁王的母亲,此事也并不关乎道义,就是依了她也不损失什么。”

    任王后原也没最初那么气,想来也是这个理,但是她也不想承认自己有错,加上已经闹得那样难看,好好的王宫不能回,想来也憋屈。

    这时候元菏来了,她过来与王后见礼,元菏又是梁王那边的亲戚,自然不好再说这事。

    元菏来了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些贵妇人,林心婚后第一次参加宴会,大家都来道喜,人聚得多了,七嘴八舌地聊着天。

    其中一位浅绛色深衣的夫人说道:“你们可知卫夫人又怀孕了?”

    大家都面面相觑地摇摇头,那夫人继续说:“所以前两日,皇上把卫夫人的阿姊赐婚给太仆了。”

    林心悄悄问庄抒语:“太仆年纪不是不小了?”

    庄抒语目不斜视地悄悄回答:“卫夫人的长姊年纪也不小了。”

    林心想想也是,卫夫人的二姊孩子都十一岁了,长姊至少也三十岁的年纪了。

    这说话的夫人见林心与庄抒语嘀嘀咕咕的,她对林心道:“我听闻右中郎将夫人还在室时,太仆的家里也请人执柯了呢。”

    所有人都转头来看林心,林心一时间没想到更好的回答,这夫人又说:“但是听闻夫人一直在病中,别怪我多嘴,我当时就劝太仆的母亲,太仆先夫人的身体就不好,若是续房也是这样,可不太合适。”

    林心笑着恭维道:“太仆有福,得皇上恩赐,是我福薄。”

    那夫人点点头,正了正身子,神色骄傲地道:“皇上还是太子时太仆就伴随左右,自然不能差的。”

    另一位夫人微微斜着头,将杯盏放下,道:“皇上的事我们妇人自然是不懂,不过右中郎将夫人哪能是福薄的。”

    几个知道林心与孟极之事的夫人交换着眼神。

    浅绛色深衣的夫人不知她们这是何意,不服气地说:“太仆也不过是去岁上巳日远远见过一眼,也不是多喜爱,不过是在给家中长辈的家书中提起一句,家里才请了执柯,希望太仆能回来了便成亲,早些生了孙儿罢了。”

    眼看这夫人越说越多,大家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别的事,想换个话题。

    一位夫人说起武安侯之事,林心也乐得换话题,立刻仔细聆听。

    “去岁春,武安侯田蚡惊惧而死,其子田恬在为田蚡守孝期间就与小妾整晚胡闹,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地不像话。”

    林心听得认真,但是并不明白,她转头问庄抒语:“整晚胡闹什么?”

    庄抒语好奇地看着林心,近旁几个夫人听了也都转回头来笑她,一直在观察林心的元菏皱了皱眉。

    庄抒语想了想,轻轻在案几下推了林心的膝盖,林心便不再多话。

    天渐渐晚了,陆陆续续来的人越来越多,孟极和薛柳,元儿和王偃竟然也来了。

    林心以为最多就是元儿会来,没想到孟极和薛柳也来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地拉着庄抒语的袖子。

    庄抒语还没见过林心这样没主意,问她怎么了,林心还想一直跟着庄抒语,结果没一会儿,梁舒闻也来了,这下自己彻底落了单。

    林心不自觉地低着头,只盼快些离开。

    任王后见大家都到了,说许多人还要回家祭祀月神,所以早早就开了宴。

    宴会上歌舞不断,一曲盘鼓舞节奏欢快,舞者在盘鼓上如鸟儿一般轻身飞旋,脚下的盘鼓发出阵阵脆响。

    舞闭,闹哄哄的大殿安静下来,此时薛柳正在给孟极布菜,王后打趣道:“这对新婚夫妇这样恩爱,是不是忘记这是在外间,可是羡煞旁人了。”

    薛柳放下筷子,对王后福身道:“叫王后笑话了,我夫君就是孩子心性,近日里喜爱摴蒱,饭也不好好吃,我都要喂到嘴里才肯吃呢。”

    元儿也加入了秀恩爱的行列:“我阿兄和阿嫂自幼一同长大,感情自然是好的,我还记得昏礼那日,大家一同闹新房,想来真是开心。”

    林心如坐针毡,她不想听元儿这些话,虽然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元儿说来气她的,可是虚虚实实之中一样有许多真话。

    林心看着地面,她想忽略这一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嫦娥奔月

    孟极偷偷看她,她似乎一直在发呆,看不出喜乐,她对元儿说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孟极心里非常失望。

    元儿开心地说着,任王后也十分爱听,竟然拉了梁王起身跳舞。

    两人的舞蹈自己之前也跟女师学过,只是没想到双人也能跳,梁王与王后跳完,邀请了孟极与薛柳跳,这种以舞相属是不能推辞的,推辞则被视为不敬。

    薛柳生得高挑美丽,这王后就喜欢漂亮的姑娘,见薛柳和孟极二人这样般配,心里很开心,早把林心与孟极的事丢得远远的了。

    薛柳跳完紧紧拉着孟极的手,二人才回到座位。

    成双入对的都轮着跳了个遍,只有林心这样落单的不用跳,林心才松了口气说要去更衣。

    林心说是去更衣,其实就是想透气,她坐在池边的石头上看鱼发呆,春日愤愤道:“姑娘,世子怎么会喜欢那位,刚才他们一起还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呀!”

    林心觉得胸口有点闷,抿了抿嘴道:“人家是夫妻,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说完她觉得胃里有些难受,好像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在啃食着。

    大家看起来都那么幸福,只有自己还在原地徘徊,如何把握住幸福,这真的是一门玄学。

    休息了会儿林心准备回去告别,结果刚进入廊下便遇到元儿,元儿是专程来找林心的,她有非常多的话要对林心说,元菏一直阻止她,可是自己忍不了。

    元儿一见到林心便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林心知道她心里有气,但是不想在梁王的地方难堪,便福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元儿立刻站在她面前,说:“我话还没说完呢。”

    林心见元儿不依不饶,只好叫春日与杏儿在一旁等候。

    元儿盯着林心认真地说:“当初我就不该与你一起玩,害的阿兄伤心难过,好在阿兄回心转意,与我阿嫂情谊相连,现在全家上下,特别是我阿兄,就盼着赶紧得了孩儿,一家美满幸福!”

    林心低着头,轻声回答道:“到时自然是恭喜绛邑侯府了。”

    元儿冷哼一声,道:“哼,我们绛邑侯府还轮不到你来挑拣,谁也没想到,皇上最后竟然不责怪此事,反而试出有些人的真心。”

    元儿走上前一步,道:“不要以为你让我骂了你就心安理得了。”

    林心也不还嘴,只说:“我出来得久了,一会儿大家该找我了。”

    元儿还要继续说话,林心一刻不停地朝着殿堂中去,她不想再多待,她现在就想要离开。

    一进入堂中,任王后说林心单独前来,无法与夫君同舞,不如让她单独讴歌。

    林心没有跳舞,现在王后让他讴歌,她也不好推辞,便说既然仲秋,就弹琴念一首诗。

    林心拿了七弦琴,随意拨弄着,念道: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念完后任王后对林心说:“你一举一动皆是优美,只是我却不懂这其中含义。”

    林心微笑着说:“就是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任王后说没听说过,心中好奇,便让林心讲来听听,林心还想推脱,结果竟有不少人都说没听过。

    梁舒闻也开口道:“夫人不若就说来与大家分享。”

    林心只好将琴交给侍者,自己开始讲故事。

    她讲故事时,孟极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她,她化了更浓的妆,头发拢起来,两边各插了两支玉簪,头发里有许多小辫。

    孟极心想:“若是我们成亲了,是不是每日要早早起来看她编辫子,然后她娇嗔地说‘你别看我了,再睡会儿吧’。”

    刚才他一直偷看她的时候看得不仔细,现在看着她才发现,她又瘦了,她怎么比之前还瘦了,眼睛显得更大些,脸上忧愁又多一些,他难道对她不好。

    孟极想到他们在自己离开以后便在一起了,他想恨她,可是一看见她瘦了他又希望她过得幸福。

    “嫦娥偷食不老药,飞身月宫中,从此一人住在广寒宫,再也见不到后羿,只能夜夜以泪洗面。”

    讲完后,任王后泪眼汪汪地问:“嫦娥她可是后悔了?”

    林心微微福身,对王后道:“这只是一个故事,或许她后悔了,或许没有吧。”

    任王后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仿佛觉得自己就是嫦娥,眼睛都红了,对林心说:“真希望嫦娥还能见到后羿。”

    有位男子打岔说:“我听说的是大羿与河伯妻子有染,嫦娥才跑到月宫中的!”

    林心提前告辞,说家中在等她迎月,王后点头,频频说叫林心时常找自己玩,自己实在喜爱她。

    林心出了殿堂的门,立刻脚步翻飞,她恨不得一秒逃离这里,后面跟着要回去祭月的人们在后面喊她同路都听不见。

    晚上春日又拿出鞠球玩个不停,叮铃铃的声音就像是元儿说的话一般使脑子嗡嗡作响。

    原来孟极也带了薛柳与元儿他们一起去蹴鞠,斗鸡,几人还约好下月要一起去赏枫叶,这些话每一句林心都听见了。

    杏儿实在受不了了,对春日道:“春日,别弄得这鞠球一直响,头都大了。”

    春日用力把鞠球往案几上一放,便自己回了房间,这鞠球林心已经送给她了,就当作个念想,只可惜,一个鞠球,并不能缓解什么。

    杏儿坐下来,轻轻对林心说:“今日见到绛邑世子,竟然成熟稳重许多,想来这一年在外有学到本事。”

    林心笑着满意地说:“不然怎么管理期门一千多人呢。”

    杏儿替林心把头发放下来,拿篦子轻轻给林心按摩着头,说:“世子现在幸福美满,姑娘就可以放心了。”

    林心伸出左手,反手拍了拍杏儿握着自己头发的手,而她的右手心中藏着一颗水晶。

    夜里,林心又在雪地里寻找可甜,大风雪来了,林心嘶声力竭地呼救,可是始终没人出现。

    翌日晚间,何禹告知林心从各地水路来的粮到了很多,价格确实比以往低,问林心需不需要购买,林心开始日日留连市场。

    市场上的粮食质量参差不齐,并没有想象中好。但是有事做就有生活动力,林心喜欢工作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秋分夕月

    直到秋分这日家里秋暮夕月,昭辰齐才终于回来。

    林心一整天陪着大嫂准备祭祀,下午昭辰齐回来,大嫂便说准备好了,叫昭辰齐陪林心去休息。

    大嫂又拉着他说:“现在成家了,不能与之前一般总不回来,夫妻之间也是需要陪伴的。”

    林心打断大嫂的话,说自己想吃些东西,叫着昭辰齐一同离开,她不想他以为是自己跟她们抱怨他不陪伴自己。

    两人回到房间,一时无话,只能坐着发呆,昭辰齐见屏风上琳琅满目地挂着东西,竟然想起不知年。

    林心生病那段时间他常来,但是那段时间林心整日无事,屏风上只有最上面一排挂着一些水晶石和两枚青铜兽面。

    她见这样尴尬地坐着,便提议玩游戏,杏儿立刻去拿陆博,林心帮着她忙碌起来,空气才不那么低沉了。

    林心正在往陆博上倒水,昭辰齐说:“前几日梁王设宴,你怎么不告知我一同前去。”

    林心倒水的手一愣,差些把水撒出,她装作无事,道:“我想着你忙,所以没通知你,我与王后都讨论些女子的事,你在旁也无用。”

    昭辰齐听闻那日陈孟极夫妇也去了,怕林心一人显得孤单,他道:“下次若是合适,便派人知会我,我会提前回来接你。”

    林心笑着点点头,他有这句话自己就挺开心的。

    两人玩着陆博,林心又渐渐本性暴露,不一会儿她就开始撒娇耍赖地不让他吃自己的卒。

    林心举着手指头,委屈地说:“我就悔一步。”

    昭辰齐依了她。

    昭辰齐正在算路线,试着用卒走到边界的地方,林心立刻将他的手连着卒一起按在棋盘上,道:“落子无悔!”

    夜幕降临,春日和杏儿来给两人整理衣衫,要举行秋暮夕月了。

    林心任凭她俩捯饬自己一边说:“残局不要收啊,我等会儿回来还要打败他的!”

    祭月很简单,拜月亮,拜先人,拜长辈,林心心里还记挂着自己的残局,等结束立刻拉了昭辰齐要回去继续。

    大嫂见林心急急忙忙拉着昭辰齐袖子要走,捂着嘴笑了笑,道:“快些去吧,这样好的夜晚,是该夫妇俩在一起。”

    大嫂这样一说,林心反而不敢急着回去了,又不能辩解,只好跟着昭辰齐先陪了父母,才回房间。

    回到房间时,天已经很晚了,两人心不在焉地玩着陆博,林心说起那日见他们以舞相属,大家步伐一致,像是练过。

    林心问:“我俩要不要也练练,不要哪日到我们,我俩脚步不同,让人笑话了。”

    昭辰齐点点头,道:“改日我早些回来。”

    林心开心地说好,又问:“我近日有些事,想出门,你可准许?”

    平日出门林心都不问,今日特地问起,定然时间不短,他便问道:“几日?”

    林心还没计划好,只能随口回答道:“可能三四日,也可能七八日,还不定。”

    她怕他不同意,委屈地说:“你可以叫再潼多派些人看着我。”

    昭辰齐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是派再潼看着你,是怕有坏人靠近。”

    林心点点头,虽说是派再潼保护自己,但是她发现几次了,再潼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告自己在外的情况,精细到每餐饭在哪儿吃,吃的什么,吃了多少。

    一局下完,林心假装揉了揉眼睛说自己困了,又亲自跑去开门,她不想等到昭辰齐自己说要离开,她想自己看起来更洒脱一些。

    昭辰齐起身离开,林心才脚软地坐在地上。

    *

    得到了昭辰齐的允许,林心这几日开始做着准备,她把京畿附近的一些地挑出仔细研究了一下,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老夫人听闻林心要去看田地,倍感新奇,但是想到林心之前一直心情不好,去走走看看就当玩了,加上昭辰齐又派了七八个人保护着,也不用担心,只是叫她玩够了早些回来。

    林心一行人从长陵邑出去便停了下来,林心换了布衣,又把马和车留在旅舍,开始徒步。

    她带了春日、杏儿、小陌,何禹以及八个保镖,都又穿着华丽的衣服出门,太招摇了,所以大家改换了布衣,又都走路,八个保镖做游侠打扮,都戴着剑,也是威风凛凛。

    平日林心出门,再潼都是离得老远,这一日林心换了布衣,又是行远路,便带着众人离得近些。

    林心戴着小帷帽,拿着一支刚在路边摘的茱萸,指着保镖们笑着与杏儿说:“我们看起来是不是威风极了,看我这几个打手。”

    林心想起洛阳的徐邛,他带着自己手底下几个小啰啰要护送林心到长安,却因为囊中羞涩而作罢,那时候自己害怕得不行,生害怕一句话没说好,就被徐邛给砍了。

    现在林心竟然喜欢上了这种游侠一般的生活,戴着剑四处走动,只不过自己没打算打抱不平。

    走了几日,她了解了这些老农的情况,冬天没什么活,一年在地里劳作,十分辛苦也只是勉强一家人糊口,若是遇上天灾,那一家人就完了。

    林心原本就是想,在就近的这些地附近盖大型酒垆,大量产酒,而这些老农若是夏季种田冬季酿酒,可以得两份收入,而自己的工钱也可以比专门顾酒保便宜,是一举两得。

    老农们听说不耽误种地还能多一份收入,都十分愿意,林心让何禹安排此事,尽快买地,修建一座仓库,先试验一番。

    林心这一路,再潼的通讯员就没断过,现在已经连着两日催促林心回家,她才算起日子。

    这一来一回游山玩水地走着,加上了解研究,竟然花了半个来月。

    林心一路紧赶慢赶地回长陵邑,原本计划这日晚些时候到达,但是到长安时,天已经快黑了,一行人干脆找了地方住下。

    翌日一早,林心清晨起床到街边吃她最爱的小米粥配甑糕,等小米粥来了,她便将帷帽摘下放在一旁。

    清晨的长安,软糯的小米粥,只觉清新宜人。

    吃得开心,她没发现从城门进来的马车上坐着的元菏,元菏见林心荆钗布衣,却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她夹了一块甑糕到嘴里,比以往吃山珍海味都快乐。

    元菏第一次见林心这样开怀,像个孩子一样地去做一件事。

    *

    九月底,林心陪着大嫂安排家里打扫祭祀、准备拜年礼物,竟然忙得没有一点时间,男人们在外忙得也是都回不了家,一切都是为了十月初一的元旦。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投壶

    今年的元旦又有不同,朔日与冬至节是同一天,两个大日子聚在一起,真是喜上加喜,所以皇上要改年号为“元朔”。

    父子三人在宫中与百官贺冬后,皇上又设宴与群臣共饮,直到第二日午间三人才一同回府。

    林心与大嫂正在大堂中安排餐食的位置。夜里宴会上也是热闹极了,丝竹声声,两个侄儿又唱又跳的。

    只可惜林心去接阿蛮,阿蛮不愿意来,林心只好依他,只要他开心就好。

    林心见大嫂给长兄夹菜,自己也叫杏儿拿来筷箸,给昭辰齐也夹了些菜,老夫人见林心还不熟练地当着妻子,竟然笑她,林心只能红着脸笑着不说话。

    今日气氛极好,黎侯还一直与兄弟二人讨论着这些年的气候。

    “今日这热闹番景象却想起建元三年春,河水溢于平原,”黎侯手中拿着一枚玉蝉把玩:“那年我赶去时,竟然见到人相食之惨况。”

    老夫人似乎忆起了什么事,对林心说:“第二年辰齐又偏要去军营,我当初就不同意去,心中不知多担心。”

    昭韬立刻出来安慰道:“三郎前去军营,餐食是不会少的。”

    老夫人却不依:“平原都会缺少食物,更何况边郡,不知在那里受了多少苦。”

    昭韬打了个哈哈,昭辰齐拱手道:“劳累母亲担心,儿在边郡只觉风清气爽,并不觉苦。”

    老夫人点点头,说:“你去军营那年夏,风赤如血,我日日在家中坐立难安。”

    黎侯打岔道:“说那伤心之事作何,正是如此才要珍惜现今的岁月。去岁秋亦是大风拔树,想来这气候便是如此。”

    老夫人却道:“近些年却是天灾不断。前岁闹完蝗虫,八月又是螟虫,去岁虽防范得当,却也大旱多日。”

    黎侯捧起耳杯朝天向,道:“愿今年风调雨顺。”

    厅中众人皆离席伏地齐呼:“愿风调雨顺。”

    愿罢众人才回到席位上将酒饮尽。

    林心从未与黎侯多相处过,但是京畿地区任务繁重,并且多有贵戚相争之事发生,黎侯也能安抚周全,想来定是有大智慧之人。

    大家聊天吃酒一时间也越来越开心,长兄昭韬让人拿来了箭与壶,要投壶游戏。

    昭韬说起上一次一家人投壶:“那还是元光元年的除夕,三郎终于从定襄郡回来,那时候真是开心,一转眼,竟已到了元朔元年的元旦了。”

    大嫂不想他说出伤感的话,立刻接着说:“想必夫君是还记着五年前三郎回来,这投壶你一次也没赢。”

    昭韬知道她意思,开玩笑说:“今晚就让弟妹代他与我比,三郎只管受罚便是。”

    说说笑笑之间,昭韬的属吏充当司射,已将精美的壶尊与箭矢拿来,又介绍了投壶礼仪,才开始奏乐进行比赛。

    最先开始的是黎侯,八投六中,老夫人八投五中,昭韬八投五中,大嫂八投三中。

    到昭辰齐了,他们竟然只肯让林心上场,大嫂说:“你们两夫妇可不能太欺负人。”

    林心从未投壶游戏过,只好也来到堂上,端坐正中,她拿箭矢在手里看了看,大嫂立刻叫乐曲停下,让昭辰齐来她身旁教她。

    昭辰齐面无表情,林心总是看不出他的喜乐,只好微低着头向上看着他,想知道他的心意,怕他不肯教自己。

    他向大嫂作揖便起身来到林心一旁,轻轻用手握住林心捏着箭矢的手,教她怎么投比较准。

    投壶虽是游戏,可规矩繁多,每一步都必须按照要求进行。

    林心紧张地点点头,虽然听得认真,做起来也是一板一眼,却还是八投一中,输了。

    第二局昭辰齐还是陪坐在林心身边陪她投壶,他对紧张的林心轻轻说:“不中也无事。”

    大嫂看到两人交头接耳,立刻笑说:“三郎在他细君耳边口传秘诀,这夫妇俩是准备合起伙欺负人。”

    厅中众人皆是大笑,林心用手背轻拂自己脸,竟然滚烫,看来大家都看到她满脸通红了。

    昭辰齐握住林心拿箭矢的手,他的手指合拢蜷住林心的手,他的手掌竟然那么大,将林心手都整个握住了。

    他说话的气息在耳旁掠过,林心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语,她看着他摇动着二人的手,或许是在说要朝着那个方向发力。

    他抬手指了指壶尊,继续说着什么,林心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彻云霄,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的手放开,对林心说:“不中没关系,你只管这样做就行。”

    林心只知道点头,随手就用力将箭矢丢了出去,箭矢撞到壶尊差点要出了去,又直直掉了下去。

    “如此就很好。”昭辰齐表扬了林心,慌乱的林心根本不敢转头看身旁的他。

    可惜八投一中,就是最开始中的那一支。

    一晚上笑闹,时间很快过去,林心输了一整晚,昭辰齐喝了不少酒。

    晚宴结束,林心与昭辰齐肩并着肩回到小院儿。昭辰齐喝多了酒,走得很慢,林心低着头更是磨磨蹭蹭不愿往前。

    “今日都怪我怎么都学不会,害你喝了那么多酒。”林心小声地说。

    昭辰齐看着在前带路的春日和杏儿手中捧的手拈灯,道:“酒乃百药之长,多饮些无事。”

    林心回头看他,这句话他曾经也说过,那时候她胆子大得没边,还想给他缝针。

    林心看他一直看着杏儿手中的手拈灯,手拈灯中粗粗的灯芯时不时冒出“呲呲”的声音。

    林心还是慢慢走着,但是嘴里假装不经意地说:“下次夜里出来也给我准备一盏行灯,看路方便些。”

    杏儿和春日因为捧着手拈灯照路,一直是侧着身子低低的捧着灯,春日听林心这样说,回道:“姑娘捧着行灯不方便,还是我们来吧。”

    林心磕磕绊绊地解释说:“你俩这样…多不舒服呀。”

    其实她内心是希望她也捧着一盏手拈行灯,想必他也要多看几眼。

    到了小院儿门口,林心的脚步更是一下一下地挪,昭辰齐见她低着头不往前走,以为她是不想自己进去。

    他停下来,道:“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

    林心慌忙点着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泉执手

    翌日,天刚亮,杏儿就来喊林心起床,林心现在更佩服大嫂了,一个人管理这样大一个家,还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自己光是当跟班都觉得很累了。

    她累了几日,浑身酸疼乏力,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不肯起,昭辰齐见门开着,径直走进来,却看到林心像个孩子一样,头发乱糟糟地坐在床上。

    杏儿见昭辰齐来了,急忙去迎他,他将门关上,提醒杏儿,道:“天气这样凉了,夫人还没起,不可将门如此敞开。”

    杏儿赶紧赔罪,林心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裹着被子爬起来,着急喊:“你去看会儿书,我马上收拾好。”

    昭辰齐坐在睡房正对面的书房中,这中间层层叠叠的帘幕遮挡着,只看到林心的身影,在忙碌地洗漱、穿衣、妆扮,一时间竟然让人十分安心。

    这日全家要前往汤泉庄,这是山上一处很大的私人汤泉,昭靓一家人也会来。

    昭靓的婆家也是一个大家族,这一下凑在一起,人多得讲话时都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下午林心与大嫂一起喝酒泡汤浴,这几日的辛劳一下便都散开了。

    到了傍晚,林心真希望大嫂挽留自己,这样晚上就不用与昭辰齐尴尬面对了,可是到了晚间,很明显大嫂是要与长兄一起,用过夕食,林心便回到自己房中。

    早先还好,两人在园中也不泡汤浴,只是闲话。

    这个私人的小浴池并不大,应该能容纳三四个人,这日初三雾气又大,根本看不见月亮。

    院子中点了很多灯,好像是跳动的星星藏在这些树枝中。

    林心又细细将这段时间与大嫂学来的管家本事说了一遍,她也不知是希望得到他的肯定还是希望他能了解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

    但是昭辰齐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向来知道林心聪慧讨家人喜欢,这些简单的日常事务,他觉得她定然是手到擒来。

    到了晚上,两人因为要住在一个房间,都有些尴尬,毕竟除了上次林心喝醉了,两人还是很疏远的。

    林心在一旁的箧笥中随意翻找着有什么能消磨时光的,最好是博戏,加了筹码玩一整夜应该是没问题。

    箧笥中东西挺多的,可惜都是些陶狗陶鸭一类的,其中一只铜鸟下面带着轮子,可以滑动,林心心中叹气:“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

    翻了半天才在最下面找到一套摴蒱,林心这才开心地提议玩摴蒱。

    她大声地对正在烛火下翻着竹简的昭辰齐说:“输赢要越大越好,就定一次输赢一金!”

    昭辰齐将竹简送回原位,又过来整理着筹子说:“怎么这样财迷。”

    林心只是为了提神,想以此整晚不睡,当然要输赢越大越精神了。

    可惜她似乎是第一次玩摴蒱时将运气都用光了,如何都无法掷到贵彩。

    摴蒱共有五子,每一枚子制成杏仁状,分为两面,一面白一面黑,黑面画了牛犊,白面画了野鸡。

    若是掷到全黑便是最高彩“卢”,四黑一白称为“雉”,次于卢,其他称为“枭”或是“犊”,是为杂彩。

    昭辰齐掷了一次高彩,又掷了两次雉,而林心次次都是杂彩,她把五子合在手心吹了一口气道:“我就不信次次都栽你手里!”

    林心用一金做筹确实能起到振奋的作用,因为她此刻都快输红眼了,原本二人在案几上掷彩,现在林心已经将筹子往一旁无人的坐席上扔,想要出口气。

    她身边散落着各类物品,不像昭辰齐面前的东西都是整齐摆放在案几上。

    林心现在双手往前一送在半空松开,筹子落下,其中一枚正好是尖的那头落地,在席上转了好几个圈。

    “总算有次雉了!”林心一整晚的杂彩,总算是有一把好些了:“看来我要走好运了!”

    又玩了几局,似乎好运还未来,催促的人便来了。

    老夫人派人来告知明早这山间安排了活动,让他俩快些熄灯睡了,林心只好乖乖应下。

    她先一步去拿被子,说:“你睡床吧,我睡小榻就可以了。”

    昭辰齐也说要睡小榻,道:“我行军打仗惯了,在哪里睡都一样。”

    两人僵持了几句,昭辰齐看着林心,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不碰你。”

    林心听了他这话,更来气了,将被子往床上一扔,道:“睡床,你我都睡床!”

    两人躺在床上,林心刚才的勇猛劲儿又没有了,她现在一个人裹着被子躲在角落里。

    昭辰齐拉好被子对她说:“休息吧。”

    林心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紧张得睡不着,她心里一直在天人交战,若是她主动,他明日后悔了,自己里外不是人,指不定小则随便下个药就把自己搞死。

    可是这样好的机会,自己这样真的感觉好傻,林心一直犹豫不决,却听到身后的昭辰齐呼吸均匀,他竟然睡着了。

    林心悄悄跪起来瞪着他,心里暗骂一句:“禽兽不如!”

    林心气得抱着被子翻身睡觉。

    *

    早间天刚亮,外面已经听到侍女们纷纷敲门的声音,这汤泉馆的屋子烧的不如家里暖和,林心又往昭辰齐怀里挤了挤。

    这一整晚都靠昭辰齐搂着她才睡得舒服,而昭辰齐难得一晚竟然轻松入睡,以往他总要用工作麻痹自己到实在熬不住了才能勉强睡着。

    杏儿轻轻敲了两下没应,对里面说:“姑娘,我进来了。”

    她推开门,林心因为刚才听到杏儿的声音还往昭辰齐怀里钻,把自己吓醒了,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昭辰齐也坐起身看她。

    两人对望两眼,林心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她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他的被子里,只能先四处找了自己的被子裹着下了床。

    上午,汤泉主人带着年轻夫妇在山间看这些野生未经开凿的汤泉。

    山里路滑,年轻夫妇们都牵着手,昭辰齐也伸出手给林心,林心不自然地递出自己的手,两人落在最后一起慢慢走着。

    主人带着大家来到最高的一处汤泉,这处汤泉冒着白烟,主人准备了鸡蛋,说是这里的汤泉可以煮熟鸡蛋。

    林心一听,拉了昭辰齐往后退,道:“能把鸡蛋煮熟,肯定很烫。”

    两人四处走了走,回来蛋还没好,两人站着等了会儿,林心悄悄感受着昭辰齐手里的温度,不自觉地笑了笑,又怕他发现自己花痴,只好东张西望地转身去看别的地方缓解一下,但她却被昭辰齐的手紧紧拉住。

    她转头发现他在发呆,便问他:“怎么了?”

    昭辰齐若有所思地说:“冬季来了,草原上没有了牧草,匈奴又要进犯。”

    林心听了点点头,一到秋天匈奴就开始靠近,冬天总是战役持续不断的季节,她看着昭辰齐的脸,他随时心里都是工作,真的是工作狂。

    林心偷偷藏了一枚鸡蛋在自己怀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玉香炉

    下午时,夫妇都在房中自己的汤泉不出来,剩下一堆小孩在外间跳个不停,林心一直不喜欢小孩,只好回了房间。

    她看着皮大氅上的狼毛,想起在山里时,她的小羊皮一直裹在身上为自己保暖。

    那时候每日都觉得小羊皮在给自己温暖和力量,多少次在雪里摔倒,她都告诉自己有小羊皮保护,她不疼。

    林心只把脚泡在汤泉中,看着天,现在不摔倒了,反而觉得疼。

    昭辰齐进来发现她在发呆,问她怎么了,林心随口说:“初三都过了。”

    昭辰齐看着她,点点头,林心突然起身,跑进屋中,拿了早间的鸡蛋,说:“我烫个鸡蛋给你吃吧。”

    下午两人换了衣服一起泡汤浴,又煮了酒酿蛋一起吃,说着长安城里的故事,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两人如同去岁冬天一般。

    夜里两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喝着,这是林心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家族的力量。

    第二日天不亮,所有人都还在安睡,林心睡得迷糊,正想翻身,却被昭辰齐紧紧搂在怀中,她一下睁开眼睛,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到他被子里,想来实在太丢脸,只好继续装睡。

    过了一会儿,昭辰齐轻轻起床,他要准备回去工作了。

    林心悄悄睁开眼睛看着他干净利落地收拾着,自己这才假装醒了,起身帮他将头发拢起。

    一上午,汤泉庄的男子们都离开了,剩下一堆妇孺往回走,大嫂一路给林心讲着这么多年,能聚这么齐还是第一次。

    原来昭辰齐和昭靓是一对龙凤胎,两人从小性格相反,昭靓大大咧咧,昭辰齐却生得唇红齿白,说话秀气,特别惹人喜爱。

    小时候若是受了欺负,昭靓作为先出生的阿姊都要帮他报仇。

    林心还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昭辰齐小时候竟然是需要昭靓罩着的,她听得直笑。

    大嫂又说,一开始他对骑射都不热爱,后来他突然吵着要跟着李当户去学骑射,当户的父亲李广对骑射最是精通。

    林心默默听着,没有插嘴,她对昭辰齐这几年的事都不敢多问,她怕问出自己不想听的。

    *

    年节里,林心四处去亲自拜年,一坐一整天,希望自己不要在家呆坐着,可是年节过完,昭辰齐还忙得没回来过。

    林心害怕闲下来,便换了布衣,只带了春日几人去酒垆。

    年节里需要大量的椒叶酒与黍酒,很快便卖断了货,林心觉得大酒垆是需要尽快投入使用,便安排何禹快些催促人将乡下的酒垆修好。

    下午一行人从酒垆出来,正想随意逛逛便回家,谁知林心竟然远远看到孟极与王偃聊着天一同走来。

    王偃旁边是元儿,薛柳在孟极旁边一直拉着元菏在说话,林心突然走不动路,虽然她戴着帷帽,可还是害怕地立刻转过身躲在路边。

    看侍女们手里拿着的,应该是几人出来逛街,而且没少买东西,林心想着刚才薛柳开心地说不停的样子,内心竟然有些嫉妒。

    等他们都过去了林心才敢转过头去偷偷看他们,青春洋溢的几人,真叫人羡慕。

    曾经自己也和他们一起这样走在大街上,那时候孟极眼里都是自己,可是现在竟然反衬出自己的落寞。

    林心发现春日还直愣愣看着他们的背影,调整了情绪,问:“春日今日想吃什么?”

    春日狠狠地说:“吃最好的!”

    林心对再潼与几个手下道:“走!长安城最好的,春日姑娘今日请客。”

    春日急忙拉着林心说:“我何时说我要请客了!”

    林心揽着春日的肩膀朝着反方向而去,擦肩陌路,还有什么好再多想的。

    元菏这时也转回头来看她,她老远就看见林心了,她这套布衣自从上次见过就时常出现在她脑海。

    她看见林心拽着春日的脸摸了摸。

    穿着布衣带着几个游侠四处闲逛的林心,怎么可能因为陈家没落了便要离开。

    *

    月底时,下雪了,林心推开窗看了两眼便关上了。

    她想起自己捧着罐子开心地告诉昭辰齐自己在搜集雪,想起雪地里的狼,想起孟极站在窗子边看雪,她想起太多事。

    杏儿刚把苏合香放进熏笼里,淡淡的苏合香味道散出来,去岁自己生的那场大病真是差点要了命,若不是小则妙手回春,自己恐怕已经排上投胎的号了。

    想一想便觉得自己不厚道,但是林心在这里久了,竟然也催眠自己,男人不可能从一而终,她竟然劝自己看开点,以后昭辰齐要纳妾时,不要太难过。

    而正在忙碌的昭辰齐,放下手边的工作,走到雪中。

    他想,都怪自己那时黑着脸,把她吓坏了,她不过是想搜集雪,为何不让她穿着皮大氅多玩一会儿。

    她那么开心,那是她最后一年看见雪。

    每年此时他都在后悔,后悔她不过只有短短的人生,而自己竟然还对她诸多要求。

    属吏见了急忙拿了披风与簦过来替昭辰齐遮雪。

    昭辰齐摆摆手,继续回到房间听众人的对答。

    晚些时候,黎侯府送来了几大份暖粥与羊肉汤锅,大家都聚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开心地聊天。

    有人问:“右郎将,这是夫人让送来的吧。”

    侍者只说是府里让送来的,虽然他也觉得是林心让送的,但是她没说。

    昭辰齐舀了一碗汤,这羊肉汤中切得薄薄的萝瓝,就像当年的小女孩,也爱把这萝瓝切得薄薄的。

    *

    这几日下雪,林心不出门,大嫂开始教她管理府中事务,大嫂又叫了所有领头的家僮来见她,林心也不摆谱多话,只说自己协助大嫂管家,替她分担。

    林心看完府中这一年的出入账,发现花圃的账本出入有异,前院基本都是高大的树木,除了修剪一般没有变动。

    这日傍晚,林心正左手撑着头,右手翻动着账目,花园集中在林心自己的小院附近,除了自己的这个小花园,昭辰齐的后花园,和大嫂喂鱼的廊榭,府中的花草变动都是很小的。

    而自己的小花园一直都是小陌在打理,这花圃的费用竟然并不比房屋修葺的费用低多少,所以林心又把前几年的账目拿出来仔细检查。

    这时,杏儿从外间拿了炭火进来,她看到昭辰齐从悬山门里出来,便快步开门通知林心。

    林心听说昭辰齐来了,匆忙将账目放到一旁起身整理衣衫,情急之下差点撞倒玉香炉,春日见林心这样,心中不满。

    春日一边整理里面的香灰,一边嘟嘟囔囔地说:“姑娘怎的每次见了右郎将都像个孩子。”

第一百七十章 共舞

    林心亲自跑去门口迎他,昭辰齐正在廊下拍落斗篷上的雪花,林心看着这样冷的下雪天他还独自前来,忘记自己没有穿防寒的衣物,径直走了出去。

    昭辰齐见她走出来,自己也走上几步,林心帮他取下斗篷,挂在自己手臂上,他见林心衣衫单薄,上来牵了她回到房中。

    林心将斗篷交给杏儿,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坐在凭几上,林心前两日用兔毛裹了凭几,没事的时候靠在上面看书。

    他刚坐下,林心又开心地给他倒了一盏酒,送到他面前,道:“刚温的酒,你快喝了暖暖吧。”

    昭辰齐看着林心一个人忙碌着,接过酒盏,道:“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忆起前日答应与你共舞,便回来了。”

    杏儿听见,将案几上的东西收起来,说:“男君先用了夕食,夜里再说吧。”

    两人一同用过夕食,又温了一壶酒,准备跳舞了。

    这种舞都是有要求的,步伐要一致相同,之前林心在宗庙中学习过,但是还没与别人一同跳过。

    昭辰齐身材挺拔,跳起来仿佛是一位猎人,他对她伸出手,林心好想握住他的手,可是她有自己的步伐,不能随意更改。

    他的手臂张开,动作轻缓却让林心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林心总是一秒沉沦。

    多跳了几遍,转多了几圈也觉得有些头晕,昭辰齐见林心步伐有些不稳,便提议两人休息一会儿。

    两人坐下饮酒,昭辰齐问她:“我听再潼说,你的扇肆生意不太好?”

    林心知道他会问自己做生意的事,早就想好如何回答,但是没想到他竟然问起生意亏损的问题。

    林心像是一个学生一般,认真想了想,道:“现在天凉了,团扇生意肯定会有影响,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自然是有些协调不太好。”

    一开始林心是觉得这里没有团扇,那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潜在客户,可是问题是,大家没有这个需求,自然也不来买。

    夏天时普通的团扇还有些市场,一到冬天,完全无人问津了。

    昭辰齐听了说:“我对这个不懂,你若是喜欢,当做游戏也无不可。”

    林心还以为他是要收拾自己呢,想了一堆话竟然没用上,只能是对着他假笑。

    昭辰齐又问她:“你为何想要经商?”

    他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从当年一直到现在他一直想不明白,他的小女孩一定要经商的原因是什么,就算是闹得不开心她也一直很坚持。

    林心看着他真诚的眼睛,认真回答道:“初时是因为我没钱,我想要赚钱,后来是因为成就感,那种把一件事做好,做到得心应手的成就感。

    再后来,是因为我觉得我融入到现在这个环境中了,我能找到自己的定位,我明白了那些来买酒的人在想什么。”

    林心看着昭辰齐放在案几上的左手,她抿了抿嘴唇,继续说:“家里的事有大嫂,她把诺大的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我相信如果她能走出侯府她不一定比兄长差,只是她生来便被告知她只需管理好侯府。”

    林心讪讪一笑,道:“我也想,将一件事做好,做到大家都觉得我的付出是有意义的。”

    昭辰齐明白了她的坚持,这是她寻找自我的过程。他对林心点点头,现在反而有些支持她的决定。

    林心第一次想做生意的时候,昭辰齐和梁舒闻一致不同意,觉得做生意简直如同犯罪,这次竟然没有教训她,林心也暗自惊讶。

    前些日子林心一直在想一件事,索性今日便也说了。

    林心想到昭辰齐,按照虚岁,他也二十七了,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他这样总也不回家,前景更是堪忧。

    林心要做一个好妻子,她觉得应该想夫君所想。

    她决定给昭辰齐纳妾,以前是家里不同意,现在她掌握着这个权利,她与他商量就好了。

    但是这个决定很难,虽然她一直觉得昭辰齐与小则除了没有名分,私下一切都比自己与他更亲密,可是以后小则要有了名分,每日都要见她,只觉想想都让自己生气。

    林心决定了又反悔,以此几日,今日她鼓足了勇气,对他说:“你总不回来也不是办法,时光飞逝,若你再两年三十了还没个孩子,总说不过去。”

    昭辰齐放下杯盏,看着林心,他此刻搜寻着如何回答她更显得风轻云淡些。

    林心深吸一口气,继续假装轻松道:“我想着,过两日便向母亲禀明,给你纳妾一事,我会告诉母亲,我也很喜欢小则,小则聪明伶俐又有一技之长,到时候你就可以时常回来,有了孩子,母亲也开心些。”

    昭辰齐眉头微蹙,她希望自己有孩子,而考虑的结果竟然是给自己纳妾?

    昭辰齐忽地起身,生气地说:“我既有夫人,为何要别的女人来生孩子!”

    林心赶紧站起来看着昭辰齐,她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自己总不能凭空变出个孩子。

    但是此话说出来仿佛在怪他,林心考虑再三,无力地说:“我也是好意。”

    昭辰齐不明白林心心中的误会,他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快解释道:“小则告知母亲她不愿嫁人,既然她无心,夫人便不必替她操心此事。”“她不想嫁人?”这件事倒是颠覆了林心的认知,她战战兢兢地问:“她为何不愿嫁人啊?”昭辰齐看着别处,此事是小则的隐私,虽然现在二人已是夫妻,可毕竟他还未询问过小则的意见,他还不好私自告知林心此事。“她私人之事,我一个外人如何得知,既是隐私之事,我夫妇二人就当不知此事,不要平白给一个姑娘家增加烦恼了。”但是昭辰齐想到她要给自己纳妾,一时生气便与林心告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生气。林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对着门口生气地说:“臭男人!不识好歹!”林心想到自己为了他,要将他推给别的女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竟然甩手离去。但是她转念一想,什么是“她的私事”,又为何是“我夫妇二人”?林心起身走到灯火旁,她问这烛火:“你说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啊?”烛火忽明忽暗,似乎在低语,林心自言自语道:“他俩看来关系很浅嘛,你说是不是啊?”微风吹着烛火摆动,她继续问着:“你也觉得我说的很对,是吗?”林心收回自己的眼神,她对着空气点点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繁露

    源源不断的粮食从漕运送来,竟然堆积如山,因不易储存,有些粮食腐不能食,朝廷开始用车将腐食运往渭河倾倒。

    林心开始大量收购低价粮食,又买了更多的地修建粮仓与酒坊,雇佣农民劳作后大量生产醇酒。

    林心在长安和周围的陵邑接二连三地开了几家酒垆,她将这几年自己研究的酒叫做“冬雪一天酿春醉”。

    这些酒皆是各类鲜花果实制作的,味道香甜可口,渐渐有了些口碑。

    这段时间忙碌下来,竟然已经是十一月底了。

    她给昭辰齐写了信,说最近天寒,晚上睡觉总也睡不暖和,叫他多加衣被。

    又告诉他自己近日学习管家小有成就,大嫂时常表扬她。

    絮絮叨叨写了许多,只是没写自己非常想念他。

    直到十二月初,昭辰齐才回来,他告诉林心,入冬以后,匈奴数千人盗边,渔阳尤甚,皇上决定派韩安国去渔阳驻守,但是韩安国认为匈奴人只是想报复卫青将军奇袭龙城一事,并不太上心。

    成亲到现在四个月,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总共没有十天,一方面是确实忙,另一方面昭辰齐不敢见她,可是林心实在好想他。

    林心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妆奁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心想,早知道婚姻生活是这样的,还不如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和他谈天说地。

    林心拿出自己酿的秋露白,对他说:“这段时间这么忙,一定很累了,喝些酒,晚上好舒服睡一觉。”

    昭辰齐没有立刻饮酒,他看了林心几眼,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神,他也很想她。

    他端起酒盏,一口饮尽,酒气入口醇香,他看着手中的耳杯,又将它轻轻地置于底座上,回味道:“这金浆竟比以往的更加甘甜香冽。”

    林心得意地说“这是去岁秋时,我搜集了花院中的繁露与后院的木樨所制。”

    每日晨间,在天微亮而太阳未升起时总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这个时候在树下放上小坛,一夜的露气凝结在一起,在雾气蒸腾下滴入坛中。

    这样的繁露一年也搜集不了多少,自然只能拿来自己私下饮用了。

    昭辰齐看着炉火,去岁六月的夏日热浪扑来,那日杏儿来找自己,说林心出事了,他着急前去,一路上他心烦意乱。

    他真希望回到元光二年的六月,有人能通知自己,她在等着自己救她。

    他看了眼林心,突然心中划过林心抱着小罐子在院中搜集繁露的画面,自己靠近,她一定也会转头对自己微笑。

    他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怔怔地看着林心。

    多喝了几杯后,林心对他说:“夕月时见到梁舒闻,听闻他升迁太常丞,改日你有晨光,我们约了出来一同坐坐,我听闻你们幼时很是要好。”

    昭辰齐一直知道林心与庄抒语关系很好,他不阻止,但也不想见到庄抒语。

    从窦婴与灌夫死后,他便与梁舒闻更加疏远了,窦婴与灌夫一事如此顺利,虽然这其中却有自己的推动,但归根结底也是他们自己几次三番挑衅皇上。

    昭辰齐虽然知道梁舒闻冤枉,可是自己无法不想起那些日夜,而始作俑者,便是庄抒语,她若是能不受人蛊惑,如何会走到如今。

    他对林心道:“年前见到他,已经恭贺他了,不必单独再见。”

    林心还低顺着眉眼希望他能答应,可是他却一口拒绝了,她正想再劝劝他,只见昭辰齐起身,对她说:“你早些休息吧。”

    林心追上两步,问:“怎么这么突然要走?”

    这么久不见,她希望他多陪自己坐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昭辰齐看着她俩相似的眉眼,他不敢再多待,六年前的夏天,为什么不让她等着自己回来。

    林心见他不理自己,直往前走,便追上几步抱着他的腰,她鼓起勇气对他说:“你不要走,今晚就留在这里,好不好?”

    昭辰齐转身看她,他有些紧张,有些恍惚,或许是酒喝得多了,他的脚不听使唤。

    林心靠进他怀里,小声地说:“我们就做一晚的夫妇,就一晚,好不好?”

    昭辰齐说了声“对不起”,便拉开她慌忙离开了。

    林心只觉内心受伤,她苦笑着给自己倒酒,可是却喝不下去,她的喉头泛起阵阵甜腻。

    她刚才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挽留他,可惜他却连敷衍都没有。

    可是这时候,昭辰齐却一人站在雪地里,刚才林心的话他动心了,他想要拥有她,他只能落荒而逃。

    当初母亲再提起二人婚事时,他不应该默认,不应该让贪心一再控制自己,他已经没有办法再骗自己,自己对她动情了。

    可是他的小女孩怎么办。

    一连许多天,林心的心情都极差,她没想到自己求欢竟然会被拒绝,她真想回到那晚,阻止自己。

    这些天,她每日夜里都喝许多酒,直到喝得醉醺醺的才不想起当时的自己有多丢脸。

    上次昭辰齐走后,林心去了几次后院,有时候她夜里住在那里,她幻想着昭辰齐在这里工作的样子。

    一天晚上,她竟然梦见辰齐与自己有了亲密接触,林心醒来脸红心跳,只觉如真实一般,又觉得希望不要醒来。

    可是这样,内心反而更难过些,两人是夫妇,自己只竟然能在梦里才能靠近他。

    颓废了多日,杏儿想拉林心出去走走,希望她振作起来,林心却不想出门,现在下雪天,自己一个人出去晃荡,显得实在可怜。

    杏儿提议去鱼汐子的酒肆住几日,有朋友陪伴总好过总是一个人胡思乱想。

    春日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林心最后也赞同了,道:“行,让再潼安排一下,我们还是轻装出行。”

    第二日林心又与老夫人告假,好在老夫人不管她,不然谁家姑娘嫁了人,还整日整日不归家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林心很喜欢这样穿着布衣带着保镖的感觉,自己仿佛是带头大哥,虎虎生风。

    可惜这个大哥身体不太好,她用力将手钻进兔毛皮套中暖着。

    一行人来到鱼汐子的酒肆,走了半晌的路,人也暖和起来,上午出门时有太阳还觉舒爽,下午时太阳不见了,空气便逐渐开始寒冷。

    鱼汐子给林心一行人准备了许多吃食,她与自己的保镖坐在一起吃饭,热闹随意的情绪下,真有种闯荡江湖的感觉。

    林心决定,等开春了,再带着一群人去看看田地里的仓库,这样事情多起来,心情会好的。

    但是鱼汐子又带来了一个难题,陶学奕这两年生意没做好,加上行媚道一事,把家底都亏进去了,被家里写了信来挨骂,鱼汐子安慰了他许久,可是也没什么用。

    林心与鱼汐子建议,干脆三人一同做生意,让鱼汐子多教教他,说是一起做生意,也就没那么打击他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佩兰草的味道

    鱼汐子听了很满意,立刻叫人去请陶学奕明日来酒肆。

    堂中的讴者清清嗓子,要开始讴歌一曲,林心放下杯盏,准备认真倾听。

    “天道悠且长,人命一何促。

    百年未几时,奄若风吹烛。

    嘉宾难再遇,人命不可续。

    齐度游四方,各系太山录。

    人间乐未央,忽然归东狱。

    当须荡中情,游心恣所欲”

    讴者声音轻缓,林心转头问鱼汐子:“这曲是什么意思?真好听。”

    鱼汐子给林心满了一杯酒,道:“人生短暂,美好却是转瞬即逝。”

    林心轻轻哼这歌,对鱼汐子说:“人生如此短暂,而美好又总是抓不住,老天爷实在对自己太狠了。”

    鱼汐子假装没听见,她看着窗外,用刚好能让林心听见的声音说:“总要试过以后才知能否抓住,不试试又如何得知。“

    这日林心在路上像路霸一样走着时,元儿和元菏却坐着马车去了绛邑侯府。

    薛柳约了二人到府上吃点心、玩叶子戏,结果自己午睡耽误了时间,孟极这日休沐在家,便出来替薛柳告罪。

    三人从孟极回来后,也并没有见过几面,各自成了家有了各自的事情,而孟极也有些躲着大家。

    薛柳从成亲后就缠着元儿叫王偃约孟极秋时去看枫叶,孟极就是不同意,王偃才约了孟极去斗鸡,薛柳听说了也坚持要跟着去。

    斗完鸡,孟极也不想与元儿说太多,便一个人去蹴鞠了。

    没有人知道孟极和林心究竟是怎么了,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元儿悄悄从余歌处得知是林心移情别恋他人,可是她之前不相信,这几次她遇到林心,怎么骂她都不还嘴,明显她也是默认了。

    元儿从小就缠着孟极,可是这一次他这样躲着自己,自己心里也很受伤,见他来了,嘟着嘴,说:“怎么是阿兄来了。”

    元菏打趣道:“以前是谁一天缠着你阿兄,现在嫁了人真真是忘记了。”

    元儿不再说话,倒是孟极面无表情地开这玩笑,道:“是啊,这两年出嫁了,与阿兄倒是生分了。”

    元儿心中内疚,鼓足勇气道:“当初是我不好,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孟极听她提当初,立刻嘴硬地说:“现在日子平稳,不再患得患失,我已经很知足了。”

    元儿说着便似要啜泣,她顺了顺呼吸,才继续道:“当时若不是我只担心着自己的婚事,多去黎侯府几次,指不定她就见了我了,兴许便…”

    孟极喝了一口水,云淡风轻地打断她的话,道:“当她转身的刹那,就断了我的念想,以前的事情,不必再提起。”

    元儿说起之前骂了她也不还嘴,元儿怯怯地看着孟极说:“她只是站着挨骂,想必是知道自己做错了。”

    孟极深呼吸后却认真地说:“她做她的右中郎将夫人,哪还在乎你的感受,过去的事,我已经都忘了。”

    元菏听了半天,却问元儿:“你不是说你才不会去找她?”

    元儿嘟囔着嘴,越说越小声:“我……他们府里非说是病了不见人,我只好说我不去见她,免得丢了面子。”

    “你们女孩子聊这些嘴碎的事情,我便走了!”孟极似是极不耐烦,起身便要离去。

    元菏却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我倒想起冬日时,她确实差点没了命。”

    孟极听着,慢慢坐了下来,看着元菏,等她继续说。

    元菏却问:“你不是要走?”

    元儿急了,拉着就催促元菏道:“阿姊!你快说呀。”

    “你急什么!”元菏看了元儿,又看看盯着一旁不说话的孟极,道:“去岁冬日,我夫君说,黎侯府的侍者一日要跑上四五个来回,却也不是什么急事,右郎将每次听了只是点点头。”

    元儿盯着停下的元菏,急急催问:“然后呢?”

    元菏看着头转到一旁的孟极,若有所思地说:“就没有然后了。”

    孟极听完这句,猛地回头,正巧与元菏眼神对上,急忙又看向一边。

    元菏这才又有些难过地继续说:“上巳那日,我遇见她,闻到她身上有很重的返魂香味道,我先夫去世前,家里也曾大量燃烧返魂香,这个味道我记得。”

    孟极喃喃地低语:“她病得如此重。”

    元菏点点头,道:“那日太常丞庄夫人说,她病得下不来床,老夫人确实不许任何人看望。”

    元儿有些搞不明白了,问孟极:“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走后她还学着做了一份太史饼给我,让我尝尝你可会喜欢,她说等你回来她就熟练了,哪里也不像是变心的样子。”

    孟极听元儿说太史饼,便知是做给自己的,他刚要问,薛柳却梳化好来了。

    薛柳这人本来就爱叽叽喳喳的,她一来,整个大厅就听见她说话了。

    *

    第二日下午陶学奕来,脸都笑开了花,他知道林心与鱼汐子都是做生意的能手,能与她们合伙,自己已经赚了。

    从下午三人就一起喝酒聊天,林心话最少,却喝最多,到夜幕降临她已经晕头转向了。

    鱼汐子说了很多做生意的事,还说了很多黑市里的事,三人开心地说好一起开酒肆,弄个长安城最大的酒肆,一定要一鸣惊人。

    喝到最后林心竟然断片了。

    她迷迷糊糊中记起昨晚面前两只牵在一起的手,难道是自己的?

    她还梦到昭辰齐抱着她回到床上,还吻了她,他的唇冰冰凉凉的,他的手指划过自己的皮肤,他的身上充满了佩兰草的味道。

    一切都是那样美妙,自己对这个美梦十分满意,便抱着他睡着了。

    林心突然惊醒,醒来时她正被一个男子搂在怀中,她眨了眨眼睛,只看到床上的维幔,林心立刻坐起身。

    昨晚的梦都在脑海,后面的事她想不起来了,自己惊讶地一脚踹过去,旁边的男子腾地坐起来。

    “怎么是你?”

    真的是昭辰齐。

    他生气地问:“你以为是谁!”

    林心拉过被子,有些紧张,昭辰齐铁青着脸,问:“在外间喝酒喝到烂醉,若是出事如何?”

    林心嘴硬地说:“有什么如何,我不是在再潼眼皮子底下啊。”

    昭辰齐气得不说话,昨晚再潼着人来找自己,他丢开手里所有事赶来,却见到她喝得烂醉。

    将她抱回房间,她已经分不清人,拉着自己投怀送抱,最后却自己抱着被子睡着了,若是别的男子,这还得了。

    昭辰齐立刻叫了杏儿来给她梳洗,即刻要送她回府。

    林心第一次见昭辰齐不骑马,他与林心一同坐着马车,一路都在轻声给林心细数一个人在外喝醉的坏处。

    林心有些心虚地问他:“昨晚,你我没发生什么吧?”

    今日一早她发现自己只穿了单薄的中衣,想到昨晚的梦十分香艳,只差最后一步自己便不记得了,她暗暗担心自己是不是出丑了还不自知。

    虽然梦里是他替自己除衫,两人又紧紧贴着对方,动作十分暧昧。

    昭辰齐将脸别过一边,道:“你睡着了而已。”

    林心一听没发生什么丢脸的事情,也就放松下来,风雪有些凉,林心轻轻咳嗽了几声,她双手往皮套中钻了钻,上面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车停在门口,昭辰齐将林心的大氅又紧紧,道:“忙完这段时间我陪你出去走走。”

    林心还嘟着嘴,她也不指望他能陪自己出去玩,反正她已经计划好了,等春天到了,雪化了,自己的主要目标是把生意做好。

    但是她回去以后用佩兰草泡了一坛酒,佩兰草的味道,就是昭辰齐的味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方相氏

    这几日在家,林心检查完账目发现花圃费用一年比一年高,她找到大嫂,大嫂说管理花圃的领班是家里亲戚,也不好说什么,谁知道一年比一年高,也只能由了他。

    检查完账目休息了两日,昭辰齐着人送来了一件上好的银狐大氅,和原来那件不同在于,这件整个及地,将林心裹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是在雪地里玩半天都不会冷。

    林心打开还有一套深黄色的衣服,是马上要去参加腊祭用的。

    里面一只木盒装着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卧褥香炉,林心想将里面装满香丸,可是小陌非要装返魂香,杏儿也觉得用返魂香更好,林心只能任凭她们安排。

    *

    腊者,猎也,田猎取禽兽,大祭祖先以报功。

    昭辰齐已经陪着皇上打猎好几日,在腊祭这一日,林心和大嫂一同前往,祭祀台上摆满了大家打来的各种野兽。

    四周站了一百多名稚童,称为侲子,皆身穿皂衣头戴赤巾,手执大鼓站定。

    四周真是人山人海,林心第一次来,只能听着指挥站在后面,周围远处还有许多百姓,也都在等着。

    等黄门令奏:“侲子备,请逐疫。”

    音乐响起,傩舞便开始了,周围的鼓声雷动,人群却瞬间安静了。

    最先开始的是八腊祭四方,一祭先啬神农,二祭司啬后稷,三祭田地之官,四祭茅棚、田地、水井,五祭捉鼠的狸猫、扑食野猪的老虎,六祭水堤与水沟,七祭城隍,八祭昆虫。

    是谓之感念它们在过去一年中的馈赠,也祈盼来年保佑顺利,人们努力地生活,也感恩自然的给予,严肃之情感染了林心,一时竟然有些感动。

    最前面有人在唱歌,林心悄悄踮脚去看,是戴着黄金四目狰狞面具的傩者,他手中拿着武器与盾牌。

    林心之前学过祭祀礼仪,知道这是驱疫辟邪之神——方相氏。

    方相氏唱完大家又有合唱,人们庄严肃穆,步伐整齐,刚唱完,有扮成野兽的人跑进人群中来,手持大鼓的侲子从四周追过来。

    人群欢呼雀跃,等跑完三圈,又持火炬将野兽驱走。

    林心看着火炬远去,前面的厨人开始抛洒肉脯水果等物,周围等待许久的百姓皆上前争抢。

    前面祀者放出笼中五种祭祀中的动物,其一便是狸猫,狸猫被周围哄抢的人群惊到,正四处乱撞。

    林心正在找庄抒语,狸猫突然窜到她脚下,或是被林心踩了一脚,狸猫竟然嗞着牙向她扑来。

    狸猫眼里有对林心不小心伤害的怨气,把她吓得惊叫一声。

    她心有余悸,赶紧找了庄抒语换下祭祀的衣服,躲在帐篷中闲聊。

    她今日这套绛紫色冬装还是崭新的,上面的树叶纹路闪闪亮亮,昨晚春日特地从柜子里拿出来给林心备着。

    林心刚才换上,拉着看了半天,自己竟然已经不记得有这样一套从未穿过的衣服。

    午间,任王后命人来请了庄抒语与林心一同用食,外间虽然快开春了,可是雪依旧堆积着,午间又开始刮风,躲在帐篷中也觉得舒服。

    用昼食时元菏来了,王后最是喜欢热闹,谁来了都留下,不一会儿帐篷中便坐满了人。

    过了午时,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雪,有人进出时带进冷风。

    林心被这风雪一激,想起与赵破奴当初为了搭一个小帐篷挡住一些风雪,她拖着一条废了的腿四处找着木头。

    那时候的自己,多希望有一个这样温暖的帐篷,不知道赵破奴现在如何了,他一封信也没有,如同永远地消失了。

    这时厚重的帘子又开了,梁舒闻裹挟着风雪进来,他是来找庄抒语的。

    紧接着进来的是驮侯,驮侯跟着梁舒闻前来,因为他知道林心一定跟庄抒语在一起。

    林心见驮侯来了便有些不高兴,她几次与他接触,觉得他举止言谈都算正常,只是她一直不快他出言刺激孟极一事,她准备找了机会离开,这时候驮侯说话了。

    驮侯对林心与庄抒语说:“本侯真是喜爱看到二位夫人,二位夫人风姿绰约,如同双生姊妹。”

    王后听了拍着手赞同,庄抒语也赞美林心,林心又夸赞了庄抒语,还恭维了一番梁舒闻,几人互相恭维作揖,逗得王后十分开怀。

    林心心想,自己的礼仪都是庄抒语教的,若不是他们夫妇二人,也没有今日的自己。

    便举起耳杯,敬了夫妇二人。

    推杯换盏间众人心情也是大好,林心几杯入喉竟觉浑身舒爽,不免觉得这酒可真是好物。

    她与梁王后分享起这杯中美酒却是滔滔不绝起来:“金浆最是清芬沤郁,去岁我得了一家酒垆的特制,味道更是甘美,冬日里围炉煮酒,‘泛桂迎尊满,吹花向酒浮’,竟是看了半夜不舍睡去。”

    梁王后听闻林心竟然坐了半夜都不舍得睡,想着画面觉得有趣,她道:“夫人着实是爱酒之人,不知这酒垆是哪家?”

    梁王后在长安时间不多,她以为是什么有名的酒垆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酒肆叫‘冬雪一天酿春醉’,虽是才开不久,但在长安附近已是开了几家,想来应是生意不错。”林心假装着自己和酒垆不太熟的样子。

    梁王后听了笑着说:“从来只知冬酿乃蜜蜂采蜜酿成,没成想竟然酿成了酒,如此有趣,便也要尝尝才好。”

    说是尝尝,不一定真能去做,林心趁热打铁,似是热情地说:“我订了不少酒,明日让人送来王府,王后先尝尝,若是喜欢了就让他们再送便是。”

    梁王后端起面前酒樽一口饮尽,打趣林心道:“夫人倒是比东家更热情。”

    “我也是偶有贪杯,能遇到喜爱的酒,自然希望懂酒之人也能共赏。”林心继续说:“我听闻冬来他们还酒渍了梅花,只需一旬便能出坛,届时定要请王后共饮。”

    梁王后刚要回答,这时候侍者打开帘子,孟极弯腰进来,后面的薛柳和元儿也匆忙跟着。

    元儿原本是缠着孟极来叫了元菏去猎兔子,她带了连山给她做的那柄小弩。

    孟极一进来就看见了林心,上次他听说林心病得厉害,心里虽然怨她,却还是担心,今日一见她消瘦的模样,心中隐隐地心疼。

    他忘记了来意,王后一邀约他同饮他便答应了。

    上次夕月宴他也是如此,原本他是不去的,但是听闻梁舒闻与夫人都要去,他便如着魔了一般,觉得林心一定会去。

    孟极与薛柳坐下,元儿还想与元菏同坐,夏万里与王偃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腊祭

    夏万里发现林心与孟极同在,立刻对林心道:“适才下官在路上遇见右中郎将,他似乎在寻夫人,正在前面与同僚谈天,很快便来了。”

    林心正在找借口离开,听夏万里说的,便立刻向王后告辞,王后哪里舍得她走,自然是要挽留她,驮侯也说着不让林心走,林心一时心里有些恼了驮侯。

    她一直觉得驮侯为人并没有大家说的那样难接触,还一直不明白为何他的发妻要与他和离,现在是有些明白了,他这人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林心正第二次提出要离开,昭辰齐却进来了。

    他今日也穿了一套绛紫色的冬装,上面信期绣的暗纹闪烁,和林心的冬装竟然像是配好的一般。

    孟极看见二人穿着配套的冬装,心里十分吃味,当初二人穿着成套的服装,曾经多么使人艳羡,那些自己觉得无比快乐的过往,竟然使自己变得可笑。

    昭辰齐说来接林心回府,任王后对他说:“右中郎将,我可是喜欢你家夫人得紧,我今日可是不准她走。”

    这帐篷中人挨着人,稍微多一两个人说话都闹哄哄的,此时几个人同时说着不让林心走,还让侍者来要拉着昭辰齐也坐下,听起来好像有千万人都在挽留他俩。

    昭辰齐只好坐在林心旁边,林心委屈地看了一眼他,她有些担心他会怪自己害他困在了这里。

    人多了干什么都觉得开心,此刻有人提议玩游戏,帐篷中持续不断的笑声使林心坐立难安。

    林心看着昭辰齐低沉着的脸,对面又坐着一直瞪着她的孟极,林心只觉得如坐针毡,她真恨不得冲进雪地里,也好过在这里熬着。

    击鼓传花刚开始一圈,薛柳第一个便中了,薛柳想了想,问身旁的孟极:“夫君可记得你外出雁门郡时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札?”

    孟极被林心与昭辰齐气得不轻,这时候听薛柳说起书信,想起那时自己日日盼着林心的一些安慰,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可是等来的竟然是绝笔信。

    孟极对薛柳道:“自然铭记,在外时全靠与细君通信,现今想来,心甚慰。”

    王后见这二人又要秀恩爱,十分开心,叫薛柳多多说来听,薛柳便说:“那我便吟诵我写的第一封家书。”

    薛柳声音甜腻,她轻轻唱着她誊写的《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林心想起前岁夏季,她等了许久也等不到孟极的来信,到后来她其实已经明白了,她只是不敢想而已,她希望等他回来。

    林心倒了一杯酒,她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呼吸,帐篷中人太多,她觉得喘不过气。

    昭辰齐看了一眼林心放耳杯时有些颤抖的手,耳杯险些从底座掉落,他也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薛柳唱完又说了前些时日下雪,二人在屋里玩游戏的事。

    “那日夫君在屋子里温酒,我本想煮些红枣茶,他一不小心将我的红枣盅打碎,我只是一时有些委屈便哭了,夫君便与我赔罪,陪我玩了一下午的叶子戏,输了许多好东西给我。”

    孟极见林心总是看着别处,从来不关心自己的事,每次听了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也说:“那日惹细君伤心,是我的不是,我那时心想,能娶回心爱之人,便不应该让她难过。”

    林心知道孟极说此话的意思,她反而有些心疼孟极,他还在怨自己,恨自己,说明他还走不出来,他心里还有苦。

    她突然很想与他解释,她好希望他知道自己有苦衷,她希望他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游戏又开始了,林心对一旁的昭辰齐微微一笑,不希望他担心,他是唯一知道林心为了孟极痛哭的人,只有他知道,自己曾经很在乎过这段感情。

    一时间林心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竟然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为了别人哭得止不住。

    林心饮了几杯酒,觉得一切真是有趣。

    她放下耳杯时,昭辰齐拿到了筹子,男人们起哄说他讴歌好听,一定要他歌一曲。

    林心竟然没有听过他唱歌,他这几年永远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她想起自己以前听他说话都会醉倒的样子,那时候的自己在他眼里一定傻极了。

    林心对他说:“我竟没有听过你的歌声。”

    昭辰齐见林心也这样说,便唱了一首《日出入》

    “日出入安穷?时世不与人同。

    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

    秋非我秋,冬非我冬。

    泊如四海之池,遍观是邪谓何?

    吾知所乐,独乐六龙,

    六龙之调,使我心若。

    訾,黄其何不徕下。”

    林心没听懂这首歌中对人寿有尽的感慨,她只喃喃地念着:“吾知所乐,独乐六龙。”

    游戏开始了她也没反应过来,她呆呆地接过筹子,音乐停下了。

    任王后笑着说:“既然右中郎将讴歌了,那右中郎将夫人也讴歌一曲,可好?”

    大家都七嘴八舌要让林心唱歌,林心只好也唱一首,她还念着刚才那句话,便命人拿来了七弦琴,唱了李白的《短歌行》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林心不知他说的六龙和自己说的六龙可是相同,人们都喝着酒,热闹非凡,可是自己闷得慌。

    梁舒闻对林心的几次接触都很好奇,他觉得林心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当初他与那个小姑娘一整年的时间形影不离,她对他说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觉得那个小姑娘脑中的奇幻世界绝非一般人想象。

    而右中郎将夫人说起嫦娥奔月和她刚才唱的那首瑰丽的诗歌时他也有这种感觉。

    梁舒闻对林心一拱手,道:“听闻近日东方朔等人正在搜集各类志怪故事,里面也提到了东王公与玉女执壶,没成想夫人竟然知道。”

    林心支支吾吾地,梁舒闻见她的样子,就如同当初一样,许多东西无法解释,只好敷衍了事。

    梁舒闻疑惑地看了一眼昭辰齐。

    这个环境对林心来说实在太压抑,趁着游戏继续,她慌张地说要去更衣。

    昭辰齐蹙着眉,看着面前的肉脯,他没有心情听林心唱歌,他在意的是林心因为陈孟极的出现而乱了的步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故人归

    林心匆匆批了皮大氅往外走,她第一次觉得雪地里竟然如此轻松,她慢慢朝着远处而去,春日在身旁不停地抱怨着。

    林心裹了裹皮大氅,风有些大,但是自己一点也不冷,她甚至觉得凛冽的寒风吹进心中,整个人舒服多了,她全身放松下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帐篷中时,她感觉这么多年来的事都向她压来,面前是梁舒闻与陈孟极,身旁是昭辰齐,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甚至叫自己害怕。

    现在突然放松下来,仿佛没有了魂魄一般朝着前走,杏儿叫着林心:“姑娘,你看前面有一株植物,真好看。”

    雪地里有一株半人高的植物,上面有许多红色的果子,在雪地里显得那么艳丽多姿。

    可是林心想起她在雪地里杀死的那匹狼,她看着这果子,就像是掉落在雪地里的血珠。

    余歌猛地掀开厚重的帘子,风雪灌进帐篷,薛柳生气地责备余歌,余歌却并不理会,他对孟极欲言又止。

    余歌考虑片刻,拱手对昭辰齐道:“右中郎将,夫人摔雪里了。”

    昭辰齐即刻起身出了帐篷。

    孟极只是慢了那么一刹那,他放下撑在案几上的双手,又坐回了席位上,他没有资格出去关心她,而昭辰齐可以完全不需要思考,便起身离去。

    林心因为脚下穿着笨拙的毛靴子,靠近植物时一时不查,竟然绊住根茎,摔倒雪中。

    她呆坐在雪里,杏儿和春日拉不动她,她只是这样呆呆地坐在雪地里,那年马邑的雪比这大,她和可甜摔进雪里的时候没有这样暖和的皮大氅。

    后来她与赵破奴一路前行,山里的风雪真是让人记忆犹新,风吹来时,眼前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

    直到昭辰齐来到身边,他蹲下着急询问:“可是摔伤了?”

    她抬头,突然钻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他终于有一次在自己想他、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了。

    昭辰齐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对她说:“都是我不好。”

    刚才陈孟极坐在对面,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林心,而林心因为他的出现,手足无措,他想起她那日为了陈孟极崩溃大哭。

    昭辰齐心想,如果自己没有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她或许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任由林心在怀里哭泣,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怯糯,这样一个小小的姑娘,为何要让她一个人来承担这些。

    他将林心头上的雪花轻轻拂去,又跪在雪地里,希望林心能靠得舒服点。

    梁王派来的侍者前来询问,林心躲在昭辰齐的怀里呜咽着说:“我没事,不小心跌倒而已。”

    她还想在他怀里多待一会儿,她做梦都希望他能出现在雪地里,出现在她每一次呼喊的夜晚。

    昭辰齐替她擦干眼泪,这一刻他想要放手,可是想到她会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话语又在嘴边说不出口。

    林心胡乱擦擦脸上的眼泪,说:“我们去与梁王道别,先回去了好不好?”

    昭辰齐点点头,这个提议再好不过了。

    待杏儿给林心整理好妆容,她面上的粉都掉了大半。

    昭辰齐拉起她的手,两人进到帐篷要与梁王与王后告别,可是刚进去,林心在门口便碰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她不自觉地轻喊:“可甜。”

    可甜看着林心,她眼睛下面的那条浅浅伤痕,她一眼就能认出。

    可甜对林心行礼,又做了自我介绍,她就是现任武安侯田恬的小妾,现在的名字叫婵儿。

    而在坐的人表情都不太好的样子,大家都瞧不上武安侯带着小妾来参加宴会。

    昭辰齐与梁王道别,王后立刻关心林心刚才可有摔疼,是否严重。

    林心微微福身,说:“只是不小心被树根绊倒,并无大碍。”

    可甜对林心道:“或许夫人需要上供土地,求土地保佑出行顺利。”

    王妃见这不懂事的小妾竟然插嘴,十分不快,正要呵斥她,林心却转身对可甜说:“我廿八日便有空,一早便去土地旁。”

    可甜与林心对视一眼,确定对方都明白了这个邀约。

    武安侯一进来就发现这里人非常多,还都不太欢迎自己,正要离开,此时他心爱的小妾又多说了几句话,更等得不耐烦,等可甜说完便立刻带着她离开了。

    林心等她离开,心里有些恍惚,原本该高兴终于找到了可甜,可是自己反而有些担心。

    可甜又回到了武安侯府,这说明她过得不好,所以她回来报仇了。

    刚才林心说要走,一进帐篷又拉着昭辰齐的袖子一副想留下的样子,昭辰齐见她变了主意,一时竟然更想离开了。

    他与大家告别,立刻伸手牵了林心的手。

    天空还飘着雪花,两个人在雪地里慢慢走着,林心突然把手掌伸进他袖子里,说:“我好冷。”

    冰冷的手指缠绕在昭辰齐滚烫的手腕上,他却一点也没有觉得不适,他用另一只手将她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戴上,林心对他莞尔一笑。

    她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她在雪地中遇到了可甜,昭辰齐还牵着她的手回家。

    摔雪里时许多雪掉进了鞋子,自己也没注意,一路回家脚下湿冷,一到家林心就钻到被窝里,昭辰齐温了些酒给她,让她喝了睡会儿。

    林心委屈地看着他,问:“你是要走了?”

    他坐在床边,接过杯盏,道:“你先睡,我等你用夕食。”

    林心开心地钻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等醒来时,杏儿和春日已经在点灯,可是昭辰齐没有在屋子里。

    她四下寻找了一番没有看到人,心中大失所望,春日见林心坐在床边发呆,上来告诉她:“姑娘,右中郎将回筑院了,他说若是姑娘醒了,让你等他一同用夕食。”

    因为昭辰齐长时间的不回来,杏儿和春日又继续叫她姑娘,大家似乎还在过着以前的生活。

    林心听说他回筑院了,假意咳嗽了两声,说:“那我们等一下吧。”

    而那边昭辰齐回到筑院中等待小则给他配药。

    筑院中只住了小则和后院的几个老妪,原本是老夫人专门给她安排了离昭辰齐近些,好替他诊治头疾,但是昭辰齐甚少回来,这个院子反而越来越显得冷清。

    老夫人这两日已经交代,让小则搬到自己院子。

    小则房中的许多药材已经搬去老夫人院中,昭辰齐才发现她屋子中生活用品很少,不像林心,她住过的地方总是摆满了东西。

    新桥闾里也是,当初可言收了满满十几箱的东西送到府里来。

    和林心在一起他就像是被装得满满的,很安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田蚡之死

    小则正在将蝉蜕整理出来,这些幼蝉羽化而成的衣壳,具有抗惊厥和镇定的作用,能缓解一些他的失眠。

    昭辰齐拿起一只蝉蜕,他新的一年里睡了几个好觉,都是和林心在一起,再神的药石也不如林心灵验。

    小则将蝉蜕从他手里拿走,对他说:“你分明就是爱上夫人了,不过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昭辰齐被她拆穿,只看着药罐说:“我怕她恨我,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背叛了我的承诺,有一日地下相见我再无颜面对她。”

    小则知道他在说木姑娘,可是她并不接话,只问:“那夫人呢,她嫁给你却要夜夜孤单,你真的忍心?”

    昭辰齐却说:“她心中另有他人,我担心自己的莽撞唐突,伤了她。”

    小则收拾着东西,手上不停,一边说:“夫人看你的眼神,分明心中都是你,你真的看不出来?”

    昭辰齐看着窗外的雪下了薄薄一层,天色快黑了,他要赶紧走了,林心在等他一同用夕食。

    林心打开门,悄悄看外面的雪,天马上就黑了,他肯定不会回来了。

    “杏儿,不等了,让小厨房把菜上了吧。”

    春日听见林心要用夕食了,立刻去后间通知新来的几个侍女,现在春日和杏儿只需要陪着林心,早已经是不干活的高级侍女了。

    林心不想一直无止境地等,她不想被这样的感情束缚。

    但是刚开始上菜,昭辰齐回来了,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很明显就能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林心不想提起。

    两人坐下来煮酒聊天就忘记了时间,等杏儿提醒时,已经快到子时,林心立刻站起来送他。

    昭辰齐又喝了一杯酒,见她不仅不留自己,还立刻要去开门的样子,只好站起来要走。

    门一开,外间的寒风吹进来,昭辰齐甚至希望她留自己住下,林心却接过春日拿来的披风,亲自替他系上。

    此时外间敲了三更的梆子。

    *

    林心等了两日,终于到了廿八日,她一早就出发去长安,可甜曾经说过的,章台路甲口的土地。

    那里离丞相府很近,想必当初可甜就是从这里被送到了宫中,林心坐着马车从厨城门进入长安,一路从章台路尾穿越了整个长安,最后到达了甲口。

    到的时候可甜早已经等候在附近。

    两人没有在外面打招呼,林心朝着一间酒肆而去,她先进了包厢,过了会儿,可甜来了。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可甜将手放至眉心,缓缓跪下,又头点地,叩拜了林心。

    “公主。”可甜身段优美,声音悦耳,却无法判断她的喜乐。

    林心将她扶起,道:“和亲公主已经在马邑烧死了。”

    可甜点点头,但还是叫她公主。

    两人拉着手坐下来,林心自己情绪稍有激动,她便先问了可甜的经历,想先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甜是元光四年才回到长安,比林心晚一年,她在山里被两个猎人救了,被困在了猎人的村子,她最后假装顺从,一天夜里杀了猎人,才跑了出来。

    她一个人要亡命天涯,这样的生活她觉得不如回来报仇,自己过不好,她也不想让这些害了自己的人过得舒坦。

    林心想到昭辰齐说的那件怪事,便问:“田蚡的死,你可知道是为何?”

    可甜饮了一盏酒,道:“他病了,我给他儿子提议请巫祝来看看,巫祝说窦婴与灌夫的魂魄锁着他,要取他的命,他就被吓死了。”

    和昭辰齐之前说的差不多,但是林心不相信还有这样邪门的事情,问:“真的有鬼?”

    可甜看着林心开心地笑了,说:“公主真相信那些鬼神之说?真有鬼神,那些坏人怎么还那么长命?”

    林心将信将疑地问:“那巫祝你认识?”

    可甜开心地喝了一口酒,她的完美计划第一次能告诉别人,她实在开心,道:“那巫祝收了我不少钱,当然要替我做得像真的一样。”

    林心也满了一杯酒喝下,这酒喝了真是浑身舒爽,全身都暖起来了。

    可甜说完便要离开,她说:“我这样的身份,以后就不要再见了,公主过得好我很安心。”

    林心拉着她的手,说:“什么身份都不如我们的情谊,在山里的日子都靠你。”

    可甜反手握住林心的手,问:“公主,你可是嫁给了当年寻找的那位心上人?”

    林心点点头,她嫁给了自己寻找的那个人,可是一切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

    而可甜全程对林心的生活没有过问,她不打算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可甜提醒林心,道:“公主,淮南王的翁主刘陵,你要当心。”

    林心原本就担心,刘陵看昭辰齐的眼神分明就不一样,她就是喜欢昭辰齐!只是她也一直没怎么遇到过刘陵,平日里昭辰齐又都不是在宫里就是在上林苑,她哪里管的着。

    或者说,她没有资格管。

    可甜继续说:“刘陵是淮南王在京中的探子,淮南王早些年就想反了。”

    林心有些懵,她还记得在定襄郡时,皇上要出兵帮南越平闽越,淮南王上书皇上,求皇上不要起兵,使天下涂炭。

    梁舒闻还说淮南王在家实验热气球升空,还着千人著书,皇上十分敬重自己这位喜爱文学的长辈。

    可甜道:“那年彗星现,淮南王便治兵械,积金粟,欲乘天下有乱时起兵。”

    林心没有想到,淮南王一边劝皇上不要兴兵,一边自己在谋反。

    “田蚡还在世时,田蚡对淮南王说皇上无子,淮南王可取而代之,我当时在廊下亲耳听见的,前岁时,灌夫就是用这件事与田蚡互相制衡,所以田蚡才做局将他抓起来。

    田蚡收受了淮南王的金银,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田恬与刘陵私下有许多来往,这些都是田恬告知我的。”

    淮南王是高皇帝的孙子,比皇上辈分高,皇上现在又没有继承人,抱着这样心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林心若有所思地拉着可甜,可甜坚持要离开了。

    林心郑重地对可甜说:“你我就是同一人,你有任何难处或是需要都可以找我,若是你想离开这里也可以。”

    可甜浅浅一笑,她不准备离开,她还没有做完她的事情,她要让整个武安侯府都不复存在。

    可甜告诉林心,燕王刘定国之前来武安侯府接他的姑姑,也就是几年前田蚡娶的那位翁主,现在丧期已过,翁主决定回国。

    这刘定国也是个大色魔,竟对可甜欲行不轨,可甜不从他便言语侮辱,可甜的性格,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林心问:“你难道要与一个国王抗衡?”

    可甜说:“不用做什么,我这里有一个人,只要公主帮我把这个人交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

    林心说会考虑一下,但是能否成功自己便不能保证。

    可甜对着她甜美笑道:“只要这个人能走出去,他自然会想办法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心翼翼

    夜里,林心坐在床上想着这些年的事,她第一次见刘陵时,刘陵还是一个小姑娘,几年过去了,她眼里的疲惫肉眼可见。

    她总算知道为何刘陵要留连在长安了。

    十二月过完,很快要开春了,这几日出太阳,把雪晒得消融,空气反而更寒冷些。

    林心这几日总是看见一只黑猫,她觉得是在花园中,或者是在走廊下,她总能听见黑猫的肉蒲在木地板上行走的声音,还有黑猫脖子上的铃铛,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响个不停。

    她让春日在角落里放了些吃的,希望黑猫不要跑到房间里来攻击自己。

    林心刚见过可甜,元菏着人来请林心初二上辛日相聚,林心想拒绝,可是元菏不会是随意约她见面的,她有些犹豫。

    正好昭辰齐也着人送来了林心爱吃的烤鸭,林心一边热了酒,一边想着这件事。

    “杏儿,你让再潼派人问问右郎将,上辛日我可不可以去见侍御史夏万里的夫人。”

    林心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结果再潼回报的结果是同意她去。林心觉得元菏不会弄出什么问题,这日孟极作为仆射也肯定是随侍皇上祭祀的,便也就欣然应约了。

    上辛这日二人约在午间,林心一个人也不打算凑热闹,准备见过面便回府。

    长陵邑去长安参加上辛日的马车都大排长龙,林心便下了马车自己走着,她心中好奇元菏找她要做什么。

    越过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遇见几位相熟的夫人,大家也只是远远点头致意,并没有谁想要多做交谈。

    进到厢房,元菏与元儿二人已经在里面煮好了红枣茶,二人正喝茶交谈着。

    元儿见林心来了,将脸别过一旁,元菏还是热情地与林心打着招呼,二人闲谈了半天。

    最后还是元儿沉不住气,她俩就是为了问清楚林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约她的,结果元菏不吭声,一直说着别的话。

    元儿问林心:“你可知道我阿兄对你的真心?”

    林心低着头喝茶,她就知道,永远绕不开这个话题。

    元菏轻轻问林心:“你对孟极,可曾有一丝真心?”

    林心笑着对元菏说:“世间可真能有情饮水饱?我不过想将来的路更轻松些。”

    元儿冷哼一声,对元菏说:“阿姊现在能确定了吧?”

    元菏又加了几粒红枣下去熬煮,又找着别的话开始聊起来,半晌过后,侍女来叫元儿,她的医匠到了。

    元儿一走,林心和元菏二人才放松下来,不再聊着其他。

    元菏对她说:“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林心看着元儿落在席边的一只玉葫芦,对元菏说了真心话:“孟极那样好,我怎么会不动心。”

    林心低下头,眼眶有些湿了,她继续说:“是我配不上那样好的孟极。”

    元菏点点头,她知道林心有苦衷,但是她也不逼她说出来,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只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便是了,她只是想要确定林心的心意。

    她看着林心虽然神色悒悒,却没有丝毫退却反悔之意,她知道林心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林心将玉葫芦拾起,问:“元儿怎么了?”

    元菏告诉她:“元儿从成亲到现在一直没有怀孕,家里老夫人着急,可是看了府里的医匠,吃了许多药也不管用,所以我在外面找了一些赤脚的医师,不敢在家看,便带她出来看。”

    林心点点头不说话,元菏问她:“你成亲也有半年,你家老夫人可有着急?”

    林心瞬间红了眼眶,这件事她没人倾诉,早已经在心里委屈得让自己很受伤了,她知道元菏是可以信任的人,便干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不瞒阿姊,我与右中郎将成亲到现在,还没有夫妇之实。”

    林心急忙与她解释,道:“并非我不愿意,而是他,我曾经也挽留过他。”

    林心摇摇头,他不愿意,成亲前她就知道,是自己傻。

    元菏叹出一口气,她也希望林心嫁给孟极,可是事已至此,这些话便再没有必要说了。

    可是两人的谈话竟然被回来寻玉葫芦的元儿都听了去。

    元菏的目的是希望了解这件事,可以解开孟极的心结,她对林心说:“你与孟极的事,可要与他解释?他总是躲着我们,这样他的心也会难受的。”

    林心摇摇头,道:“或许等他渐渐淡了便会好些,这事越解释越没完,求阿姊替我多劝劝他。”

    若是孟极知道当初是公主不同意二人在一起,一定与公主吵闹,可是这样做不会改变什么,只会使所有人难过,现在只要林心一人认下所有错,孟极虽然伤心,可也是一家人和乐。

    林心早早拜别了元菏,她回到府里便吩咐春日和杏儿,让她们拿了食物放在院子的角落里,不要叫猫儿跑到屋子里来。

    春日看了一眼杏儿说:“姑娘,我们从没见到有狸奴来过呀。”

    林心却坚持觉得自己晚上就是看见了黑猫,黑猫眼里对自己有许多的恨意。

    林心与元菏、元儿分开便回了家,她一晚上睡不着,曾经和元儿一起开心的日子总是在眼前浮现。

    她实在躺着难受,便从被窝里出来,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天微亮时,寒风和昭辰齐一起夺门而入,林心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面前,林心抬头看着他,他喘着气,死死盯住眼前这个裹在被子里的人,她还在。

    良久,林心看看门口,裹着被子要去关门,昭辰齐一把将她揽住,林心虽然裹着被子,但是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他揽在怀里。

    林心不敢动,她怕这样的美梦会一刹那破灭,只能这样任由他揽着,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他,怕他松开手。

    昭辰齐似是回过神来,轻轻松开林心,把被子给她裹紧,道:“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还要赶回宫中。”

    林心呆呆看着他走了出去,又呆呆坐下。

    刚刚这一切,是不是一个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打破的红枣盅

    原来,这几日夏万里不在长安,元菏回绛邑侯府小住几日,元儿也陪着回来一起,所以上辛日二人一同见了林心。

    结果第二日一早二人竟然便遇到从外间回来的孟极,原来孟极上辛日没有去祭祀,而是外出办事了。

    元儿一看见他,便责怪孟极不给林心回信,害她空虚被人抢走,孟极却说没收到过信。

    元儿想到前日林心说的话,她觉得林心一定有苦衷,她看着面前的香炉,眼神有些慌乱地说:“那岂不是错怪了她,她好可怜,就像说不出话的小美人鱼,为了不伤害王子,只能牺牲自己。”

    元菏看了元儿一眼,她并不知道元儿什么都听见了,她责怪元儿说:“你不要总是这样,事情没有了解就急着下结论。”

    孟极狐疑地看着她二人,带她们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他拿来出一只盒子。

    盒子里有许多东西,几片风干的枫叶,两支金手镯,孟极回家在自己的衣服上发现的,林心掉落的一只耳环,还有两只只剩下淡淡味道的香囊。

    其中一只香囊烧坏了一个角,是当时孟极生气丢进火里,可是立刻又后悔了,他伸手从火中将香囊抓出来,把余歌吓坏了。

    锦盒中有许多东西,却并没有信。

    元儿翻着锦盒,说:“她真的给你写了两枚竹简,用丝线裹着很是珍惜的样子,但是因为废后的事府里越发紧张,我又一直在庙中学习,公主不准踏出府上半步,也不准书信往来,所以我也不清楚她的情况。”

    三人都皱着眉头不说话,孟极拿起那只她一直戴着的手镯。

    她送给自己的金玉锁,他一直戴着,没有人知道这个金玉锁的来历,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佩戴在身边,不用担心任何人会投来探究、好奇和可怜他的目光。

    元儿心里还在纠结着上次她偷听来的事,元菏狠了狠心,说:“是否收到书信已不重要,她在我窦氏一脉最危难的时候选择了离开,便已是断了这份情。”

    元儿有些震惊地看着元菏,这两年来,元菏从没对此事发表过看法,也没有说过林心一句不好,怎么现在反而说这样的话。

    元儿现在有些心软,她听闻林心过得不好,心里早就开始同情她,她道:“可是她也好可怜,嫁给不爱她的人。”

    元菏看着锦盒,说:“那是她咎由自取。”

    孟极将金玉手镯放进锦盒,他一定要问清楚。

    而这边的林心也开始频繁出门参加宴会,她总是拿一把团扇,有意无意向这些夫人介绍着。

    这日遇到了几位夫人对扇子很感兴趣,林心留下来给她们讲解,对夫人们介绍自然不能讲实用性,而是让她们觉得好看。

    “这扇子这样轻轻一遮,反而显出风情来。”

    正说着,上次的浅绛色深衣的夫人也来了,正拿了团扇把玩的一位夫人对她说:“我听闻你家夫君近来与刘陵翁主走得有些近啊?”

    浅绛色深衣的夫人瞬间黑了脸,道:“这刘陵翁主与长安城的达官显贵哪一个没点关系?”

    这话一出,大家不欢而散,林心拿着扇子四处走了走,今年再要是没有生意,扇肆也不打算开了。

    林心这半年开了五家酒垆,马上与鱼汐子和陶学奕的酒肆也要开张了,自己的精力就那么多,她也不想把赚钱这件事变成一个负累。

    加上林心时常还要帮大嫂一起管家,竟然也发现自己的生活满满当当的。

    小则已经搬到老夫人院中,筑院一直空荡荡灰扑扑的,林心给大嫂提议,想把家里的院子整体归置,做成统一风格。

    她说自己在外间找到了专门的花园设计,是给北阙做过花圃的匠人,但是总归要自己人守着,所以希望花圃管事能守着,给他开两倍工资,等花圃修好,再送他回老家养老。

    大嫂听了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能把这老亲戚送走那是最好不过的。

    没几日,薛柳遣人来找元菏,让元菏与夏万里劝劝孟极,孟极一个月都没有回过府,薛柳有些担心,可是去找他,他都不见自己。

    元菏立刻派了人跟着夏万里,在孟极休沐这日将他带回了府。可是孟极一回府又回到自己的书房不肯出来。

    元儿陪着一直在哭的薛柳,薛柳以为是自己惹了孟极,一直拉着元儿诉苦。

    “他以往就总是对我爱搭不理的,每次都找了一些奇怪的事与我呕气,我一煮红枣他就将我的枣盅打碎,我让他少去斗鸡他就生气去书房睡,我近日一直身子不舒服他也不关心我。

    他怎么不想想,当年若不是我父亲拼了我全族性命替废后求情,哪有绛邑侯府今日!”

    薛柳此话也不假,平棘侯确实替废后求情,但是这其中的作用有多大就不得而知了,元菏看了薛柳一眼,她心里觉得,就现在看来,当时平棘侯是否求情,在皇上心里都构不成任何作用。

    绛邑公主坚持要孟极娶薛柳,更多是因为想要一个安心,也因为承诺。

    元菏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却说:“我们自然知道你的一片真心,我去劝劝他,你也别哭了,小心哭坏了嗓子。”

    元儿听元菏要走,立刻跟上她,说:“我也去劝劝他。”

    元菏瞪了元儿一眼,两人一同来到孟极的书房。

    孟极一个人在看书,起身与元菏行了礼又拿着书到一旁去看着,元儿见他这样,不高兴地说:“我都听世子妃哭了一上午了,阿兄还这态度。”

    孟极立刻回嘴道:“从小到大你听她哭少了?”

    元菏听着二人斗嘴,见孟极手边放着那只锦盒,她走过去,问:“你还是为此事闹别扭。”

    孟极不自然地将锦盒推到案几下,对元菏说:“我询问过母亲了,母亲承认自己见过她,但是母亲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有相逼过。”

    孟极有些不相信,既然见了,那一定说了什么,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要见她。”

    元儿很赞成,道:“那改日便约了她出来。”

    元菏一改往日的样子,有些生气地问他二人:“约她出来又如何?可能改变现在的境况?”

    孟极说:“我要再见她,问清楚她的心意。”

    元菏问:“难道你要打破现在的一切?”

    孟极有些激动,他站起来,道:“如果这不是她想要的呢?若当年她有苦衷有不得已呢?”

    元菏也站起来,问:“事已至此,你又能如何?”

    孟极突然愣住,半晌才说:“我想要她快乐。”

    孟极不想看她总是憔悴的样子,他希望她快乐,就算不能与她在一起,他也不想每日这样远远地在心里担心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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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入了敌对阵营?不仅加入了,敌方阵营声望值还高达十万!一直在反魔王道路上的我,有点尴尬。
本书又名《圣父男主竟是个白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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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小白——林心,一不小心来到了两千年前的世界。
这个盛世王朝,一派欣欣向荣,叛逆少女林心如何在这个与自己三观不同的世界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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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本人发言:“刘彘彘,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每次你出手我都中箭?”
汉武帝本人发言:“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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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又名——《从心传》
看林怂怂如何苟成长安第一大酒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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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我想卖酒,赚小钱钱~”
昭辰齐:“货殖乃末业,若为游食之民,则投机钻营,不劳而获。”
林心:“我亲手酿的‘秋露白’,再来一杯?”
昭辰齐:“再来一杯。”结绳知密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结绳知密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结绳知密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