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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我情衷     状元郎他国色天香txt下载     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无情

    “何不食肉糜,小县主。你又没有经历这些,怎么能懂我的痛苦。您是善心人,和他们都不一样,奴婢只希望您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

    景瑚和“他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她不会和柯明碧一样,看着自己的丈夫纳妾,与妾室有了孩子,不想着与自己的丈夫协商,却把矛头对准了无辜的孩子。

    若是她所嫁非人,丈夫不能忠于自己,她会和世子妃学一学。至少永宁郡王府,至少她的县主头衔可以是她的底气。

    眼前的女子说她是“何不食肉糜”,这句话她听得懂,或许也没有说错。她没有立场指责她懦弱,也没有立场非要她活下去。

    可是要景瑚又看着她去寻死,她做不到。

    “除了死,你就没有别的事情想要做?你没有父母亲人吗?或许我大嫂待你很不好,或许她……难道我哥哥也不曾在这件事上为你做主吗?”

    回想起今日下午的情景,景瑚又有几分迷惑了。明明前一阵子景珅待柯明碧似乎很冷淡,母妃也是一样的态度,可今日却似乎又很是关心她,好像全然没有过龃龉似的。

    难道是她之前想错了,他们对柯明碧的态度变化,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女子只是微微牵动了嘴角,连笑也没有声音。

    “小县主未免把奴婢也看的太高了些,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出来那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人回来寻奴婢。”

    “奴婢的孩子就是能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庶子,大爷又怎会因为这件事和大奶奶真的翻脸。”

    景瑚便道:“庶子又如何,他既然纳了你,让你怀了孩子,做什么还要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孩子。”

    她又笑了笑,这次有些用力,笑到后来,变成了咳嗽。景瑚站起来为她倒了水,她才渐渐止了。

    “从前我虽然也在府中,却几乎没有走出过和靖堂的院门。还以为小县主性格刁蛮,没想到便是我这样的人,小县主也能纡尊降贵,听我说话。”

    景瑚在燕京城里的名声也算不得很好,刁蛮任性,不通事理。谁提到她,大约都会说一句,“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罢了。”

    她是有些不学无术,也常常要闯祸,可母妃宠爱她也并不是毫无节制的,更何况还有她大哥哥景珅这个铁面阎罗。旁人只能看见她受宠,却看不见她挨罚。

    那女子继续道:“小县主可知,奴婢原先并不是这府中的下人?其实我是北边的人,早年家中遭难,为大爷所救,后来就跟在他身边侍奉他。”

    “那时候大奶奶都还没有嫁进来,等大奶奶进了门,便喝了我敬的茶,正式将我抬做了姨娘。”

    “我总以为,他从西北,几千里路的将我带到燕京来,又让大奶奶喝了我敬的茶,给了我姨娘的名分,总好过什么身份也没有的跟着他,应当也是有几分喜欢我,有几分真心的。”

    “可是我的孩子没有了,他明知道是谁害的,先时还有几分愤怒。”

    “可是除夕的时候,我听见他们夫妻争吵,大奶奶说,‘我绝不会容忍我的儿子出生之前,也有这样一个庶长子,将来妄图压着他,踩着他上位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仅仅攥着被角的手松开,“那一日他们不欢而散,到了初二,大爷便走了,连看我一眼都不曾。”

    “好不容易等他回来,等他来我房中,我不甘心,想让他看一看我给我的孩子做的小衣服。他居然对我说,让我把这个孩子忘了,也不准我再在大奶奶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和大奶奶做一对恩爱夫妻,我却忘不了。”

    “我也忽而明白了,或许他那时的愤怒,也不是因为我的孩子,而是因为他觉得大奶奶其实看不起他庶长子的身份。他是因为自己被人看不起,而感到愤怒。”

    “我一直以来都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大爷对我至少有一点点的情分,不多,但至少是有的。他为了我的孩子,甚至不惜和出身高贵的大奶奶争吵冷战,原来也是我错了。”

    “我没有一日不在思念我的孩子,我以为他多多少少也会因此感到难过,原来也没有。没有什么比一个家的稳定更重要,尤其是在他建功立业的时候。”

    “而我其实连为他带来动荡的能力都没有,哪怕是我的孩子,在他眼中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是大奶奶的妒意,是她暴露了自己心中的不屑,这才是动荡的来源。”

    “认清自己的无能,认清自己的渺小,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小县主。我原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既然我活着,已经不能再为大爷带来任何益处,于我自己也如是,我还有什么必要活下去。”

    她的话,好像又让景瑚认识了一个全新的景珅。他在景瑚心中当然不是这样的,他原本是个英雄,十四五岁便一个人在外,跟着燕梁的大将军们,四处征战,建功立业。

    没有多少少年能做到这样。景珣理所当然的成了反面人物。

    对母妃和自己而言,他也一直都是一个好的儿子,好的哥哥。可在这个女子眼里,在柯明碧眼里,他应该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景瑚觉得有些迷糊了,她知道人原本就是多面的,可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原来反差也是这么大的。她从没想过他原来是这么无情的。

    纵使与柯明碧和好,有着裂痕的铜镜,也再照不清楚人影,他们不会和从前一样好。而对这个女子而言,她的人生都被毁去了。以为有情的,其实全然无情。

    就因为他们出身高贵些,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

    她从没有这样想。就算从前的景珣那样纨绔,不学无术,也并不会这样做。

    “你不该死的,你只是呆在了一个错的地方。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你的人生才真的是全无一点价值。”

    景瑚站起来,“你不要再寻死了,也不要再回和靖堂去,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府,到我大哥哥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她会有办法的。

第一百零七章 理由

    景瑚从偏院里出来,又进了世子妃的正房。她这个县主的头衔,除了抬高了她的身份,每年有一些她看不见摸不着的粮米银钱之外,也并没有什么了。

    除了芳时轩里的一堆丫鬟,她并没有什么人手可以使唤,去帮她做这件事。这样的事情,她也求不着别人,只能去找世子妃。

    世子妃正在和她身边的丫鬟丁香说话,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几分讶异。向她招了招手,“那位娘子如何了?”

    景瑚摇了摇头,“还是一心求死。身体这样差,又不肯好好吃药,恐怕她不是求死,也打熬不了多久了。”

    她知道世子妃还要问别的问题,只是不好开口罢了。兄长的妾室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的确也是有些不像样。

    景瑚垂下眼帘,“三嫂,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若是她今日没有遇见这件事,那也就罢了,她没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可是她明明白白的遇见了,她也没法袖手旁观。

    尽管这件事对于世子妃而言恐怕也有些为难,就当她前了景珣夫妻一个大人情,往后她一定会想办法报答的。

    “三嫂能不能,帮我把她送出府去,找个地方安置了,只当今日没有这回事。若是有一日事发,我大哥哥或是母妃问起来,三嫂只说是我的主意便是了。”

    再让她留在府中,不让她死,她也只是在等死罢了。

    世子妃没有说话,景瑚又继续道:“这件事说来也真是够荒唐的了。做妹妹的,要把自己哥哥的妾室藏起来。”

    可是她已经知道她大哥哥对于这个女子的态度是什么了。既然要和柯明碧和好,便是要了她的性命,对他来说恐怕也算不了什么。

    从前景瑚也知道府里一些龌龊的事情,她选择的都是事不关己,远远的躲开。

    可是今日这件事让她没法再躲了,平日里不见影子的仙鹤偏偏就停在那里,偏偏让她听见了落水的声音。她总要改变的,不能永远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这件事她或许只能拿一个主意,然后去求别人替她办,若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她一定会有办法,有能力自己去将事情办好。

    “若是你有充足的理由,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世子妃望着她,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回答。

    景瑚的思绪很乱,她坐在一旁,认真的思考了片刻。

    “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真要说的话,只是我觉得她很可怜。不知道三嫂有没有听说过,前一阵子,我大哥哥院中有一个妾室没了孩子,这个妾室就是她。”

    “她没了孩子,是我大嫂做了手脚。这件事我大哥哥清楚,我母妃也清楚。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是庶出的孩子,和我,和我大哥哥其实没什么分别。”

    “可是他没有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连畜生的机会都没有。”

    “郡王妃虽然与我母妃不睦,可是至少她没有在我母妃怀着我的时候对她下手,这些年也不过是不咸不淡的罚我母妃抄书,禁足罢了。”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我讨厌柯明碧,讨厌她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我又没法看着我哥哥和我母妃冷待她。”

    景瑚顿了顿,补充道:“她做错了事,该受到惩罚,我觉得哪怕是和离,也比仍然这样彼此忍气吞声,粉饰太平的过日子要好。”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原本就这样坏,若一个女人做了母亲,便会如护崽的狼一样,害怕丈夫的其他孩子来争夺原本属于她的孩子的东西,所以欲杀之而后快。”

    “可我大哥哥是孩子的父亲,他的态度不该是这样的。我从没有想过他是这样的人。”

    “或许他觉得将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女人抹去是件好事,可对我而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从水里被救上来,劫后余生的人。我不想再看着她去死,这会令我也感到绝望。”

    她知道自己表述的很乱,几乎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从前她需要思考的事情都太简单,没有什么值得她这样长篇大论的去叙述,去说服别人帮她。

    这件事其实也是大房的家丑,连那个女子已经了无生趣,都不愿意在世子妃还在的时候宣之于口,她倒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还一副很沮丧,没有精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日的她。

    景瑚正想着,是不是该方才的话说的更凝练些,世子妃便开了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在香山有一处陪嫁的田庄,若她能起身,今夜我就可以派人将她送走。”

    “后面的事情你都不必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你只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将来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今日落水的是我院子里的藿香,你救了她,放心不下,所以才过来明辉堂的。”

    这原本就是她的主意,她不能带累了她和景珣,“三嫂不用这样的,若是我大哥哥问起来,我一定会据实以告的。”

    或许大哥哥他也并不会那么绝情,真的恨不得让她去死。

    世子妃笑着摇了摇头,“你毕竟和你大哥哥是一母同胞,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和他原本就不睦,再添这一桩新仇,也算不得什么,不必你在中间左右为难。”

    “若是你听我的,那我才肯帮你。若是不听,你不如直接去找你大哥哥,让他以后待着位娘子好些罢了。”

    很奇怪,她和世子妃满打满算相处了也还没有半年,可是她就是莫名的相信她,更因为她今夜的一番话,对她更生的许多好感。

    她的底气来源于景珣对她的爱意,当然也来源于她的娘家。

    可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在意名声,也不是所有出生高门的女子,都能有勇气因为纳妾的事情与丈夫和离,背上一个善妒的名声的。

    她觉得世子妃身上似乎有一种侠气,她听说过她会使剑,甚至当年不学无术的景珣也并不是她的对手。的确很像景瑚从前上课,压在《女训》、《女则》之下的偷看的那些话本里描述的女子。

    景瑚觉得能认识她,和她做了姑嫂,其实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第一百零八章 询问

    世子妃做事雷厉风行,见那女子清醒了,且也不至于受不住坐马车,连夜便拿着景珣的令牌,让人将她送出城了。她没有去送她,忽而发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景瑚从明晖堂离开的时候,景珣还没有从前院书房她父王那里回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但总不会又是他犯了什么事,又被父王狠狠的打上一顿。

    他如今毕竟是禁军统领万靖遂万将军的女婿,也是金吾后卫的指挥同知,不是孩子了。

    景瑚觉得自己也不是孩子了,从前再怎么胡闹,也只是小孩子的胡闹而已。她没有做过这样的决定,违背她大哥哥的意愿,也违背她母妃的意愿。

    第二日晨起,昨夜让人去孟鹤亭那里打过招呼,今日她是要去聆训斋上课的。她喜欢鲜艳的衣裳,觉得自己穿红色最好看。

    柳黄为她挑了一件银红色折枝花蝶纹的小袄,景瑚没有见过,“这件衣裳是什么时候做的?”

    柳黄笑了笑,“昨夜小县主不在,是栖雪阁的赵嬷嬷亲自送过来的。说是裁云坊新出的纹样与款式,侧妃娘娘特意吩咐了他们不许再做重了的。”

    赵嬷嬷既然来过,想必母妃也知道她昨夜是在明晖堂呆了许久的。

    依照她母妃的脾气,今日请安时定然是要问她在明晖堂里做了什么的,那她也只有将昨夜世子妃教她说的话说出来了。

    她咬死了不知道,她大哥哥就算是要寻那女子,大约也无从下手。好过她承认了,到时候被她大哥哥逼着说出她的下落。

    景瑚一进了栖雪阁,却是赵嬷嬷迎了出来,“正要遣人去和小县主说一声呢,大奶奶清晨时发动了,侧妃娘娘在那边等消息,吩咐奴婢回来取些药材的。”

    “大嫂要生了?”景瑚忍不住皱了眉头,“不是还有一个多月么?”

    赵嬷嬷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小县主不知道,妇人生孩子,也多有不满十个月的。大奶奶这一胎怀的有些艰难,能保到如今,顺利的生下来,就是阿弥陀佛了。”

    她着急要走,反而打发起了景瑚,“小县主今日不是要去上课么?奴婢听说那先生很严格,还是早些去聆训斋吧。”

    景瑚其实也放不下心来,如她所说,柯明碧这一胎怀的艰难,已经是她的惩罚了。不知道今日能不能顺利。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急也是无用。既然和孟鹤亭说好了,她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就又不去上课。

    不过,昨日她吩咐宝蓝找人去前院告知孟鹤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一大清早的,赵嬷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栖雪阁不必去了,她就调头去了聆训斋。

    今日她来的比平日都早上许多,没想到孟鹤亭来的更早。今日天气很好,日阳高照,他沐浴在阳光中,如往常一样手上拿着一卷书,听见她进来的动静,连眼神也没有落在她身上。

    他这幅皮囊的确不错,若说柯明叙是出尘的谪仙人,是一副水墨画,他比他的颜色却要更多一些。明明神色总是很冷,却并不会令人有出世之感。

    景瑚忽而觉得,若她也能和他一样,总是能静的下心来就好了。

    上次闹得不欢而散,她难得对他有了些好感,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孟先生好早。”

    他仍然没有抬一抬头,声音颇有些冷淡,“还没有到上课的时辰,不必彼此打扰。”

    哪有一点做先生的样子!

    景瑚也懒得理会他,坐下来开始发呆。不知道那个女子到了香山,能不能过的好,应该不会再去寻死了吧?

    又不知道今日柯明碧生的孩子,又会是男是女。她刚好已经离开了这里,也算是避过了伤心,从此永宁郡王府里的事情,和她就再没有关系了。

    “若是无事,不如多看看我给你的书,许久不曾上课了,别忘光了才好。也别又在我的课上睡着了。”

    她才有几分惆怅,顷刻间被孟鹤亭打乱了思绪,不再想那个女子的事情,转而在心里骂起了他。

    她明明就睡着过那么一次,说的好像她很惫懒似的。不过与其去想那些她控制不了的事情,的确还不如看看书。

    这段时日虽然没有上课,还常常出门,可是她也给自己定了每日要完成的功课,没有一日偷懒。昨日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也还是完成了自己定下的目标才休息的。

    孟鹤亭下手的确够狠,这半日的课程,把她过去半个月学的东西都考校了一遍。幸而她是下了苦功的,经过上次的事情,绀青更是用功,因此她们完成的都还不错。

    孟鹤亭从来也不会夸人,只是点了点头,好像也是很大的让步了似的。

    课已经上完,景瑚却还是有些不想走,她开口问他,“在你们敕勒,男子也可以纳妾,有很多女人么?”

    问的是这样的问题,他反而看了她一眼,“敕勒人和你们不一样,女子的地位要高的多,寻常人家,都是一夫一妻的。”

    景瑚讶然,她没想到一直被燕梁人看作蛮夷的敕勒人,居然在婚姻之事上这样想的开。

    “这一点上,的确还是你们敕勒更好。”

    孟鹤亭却又继续道:“可上层的贵族,仍然是和你们燕梁人一样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当年你们燕梁的公主嫁给了单于,要求单于散尽姬妾。”

    “明面上是为了你们燕梁的颜面,可实际上单于的许多阏氏都来自与不同的西域国家,只是帮她树立了更多的敌人罢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话音中带出了丝丝缕缕的不屑,还看了景瑚一眼。她也是他眼中的上层贵族,难怪他很不喜欢自己。

    而他说的公主,是昭永十四年去往西北和亲的贞惠长公主,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年岁差的多,景瑚对她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

    她后来听过这个消息,当时她还觉得,今上这是心疼他的女儿。从没有换过角度想一想。从前她见事太浅薄了。

    “那你呢,你的父亲有妾室吗?”

第一百零九章 敏感

    这话一问出口,景瑚就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孟鹤亭是和他祖母两个人流落到燕梁来的,纵然父母仍然在世,只怕也早已经失去联系,终其一生,或许也不会再重逢了。

    孟鹤亭一直没有说话,景瑚正想着该说些什么话来弥补,他忽而开了口。

    “我已经忘了。”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像是平日景瑚问了他一些寻常的问题时一样。但是景瑚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比平日里她说话时更冰冷的情绪。

    忘了?也是,或许他流落到燕梁来的时候,年纪还是很小的。远离故土,与祖母相依为命,哪里还能记得从前在草原上的事情。

    也许已经连父母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这世间的可怜人,其实真的是很多的。

    “小县主若是没什么事,已经下课,便早些回内院去吧。”

    他给她下了逐客令,景瑚今日却莫名其妙的不想走。她是爱说话的人,可有些话,说给身边的丫鬟听,实在也有些没意思。

    景瑚就仰起脸看着他,“孟先生今后有何打算?是要一直在燕梁生活,娶妻生子。还是终有一日,要一路往西北走,回到那片草原上?”

    落叶归根,那孟鹤亭的根,是在他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燕梁,还是他出生的地方,有他的族人的地方?

    孟鹤亭没有回答,他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书籍。

    她不知道她是又犯了他什么忌讳,被人这样的漠视,她渐渐的也有些气愤起来。“孟先生请留步,学生有问题,为何不予解答?”

    他把他的书整整齐齐的放好,拿在手中,漠然的看了景瑚一眼,“小县主若是有与学习敕勒语的问题,请明日上课时再问。若是别的事情,我可以不回答。”

    说完,便径自出了门。

    和孟鹤亭这样的人说话,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动一动情绪似的。

    她觉得她方才的问题有些冒犯,他回答了,看起来也并没有生气。她问了一个很寻常的问题,他又好像是生气了,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居然自己走了。

    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就是宫里给公主上课的女官,在她面前也不敢这么横好不好。也就是这个敕勒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算了,她讲什么规矩,自己也是个最没规矩的人。景瑚也站起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芳时轩去。

    今日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复习,她也的确发现了自己的一些不足之处。孟鹤亭今日又布置了许多功课下来,今夜她又别想睡个好觉了。

    以后还是少得罪他为妙,有时候明明觉得他布置的功课太多了些,可是她的好胜心重,也非得把它们完成了不可,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只盼着早些学完,早日把这瘟神送走。她出来上了一上午的课,也不知道和靖堂里是怎样光景了。

    如今她一想到和靖堂,总要联想到那个女子。这或许就是她今日这么不想离开聆训斋,回内院去的原因。

    景瑚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她在聆训斋里也不受欢迎,还是早些回去吧。

    孟鹤亭慢慢的往自己住的院子走。他的生活从来都是很平静的,心境也如是。在燕梁这么多年,他已经很习惯这些高高在上的燕梁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样子。

    她应当只是随便问一问而已,并没有多少恶意。可对于一个从小就被人指着鼻子,让他滚回到草原上的人来说,就算是这样的话,他也会觉得被冒犯。

    是他太敏感了,可是他没法不敏感。

    昭永十四年的时候,他才刚刚来到燕梁不久。那一年敕勒的使臣进京,祖母带着他,也到了朱雀大街上。

    祖母只是想看一看故乡的人,看着他们身上熟悉的服饰,渐渐的落下泪来。他却忘不了他站在人群中的时候,身边的那些燕梁人是如何咒骂着敕勒人的。

    他们对敕勒人的恨没有错,两国交战那么多年,若是燕梁的使臣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敕勒人的王庭,招致的敕勒民众的咒骂,不会比那一日他在朱雀大街上听见的更少。

    战争已经把两国的人完全对立起来了。国仇家恨,永远都不可能瓦解。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敕勒人对于情感的表达,要比燕梁人更直接的多。

    他有一位好叔叔,只会逞匹夫之勇,不知道那一年燕梁的贞惠长公主和亲入敕勒的时候,他有没有见到当时的燕梁使臣,又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那邬草原于他而言,实在已经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了,他试着去回忆,记忆里只是模糊的一片绿。

    很多次他做梦,风吹草低见牛羊,母亲骑在马上,把他放在身前,他回过头去,母亲的面容也是模糊的。

    醒过来的时候,翻看母亲唯一的一张小像,拼命的想要记住她的模样,可是再做梦,母亲的样子却仍然是模糊的。

    那一场灾难,他活下来了,母亲却没有。只剩下一张永远都在微笑的小像。

    他在燕梁生活的时间,远比在那邬草原上的时间要久的多。若不是总要面对真正的燕梁人有些异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也常常会忘记自己其实流着一半敕勒人的血。

    有朝一日,他要回去吗?他也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个问题,有时候是的,他不想永远都活在别人不善的目光之下,连累每一个与他有交集的人。

    有时候却又不是,草原上的狼尚且成群结队,他只有一个人而已。草原上没有他的家,在那里他只能流浪。

    祖母去世之前还心心念念的那片草原,于他其实实在没有一点价值。他还没有到下决心的时候,其实不必思考这个问题。

    他在房中的书桌前坐下来,从一旁的书中取出了母亲的那张小像。小像上的女子,作燕梁女子的打扮,一手抚摸着鬓上的一朵海棠花,低眉浅笑。

    那时候她的年纪大约和自己如今差不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生的像他母亲多一些。

第一百一十章 紧逼

    景瑚一路慢慢的踱步回了芳时轩,在房中坐下,到底是忍不住,一开口便是问柳黄和靖堂的情况。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柯明碧总也该把孩子生下来了。

    柳黄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还没有呢,听说是有些不顺利。如今大爷和侧妃娘娘都候在和靖堂里呢。”

    景瑚听完,不由得也有些坐不住,站起来在房中走了好几圈。干着急也不是办法,景瑚下定了决心,“柳黄,你陪我去和靖堂看看吧。”

    纵然她什么也做不了,一样是心急,也总比就在这里干等着消息要好。

    柳黄便吩咐了其他丫鬟做事,陪着景瑚往和靖堂的方向走了。

    到和靖堂外,只觉得是一片令人觉得有些心慌的平静。不断的有丫鬟在进进出出,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景瑚快步进了院门,站在院中,能隐隐约约听见正房中女子呼痛的声音。

    一片忙乱中,柯明碧的一个丫鬟迎出来,“小县主,大爷和侧妃娘娘在东厢房坐着,大奶奶还没把小少爷生出来,奴婢服侍您去东厢房歇息吧。”

    景瑚摆了摆手,“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大嫂那边肯定还缺人手。我自己去找我母妃和大哥哥就好了。”

    那丫鬟面上浮现出些歉意来,“今日的确是有些脱不开身,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她看着那丫鬟匆匆忙忙的出了院子,又听了一阵痛呼声,觉得心里有些发慌,连忙带着柳黄往东厢房去了。

    她一进了门,就见母妃和大哥哥坐在一旁的榻上,正在喝茶。偶尔和彼此说说话,看起来倒还有几分气定神闲。

    他们应当已经看见她了,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热络的招呼她,只有她母妃淡淡道:“瑚儿怎么过来了,快过来坐。”

    景瑚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可她已经来了,总也不能即刻就走,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在窗边的玫瑰椅上坐了。

    “大嫂那边是怎么说,这样久都没有生下来,可有请大夫过来看过了?”

    她母妃就令赵嬷嬷又给她倒了盏茶,拿着杯盖轻轻的撇着浮沫。往常只有她犯了错,她母妃对她才是这样的态度。

    那今日,她是犯了什么错了?是为了昨日被她送出府的妾室的事吗?还是别的她不知道的什么事。

    若是平日里,很多事她和母妃撒个娇,认个错,胡搅蛮缠一番也就过去了。

    可今日景珅在这里,昨日她才和大人一样,平等的和他对话,今日又要她在他面前做出小女儿的样子来,她做不到。

    问母妃和大哥他们不回答,那她就问赵嬷嬷。

    “嬷嬷,大嫂她到底怎么样了?大夫是怎么说的?”

    赵嬷嬷站在她母妃身边,原本是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骤然被景瑚点了名,可许侧妃与景珅都没有说话,她一个下人,更不敢说什么。

    正在踌躇间,景珅忽而道:“瑚儿,你跟我出来一下。”

    景瑚的脾气犟,还没问到答案,又是景珅叫她,她更不想走。她没法忘记昨夜那个女子和她说话时候的绝望,而这一切都是景珅造成的。

    她就又重复了一遍,“赵嬷嬷,大嫂她到底怎么样了,这么久没生下来是正常的事么?”

    没等赵嬷嬷回话,许侧妃先冷了脸,“瑚儿,你哥哥和你说话,你没听见么?”

    景瑚顺势便道:“方才我和母妃说话,母妃没有听见么?”

    “景瑚。”景珅已经起身,此时就站在门口。外面的日头有些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语气是很冷的,带着不容错识的警告意味。

    再僵持下去,对她而言不会有什么益处。柯明碧是原配,背后是柯太师府,怀的孩子也是景珅的长子或是长女,他们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

    景瑚就站起来,给许侧妃行了礼,跟着景珅出门去了。他要找她,总没什么好事,她也不会怕他。

    果然走至院中一处无人的角落,他开口便问她,“你把嬛芜藏到哪里去了?”

    景瑚便道:“谁是嬛芜,我并不认识她,更何谈藏?”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这话她也没说错。

    昨日她在湖边那么大声的呼救,明晖堂里又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有风声传到景珅耳朵里,根本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昨夜他就在和靖堂里,想必应当是陪着柯明碧,不曾过问过嬛芜的下落。今日柯明碧在房中为他生孩子,他又把自己的妹妹捉来,严厉的逼问他的妾室的下落。

    景瑚现在看他,觉得他简直面目可憎。

    景珅又往前走了一步,“还要跟我装傻,昨夜落水的那个女子,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景瑚笑了笑,“昨夜落水的女子,不是三嫂屋里的藿香么?大哥哥怎么忽然关心起了三嫂房中的丫鬟,怎么,想把她收作妾室?”

    “那大哥哥跟三嫂去商量就是了,何必找我。话又说回来,大哥哥房中的妾室不是已经不少了么?如今大嫂还在产房中,怎么不先关心关心大嫂?”

    景珅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是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嬛芜去了哪里。”

    景瑚微微抬了头,“我再回答一边,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昨夜落水的是藿香,你若是要找她,去明晖堂找三嫂便是了。”

    “她帮了你,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她头上?”

    景珅是她的亲哥哥,对她步步紧逼。世子妃是景珣的妻子,景珣和她向来不睦,到头来,是她真心帮她。景珅他不会懂。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她要去一趟明晖堂。

    “大哥哥要再问一百遍,我也还是这句话,我不知道,你要问就去问三嫂。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还要找人问问大嫂的情况,我就不奉陪了。”

    景瑚说完,也不再想着景珅会说什么,径自转了身。

    “景瑚,昨日你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不必我提醒你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愿

    景瑚回过身去望住景珅,“大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母妃允我出门,如今我做了什么,都要一一和大哥哥汇报了吗?”

    景珅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你为什么会和柯明叙在一起?所以你要帮着碧娘?”

    景瑚并不觉得自己有帮了柯明碧什么,她会那样说,只是因为她是那样想的。若不合适,便早些分开,何必彼此折磨。

    倒是没想到景珅居然会让人去查她的行踪,还把她的好意,当成了是为了讨好柯明叙。

    就算她喜欢柯明叙,若是她觉得柯明碧完全一无是处,也不会为了他做这样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既然他觉得自己是在帮着柯明碧,恐怕是要觉得她害了嬛芜了。他既然都已经对她那样无情了,为什么今日又要这样来逼问她嬛芜的下落。

    她帮他扫平了他与柯明碧和好如初的阻碍,他不是应该感谢她么?

    她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大哥哥既然有本事去查我,何必又要来问我,你只管去查便是了。柯世兄是光风霁月,我和他的交往也是堂堂正正,没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的。”

    “至于嬛芜的事情,想必大哥哥也有能力能查的清楚,不必再来问我了。这么久了,大嫂还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大哥哥放心,我却不如大哥哥坐的住,我要去探听消息了。”

    在她之后,永宁郡王府里再没有别的孩子出生,她一点也不清楚,妇人生孩子,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到底是不是正常的。

    可是哪怕到了孕期的最后几个月,柯明碧仍然在一点一点的憔悴消瘦下去,任是谁,也知道她并不太健康。

    景瑚才走了几步,听见了微弱的婴儿啼哭的声音。而后正院里的气氛终于好了起来,柯明碧的大丫鬟喜气洋洋的出了门,站在门前给景瑚和景珅报喜。

    “恭喜大爷,恭喜小县主,大奶奶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景瑚听见了婴孩的哭声,自然知道孩子是生下来了,她也就是在等着“母子平安”的消息。

    听见这句话,她郁结的心情才稍稍疏解了些。她虽然不懂许多事,可她也知道女子怀孕生产凶险,母子平安,实在是最好的事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景珅,他却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表情已经不再是方才对着她时候全然的冷漠,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哥哥,大嫂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你做父亲了。你该去看看孩子,我先去同母妃说一声。”

    景瑚唤了他一声,他好像才如大梦初醒,快步走过来,和她擦肩而过。景瑚的笑意僵在脸上。

    等她去和母妃说一声,还是先回芳时轩去好了。不管怎么说,方才和景珅的这一番话,她至少知道了今日母妃为什么对她冷脸。

    她总觉得景珅和母妃的关系,好像比自己和母妃要更亲近似的。

    或许也有她年纪小的缘故,可是她总是隐隐觉得,哪怕她懂事成人,母妃也不会如和景珅商量事情一样,那样的信任她。

    好在她也渐渐的开始接受,人生中许多事,都是不能如愿的。

    譬如贞宁,她一直都想要她父皇多一点点的关注,哪怕和她姐姐贞静公主相比,只有一半,甚至更少都可以。

    也希望她的母妃能再得她父皇的垂怜,不是为了她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是成全她母妃的一点痴心。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元俪皇后的影子还没有散尽,后宫却已经是白贵妃的天下。

    又比如李宜,她出生的时候,忠武侯府就已经没落了。

    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剩下孤儿寡母。那时候她父亲不过还是个孩子,好不容易长大,却并不太康健,不要说复兴家族,连好好活下去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将门子弟,总要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一回才能换回来荣耀。李宜却是女子,自知比不上木兰红玉,将来的李家,只能靠她的哥哥。

    偏偏兄长说亲,说了定国公府的庶女,还要被人拒婚。哪怕新妇已经进了门,这件事在李宜那里也还是有些过不去,前几日收到她的来信,又提起了徐沐柔。

    腊月里从前的三皇子景璘谋反,李宜的哥哥也在这一战里立了功,证明了自己。徐沐柔的眼睛望着柯明叙,不会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少年郎。

    清柔更是不必说了,原本还算美满的家庭,忽而有一日分崩离析,时间过去这么久,她甚至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最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全部的真相——淮邑乡君说等她办过了自己的春宴,她就会告诉她,可谁又能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相。

    心里的想法千回百转,她已经在厢房门前。她不知道她母妃对于她与柯明叙的交往,真正的态度是什么。

    母妃冷脸,毕竟也有可能只是不喜欢被她欺瞒。这件事被景珅知道,被她母妃知道,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没必要做出一副被哥哥训完,有些丧气的样子。

    景瑚就笑起来,想着今日她多了一个侄儿,高高兴兴的进了门。

    这个消息也是刚刚出的,还没有丫鬟过来,许侧妃仍然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景瑚便迎上去,“母妃,大嫂刚刚生了,是个男孩。”

    她的话一说完,许侧妃脸上到底露出了些笑影儿来,“家里总算又出了件好事,赵嬷嬷,快去把孩子抱过来,叫我好生瞧一瞧。”

    赵嬷嬷早已笑的如同花儿一般,讨好道:“到底咱们大爷是长子,如今长孙也生了,往后的日子,自然更是顺利了。”

    她这一番话,景瑚又听出了别的意思来。当年大哥哥出生的时候,父王的原配王妃闵氏还没有过世,自然没有如今这位郡王妃什么事。

    到了今日,也是大哥哥先有了后代,真正的嫡子,成亲还不满半年。恐怕这个孩子一出生,这番话到郡王妃面前一说,母妃又要被她寻机禁足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立场

    做了祖母,许侧妃的心情到底是好了些,见赵嬷嬷出了门,预备将孩子抱过来,待景瑚也多了几分和颜悦色,“瑚儿站的离母妃那么远是做什么?自己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了?”

    景瑚就走上前去,“瑚儿欺瞒母妃,的确是瑚儿的不是。但瑚儿并不觉得和柯世兄往来是做错了事,今后若有机会遇见柯世兄,还是要同他请教问题的。”

    许侧妃不由得皱了眉,“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样倔。难道你昨日撒谎骗了我和你哥哥还很有理不成?”

    “你一个女子,跟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单独出行,还跑到全是男子的松石书院里去,传出去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他是男子,不用惧怕这些,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平日里她想和母妃说些话,问些问题,她倒是嫌她年纪小,不肯同她说。她不过和柯明叙单独用了午膳,又去了一趟松石书院,她倒是又和她说起男女大防了。

    从前母妃对柯明叙分明不是这个态度,景珣成婚那一日她遇见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其实并不是她因为柯明叙而对柯明碧爱屋及乌了,明明是她对柯明碧的态度变了,所以连带着柯明叙在她眼中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从昨夜到今日,她一直在跟人打着机锋,实在是有些累了。她母妃是这个态度,也不能左右她对柯明叙的态度,强辩无用,她不如早些回去。

    “今日第一日复课,先生布置了功课,瑚儿觉得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就不打扰母妃了。”说完便转身欲走。

    她难得低眉顺眼,许侧妃对她却仍不满意,“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说不了你两句,就摆这样的脸色给我看。”

    “那个先生我记得也是柯明叙推荐过来的,你既然觉得有些累,我看,这课你也很不必继续上了。等你父王回来,我就和你父王说一说这件事。”

    景瑚再也忍不住,回头望着她母妃,“母妃心里是不是只有哥哥,是不是他说的这些话?我难得能有一样喜欢的东西,想潜下心去学,就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您就要逼我放弃。”

    许侧妃见她居然敢这样说,不由得也怒火中烧,“我看你就是被你父王惯坏了,这是你和母妃说话的态度吗?”

    “柯氏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你这样死心塌地的帮着她,居然还指责你哥哥。”

    她忽而提到柯明碧,景瑚不由得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恐怕昨日她的确是不该跟她大哥哥说那番话,如今人人都以为她是柯明碧的说客了。

    她本来觉得自己是仗义执言,算是帮了柯明碧,没想到反而是害了她了。她还真是不如她哥哥,总是随性而为,害了别人都不知道。

    柯明碧忽而早产,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系。她心中升起浓浓的负疚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侧妃以为自己戳中了景瑚的痛处,更是不依不饶起来,“你和你哥哥才是一母同胞,如今却帮起了外人来。”

    “她对你说了什么?说你哥哥为了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冷待她?”

    景瑚抬起头,“是不是捕风捉影,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母妃和哥哥有没有冷待她,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柯明碧对嬛芜下手是错,母妃和大哥哥冷待她也是错。到底是谁错在先,已经很难分辨了。

    清流和勋贵原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家,出身勋贵,嫁到有规矩,不许随意纳妾的人家是好事。

    可若是像柯明碧这样,生在清清白白,父母恩爱的人家,再嫁到像他们这样妻妾成群的勋贵人家,或许实在是很苦闷的。

    可她既然容他纳了妾,就不该对妾室下手。就算出身低些,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当初成婚,他们也算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景珅又为什么要纳妾,明知结发的妻子不容,还要让令她伤心,做出这样的事来。

    实在是一笔糊涂账。母妃永远是站在大哥哥的立场上的,所以她不会觉得大哥哥有错。

    可在她看来,实在是大哥哥太贪心,又懒得费心而导致的恶果。她好像觉得他越来越讨厌了。

    “她没有对我说什么,我说的不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罢了。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我也是女子。”

    “我不想有朝一日出嫁,在夫家生儿育女,到头来还要被丈夫的母亲认为是‘外人’。”

    她话音刚落,许侧妃的手就扬了起来。景瑚下意识的闭上眼,那只手却许久都没有落下来。

    她再睁开眼,许侧妃已经神色如常,不再看她,“你回去,好好的在芳时轩里呆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也不许跟人通信。”

    事已至此,景瑚也不敢再多争辩。若是再提要上课的事情,只怕母妃真的会更生气,让父王把孟鹤亭赶走。

    在芳时轩里关一关也好,反正她也不会没事做。夜里叫上几个丫鬟抹骨牌,早上还不必起来给母妃请安,她逍遥自在的很。

    孟鹤亭那边,就让绀青一个人去上课,再回来教她就是了。她要学敕勒语,想学的快些,早些放孟鹤亭走,结果连老天都不帮她,那也只能慢慢的学了。

    景瑚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行了礼,便往院外走。正好赵嬷嬷抱了新生的婴孩欲进门,景瑚忍不住停下来,伸手压了压襁褓,看了看孩子的脸。

    刚出生的婴儿,其实并不太好看,脸上红通通,皱巴巴的。脸也只有她的巴掌大,没有眉毛,眼睛都睁不开,看起来有些滑稽。

    养到能走会跳,会说话,会笑,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景瑚看了一会儿,也就不看了。这个孩子生在他们家,,做了她大哥哥的儿子,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她慢慢的往芳时轩的方向走。柯明碧的孩子出生了,柯明叙是孩子的舅舅,应该是要来府里探望的吧,可惜他们这一次大约是没缘分再见面的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门

    柯明碧生的孩子,被永宁郡王亲自取名为“冱”,如今家里人都叫他“冱哥儿”。“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是“冻结”之意。不知道为什么会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这也是柳黄告诉景瑚的消息,现下她被禁足在芳时轩里。

    许侧妃这一次动了真格,连平日里给景瑚的供给都削了一半,是要逼她低头。

    景瑚既然明知如此,自然就更不会妥协,不过是每餐少几个菜,有事少吃些东西罢了,她没什么熬不住的。

    反而是她几个丫鬟,几乎日日被她抓来抹骨牌,一个个眼睛熬的红红的,又不似她不需要早起。

    冱哥儿出生的第三日,柯明碧娘家的人上了门。听说除了柯明叙,来的人里还有她二叔母。看样子她母亲的病还是没有气色,连冱哥儿洗三这样的事情都不能参加。

    景瑚和柯明叙果然就没有能够见面,不过,她还是让豆绿有意无意的去和靖堂晃了晃。

    她几个丫鬟,虽然豆绿憨了些,可柯明叙能眼熟的恐怕只有豆绿,毕竟在建业一起呆了那么久。

    他很快就发现了豆绿,然后把之前相遇时他说好的,会给景瑚找的治疗手上烫伤的伤疤的药膏并药方拿给了她。

    她手上的伤疤其实早已经好了,只留下一点点淡淡的印记。那药膏装在青花瓷的小圆罐里,才一打开,就闻见了一阵淡淡的杜若香气。

    同样的香气,原本是她的“山中人”,后来她把有“山中人”味道的荷包送给了柯明叙,他的身上渐渐的也染上了这样的香气。

    景瑚很喜欢。在那块丝帕上兴致勃勃的绣了这个小药罐。从松石书院回来,她在手帕上绣了松与石,相识将有一年,已经有半块手帕都是满满当当的了。

    那一天之后,景珅没有再来问她嬛芜的下落。他越是不问,景瑚反而越是心慌,毕竟不问,并不代表放弃。

    他向来有手段,她也不知道他要找到嬛芜是为了什么。若是被他找到,对于嬛芜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约不会是好事,与人做妾,怎会是好事。在永宁郡王府的生活已经令她绝望的跳了湖,再回到景珅身边,又能有什么改变。

    她想去问问世子妃嬛芜的现状,但她没机会,也觉得自己不该去问。若是被景珅注意到了,那她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样的日子,很快过去了一个月,每日里她不出门,只是等着绀青回来告诉她今日孟鹤亭又教了她什么。

    而后做做女红,练练字,日日都守着柯明叙送的那盆宋锦旋梅,盼着它开花。越到上巳节,她心里就越不安宁。

    虽然她明知道到了那一日,她想去灞水边,很可能也不会遇见柯明叙,但若是连门都出不了,那她那一日大约会很难过。

    她的生活没有什么新鲜事,朝中却有。蜀中地动,原来的四川总督莫名反了。蜀中的苗人也趁机作乱,百姓苦不堪言。

    往常像这样的事情,她大哥哥都会主动请缨前往战场的,可这一次却没有。

    “这一次去蜀中平乱的是我四哥,还有淮邑乡君的夫君,原来禁军的指挥同知齐大人。听说他自小便对蜀中感兴趣,说起蜀中的事情来头头是道,因此父皇就点了他同去。”

    不肯向母妃低头就出不了门,那她当然只有另辟蹊径,故技重施,让贞宁公主把她捞出来了。

    “那你知不知道四川总督为什么好端端的要造反啊?”既然了解了,总要了解的全面的。

    燕梁国中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起过这样规模的战事了,她实在也很好奇。

    贞宁是公主,知道的自然比她要多,她压低了声音,“我从前那位三哥,娶的就是四川总督曹潺的女儿。”

    她说的三哥,自然是三皇子景璘,早就因为谋反而被今上赐死了,如今他的名字,也成了皇宫内院里的禁忌。

    贞宁这样一说,景瑚也就明白了。杀了人家的女儿,给了他谋反的机会。不过恐怕还是他原本就象要反,攀龙附凤不成了,不如自立为王。

    不过,也不知道他区区一个总督,哪里来的这样的底气。

    “对了,”贞宁放下手里的银叉子,望向景瑚,“你跟柯大人的关系如今到底如何了?前几日太子妃娘娘忽然召我去东宫,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吓的半死。”

    “原来是为了你的事情。你家里管你就这样严,连通信都不行?”

    景瑚瞥了她一眼,“太子妃是你嫂子,叫你去一趟东宫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没出息。”

    那一日她让豆绿去和靖堂外徘徊,当然也不光光是为了替她见他一面。是她让豆绿告诉柯明叙自己被禁了足,请他进宫的时候带个话给贞宁公主,让她把她捞出来玩几日。

    柯明叙和太子是朋友,自然只能这样传信了。

    她又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母妃傻啊?每次我一给你或是清姐儿,李宜她们带了信,过几日救回受到她们邀请我出门的帖子。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若只有我母妃一个,想必早就心软了。可是如今我那个活似个阎王的哥哥也在家,有他在,别说是信了,口信都是我好不容易送出去的。我都被关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我那小侄儿快满了月,我只有他刚出生的时候见过。肯定变了很多了。”

    虽然她第三日就带了信给柯明叙,可也特意嘱咐了他过几日再去说,她知道这一次她被禁足的时间一定不会短。同样的方法用两次三次就不灵了。

    再加上这一层一层的传递过来,的确要很久的时间。

    贞宁在一旁的水盆里净了手,“不错,这一次我们的小县主比往常更沉的住气了。居然这样久才同我求救。”

    景瑚就扑过去捉她,“既然知道我无聊,为什么今日不把清姐儿,还有李宜她们一同请过来,摆好了牌桌等着我,就知道笑话我。”

    两个小娘子闹了一阵,景瑚便道:“我想去一趟东宫,向太子妃娘娘道谢,你去不去?”

    再往后,她和太子妃处好了关系,想要出门,就可以少一个环节了。虽然她去太子妃那里也没什么趣味,可也总比闷在家里要好。

    贞宁摇了摇头,“才到了春日,我就每日犯困了,下午想歇一歇,你自己去吧。对了,你都这么久没进宫了,去东宫的路可还认得?”

    又是在取笑她,景瑚忍不住又和她闹了一阵,才和她道了别,自己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谨慎

    贞宁身为公主,自然是跟着她母妃住在后宫之中,四面都是长长的甬道,一眼望去,除了殿宇,还是殿宇。

    不知道后宫中的女子,每日究竟是怎样生活的。幸而她一个也不识得,也不不为了她们空嗟叹。贞宁是公主,她终有一日是要走出这座皇城的。

    去年有一阵子,她时常来东宫,因此东宫附近的守卫都是识得她的。她在春和殿外等了一会儿,便被太子妃宣召进了殿中。

    太子妃坐在窗边的榻上,榻上没有放小机,只是铺着柔软的垫子。燕梁尊贵的皇长孙殿下此时正趴在垫子上,和他的母亲游戏。

    景瑚笑着和太子妃行了礼,她也对她笑了笑,“小县主来这边坐,正好和我说说话。凊哥儿最喜欢在榻上爬来爬去,就让他在你我中间玩便是了。”

    景瑚从善如流,在另一边坐下。皇长孙看见她,果然就笑着往她这边爬。景瑚逗着他玩了一会儿,便问太子妃,“凊哥儿也有一岁半了,怎么还是喜欢爬?”

    她明明记得去年这孩子就已经会爬了。

    太子妃望着凊哥儿笑了笑,到底是现出了一点疲惫来,“这孩子性子有些疏懒,不肯走路。这阵子又刚病过,随他高兴吧。”

    景瑚便不说话了,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些难过,“娘娘这阵子似乎见瘦了。”

    太子妃下意识的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而后讪讪的放下手,“为人父母,总是操心的时候太多,偶尔看起来憔悴些,也是寻常事。”

    既然是为人父母,为何总是为人母的憔悴,她就没遇见太子精神不好的时候。恐怕如今太子妃成了这样,眼中一点神采也无,和她的表姐许莞南又回到了东宫里也有关系吧。

    景家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负心薄幸的。这样看来,居然还是她那个浪荡三哥景珣最好。

    景瑚正这样想着,就有春和殿的女官自殿外进来,躬身道:“太子妃娘娘,小县主,绮年殿的许太子嫔听说小县主进了东宫,想请她过去绮年殿坐坐。”

    她进春和殿,不过才和太子妃说了几句话,太子嫔的消息倒是快。

    见太子妃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景瑚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心,“请姑姑去春和殿回话,今日我过来,是来探望太子妃娘娘与皇长孙殿下的,便不往绮年殿去了。”

    太子妃的客人,她身为庶妃,说请走就请走,太子妃在东宫中还有什么颜面威望可言。就算许莞南是她的表姐,该打的脸,还是该打。

    大不了回家再被母妃禁上一个月的足。

    那个女官的脸上便渐渐现了些笑意,应了声“是”,转身退下了。

    景瑚只当没有发生这件事,继续笑着和太子妃说话。

    太子妃便问她,“柯大人把你的事托付给了太子爷,太子爷就把这件事托付给了我。这一次你母妃禁了你的足,又是为了什么?”

    景瑚叹了口气,“还能为了什么,母妃觉得我不听话罢了。可我又不是凊哥儿这样的小娃娃,该如何做事,心里还能没有一点想法,任由她摆布。”

    太子妃便道:“凊哥儿可不好摆布,若是不顺他的意,脾气大的很。也是要做了人家的母亲,才知道做母亲究竟如何不易。若是能听的话,还是听你母妃的好。”

    太子妃站的立场和她不一样,她说这一番话,也是为了她好。景瑚就点了点头,“娘娘的教诲我记住了。”

    她又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也想要劝太子妃几句,“跟着皇长孙的宫人毕竟有那么多,娘娘也实在不必事事都亲历亲为。东宫中还有这么多事,娘娘要保重身体才是。”

    她还想再说几句,叫她不要用心在太子这样的人身上了。从前她看的分明,太子妃同太子在一起的时候,比如今这样不知道更多了几分神采。

    可是她也知道不能说。连说自己哥哥几句都招来了这样的祸患,若是她说了这些,传到了有心人耳中,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小打小闹不要紧,总有父王母妃帮她兜着。东宫却是一国储君的居所,容不得她的“真知灼见”。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如今她知道怎样写了。

    太子妃笑着点了头,神情还是很淡,“本宫仿佛觉得小县主也长大了许多似的,今年再见,似乎比去年更懂事了许多。”

    景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娘别取笑我了,若是懂事了,就不会和去年时一样,又被母妃禁足一个月了。”

    她们又说了片刻的话,景瑚还想再去寻贞宁闹一阵,便起了身,正欲与太子妃道别,方才的女官便又进了殿中。

    她还没有说话,景瑚已经见到了一身海棠红宫装,容光焕发的许莞南。她慢慢的踱步进来,腹部高高隆起,与有些憔悴的太子妃相比,仿佛她才是这春和殿的女主人。

    她应该还要再过一两个月才生产,肚子看起来却比柯明碧临产的时候还要大上许多。

    她只是略微曲了曲膝,便算是行过了礼,也不与太子妃寒暄,直接将目光落在了景瑚身上,“瑚儿,都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也不想这表姐,到我的绮年殿坐坐。”

    她的目光掠过太子妃,带出了一丝不屑,“该不会是有些人拦着,不让我们表姐妹相见吧?”

    方才的那个女官便斥道:“娘娘未曾传召,许太子嫔怎可擅自闯入春和殿。”

    许莞南冷哼一声,目光灼灼的望住太子妃。“先前本宫着人来请泾陵县主,你们不肯放人,如今倒又和我讲起规矩来了。”

    太子妃并不曾理会她,只是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已经爬到她身边的皇长孙。

    她不知道平日太子妃和太子嫔是怎样相处的,东宫之中,也不是她能逞能僭越的地方。

    她从小也将这座宫城都走遍了,看似不守规矩,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很,只是偶尔容许自己犯些小错罢了。

    景瑚就笑着对许莞南道:“表姐误会了,方才太子妃娘娘并不曾留我,是我自己嫌天气冷,不愿意走动罢了。”

    临近三月了,忽而又刮起了寒风,的确是有些冷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踩低

    景瑚见许莞南面色稍缓,继续道:“表姐既然想请我去绮年殿坐坐,请到了太子妃娘娘的春和殿里来,那我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此刻就过去,也让太子妃娘娘歇一歇。”

    景瑚说完,不再理会许莞南,认认真真的给太子妃行了礼。许莞南却连曲一曲膝盖都懒得,即刻便想走。

    景瑚行完礼,笑着站起来,转身对许莞南道:“我母妃在家,时常说起表姐,说表姐的规矩礼仪学的最好,毕竟从前也是做过贞静姐姐的伴读的,让我无事多跟着表姐学。”

    “可如今表姐住在东宫,我与表姐见面不多,便是想学也没有机会。今日倒是正好,不如表姐就好生教教我,面对比自己地位更高的女子时,告退应如何行礼。”

    许莞南狐疑的望了她一眼,目光转到太子妃身上,更带了几分怨恨。她仍然不愿理会景瑚,转身欲走。

    景瑚便闪身到了她面前,笑出了两个小梨涡,“表姐方才还说想见我,想必也不忍心见我学不好规矩,回家被母妃责骂。”

    “母妃向来都说许家女儿最有规矩,难道只是浪得虚名?”

    是景瑚在逼她,不是太子妃,她自然也看明白了。待要继续往前走,景瑚又一直拦着她,只好忍气吞声,回身向太子妃行了大礼。

    太子妃淡淡道:“太子嫔月份渐大,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妙,也不必再来春和殿了。前一阵子吃错了东西,幸而你的孩子没事,该长长记性了。”

    这是她们东宫里的事情,景瑚没兴趣知道。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懒得再纠缠许莞南。

    才一出了春和殿的门,景瑚学着她方才跟太子妃请安时的样子,略屈了膝便想走。

    “时辰已然不早了,我想了想,还是早些回府去比较好,也省得我母妃,表姐的姑姑着急,这便先走了。”

    她才走出去几步,便被许莞南身边的宫女拦下,她慢慢的踱步过来,“县主方才还同我说,要学一学我的礼仪。我为你做了示范,县主的礼怎么还是这样?”

    景瑚笑了笑,打定了主意要跟她耍无赖,“方才表姐在殿中又不是只行了一次礼,好的不灵坏的灵,也是寻常事。不如表姐再为我示范一次?”

    “我年纪小,品阶低,是受不起表姐的礼的,不如表姐就站在这,向着春和殿行礼吧。春和殿里的娘娘毕竟是正妃,礼多人不怪。”

    许莞南冷笑了一下,“几月不见,县主的脾气见长,不过,这拜高踩低的行止又是同谁学的?”

    她又刻意的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像是在炫耀什么。“我不过是在南苑里住了几个月,如今又回到了这东宫里来。很快我的儿子也会出生,你我又是姐妹,何必捧着她来踩我?”

    都这样轻狂了,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对太子妃的不敬有什么不对。既然不是她不对,那当然就是景瑚“拜高踩低”不对了。

    同样的情形,她身边似乎每一日都在上演。

    在江南的时候,二表哥许昱也曾带着她去茶馆里听说书。除却那些老套的写在书里的故事,偶尔也有大胆的说书先生,敢议论本朝的事情。

    她在那里听了许多元俪皇后和张庶人的故事,虽然总有夸大,可看如今太子峪贞静公主在今上心里的地位,便知道当年的情形,只怕也并不会差了多少。

    母妃和郡王妃亦是如此,纵是妾室,得父王宠爱,郡王妃又素来与父王夫妻不睦,郡王府中的下人多有更畏惧奉承她母妃的。

    无论哪一位许妃得宠,她都是直接或是间接的得益者,真的有资格站在正义的那一边,来教训其实与她母妃一无二致的许莞南,吗?

    “表姐觉得这是拜高踩低,可我觉得不过是因为人站在屋檐之下,总要心甘情愿的低头而已。太子妃为人宽厚温和,有这样的嫂子,是我的福气,等到将来,也是天下人的福气。”

    “说到底表姐要如何,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东宫的事情。同样的,我到底是要回永宁郡王府里去的,表姐也没什么必要来干涉我。”

    许莞南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道:“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她宽厚温和?你到底对她有几分了解。”

    景瑚迎上她的目光,“我对太子妃没有多少了解,正如我对如今的表姐也没有多少了解了一样。太子妃说的不错,表姐月份渐大,还是少些走动为妙。”

    许莞南在昭永九年的时候就离开了燕京,跟着她的母亲去了江南她父亲任上。再回来,未有多久就成了太子侧妃。

    年岁差的多,相处的也少,要说有多少熟悉,其实真的没有。只是曾经有几次,在她还是风光得意的太子侧妃的时候,她跟着她母妃一起见过她几次而已。

    交浅言深,多说亦是无益。“若表姐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祝愿表姐一切顺利,早得麟儿。”

    这句话是真心话,彼此争宠,互相倾轧,都是后面的事。

    许莞南与她也没有别的话说,点了点头,轻蔑的扬了下巴,便转身扶着侍女的手往绮年殿的方向去了。

    景瑚望了片刻,便也自去走她自己的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从前那样高兴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是她胡搅蛮缠占住了理,她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少欢欣的情绪。

    从去年后半年开始,她又长高了不少,经历的事情更多,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只图快意,不去思考对错了。

    她在往贞宁的住处走,等和她告了别,她也要结束短暂的放风,回芳时轩里关禁闭了。

    景瑚才出了这一侧的甬道,便遇见了一个穿着松青色直缀的年轻男子,是柯明叙,即便是背影她也不会认错。

    她和他的相遇已经不再如去年一般频繁,每次都是要以月份来计了。

    无论是何时,她都想见他。景瑚没有再想什么,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她忍不住笑起来,提起裙摆,快步追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逢

    “小柯大人!”她离他有些远,直到她已经离他很近,她才出声唤他。

    柯明叙回过头来,向着她走了两步,“小县主今日也进宫来了。别着急,慢慢将气息喘匀了。”

    他在她面前停下来了,她也可以不必着急。缓了片刻,才笑起来,“小柯大人在这条路上,可是刚刚从东宫出来?”

    碧娘的孩子洗三的时候他不曾见到她,只是得了她的消息。他也许久没有来东宫,倒是没想到会正好遇见了她。

    每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他都会想起“年少不知愁”这一句。而他离“年少”这一个词,已经很久远了。

    柯明叙温和的笑了笑,“今日太子宣召,过来和他说了会儿话,倒没想到正好遇见小县主也从东宫出来。”

    景瑚与他并肩往前走,“上次托小柯大人为我带话给贞宁公主,公主那里我已经去过,太子妃娘娘也在中间为我传了话,也该过来同她道一声谢。”

    “听说凊哥儿前一阵子生了病,娘娘亲自照顾他,憔悴消瘦了不少。平日里这样辛苦,还要麻烦她操心我的事情,也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柯明叙便道:“东宫中的事情,都压在太子妃娘娘一人身上,又要照顾皇长孙,的确很辛苦。”

    更何况她的丈夫还是个不成器的人,远君子,近小人,将来若为帝王,实在是燕梁百姓之大不幸。

    他像是有些走神,几乎只是把她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

    景瑚想了想,又问他,“小柯大人此刻是要去哪里?”无论去哪里,她都会想办法和他同行一段路,多说几句话,也能让她高高兴兴的做几个好梦。

    柯明叙答她,“天色渐晚,是该出宫的时候了。小县主呢,可要再去哪位娘娘公主宫中坐坐?”

    景瑚笑起来,望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天色渐晚,我自然是和小柯大人一样,是要出宫回府的了。”

    说起来,贞宁也真算是她的福星。她第一次遇见柯明叙的时候,就是自己被禁足,贞宁将她捞了出来。

    今次她盼着见柯明叙一面,也是同样的情形。原本是打算去同贞宁告别的,这次就算她重色轻友好了。大不了下次绣几块帕子送给她,或是帮她做几件事好了。

    柯明叙只是淡淡的笑了系熬,望了一眼天边的红霞。复而问她,“上次见面,不曾问过笑县主,觉得鹤亭如何。已经学了一段日子,可有何收获?”

    “小柯大人这样说话,倒是有些像我从前的先生。”她想了想,“孟先生为人太冷淡了些,若不是上课时,连和我说一句话也懒得。”

    她可没有说孟鹤亭的坏话,她都是实话实说。

    “这段日子我禁足在家中,只有我的侍女去上了孟先生的课,回来再告诉我今日先生都说了什么。不过,有时候她讲的不大好,我会有些不明白。”

    “便如‘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一句,用敕勒语说,应当是如何?”

    她闲来无事,已经将柯明叙那本《珠玉词》翻看完了,也觉出了一点意思来,又找了些晏同叔别的作品。用在今日的情景,却很合适。

    善堂一次,今日在东宫之外的宫道上又一次,人间何处不相逢。

    孟鹤亭当然没有教过这样复杂的东西,他教的大多都是日常中常用的语句,敕勒人大约是不写诗的,她只是想借此传情而已。

    柯明叙也不会不明白孟鹤亭不会教这些,他从来都不喜欢看诗词,只喜欢看兵法谋略之书。

    “敕勒与燕梁语言不同,像这样情致深远,理意透辟的句子,便是勉强以敕勒语来说,也没什么意思。”

    “临川楼上柅园中,十五年前此会同。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他的声音清越,读着这样的诗词,令她一下子沉浸到了诗中原本的意境中去。

    景瑚念这首诗,是因为她见到柯明叙满心欢喜,而他读到的却是更多的东西。

    “小县主最近可是读了《珠玉词》,在家中若是无事,多读一些也是好事。”

    景瑚也并不强求他将这句话说给她听,纵然人生何处不相逢,每一次相逢,她也都是很珍惜的。

    已经是二月底了,很快就是三月,“小柯大人三月何时沐休,上巳节时可要去灞水边游春?”

    她不会被关到三月份的,三月是燕京人家春宴,母妃向来都是带着她一起出门做客的。对燕梁的小娘子来说,年纪越大,春宴就越是重要。

    每年的春宴是贵妇人为自己家的少年郎相看妻子的时候,也是各家的小娘子联络感情的时候。

    男子在前朝凭拼杀,后宅也是战场,能多交好一些同辈的小娘子,对于将来只有好处。

    母妃疼惜她,向来都为她想的很是深远。

    “上巳节时的确要去灞水边,不过不是游春。今年书院的诗会定在恰好定在上巳节时,元放远去蜀中,我要过去侍奉老师。”

    “诗会?”景瑚有些激动起来,“是年年都会举办,也年年都是你夺魁的松石书院的诗会吗?”

    认识柯明叙之前景瑚就听说过,但并不感兴趣。那时候她看见读书人就嫌烦,便是清柔和李宜说的再好玩,哪有骨牌好玩,她是不曾去过的。

    上次在建业,齐元放也曾经提到过这件事,当时她就想着明年再办诗会,她是一定要去的,她想见一见柯明叙在诗会上的风采。

    柯明叙向来谦逊,“也只是几年而已,师兄弟们做的诗,其实大有比我更好的。今年我是不参加的,我毕竟已经不是书院的学子了。”

    景瑚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能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哪里,而且一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要能看到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距离诗会也没几日了,这几日我好好表现,争取那一日能去灞水边看看。长这么大,我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呢。”

    诗她还是不想听别人念,但诗会上的人却很值得看一看。人生何处不相逢,上巳节时,她也会与他相逢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客人

    平时总嫌太长又太单调的宫道,今日是和柯明叙一起走过,景瑚自然是不会觉得无聊了。她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一点时间,根本装不满一半。

    永宁郡王府的马车一直候在正阳门外,尽管永宁郡王府就在这皇城附近,许侧妃怕她又不听话,擅自跑出去,所以景瑚一出了宫门,永宁郡王的侍卫便迎上来,要请她回府。

    她母妃本来就不想见她和柯明叙在一起,为了上巳节能出门,她没有再缠着柯明叙要他送自己回府,而是乖觉的上了马车。

    她掀开车帘的时候,柯明叙已经骑着马远去了。

    一上了马车景瑚就想起来了,方才说了一大篇话,却还没有跟他道谢。那瓶药膏她日日在用,如今手上已经没有一点伤疤了。

    不过也好,他们下次见面不会是一个月那么久,会是在几日之后。

    到了府门前,景瑚刚下了马车,便迎面遇上了柳黄,她正有些奇怪,柳黄便上前来,“侧妃娘娘让我在此处等着小县主,家里来了客人,请小县主即刻便去栖雪阁见客。”

    景瑚莫名其妙,“是什么客人啊,这么重要,那我不能回去换件衣裳么?”

    柳黄伴着她往前走,“是江南来的客人,小县主的表哥跟着二舅母来燕京了。”

    景瑚听完差点跳起来,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许昱来了?大表姐来了吗?是什么时候来的?”

    二舅母是燕京人士,她母妃又毕竟只是妾室,想必只是过来拜访母妃,不会在永宁郡王府中久留。

    柳黄也加快了脚步追着她,“小县主慢些,不必这样着急。二舅太太会带着表少爷在府中用晚膳。”

    称一句二舅太太其实也是客气了。

    她在江南的时候,就是这个成日斗鸡走马的二表哥最合她的心意。她想念江南,除却美食与美景,倒有一大半是怀念和这个表哥每日胡天胡地的时候。

    回燕京将有一年,喜欢上了柯明叙,各种事情上都瞻前顾后起来,时常是今日一个想法,过几日换了角度和立场又是另一个想法,她过的其实远没有在江南时候快乐。

    她一听见许昱来了燕京,就好像她的快乐也回来了似的。

    景瑚的脚步轻快,很快便到了栖雪阁。还没进正房的门,便听见说笑的声音。许昱的声音也在其中,他今年十三岁,正在变声期,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他。

    像是二舅母说了他什么,他不满意的嚷了起来。

    “是谁在栖雪阁里撒野呢?”景瑚没有进门,只是探进了一颗头,扒在门扇上。

    她母妃还没说什么,二舅母崔氏先笑着过来拉她,“一年多没有见到了,二舅母今日在这里,你还要在这作怪。”

    景瑚就笑盈盈的进了门,规规矩矩的给崔氏行了礼,“二舅母安好,这一年多来家中可好?外祖父与外祖母身体如何?可有常常想起我?”

    崔氏就戳她的额头,又不舍得戳重了,“想你呢,你走了之后,你外祖母小半个月都没好好吃饭,天天记挂你,怕你再路上受委屈。”

    “谁知道有些人,一回了燕京,就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捞不着了,连信也不知道写一封。”

    她是懒得写信,不过偶尔遇见些好玩的东西,也会托人放到母妃每年运到江南去的燕京土仪里。给外祖家的每个人都有。

    许侧妃就笑了笑,“我瑚儿这只手,只拿得动筷子,拿不动笔。别说是写信了,她长到这样大,拿一本书来,里面的字能全认全了就好了。”

    她哪有那么差。她只是不愿意学,又不是傻子。她觉得母妃今日还是有些阴阳怪气的,也不想反驳她,只是笑了笑。

    一眼瞥到坐在一旁正和她挤眉弄眼的许昱。

    干脆祸水东引,“二表哥的眼睛这是怎么了?刚到燕京,难道水土不服了?”

    许昱就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呢,一开口就是找我的麻烦。”

    “有些人自己就是个麻烦,还怪别人找他的麻烦。”

    他们在江南的时候就总是这样吵吵闹闹的,没一刻安静的时候。

    外祖母家其他的孩子都是沉稳的性子,只有许昱一个活泼,碰见了景瑚,就和天雷勾地火似的,闹得大人都头疼。

    她母妃大约还是看她不顺眼,逮着了机会就要教训她,“瑚儿,怎么跟你表哥说话呢。”

    崔氏是习惯了的,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小孩子吵吵嘴,算得了什么?你小时候就不和你哥哥吵嘴了?倒是真当件大事教训起来。”

    又引着景瑚见她表姐,“你表姐就是太不会说话了,成日在家就知道看书,若有你一半伶俐,我也就不愁什么了。”

    大表姐的性子实在太安静,在江南许家的时候,景瑚也是和二表姐的关系更好。久别重逢,景瑚当然还是很高兴,甜甜的唤了一声,“大表姐。”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她只是低头笑了笑,轻轻的唤了一声,“瑚儿,许久不见了。”

    她的闺名是雁伽,母亲是燕京人,父亲祖籍西安,她在江南长大,也活脱脱就是一个江南人。肤白若雪,细眉如柳,眼如水杏,说起话来的语气更是温温柔柔,软的像天边的一团云彩。

    这样的温柔,景瑚是做不到的。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她既然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这样说话,景瑚也就不引着她说话了,只是也望着她笑了笑。

    招呼都已经打过,众人便又坐下来闲话家常,崔氏便道:“来了这半日,还不曾见过冱哥儿,绒娘也太小气了些,得了个金孙,怎么也不引着我们去你媳妇那里看看。”

    景瑚也只见过冱哥儿一次,便不自觉望向了她母妃。

    便是提到了冱哥儿,她的脸色仍然是很淡的,不见什么笑意。

    景瑚的心就沉了沉,不论柯明碧如何,冱哥儿都是她的亲孙子,娘家人远到而来,提起想见一见她的孙子,她这样的神情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猫腻

    一旁的赵嬷嬷便堆出了笑来,“二舅太太不知道,我们家大奶奶自生了小少爷之后身子一直有些不适。眼见着小少爷都要满月了,身上还是懒懒的没力气,实在是起不得身。”

    “如若不然,二舅太太和表少爷、表小姐远道而来,大奶奶怎么也不好不过来的。往常也就是这时候才有点精神,因此小少爷都是大奶奶亲自照看着的。”

    “二舅太太来一趟燕京,总要呆一阵子,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呢。”

    她这一番话说完,景瑚不由得皱了皱眉。柯明碧的身体居然这么差么?生完冱哥儿将要一个月了,居然连起身都不能。

    倒是也没听见她房里的几个丫头提起,看来回芳时轩之后,还要让柳黄出去打听打听。

    崔氏听完,不觉也皱了眉,“可是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难产?从前成婚时见过一次,看起来虽瘦了些,但也不至于这样弱。”

    许侧妃便淡淡道:“她心思重,怀着冱哥儿的时候珅儿又常常不在家,夜里睡不好,身子就一直有些不好,多少补药吃下去也不见效,临了还早产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总算没有折再这上头,慢慢将养吧。”

    柯明碧如今这样,固然是她自作孽,里面也有她大哥哥和母妃的事。今日她这样轻描淡写,把过错都推到了柯明碧身上,景瑚心里也有些不屑。

    她毕竟是柯明叙的妹妹,一家骨肉,母亲和妹妹都病重若此,难怪今日见他,总觉得他有些深思不属。

    一面是朝事,一面是家事,偶尔遇见她还要给他添麻烦,他也着实不易。

    景瑚走了神,也不知道屋中其他人在说些什么,忽而听崔氏道:“我到底是做舅母的人,既然听说外甥媳妇病了,总要去看看的,不然回了江南,到你哥哥那里那不好交代。”

    一壁说,一壁就要站起来。许雁伽连忙就要去扶她。

    许侧妃便伸手按住了崔氏的手,“二嫂急什么,正如方才赵嬷嬷所说,您在燕京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就再不进府来看我了不成?”

    “昨日才到燕京,总要先等我为你们接风洗尘,再去忙别的事情。”

    崔氏一行人昨日才到燕京,已经是休息过了,今日才登门拜访的。既是如此,去探望生病的柯明碧也算不上失礼,母妃为何又要拦着?

    今日这样,说是没有什么猫腻才奇怪呢。

    赵嬷嬷也道:“大奶奶还在病中,二舅太太又赶路辛苦,都是骨肉亲人,不必这样讲究虚礼。”

    “等小少爷满了月,大奶奶的身子总该好了,到时候打扮的清清爽爽的,大家再见面岂不欢喜?”

    崔氏却像是丝毫没有起疑,扶着许雁伽的手又坐了下来,“说的也是,碧娘毕竟是年轻媳妇,病中想必憔悴,想来也不愿见人的。”

    “只盼着她的病早些好,冱哥儿满月宴时能好好热闹热闹。”

    如此一番,这个话题总算揭了过去。

    景瑚便笑道:“二舅母这一次来燕京是为了什么?要呆多久,总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崔氏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可不就是来看你这个小冤家的。”

    景瑚任她捏了自己的脸,笑了一阵。崔氏收了手,不自觉的看了许雁伽一眼,她的脸便渐渐红了起来。

    景瑚只愣了片刻,便明白过来。许雁秋比她大许多,今年已经有十六岁了。之所以还没有说亲,是因为去年她外祖父过世,所以身上带了孝。

    她母亲因为父丧,也不好随意出门走动,所以就耽搁了下来。这一趟来燕京,恐怕是想为许雁伽相看人家了。

    燕京一去江南上千里,为许雁伽在燕京相看人家,崔氏倒也舍得。

    一旁的许昱见许久都没他的事,也有些坐不住了,“四月份是我外祖母六十大寿,我们是来给外祖母祝寿的。”

    纵然有这个原因,景瑚觉得自己方才的猜测也没有错。既然崔氏的母亲是四月份过寿,大可不必这么早就来燕京的。

    崔氏毕竟是二房的主母,这一趟在燕京至少要呆一个多月,其实是很不方便的一件事。

    景瑚只做未觉,对许昱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你是想我了才到燕京来的。”

    景瑚和许昱一来一回的斗起嘴来。

    崔氏只是望着景瑚和许昱微笑,许侧妃却渐渐不耐烦起来,“和你表哥难得见一趟,你有事做主人的,吵成这样,像话吗?”

    今日她真是做什么在她母妃眼里都不顺眼。早知道这样,她不如在宫门口再折回去贞宁殿里,干脆等到崔氏她们用完膳回了府她再回来。

    反正母妃一定是一早就收到了他们要上京的消息的,也没有要提前同她说的意思。

    见小姑又教训起女儿来,崔氏便将罪责都推到了许昱身上,“你是做哥哥的,成日就知道胡闹,也不知道多让着妹妹些。”

    到头来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真没意思,他们在江南的时候,吵的比今日更凶的时候还有呢,也没见谁挨了教训。

    过了不多时,就有小丫鬟过来禀报说可以用膳了,许侧妃便引着她们去了偏厅坐。景瑚和许昱两个活泼的才挨了话,自然也没什么话想说。

    景珅今日不在,许雁伽又原本就是个安静的,晚膳用完,只有许侧妃和崔氏偶尔说说话,自然是很不热闹的。

    临了,要送崔氏一行人出门。许侧妃便道:“眼见着便是上巳节,上巳节之后就是燕京人家的春宴。”

    “二嫂久不在京城,我又是个爱热闹的,最喜欢出门,正好和嫂子结伴。等到了日子,我再下了帖子请嫂子。”

    崔氏便心照不宣的笑笑,又对景瑚道:“这阵子你可要乖些,二舅母向你母妃讨了个面子,你便不用禁足了。到时候陪着二舅母和你大姐姐出门做客。”

    景瑚心中如明镜一般,知道自己今年是要做了陪客了,只是笑了笑,“多谢二舅母了,我一定听话,带着大表姐多认识些朋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解释

    话赶话说到这里,若是不懂得顺着杆子往上爬,那也就不是景瑚了。

    “我听说上巳节灞水边很热闹,大表姐难得来一趟燕京,上巳节时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灞水边玩一玩?”

    景瑚的话一说完,许侧妃先就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景瑚是看见了,也当作没看见,只一脸期待的等着崔氏回话。

    崔氏便看着自己的女儿,许雁伽犹豫了片刻,便道:“像这样的习俗,其实江南也有的。只是不知道燕京上巳节又是如何热闹了。”

    这便是答应了。她母妃就是不给她面子,总也要圆了积年难得一见的侄女的心愿。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办成了。

    不过,许雁伽的性子有些沉闷,和自己并不十分合得来。到时候她要想法子溜去看松石书院的诗会,是不是该给她找个伴。

    想来想去,恐怕凊柔最合她的意,清柔要出门,也不似她如今一般难,到时候她给清柔下个帖子好了。

    一送走了客人,景瑚就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要糟,见许侧妃盯着她,只好赔着笑脸,“那母妃回去早些休息,今日我进宫也有些累了,就先回芳时轩了。”

    “站住。”

    景瑚即刻就想溜之大吉,却又被她母妃唤住。她只好转过身来,“母妃还有什么吩咐?”

    许侧妃的脸色仍然不好,盯着景瑚,半晌都没有说话,直看的景瑚心里发毛。

    良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除了玩还琢磨什么。罢了,毕竟年纪还小,就是整日想着玩,也比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好。”

    她意有所指,景瑚自然明白她说的是嬛芜的事情了。果然景珅不再和她计较,母妃也就要抬抬手轻轻放过了。

    既然解了她的禁足,这几日她也该去明晖堂找世子妃问一问嬛芜的事。

    许侧妃除了嘱咐她要听话些,也没有别的事情要说,放她回了芳时轩。晚膳已经用过,她又一日没有上课,唤了绀青过来给她补课,又吩咐柳黄去打听和靖堂的事情。

    “今日在母妃那里听说大嫂的身子不好,到底是如何了,你可有听说?”

    柳黄却现了几分疑惑,“大奶奶身子不好?倒是并没有听说,昨日还看见大爷陪着大奶奶在潮湖边散步的。”

    柯明碧身体好了,今日母妃为什么又要这样说?难道是冱哥儿有什么不对?

    “那冱哥儿呢?他如何了?”

    “小少爷不过还是个婴儿,能有什么事。虽然可能因为早产,身子略弱些,其他也并没有听说有出什么事。今日小县主怎么这样问?”

    若是都没有事,不是身体的原因,那就是她母妃心中有事,或是柯明碧心中有事了。

    “你说你昨日看见大哥哥和大嫂在潮湖边散步,他们看起来如何?”

    柳黄回忆了一下,“昨日只见着了大爷和大奶奶两个人,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带。不过看起来,似乎也并不太亲密,不像是夫妻,好像两个人不太熟悉似的。”

    柯明碧和景珅夫妻关系不好,那她今日借故不肯来,倒也还算是对的上。她从前以为柯明碧那样玲珑,事事周全的人,是不会这样耍小性子的。

    看来这一次景珅的确是将她得罪的狠了。只是可怜了冱哥儿,若有一日父母要分开,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形了。

    只是他们的关系在柯明碧生孩子之前已经好了,生了孩子反而又不好了。景瑚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再在芳时轩里坐下去,她也坐不住了,“柳黄姐姐,你陪我去一趟明晖堂吧。我想过去和世子妃说说话。”

    她总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嬛芜有关系。

    她要出门,柳黄自然不会说什么。服侍她又换了出门的衣裳,陪着她去了明晖堂。

    入了夜,明晖堂灯火通明,偶尔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整个永宁郡王府,这里可能是最令人感觉快乐的地方了。

    景瑚进了门,很快丁香便为她打了帘子,将她迎了进去。只有世子妃在屋子里,方才她应当是在和丫鬟们说笑。

    见了她进来,让她在她身边坐了,“三妹妹今天怎么来了?侧妃把你放出来了?”

    景瑚从善如流,笑着道:“今日才放我出来,我就来看三嫂了,可有东西赏我?”

    世子妃便道:“我先儿也怕你在家里太闷,和你哥哥商量送你点东西玩玩,她就同我说,你最喜欢的东西,不是什么衣裳首饰,就是骨牌和银子最好。”

    “前儿那副骨牌可收着了?下面还放了五百两银票,想着你应该够花了。若是不够,嘴再甜些,自然也赏你。”

    景瑚才被关了没几日,景珣就托人偷偷给她送来一副博彩阁新出的骨牌。是金镶玉的,她当时还在啧啧称奇,景珣可真是个财主,拿出来一看,很快又发现了垫在下面的银票。

    她就没觉得景珣这么好过,简直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自己出不了门,当即就洋洋洒洒写了封感谢信让宝蓝偷偷的送到了明晖堂里。

    景瑚就笑着撒了阵娇,和世子妃道了谢。

    不过今日她过来,自然还是有正事的。“三嫂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不过,嬛芜她出去这么久了,我还是想问问她如今如何了。”

    世子妃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了,面上就带出了几分难色来。景瑚一见她这样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好。

    “这倒是我没把事情办好,想着不过是个妾室,应当没有那么要紧。也没必要大剌剌的让你三哥调了兵士过去守着,反而打草惊蛇。”

    “前几日我庄子上管事的过来,便说那位姑娘忽然消失了,再没见了踪影。不过庄子里四处有水的地方也都查探过了,并没有见着什么。”

    言下之意,嬛芜应当不是又想不开投了水。

    景瑚其实也没往她会寻死的方向去想,她都已经被送了出去,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已经有得选,何必非要选这条路。

    难怪景珅没有再来逼问她,一定是他把嬛芜带走了。

    一切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上巳

    自从被解了禁足,景瑚快活了不少。每日上午照常去聆训斋上课,许久不见,孟鹤亭却仍如同没有看见她似的,待她很冷淡。

    景瑚也习惯了孟鹤亭这个态度,只要他不故意找茬,她只要认真学习就是了。

    往常这样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可是景瑚一心盼着上巳节去灞水边见柯明叙,不过剩了一两日,也有些度日如年的意思。

    好不容易捱到三月三,宫里的春宴她都不想去,一早便起来妆饰了,等着永宁郡王府的马车从崔家接了许雁伽过来,而后一起往城南去了。

    景瑚上了马车,只见到许雁伽一人,“还以为二表哥也要跟着表姐出来呢,他竟有这么老实?”

    许昱是坐不住的性子,听说能出门去灞水边撒欢,哪有不出门的道理。

    她本来还在想着待会儿要如何把许昱甩开。他是个大嘴巴,心中藏不住事,要是把她来灞水游春,其实只为了见柯明叙的事情说了出去,她母妃一生气说不定又把她给禁足了。

    许雁伽便笑了笑,“昱哥儿今日在家。母亲的一个侄儿去年考中了进士,又考中了庶吉士,如今在六部观政。今日他难得有空,母亲带着昱哥儿去拜访他了。”

    原是这样。景瑚口无遮拦,“就他那样儿,成日想着斗鸡走狗的,能考个秀才都算不错了,还到人家庶吉士面前去丢脸。”

    许雁伽听完,也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没有再说别的话。

    许昱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景瑚现下也有些后悔起来,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这样性子的小娘子相处,也不知道要如何找补。

    幸而清柔接了她的帖子,告诉她今日她也会往灞水边去,到时候就让她和许雁伽一起游玩好了。

    从城东到灞水边其实有些远,景瑚不知道再跟许雁伽说什么好,干脆就靠在板壁上假寐,原来只是为了避免尴尬,谁知道到了后来,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春日里她总是贪睡,再醒来时,马车里多了一个人,“小县主真是好睡,巴巴的下了帖子约我到这里来,结果自己睡着了不肯醒来。”

    清柔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也有心情同她开玩笑。还难得的穿了件藕荷色百蝶纹的褙子,用了红宝石的头面,看起来整个人都明艳了几分。

    景瑚就拉了她的手,“你看,年纪轻轻的小娘子,还是要好好打扮才对嘛。做什么整日里穿些青啊,碧色的衣裳,你还是穿暖色的好看。”

    清柔有几分不好意思,“自己年纪也不大,说什么别人‘年纪轻轻’。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能将红色穿的这样好看的。”

    景瑚素爱红衣,今日穿的是一件朱红色织金祥云纹的褙子,还是她母妃为了三月春宴,特意替她从裁云坊定做的。

    一大叠的衣裳里,她一眼就挑中的这件,就是预备今日穿着去见柯明叙的。

    一整个三月的春光,在她眼中,也及不上今日灞水边的柯明叙。

    景瑚才反应过来,还没有为清柔引荐许雁伽,她一直坐在一旁,很是安静。没有一点要将她吵醒,而后一起下车游玩的意思。光是这份定力,她是及不上她。

    “清姐儿,这是我大表姐,是我二舅舅的女儿。这次是跟着我二舅母上京来为她外祖母祝寿的。”

    清柔便和许雁伽点了点头,又对景瑚道:“若是都等着你,许家姐姐只怕闷也闷死了。”

    “我瞧见了永宁郡王府的马车,便上车来了,见你还没有醒,早已经和许家姐姐通过姓名和年龄了。既然你已经醒了,也就快些下车去吧。”

    景瑚只有比她更急的,一下了车,便四处张望,想找见柯明叙在的地方。

    清柔知道她的心思,握了握她的手,又主动对许雁伽笑道:“今日我二舅公也在此处,他同县主也是亲戚,若是不去打个招呼,家中祖母想必要怪罪。”

    “此处风光正好,呆会儿我六姐姐也会过来,她与姐姐年纪相仿,或者也能谈得来。请许家姐姐在此稍坐。”

    景瑚原来的打算,是把许雁伽丢给清柔。她们都爱看书,清柔又是和她一样软和的性子,想必她们能合得来,倒没想到她也要同她一起去看诗会。

    而且她那个六姐姐徐沐柔居然也来了。只是不知道此刻她去了哪里。希望真能如清柔所说,她们两个合得来才好。

    许雁伽是客随主便,看来对灞水风景也并无多少意欲,“表妹和徐八小姐自便就是,我在此处安静赏景就很好。待会儿若是徐六小姐过来,我们也可结伴。”

    景瑚心中有事着急,见她这样说,也就干脆把她抛在了脑后。方才她已经望见了松石书院学子所在的方向,又和她客气了一句,就和清柔一起往那边走了。

    稍微走开了些,景瑚脚步不停,一边打趣清柔,“今日有些人怎么转了性子了,还以为你只是答应帮我的忙,做个陪客,没想到真正做了陪客的居然是你六姐姐。”

    清柔便道:“我都答应做你的陪客了,你怎么还这样多的话。我临出门的时候才知道六姐姐要出门的,上次我们不小心偷听到她说话,她来灞水边是做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上次她可不是不小心偷听到徐沐柔说话的,差点忘了,她也爱慕着柯明叙。

    “我六姐姐是见着了一个朋友,过去打招呼了。那边的丫鬟我已经吩咐过了,等她一回来,便会想办法拖住她,让她和你表姐在一起,这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徐沐柔见不见柯明叙,她倒是无所谓,她就不信了,柯明叙的眼中真能有她。不过若是她能帮她照顾好许雁伽,那倒的确是件好事。

    就算许雁伽不是会和她母妃告状的性子,她人生地不熟,就这样把她抛下,景瑚心里还是会有些愧疚的。

    景瑚看清柔,更觉得她可爱了几分,也忘记了问她今日怎么这样有兴,居然也要去看松石书院学子的诗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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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661/ 第一时间欣赏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 作者:知我情衷所写的《状元郎他国色天香》为转载作品,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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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郎他国色天香介绍:
柯明叙二十二岁成了状元,打马游街,赴琼林宴,春风吹到了燕京少女的梦中去。
他是九千燕京少女的梦中人,可不是她景瑚的。
无法无天的小县主要反过来,她要做他的梦中人。
*
小县主一双凤目微挑,艳光慑人,“柯世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柯明叙不敢看她,只是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正色道:“知书达理。”
小县主按住了他翻书的手,迫他看着她:“能不能加一个‘倾国倾城’,这样,我至少就占了一半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她还插着及笄礼上的簪子,那是他亲手为她插上的。
“景瑚的瑚,是哪一个瑚?”
她把她的下巴,搁在他仍然按在书页上的手背上。“是珊瑚花的瑚。”
他的手轻轻抬起,她的唇离他不过寸余,“不,是狐狸的狐。”
原来不是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是状元郎他铁树开花。
*
扮猪吃虎小狐狸小县主X正人君子大白兔状元郎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