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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我情衷     状元郎他国色天香txt下载     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谢氏

    景瑚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有想到这居然会是柯明叙的母亲从前住过的院子。景瑚觊觎人家的儿子这样久,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倒是先住上了人家的屋子。

    而且自己还在心里嫌弃过这屋子不好。真是罪过,罪过。

    “小柯大人,我会小心的,不会乱动屋子里的摆设的。”

    柯明叙笑着摇了摇头,“这屋子里的东西,早就已经不是我母亲当年所用的了。这些年,这个院子只怕都用来招待女眷了。母亲也没什么机会能够回来,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

    “小县主喜欢合欢花吗?”

    她自然是喜欢的。她记得她同他说过,只要是正在花期的花,她都是喜欢的。

    景瑚点了点头,“午后我没有能够睡着,便在房中静静的闻着花香,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宁静,很美好。”

    柯明叙也笑了笑,“过几日我若是无事,会作合欢图,到时候也送给小县主一副。”

    他难得主动说要送她什么东西,景瑚自然喜不自禁,“那就先谢谢小柯大人啦。”

    他们已经说了许久的话,景瑚却仍然没有尽兴,却是谢池莹走了过来,要将她拉走,“表哥,失陪一会儿,我要给小县主引荐十一妹妹。”

    景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和柯明叙挥了挥手,就被谢池莹拉走了。

    一边想着花厅走,谢池莹一边和她解释,“我大伯母要过来了,她的规矩是最重的,被人看见你和我表哥单独说话毕竟不好,所以我就把你拉进来了。”

    景瑚自然也不会怪她,“我知道了,我和柯世兄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还有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你这丫头跟我都有说不完的话,我若是不这样解释,指不定你口是心非,心里怎样怪我呢。”

    景瑚在她手臂上轻轻拧了一把,“我才不会呢,总是把我想的这样坏。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住的拂昏院原来是你姑母住的呀?”

    谢池莹像是才想起来,“我给忘了,我光顾着生气我七叔母的所作所为了。”

    “哪有你这么做主人的,这么点情报都提供不了。刚刚我和柯世兄提起了拂昏院,他看起来有些不开心。是不是他母亲的身体很不好啊?”

    和谢池莹相处了这么久,她居然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谢池莹也如同方才的柯明叙一般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她,“姑母的光景,的确是有些不好,吃了多少药,也总是不见效。表哥自己就会开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而且……而且精神上似乎也出了一些问题,总是觉得有什么人要害她。我刚到燕京的时候,姑母的精神还好,可等我要走的时候,她清醒和不清醒的时间已经是一半对一半了。”

    “柯太师便立了新的规矩,就是我表哥都不能随时进去探望她。我都担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柯太师和我姑母还要让表哥下江南来。”

    景瑚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她还以为柯大太太只是身体不好,起不了身,但是没有到短时间内就要……

    谢池莹也有些疑惑,“小县主,你不是和定国公府的八小姐关系很好么?她的母亲也就是我姑母的小姑,听说她也生了病,在熙和园里养病,你知道是什么病么?”

    “我姑母病中海时常挂念她,常常催着我表哥去定国公府探望她。就是精神不好的时候,也总是念叨着她的名字。”

    “我听说我姑母嫁进柯太师府的时候,定国公夫人年纪还很小,又失去了母亲,是我姑母把她带大的。我姑姑她实在是慈母心肠,令人喟叹。”

    景瑚默默了片刻。只怕柯大太太挂念清柔的母亲,大约也并不仅仅只因为慈母心肠这样简单的,从她和清柔知道的事情里,恐怕是她们做了什么错事,一些不该对淮邑乡君做的事。

    可是一切都没有定论,她也不好就这样告诉谢池莹她们的猜测,毁坏了柯大太太在谢池莹心中的形象,还有定国公夫人的清誉。

    “定国公夫人的身体的确不太好,是差不多和柯大太太一同病下的。不过究竟是什么病,我也说不清楚,虽然我和清姐儿的关系好,倒是也没有关心过那么多。”

    “你看,就连柯世兄母亲的事情,我也是今天才想起来跟你打听的,这总不是重色轻友了。”

    谢池莹听说,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双手合十,在心里念了句佛号。

    “我姑母是她们这一辈的女孩儿里最厉害的一个,有才情尚且不说,听说于政事上也很有见地。我祖父常说,就是他两个儿子,我爹和我七叔,也不如她多矣。”

    “我爹呢,是个情种,有十分的心思,至少有五分是放在我母亲身上的。可在官场上打滚,人家都是拿出十二分的心思的,用五分心思去和人家十二分相拼,哪里拼的过人家。”

    “我七叔呢,出生的时候,我祖父已经官至吏部尚书了,家里的光景很好。他自己也忙,家里常常只有我祖母和我爹,便疏于管教了些。”

    “他四十岁上才中了进士,在家里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不愿意去当什么小官,就只好在家里当什么名士,蹉跎着了。”

    谢池莹总说她啰嗦,其实自己也啰嗦的很。她后面说的话,景瑚都没有多少用心在听,只记得她前面说柯大太太的话。

    柯大太太既懂政事,能被谢家老太爷夸一句“有见地”,也算是女中诸葛,脂粉队里的英雄了。可嫁的夫婿也不过就是这样,幸而还生了个考了状元的儿子,算是一点慰藉。

    可是这样的人,要在内宅里犯错,又会是什么样的错呢?甚至好好的一个女中诸葛,最后居然落了个精神失常的下场,也实在是……

    “莹姐儿,快要开席了,你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景瑚循声望去,见着一个穿着天水碧衣裙的美貌少女。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介绍

    谢池莹一望过去,便忍不住笑起来,“六姐姐,方才在你祖母那里没看见你,还以为今晚的晚膳你也不来了呢。”

    原来这就是谢池莹那个爱抹骨牌的六姐姐了。

    景瑚仔细的望了她一眼,第一印象是她生的很白,肌肤细腻。五官若是单看,并不算太出挑,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别有一种温婉之感,令人觉得十分舒服。

    不是什么艳色倾城的大美人,不过非常清丽,也令人难忘。

    谢池莹就把方才她们讨论的话题放在一边,拉着景瑚的手,朝着谢六小姐走去。

    走到近前,就听见谢六小姐笑道:“我难道还一直都在祖母的院子里盘桓不成,还说想着我晚上不会过来呢,你也不是存心寻我。”

    “今日下午不是存心寻你,也总有时候是要特意去寻你的。”谢池莹和她挤了挤眼睛,景瑚也听出来了,她们是在说夜间抹骨牌的事情。

    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谢池莹便开始为景瑚引荐她的六姐姐,“这位是我的六姐姐,闺名池矜,是我二伯父的小女儿,今年正是二八年华。”

    景瑚便笑了笑,“我和莹姐姐是好朋友,便也不拘什么礼数,唤您一句六姐姐了。”

    谢池矜望了景瑚一会儿,像是要看清她长什么样子,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些惊异来,“我恍惚间听见有一位小县主一起下了江南,要过来我们家做客。”

    “常年住在燕京的县主,也只传闻中颜如舜华的泾陵县主一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也就不必谢池莹再向她介绍景瑚了。

    她这么一说,景瑚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她们这些啃着书本长大的书香门第的女孩子,夸起人来也这么直白。

    景瑚便道:“六姐姐只听说我‘颜如舜华’,就没有听说过我‘骄横跋扈’?”景瑚看了谢池莹一眼,又笑着回望谢池矜,“有许多事,还要和姐姐好好请教请教。”

    谢池矜果然很是聪慧,只见景瑚望了她一眼,便大略猜到了景瑚说的是什么事。

    “我没有去过燕京,很多规矩都不懂得,到时候也还要小县主多多指点才是。”

    景瑚想了想,觉得她大约是在说抹骨牌的规矩。不同的地方,牌桌上的规则当然是不同的,她才开始跟谢池莹玩的时候,也是重新订立过规矩的。

    景瑚就笑了笑,“莹姐姐说您很厉害,家里这些姐妹,她最是敬佩您,也最喜欢跟您一起玩,那便等着姐姐有机会的时候再不吝赐教了。”

    难得碰上个真正的雀仙,她这个燕京小雀神,不得好好请教请教?到时候非得玩到天亮不可。

    见她们说的热闹,很快又走过来两个小娘子。

    先给景瑚以及谢池莹、谢池矜姐妹俩行过礼,看起来年纪稍小的那个小娘子便自我介绍,“县主安好,我在家里行十,闺名池容,如今正和小县主毗邻而居。”

    “八姐姐说小县主觉得有些累,下午的时候在休息,因此我就没有过来打扰,实在是失礼了。”

    她一看就是冯氏的女儿,不光是长得像,一抬起头来说话,目光中就写满了不安分,好像要伺机吸别人的血似的。

    谢池莹不喜欢她,景瑚对她也有些不喜,便不软不硬地道:“莹姐姐说的不错,下午时我的确是在休息,十小姐也不算是失礼,在我看来,反而是尊重了客人的习惯,很是守礼。”

    她受了景瑚这一句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又要为景瑚引荐她身边的女子。

    景瑚并不太想跟她说话,就抢先一步,笑着道:“这一位是十一小姐吧?瞧着倒不像是比十小姐小了多少。”

    那女子被景瑚看了一眼,看起来有几分尴尬,面色渐渐红起来,低下了头。

    谢池莹便道:“这位倒不是我那十一妹妹,是七房的客人,是我七叔母的侄女,年年夏天都要过来做客的。”

    “哦。”景瑚应了一声,“原来是那位江苏布政使冯大人的女儿。”

    既然是江苏布政使的女儿,又是冯氏的亲侄女,为什么会这样低声下气的,令人觉得有些上不了台面。

    谢池莹却笑着嗔了景瑚一句,“你就别瞎猜了,半桶水晃荡,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她是我七叔母二哥的女儿,不是那位做了布政使的大哥的女儿。”

    那位冯姑娘便开了口,声如蚊呐,“小县主误会了,江苏布政使是我大伯。我父亲如今不过是个举人罢了。”

    “我闺名是‘云簪’,今年已经有十五岁,这阵子恐怕会常常与小县主相见。”

    十五岁了,没事还一个人到亲戚家里来借住,也是有些奇怪。

    接连两次搞错了人家的身份,景瑚也有些不好意思,冯云簪毕竟跟她又没有仇,“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记住了。”

    冯云簪便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比谢池容与景瑚的距离更远了几分。谢家是有底蕴的人家,她只是小门小户出身,难怪在她面前,在这些小姐们面前都好似有些抬不起头来说话。

    看谢池莹的样子,对她也并没有很友善,不知道是她“恨乌及屋”了,还是这个冯云簪也有什么不对劲。

    见谢池容又想和景瑚搭讪,谢池莹忙道:“怎么不见十一妹妹,方才还看见她了。”

    谢池容便答她的话,“十一妹妹方才的确已经过来了,只是长房的宁老夫人忽然说也要过来,所以她便先去她祖母那里,侍奉她老人家了。”

    谢池莹点了点头,笑着对景瑚道:“小县主,你可真有面子,宁老夫人可不是谁来了都会出面陪客的。”

    对景瑚而言,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才不会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呢。反而是这位听起来就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不来,她还自在些。

    正不知道该先客气几句,还是趁着谢池容她们没有注意和谢池莹做个鬼脸,就听见门外一阵动静。

    一位满头华发,打扮的雍容富贵的老夫人在众人的搀扶下进了门,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玫瑰紫比甲的小姑娘,这应该就是谢家十一小姐没错了。

    柯明叙也走在她身旁,正陪着她说话。

第二百二十八章 慈和

    景瑚她们原本就站在花厅中央,见长辈过来,自然是要上前去行礼问好的。谢家姐妹迎上前去,景瑚也跟着走过去,给宁老夫人行了礼。

    宁老夫人轻声唤了她们起来,还用手虚扶了景瑚一把。景瑚没有怎么侍奉过这样的老人家,倒是在牌桌上得罪过不少。

    此时又见着站在一旁的柯明叙,不免更是有些发怵。

    宁老夫人笑的和蔼,一下子就把目光落在了景瑚身上,“这一位便是燕京来的泾陵县主吧?生的真是如明珠一般,家里这么多的孙女,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出了燕京,景瑚的面皮好像也薄了几分似的,脸上开始有些红扑扑的。

    “您实在是谬赞了。今日才到谢家,认识了几位姐姐,便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了。”

    “一路从燕京到了淮安,和莹姐姐相处了一个月,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浅薄,还有许多的东西要和莹姐姐,谢家六姐姐学呢。”

    宁老夫人便道:“跟她们学什么,只知道一味的死读书不成?小姑娘家,还是活泼些好。”

    一旁的赵氏便道:“里面都准备好了,一味的站在这里说话是做什么?娘还是快些进去吧,也好叫这些小姑娘们坐下来说话,在开席之前再好好聊一聊。”

    宁老夫人从善如流,拍了拍媳妇的手,便带着众人进了花厅。景瑚是客人,被她们簇拥在宁老夫人身边,想回头看一眼柯明叙都不能。

    他毕竟是男子,纵是家宴,也要坐在以屏风隔开的另一席上的。

    今日的陪客不少,除了一直在忙碌的谢家大太太和谭氏,还有冯氏和赵氏。宁老夫人是临时说要过来的,不免又有许多座次摆设要调整。

    景瑚就坐在宁老夫人身旁,另一边是谢家大太太,再次是三太太赵氏。原本景瑚身边该是谭氏,她怕景瑚有些不自在,便让了一席给自己的女儿。

    冯氏看来是想出言相讥,被谢家大太太扫了一眼,也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真是欺软怕硬。其实若不是先入为主,只怕景瑚也能难喜欢谭氏这样的人。就算是庶女又如何,论家族底蕴,总比冯氏这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暴发户要好。

    若是她自己能立的起来,冯氏自然也就不敢欺负她了。更何况她还有一个这样喜爱他的丈夫,天底下有几个男子能什么也不顾,忤逆父母的意思,只为了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有大把的男子,为自己挑选了一个名门出身,贤良淑德的女子作为妻子,又要在世间寻觅如花美眷,来成全他们所谓的情感上的需要。

    他们只会为自己着想,不会想一想自己的妻子也是有这样的需要的。她们的存在不是为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她们也有她们的独立人格,和想要的人生。

    归根到底,这世道实在太不对了,女人永远都只能是男子的附庸。或为妻,或为妾,永远深埋在内债之中,面目模糊。

    景瑚一直注意着男宾那一席的动静,很快也就热闹了起来。她听见了周老先生的声音,有酒喝的时候,他的动静总是那样大。

    这一边宁老夫人也开始和景瑚说话,“小县主的哥哥,就是碧娘的夫婿吧?这些年碧娘在永宁郡王府中可好?”

    这个问题,于景瑚来说真是最难回答的。她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宁老夫人会忽而问起柯明碧。宁老夫人是柯大太太的大伯母,于柯明碧而言,便是伯祖母。

    辈分间隔越大,血缘越远,情分就越淡泊。

    “大嫂她正月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儿子,取了名字叫冱哥儿。冱哥儿生的像大嫂一些,很是秀气。只是身体不算太好,时有不适,连带着大嫂也劳累,身体虚弱了些。”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景珅的那些破事,也完全没有必要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幸而宁老夫人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吩咐谢大太太,“等叙儿回去的时候,让他多带着药材补品。娘儿两个身体都不好,新生的孩子也是,该好好补补。”

    谢大太太看起来很尊重婆母,低头应了是。

    看来宁老夫人对柯大太太的确很好,也许是因为如谢池莹所说,她是她们这一辈女孩里的翘楚,也许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谢池莹见宁老夫人说完了话,也开口问她,“老夫人,前几个月,您可见着我姐姐了?在燕京的时候收到了信,说是过了头三个月,一切都好,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宁老夫人便道:“你姐姐这样知礼,回了娘家,岂有不来看我的道理?见着了,她姑爷陪着她一起回来的。看起来脸色很好,吃得下,睡的香,在家时她两重婆婆也疼爱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谢池莹笑了笑,“没见着她本人,只收了她的信,总有些不放心的,怕她报喜不报忧。不过有您这样一说,我就放心多了。等有空闲,也要学着给我的小外甥小外甥女做些小衣服。”

    在景瑚的想象中,宁老夫人该是有些严肃,不怒自威的,可没想到居然这样的慈和。

    “你们姐妹俩感情好是好事。便是你不问,我也要说给你听的。可怜你母亲,锯嘴葫芦一般,想问又不敢问的。”

    宁老夫人是在开玩笑,但景瑚也能敏锐的觉察出她似乎并不太喜欢谭氏。

    “原本你外祖父的寿筵,你姐姐也是要过来的。只是世子临时接了趟差事,要往燕京去,她一个人怕路上不方便,也就不过来了。”

    “这样吧,等你外祖父的寿筵过去,我便做主叫人送你去杭州,好好见见你姐姐,如何?对了,得给你安排马车,省得你又晕船了。”

    谢池莹喜不自胜,“不碍事的,老夫人,若是为了姐姐,我就是晕死也敢去的。”

    “又胡说。”宁老夫人笑着斥了一句。

    一旁谢大太太便向她请示是否可以开席了,男宾那边已经有了动静,宁老夫人点了点头。

第二百二十九章 玩笑

    “你们家这规矩还真挺大的,就是在宫里参加宫宴,好像也没这紧张的氛围似的。”

    到了用膳的时候,才真正显出什么是大家大族了。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没有一点声响,一切都井然有序。男宾那边热闹,女眷这边却很文雅,几乎都没有什么人说话。

    谢池莹和景瑚挽着手走在前面,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你可是姓景的,宫宴不过也就是你们家的家宴罢了。今日你是来做客,见着的人都是陌生人,所以觉得自然有所不同罢了。”

    她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大房的这位老太太看起来很和蔼,很好相处?”

    景瑚点了点头,狐疑的看着她,“难道不是么?”

    谢池莹四下望了望,才压低了声音,“她年轻的时候,可是有名的泼辣货,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我那伯祖父,年轻时也在女色上犯过错,被她拿住了,这一辈子在她面前都没能再抬起头来。听说那个和我伯祖父有些不干净的女人,下场也是十分凄惨。”

    内宅里的手段,景瑚也不会一无所知,再想一想宁老夫人方才那慈和的笑容,心里不免有些犯憷。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过短暂的在你们家做客罢了,她难道还能对我下手?我又没招惹你伯祖父。”

    “也不是这个意思,是看你太单纯了,怕你被人骗了。”谢池莹轻轻摇着宫扇,搅动了夏夜里原本已经十分凉爽的空气。

    景瑚有些不服气,“我单纯?我哪里单纯了,只是接触的还不多而已。”景瑚又想了想,似乎她从前在家,也有些看不清她家里的人在想些什么。于是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池莹就问她,“那你不单纯,今日见了我的这些姐妹亲戚,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景瑚简直是满肚子的问题,她是最喜欢问问题的。

    “你觉得宁老夫人是为什么会忽然决定要过来陪席的啊?我总觉得我是没这分量的。我是县主不错,可你们谢家是清流中的头一份,也大可不必奉承我。”

    谢池莹想了想,“大约是为了我表哥吧。除了谢家的这一层关系,我祖母和她原本也是表姐妹,她多关心些我表哥,也很正常。”

    “不过,表哥原先不是已经在春禧堂了么?看样子好像又被叫去了宁老夫人那里。一同被叫过去的还有……十一妹妹,该不会是……”

    景瑚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胡说什么呢,你十一妹妹看着那么小,哪里就和柯世兄般配了。”

    “人家虽然看着小,可和你是同岁,你说人家年纪小,不就是说你自己?再说了,我表哥虽然年纪略大了些,可老夫配少妻的事情,原本就常有。”

    “更何况人家是昭永十八年丁丑科的状元,又没有定过亲娶过妻的,你还怕他配不上我十一妹妹?”

    景瑚一把抢过了谢池莹的扇子,“你要是再这样说话,我可就不理你了。柯世兄哪里老了,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你老了他都不会老。”

    她凑近了谢池莹,“他也只有和我才般配,其他人都不行。”

    谢池莹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是开个玩笑,还真恼了。也许只是个巧合罢了,宁老夫人最喜欢十一妹妹,会叫她过去服侍自己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倒是宁老夫人今日说的要送我去杭州见我姐姐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动身去嘉禾,再捎我一程,如何?”

    景瑚白了她一眼,“嘴那么坏,还想着占我的便宜。那你也得帮我办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啊?”谢池莹抢回了自己的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心里总有些烦躁,这样的天,也还是觉得热的慌。”

    “还没有想好,反正咱们还要搭伴的,你记得这件事,不要耍赖就是了。”

    谢池莹轻摇罗扇,“我看这里也就是你最会耍赖,才和我表哥认识多久,就连人家的手都牵了,若你是个男子,早该对我表哥负责了。”

    在船上的时候,她们睡在一起度过了很多个夜晚,景瑚也和她说过她和柯明叙的许多事。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满足只有一个人在回忆着和他有关的事情,聊着天,不自觉的就会说起这个人。

    景瑚想到那时候的场景,慢慢的笑起来,“是我牵了柯世兄的手,难道他就没有牵我的?照你这么说,他也该对我负责了。”

    “那你就让他负责去呀,做什么同我说。”

    若是身后没有别人,只有她们两个,景瑚是定然不会放过她的了。只是到底是在谢家,谢池莹要维持她端庄的淑女形象,“今日我先放你一马,等回到船上,我一定要你好看的。”

    谢池莹笑的十分端庄,“我就只活这一日了,你奈我何?”

    景瑚不理她,她还有别的问题要问,“要论年纪,只怕倒是你六姐姐和柯世兄更相配。那,你们家对她就没什么安排?”

    “也是今儿去各房走动了一圈才听见消息的,好像我二伯父是有意要把六姐姐许配给我大伯母家的一个侄儿,大约已经有七八分准了。”

    “你没瞧见我六姐姐,今日见了我大伯母,还脸红呢。”

    景瑚倒是真没注意,“我只注意着宁老夫人了。她这样的气势,我好像也就是在燕京城的时候,见过定国公府的周太夫人像她这般。不过她年纪应该是比周太夫人大的多了。”

    谢池莹便道:“今日瞧见我六姐姐那样子,我都快憋笑憋出内伤来了。她才不是这样的人呢,真是会做戏。还是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好,等出了嫁,又不知道是怎样光景了。”

    “你如今倒是真该愁一愁这件事了。你六姐姐若是嫁了,岂不是就轮到你了?不对,怎么没见你七姐姐?”

    “七姐姐是四房的,跟着她父亲在河南任上,已经许多年了,她的婚事,自然也是她的父母会做主,也碍不着淮安这边什么。”

第二百三十章 想法

    “我六姐姐如今十六岁,才刚刚定亲,我急什么,还有两年呢。我父亲和母亲总也不会叫我吃亏,走一步看一步吧。”

    景瑚便道:“你也是心宽。要携手过一生的人,你就这样由着你父母安排?江南多才子,你活了十几年,难道就真没见过什么能让你心动的?”

    虽说大家女子,不好随便见世面外男。可是谢家这样的大家族,今儿这家来一个表哥,明儿那家来一个表哥,光表哥就不知道能见到多少了。

    “江南多才子是不错,可有几个能比得上我表哥?连我表哥我都不喜欢,还能喜欢别人?”

    景瑚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在她心中,柯明叙自然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再说了,女子是要出嫁,相夫教子不错,可人生的价值我从未觉得只体现在这里。若是夫妇之间实在难以和平共处,那和离也就罢了。”

    “出嫁时是门当户对,要和离时,也不必惧怕夫家。到时候回家,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抹抹骨牌,难道不好么?正好也能帮一帮我母亲,省得她总是被妯娌欺负。”

    景瑚静默了片刻,谢池莹还以为她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我说的话吓到了?难道你就从没有这样想过?你可是县主,地位本来就比一般的男人高。”

    景瑚想了想,好好斟酌了一下语句,“我当然也有这样想过的。我父王和母妃都对我那么好,在家锦衣玉食,什么也不缺,我做什么要嫁出去吃做人家媳妇,做人家妻子的苦楚。”

    “可是在这世上生活,标新立异是很难的,我父王和母妃再宠爱我,也不会允许我一辈子在家里,因为他们会觉得那样是害了我。”

    “既然想着自己要出嫁,我就不想抱着这样悲观的想法。我希望我的夫君是我所喜爱的,他也同样的喜欢我,我们会在一起好好生活,孝顺彼此的父母,养育我们的孩子。”

    “我们中间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人,就这样快快乐乐的过完一辈子。这是我的想法。”

    谢池莹笑着摇了摇头,“太理想化了。也许是我见的人太少了吧,我并没有喜欢过别人。也许等我有了喜欢的人,也会生出如小县主今日的美好期冀来。”

    “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事与愿违了。”于她而言,还是听从父母的安排更好一些。从来没有多少的喜欢,也就不必担心将来被辜负。

    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对婚姻的想法都不一样。谢池莹在这一点上,还是更像清柔。

    清柔说的对,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一样能拿出十分的勇气,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人的。也不知道她收到她给她写的信了没有,将来和周其鹿又能落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周其鹿的那幅画上画的真的是她,而他们最终又错过,实在是很遗憾。

    谢池莹又问她,“小县主可还有什么问题么?”

    景瑚想了想,“那位冯姑娘,年年都会过来小住?你七叔母很喜欢她么?”

    “就知道小县主要问,我看你同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疑惑的不得了了。”谢池莹用宫扇敲了敲景瑚的手臂,“她年年都过来,自然也是有她的盘算的。”

    “七叔母想让她嫁给我九哥哥,是我三伯母的小儿子。其实我倒是也不怎么讨厌冯云簪,我和我十妹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时候也要起龃龉,她总是劝着十妹妹不要和我起冲突。”

    “只是她到底是冯氏的外甥女,要说多喜欢她,那也是没有的。”

    这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自我认识不够明确的人,总有几分痴心妄想。

    谢池莹的三伯母是赵氏,是燕京恒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若是冯氏那个做了江苏布政使的女儿想嫁过来也就罢了,冯云簪的父亲不过是个举人,什么破落户,也想来攀这样的亲家。

    “我觉得她的性子有些弱弱的,倒是和你母亲有些像。就是攀上了这门亲事,其实也还不如不攀。”

    “你母亲好歹还是出身名门望族,又娘家作为靠山,她什么都没有,就一个也要看人家三太太眼色的姨母,能顶什么用。真要说起来,门当户对,还是有些道理的。”

    “自己性子强些是最好,毕竟人总是要靠自己。人也都是欺软怕硬的,娘家也要好些,才在夫家人面前能真正有底气。”

    谢池莹忍着笑,“小县主说起别人的事情来,倒真是头头是道。难道你和我表哥就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我表姐做了你的嫂子,你又要反过来做她的嫂子,这算是什么?”

    景瑚烦躁起来,“你今天就是刻意要跟我作对。”燕京城里比这乱的多的关系多了去了,也不差她这一桩。更何况上次柯明叙已经打算写信劝柯明碧和景珅和离了。

    方才谢池莹说起“和离”说的那叫一个轻巧,可若是像柯明碧这样,有了孩子的,又该怎么算?丈夫再混账,这个孩子毕竟是她辛苦生下来的,有她一半的血脉,难道就能拱手相让,从此再不过问?有几个女人能做到。

    至少母妃就不可能让柯明碧把冱哥儿带回柯太师府去,她是绝不会让郡王妃看她的笑话的。

    她当时也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听了柯明叙的话,就下意识的觉得他能把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好,也有些害怕再去过问,怕又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

    总之这件事暂时也不必告诉谢池莹了,她要笑话她,那就笑话好了。此外,她是不是也该找机会问一问他这件事的进展?

    用过了晚膳,走的慢,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的路程,硬是走了小半个时辰。

    谢池莹在拂昏院附近停住了脚步,回头去和她母亲说了几句话,便回来挽着景瑚,“我怕今晚我十妹妹她们还要来打扰你,所以和母亲说了,带你去认一认我那里的门。”

    正好景瑚也并不觉得累,想再在谢家四处看看,认一认路,省得无论做什么,都要谢家的丫鬟来引路,便欣然同意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姐姐

    谢池莹的院子名叫晓来院,以她父母所住的正房为中心,恰好是和景瑚如今住的拂昏院对称,中间隔了假山流水,也就不显得这些院子整体的构造过于方正了。

    才一进了院门,便瞧见了一架凌霄花。院中原本没有人,只有廊下挂着几盏灯,照不见凌霄花的美丽。

    等景瑚她们进了门,光亮随之而上,才发觉原来它们开的这样艳丽,这样的生机勃勃。景瑚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一架花。

    “我在燕京的时候,见人搭这样的花架,大多是种紫藤花或是葡萄之类的,凌霄花则大多是种在墙角,怎么想到在这里种凌霄的?”

    谢池莹便道:“我这院子原本就只有些修竹,你瞧瞧四周就知道了,我觉得不大像一个女孩子的闺房,要赏花,还非得跑到花园里去。”

    “原也想过种紫藤花,只是我嫌那香气太熏人,花开的也不如凌霄更久,所以便种了它。夏夜里有时候无事,就坐在这里看看星星,也挺安逸的。我姐姐也说好。”

    景瑚也就不想进屋去了,“不如我们今夜就躺在这里看看星星吧,下次再去你屋子里坐。你也可以给我讲讲你最喜欢看的星星。”

    谢池莹笑了笑,“好啊,素灵,你去叫人搬两把躺椅过来,就是从前我和姐姐用的那两把就好,再沏一壶茶过来,我和小县主就在这里休息了。”

    素灵的动作很快,立刻就安排好了一切,躺椅是竹制的,夏夜里格外清凉。

    仰起头看着天空,原本是暗沉的夜空被凌霄花的叶子分割开来,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总是听你提起你姐姐,你姐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池莹安稳的躺在椅子上,好像在这时候才找回了一些回家的感觉。“我姐姐当然是个好人了。对了,你的世子哥哥成婚的时候,我姐姐也跟着姐夫进京去参加婚宴了的,你没有见到她么?”

    景瑚想了想,“只记得我见过明庆王太妃,她和我祖母是好朋友,我还和她抹骨牌,帮着祖母赢了钱。别的……就不太记得了。”

    事实上景珣成亲那天景瑚也很忙,又是要和淮邑乡君过不去,又是私下里会了柯明叙,还被郡王妃抓了包,运气好才没有挨太重的罚。

    谢池莹看起来有些失望,“我姐姐很出众的,你应该不会没有印象才是。”

    景瑚只好道:“那天我忙着帮我祖母看牌赢钱呢,实在是没有注意。”

    谢池莹也就不再纠结了,只是抱怨了一句,“一有了骨牌,果然就什么都注意不到了。”

    又道:“我姐姐很擅长弹琵琶,当年我姐夫会认识我姐姐,就是不见其人,先闻其琵琶之声。他那时候来谢家做客,在园子里陪我外祖父说话。”

    “我姐姐不知道家里有客人,在园子的水榭里弹琵琶,被他听了去。他比较没有见识,还以为是我们家里养的乐伎,又有些纨绔,差点唐突了我姐姐。”

    景瑚忍不住插了话,“你好像很嫌弃你姐夫似的。”

    “就因为他是你堂兄,我就嫌弃不得啦?姓景的除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嘛。”

    景瑚嘟了嘴,“说我堂兄就说我堂兄,做什么又绕上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出来,不就不怕我恼了你,把你说的话宣扬出去,惹来麻烦。”

    “再说了,我这位堂兄常年在杭州,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记得我有和他见过面的印象,真是小女子的一张嘴。”

    谢池莹反而更惊讶了,“你怎么连自己的堂兄都不熟悉啊,我记得他小时候也是住在燕京的,从前做过三皇子的伴读。”

    又算了算时间,“是了,他好像昭永十年的时候就回了杭州,那时候你还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娃呢,也难怪你没印象了。”

    景瑚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我没断奶的时候,你也没断奶,别说的好像自己就多么厉害似的。快言归正传,他既然和我家世子爷一样有些纨绔,那你姐姐怎么看上他的?”

    谢池莹摊了摊手,“我祖父要她嫁,她就嫁了呗。”

    “啊?”景瑚坐直了身子,“那你姐姐岂不是很可怜。”

    谢池莹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相信。这是我姐姐当时骗我的话,她总觉得我什么都不懂。”

    “不过,我也是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姐姐会同意嫁给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外人怎么看得明白,总之我姐姐嫁给他之后过的还不错,回过几次娘家,神色也都很轻松,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景瑚重新躺了回去,把自己的手臂垫在脑后,“这倒也是,就好像我也不知道我那个事事周全的三嫂,怎么愿意嫁给我哥哥一样。”

    “我三嫂的乳母,就是我身边的刘嬷嬷同我说过他们的故事,不过我也还是不明白。毕竟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的确很难评说。”

    “若是我有个姐姐,嫁了这样的纨绔,我也和你一样,愁也要愁死了。”

    谢池莹嗤笑了一声,“你哥哥是纨绔,我姐夫可不是。从前最多也就是有些顽劣罢了。我姐姐嫁过去之后,家有贤妻,也就一切都好了。”

    “他这几年都在帮着老王爷办事,我祖父说他行事得体多了。倒是不知道这一趟他去燕京是做什么了,我姐姐还怀着身孕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景瑚拉了拉她的手,“你不是过几日就要去杭州见你姐姐了么,到时候问问你姐姐,就都清楚了。你姐姐是聪明人,不会把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好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谢池莹笑了笑,“那就借小县主吉言啦。对了,我想给我姐姐的孩子做些小衣服,还要请小县主帮忙指导一下。”

    景瑚便道:“不用那么麻烦,还指导什么,你直接拜托我帮你做了不就行了。”

    谢池莹摇头,“那怎么行,心意是不一样的,也不好这么麻烦小县主。”

    景瑚望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就你那手艺,我指点你,还不如我自己做来的不麻烦了。”

    谢池莹伸手去挠景瑚的痒,两个小娘子畅快的笑声回荡在院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急病

    说是为了看星星,其实没有一个字提到星星。只是又说了些闲话,景瑚就回到了自己院中。

    景瑚一进屋,果然宝蓝就迎上前来,替她脱了褙子,“方才谢家的十小姐来过两次,探问您从八小姐那里回来了没有。”

    景瑚不以为然,“她可说了她有什么事?”

    宝蓝一边把景瑚脱下来的褙子放到了衣架上,一边道:“正是没什么事,奴婢才帮您推了她,没有叫人去八小姐院子里寻您。”

    “没什么事情这样急忙忙的是要做什么?我又不是明天就走了。莹姐姐说她不讨喜,她还真就是不讨人喜欢的性子。”

    景瑚在说人家主子的不是,宝蓝自然是不会接话的。

    景瑚却又忽然想起来,“我怎么记得今日该是绀青值夜?前儿是你,今儿怎么又是你?”

    宝蓝的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转而笑道:“小县主是多嫌了奴婢了不成?绀青她有些不舒服,所以便同奴婢换了班,不是什么大事。”

    景瑚想要轻轻放过,转身坐在了床沿,心里却忽而升腾起了些不好的预感。“宝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总觉得你方才的神情有些不对。”

    宝蓝便低了头,没有再说话。

    景瑚又尽量的把语气放柔了些,藏住了一些焦躁,“到底是有什么事?你若是不说,我就要自己去找绀青了。”

    宝蓝一下子就跪在了景瑚面前,“不敢欺瞒小县主,绀青她……她的确是有些不好,几乎都没有力气起床了。”

    “只是她觉得我们今日才进府,此时就叫大夫过来不免有些不好,所以不肯让奴婢们跟您说。”

    “真是糊涂,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瞒着我呢!”景瑚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快去四太太院子里,让她帮忙找一个大夫过来,跟她说清楚,不是我有什么不舒服,她不必紧张,也不不过来探我。”

    “她和我们相处过,也是知道平日里我是怎么待你们的,肯定会帮忙的。动静要小些,也不要惊动了别房的太太小姐们了。”

    随船的朱大夫和其他许多奴仆都被留在了船上,所以她们只能去找谢家人帮忙。

    宝蓝立刻就站了起来,“小县主别急,奴婢这就去。”

    景瑚又道:“我这就去绀青那里了,你等下让大夫不要耽误,直接过来。”

    宝蓝又应了一声,就快步出了门,往谭氏的正房走去了。

    景瑚翻了件披风出来,便往绀青她们被安置的下房走。还好是她白日时问起过,不如还要找人引路。

    绀青屋子里的烛火还没有灭,应该是没有休息。景瑚心急,进了屋子,只见柳黄和豆绿都坐在绀青床边,一脸忧虑的样子。

    一见了景瑚进门,她们似乎都有些惊讶,柳黄即刻就迎上前来,“小县主……”

    景瑚快步往绀青床边走,“这到底是怎么了?”

    绀青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窗户洞开,屋子里其实并不太热,她额上却已经满是汗水。一手捂着肚子,像是很难受。

    柳黄便道:“上午时就隐隐有些疼了,到下午时已经支持不住,只好在床上躺着了。也不是要行经的缘故。奴婢们说要去找您,让您寻个大夫过来,她只是不肯。”

    景瑚心疼的不得了,抓过了绀青的手来,也是冰凉冰凉的,“你怎么这么傻,既然都生了病,怎么能自己硬扛着。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用?连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到?”

    景瑚其实觉得困惑的很,她其实怎么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好商量的人,也从来不怕别人的看法,绀青却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敢跟她说。

    她埋怨了几句,见绀青实在是难受,也不舍得再说她什么,只是好言安慰着她,“绀青你别怕,我在这里,豆绿和柳黄她们也在这里。”

    “宝蓝已经去替你找大夫了,大夫马上就会过来了,你马上就会不疼了……”

    过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宝蓝才终于把大夫请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谢四太太身边的一个大丫鬟。

    景瑚也来不及问她什么,让开了床边的位置,让大夫看诊。

    那大夫是个中年男人,从搭上绀青的手,便一直眉头紧锁,景瑚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好打扰他,真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等那大夫收了手,到一旁去开方,绀青已经痛的连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等方子写完,又要忙忙碌碌的抓药,煎药,闹到后半夜,绀青才喝完了药,沉沉睡去。也是谢四太太身边的丫鬟帮了大忙了,就算景瑚是县主,在别人家总也不能那么方便。

    问那大夫绀青是生了什么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讲了一堆病理,景瑚又听不懂,只说若是喝完了药,醒来之后不再痛,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景瑚一直守着绀青,守到快天亮的时候,她才醒过来。人面对这样的情形,总是很容易胡思乱想,自己吓着自己。

    几乎是从她有记忆开始,跟着她的就一直是这四个丫鬟,从二等丫鬟做起,到了如今。她想过和她们的分离,那是她风风光光的把她们一个个嫁出去的时候,是欢喜的分离。

    她绝对没有办法接受她们因为别的原因而离开她。

    绀青的情绪最适敏感纤弱,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见景瑚这样,更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景瑚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着眼泪,自己也差点落了泪,“还有脸哭呢,若不是你不肯早些让我给你找大夫过来,我也不必在这里守你一夜了。”

    “这一次我可生了你的气了,快别哭了,告诉我你还难不难受,好叫我放心。”

    绀青的声音还是很柔和,有气无力的样子,“奴婢已经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您快些回去,好好休息吧。”

    景瑚也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听见她这样一说,也就放下心来,“那你好好休息,好好吃药,豆绿她们会守着你,若是有什么不好,要立即告诉我,听到了吗?”

    绀青点了点头。景瑚恐怕自己继续在这里,她更会因为愧疚而休息不好,便先回房去了。

    也只是让人去和谢四太太打了招呼。她是大三房的客人,原本也不必那么客气的去给别房的长辈问好。

    又让柳黄守在房门外,唯恐冯氏和谢池容又要来多事。

第二百三十三章 架子

    没有人打扰,景瑚却还是记挂着绀青,睡的并不太好。也就是年纪小,又惯于和人通宵抹骨牌,睡到中午,也就缓过来了。

    柳黄见景瑚醒了,便开始同她汇报这一上午都来过多少人。

    谢池莹是要来的,她说了要和景瑚请教做小孩子衣服的事情,又没有听说昨夜绀青的事情,见景瑚居然没有起床,还想着要嘲笑她。

    听说了绀青的事情,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了谢家熟惯的大夫下午再来一趟。

    后日便是谢家老太爷的寿辰,谢四太太身为大三房的主母,此时必然忙碌。自己虽然没有过来,也遣了身边的丫鬟过来问候。柳黄只说景瑚在休息,请谢四太太放心。

    再有便是谢池容带着冯云簪,说是要请景瑚去游园。

    “冯氏不是说自己忙的焦头烂额么,当众给谢四太太没脸。谢池容好像也有十三岁了吧,怎么也不过去帮帮自己母亲的忙,还有心思游园。”

    景瑚随口讽刺了一句,又问柳黄,“绀青现在怎么样了?”问完又觉得没必要,“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柳黄便拦了她,“小县主放心,刚刚才有小丫头过来报奴婢,说绀青刚吃了药,正在休息。您这一去,岂不是又要把她闹醒了?”

    “宝蓝也过来同奴婢说过话,说绀青吃了药,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应当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好好休息就是了。您且宽心,也该用午膳了。”

    景瑚想了想,也就作罢。昨天这几个丫鬟才联合起来骗了自己一次,总不至于今天还骗。等到晚间再去看绀青,若是无事,大约也就是真的没什么事了。

    柳黄服侍着景瑚换了一件柳绿色绣彩云瑞鹤的褙子,夏日里还是这样的颜色看着更清爽些。头发只是简单的绾起,戴了一个白玉点缀的小花冠。

    景瑚就想起来,“还是让人去把朱大夫接过来吧。住在别人家,请个大夫也要找人太麻烦了,还是用我们自己的大夫更好。”

    柳黄便应了是,打算过会儿就去安排。

    午膳是早已经备好的,都是景瑚想念的江南菜色。在船上吃了那么久的河鲜,此时下了船,又是住在谢家这样江南第一等的人家,每一道膳食自然都是非常精致的。

    景瑚细嚼慢咽,用了一个时辰才吃完。一边还要唠叨柳黄,“昨日那大夫说的话我虽然都听不太懂,可是也知道绀青是脾胃不好。”

    “我看啊,就是因为前阵子她不肯好好吃饭才闹成这样的。柳黄姐姐你回去告诉绀青她们几个,人人都得给我好好吃饭,谁也不许再像绀青那样,动不动就不吃饭,或是只吃一点点东西,不然我可要罚你们。”

    柳黄忍着笑:“在船上待久了,难得吃到这样精致的江南菜色,奴婢们哪里舍得不好好用膳,都恨不得多吃几口,小县主放心就是。”

    景瑚便道:“吃多了也不好,过犹不及,每顿饭都吃个七八分饱就是了。”

    柳黄没说话,笑着看了一眼景瑚的肚子。

    景瑚也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笑的有几分讨好,“下次一定只吃七分饱。”

    昨夜的晚膳是和谢家的太太们一起用的,景瑚压根就没吃饱。早上也没顾得上用早膳,从绀青那里回来,想倒头就睡,偏偏又睡不好,早就饿的不行了。

    柳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说教景瑚现在是刘嬷嬷的事情。“那您下午打算做些什么?要不要去谢家八小姐那里坐坐?”

    景瑚想了想,“我懒得动,你叫个小丫鬟去报信,说我此刻有时间,她若是也有闲,让她拿着针线过来寻我。”

    柳黄抱怨了一句,“这可是在人家家里呢。”不过景瑚和谢池莹的关系好,她也不会见怪,柳黄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寻小丫鬟报信了。

    没过多久,却是谢池莹身边的素灵来回话,笑着给景瑚行了礼,“小县主安好。我们家小姐此时正在作画,恐怕没有时间过来,倒是想请了您过去坐坐呢。”

    架子可真大,就这求人的态度呢。

    反正左右也无事,在人家家里做客又不能乱走,景瑚心里已经愿意了,却还要摆一摆架子,和素灵开玩笑,“你们家小姐怎么架子这样大,有事情要求我,还要我去寻她。”

    素灵便道:“也不是小姐她不愿意过来,实在是房中有客,所以不好怠慢,只好请小县主移步了。”

    景瑚和素灵也算是熟识,毕竟上过一张牌桌,就都是好朋友,继续逗着她,“是什么客人啊,比我还尊贵不成?”

    素灵笑了笑,“是表少爷。今日我们家小姐拿了她在燕京时作的话给老太爷看,正好表少爷也在,老太爷便说让表少爷指点我们小姐的画技。”

    “小姐原来是要去帮太太的忙的,老太爷发了话,也只好留在房中作画了。”

    景瑚一听说在谢池莹房中的是柯明叙,脑海中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快走”。即刻就站了起来,要素灵引路去谢池莹房中。

    走出了房门才想起来,装模作样的折返回来,取了自己床边的针线。“顺便我也指导指导你们家小姐的针线。”

    柳黄在一旁憋笑,笑她掩耳盗铃。能见到柯明叙,实惠是她得了,景瑚才不会在意呢。

    这一段路白天走和夜晚走是完全不一样的。谢府的假山很多,她昨日就发现了,地面上铺的都是鹅卵石,缝隙中生长着一些青苔。

    四周种着各种各样的树木和花草,是深深浅浅,情致不同的绿。夜间看不清楚,假山的边沿有一个小湖,湖中有锦鲤,并不太怕人,见有人走过来,还争相要往湖边游。

    景瑚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小会儿,自言自语道:“可惜我今日没有带了什么吃食过来喂你们,等我下次再来。”

    进了谢池莹的院子,若是没有那一架凌霄花,果然也就剩了满院子的绿色。白日天气有些热,凌霄花也不如夜晚时那样生机勃勃,倒是没什么可看的。

    景瑚就定了定心,笑着进了谢池莹的屋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作画

    谢池莹的屋子和景瑚在拂昏院里的一般大小,摆设就要更雅致的多了,倒是像永宁郡王府中郡王妃的屋子。

    四处都挂了画,也认真的收拾了一个书房出来,笔墨纸砚各种书籍古玩,样样都不缺少。

    但也就和谢池莹伪装出来的样子一样,是一间典型的江南书香人家闺秀的屋子,没有什么特点。

    谢池莹此时就站在她的书房里,书桌之后,提着笔,像是在思索下一笔要如何落。柯明叙则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手上捧着一卷书。

    夏日午后的阳光落在他面前的书本之上,也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几乎快要化的透明。

    他是背对着窗户的,直缀上绣着的仙鹤仿佛在尘埃中飞舞,这样凡尘俗世的景象,反而越发衬的他如同谪仙人一般。

    谢池莹笑起来,“小县主,既然来了,愣着做什么?我的书房太小,没什么地方能坐,不如你和我表哥挤一挤?等我画完了这幅图,我再来招待你。”

    今日的柯明叙是在很好看,她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忘记了反应。谢池莹唤她,她才想着他们走过去。

    柯明叙便站了起来,笑着同她打招呼,“小县主。”只这一句,便让开了身子,把自己方才的位置让给了她。

    景瑚摆了摆手,“其实我才起来没有多久,还是柯世兄坐着吧。我正好看看莹姐姐在画什么。”

    景瑚快步走到了谢池莹身旁,脸上被落进窗户里方才照耀着柯明叙的阳光一晒,红的如同桌上的妃红颜料。

    她极力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谢池莹的画上,以期自己能早些恢复平常的模样。谢池莹并不是在宣纸上作画,面前是一把白色的宫扇。

    是以竹骨和上好的丝绢做成的。她提笔又落下,画的就是院子里的凌霄花。并不依托什么架子,便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青云直上。

    是工笔的技法,景瑚不太懂画,只觉得色彩流转自然,每一朵花也形态各异,已经算是极好了。

    谢池莹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在扇面上落下了最后一笔,便唤了素灵来将它拿出去,将绢面上的颜料晒干。

    将笔放下,便和景瑚说话,“小县主觉得我画的怎么样?”

    景瑚故意要和她过不去,“我觉得嘛……还凑合。”

    谢池莹笑起来,“真是好大的口气,只会画花样子的人,还嫌弃起我来了。”

    景瑚不以为意,“既然知道我只会画花样子,做什么还叫我来评价?”

    “柯世兄就坐在一旁,怕不是某些人心虚。你既然这样厉害,不如也给你姐姐的孩子画一幅画就是了,还跟着我学做什么女红呢?”

    谢池莹拉着她的手,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好了好了,是我不该得罪你。方才画的那把扇子就送给你当作赔礼道歉好了。”

    “对了,这样的扇子我前几个月让我九哥哥从湖州安吉给我弄了好几把,你要不要?可以拿回去自己画着玩儿。”

    景瑚点了点头,“我可以拿回去绣花上去,还比你这个不怕水。”

    谢池莹嗤笑了一生,“谁难道还用着扇子挡雨不成?你这就好比是要求油纸伞能灭火,根本就货不对板。”

    景瑚就故意做出了一副凶狠的样子来,“不过是拿你一把扇子,你怎么这么多话,大不了我不要了,你将来也别来烦我。”

    素和已经将剩余的扇子取来,谢池莹笑着接过去,递到了景瑚手里,“怎么说恼就恼了,喏,拿好了,到时候绣好了花儿,也叫我瞧瞧有多‘不凑合’。”

    景瑚接过来,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对着谢池莹道:“我也不绣花了,还是画画。我自己不会画,求别人还不成?”

    就从桌子后面绕过来,走到了柯明叙身旁,“柯世兄,你听见了没有,你表妹欺负我呢。你是做表哥的,要替她多担待,你能不能替我画一把扇子。”

    在他面前,景瑚向来不会拿什么高架子,此时更是放柔了语气。

    柯明叙犹豫了片刻,便接了过来。

    “今日正好色色东西都是全的,外祖父又让我指点莹姐儿的画技,我虽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指点的,小县主相托,便借用一下莹姐儿的地方了。”

    谢池莹笑着让开了位置,柯明叙走过去,将扇子放平,待要提笔,又问景瑚,“小县主想要我在上面画什么?”

    六月还未过去,景瑚还是想让他画栀子与茉莉。

    但又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他画别的,“柯世兄不如就画合欢花吧。我不能在拂昏院里久住,若是能留在扇面上,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他只是微笑了一下,便开始在扇面上落笔。这还是景瑚第一次见他作画,不自觉的就站到了他身边去。他作画的神情很专注,并不因为景瑚站到了他身边而受打扰。

    他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动人,落笔时总是很流畅,偶尔才会停顿片刻。很快合欢树便跃然于扇面之上,景瑚仿佛已经闻见了合欢的清香。

    最后又题了一句词,“最爱朵朵团团,叶间枝上,曳曳因风动。”

    谢池莹看完,便吟诵了整首,“三春过了,看庭西两树,参差花影。妙手仙姝织锦绣,细品恍惚如梦。脉脉抽丹,纤纤铺翠,风韵由天定。堪称英秀,为何尝遍清冷。最爱朵朵团团,叶间枝上,曳曳因风动。缕缕朝随红日展,燃尽朱颜谁省。可叹风流,终成憔悴,无限凄凉境。有情明月,夜阑还照香径。”

    景瑚听完,心中渐渐的也生出了些愁绪。燃尽朱颜,终成憔悴,原本好好的花朵,也被人的离愁别绪感染。

    又道:“小时候我们姐妹习字,用的就是姑姑当年自己写就的字帖,中间就有这一首词。”

    柯明叙将笔放下,目光仍落在那一片合欢上,“这一整首词,也就只有这一句最好,不会失于悲凉。只要记得这一句就好。”

    他明明是要劝解景瑚和谢池莹,不要在意词人的愁绪,那毕竟不是她们这样的小娘子该有,该懂得的。可是景瑚却分明察觉到了他有些低落下去的情绪。

    拂昏是他母亲住过的院子,这一阕《念奴娇》大约也是他母亲喜欢的词,他是在为他的母亲而难过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味

    景瑚一个人坐在拂昏院的窗下,以手支着头,欣赏着这一面合欢花的宫扇。偶尔也抬起头看一看院中在夏风中摇曳的合欢花。

    看着看着,渐渐犯起了迷糊,不知道她手中的是画,还是窗外的是画。

    柯明叙为她作完这幅合欢图,很快的又被谢家老太爷的人给叫走了。谢池莹也让人收了画具,准备去寻她母亲,帮她母亲的忙。

    景瑚一个人回了拂昏院,路过方才的池塘,找管着这片园子的婆子要了鱼食,喂了会儿鱼,看着它们竞相争抢着一点点的食物。一下子又觉得没意思起来。

    等回了院子,心里挂念着绀青,到底还是亲眼去看了她才放心。

    绀青的脸色的确已经好了很多,景瑚过去的时候,正由宝蓝服侍着喝一碗清粥。见景瑚进来,又挣扎着要起身。

    她总觉得绀青好像有些变了,从前并不会同她这样的客气。总之果然如柳黄所说,她一去探望绀青,反害得她不得安宁,景瑚也觉得没意思,就早早的回来了。

    她今日这一日,只有和柯明叙在一起的时候最高兴,在这场景的映衬之下,好像其他的事情都索然无味起来。

    左也是无聊,右也是无聊。她索性拿出了谢池莹给她的另一把尚是空白的扇子,在上面照着柯明叙的画描画着花样子。

    晚上谢池莹若是过来寻她做针线,她便正好在一旁绣这一幅。

    *

    和外祖父私下里聊过天以后,柯明叙的心情好了许多。那一封信在就被他撕碎,抛进了水里,百川东入海,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信件里的内容。

    从一些无关的事情谈起,渐渐的谈及正事。谢家的三娘子谢池絮是他四舅舅的女儿,是他外祖父的亲孙女,她嫁给了封地在江南的明庆王的儿子,世子景理。

    便是不支持如今今上膝下的任何一位皇子,他也没有必要去做乱臣贼子,做会祸及子孙的事情。

    祖父这一次是棋差一着了,久不曾与外祖父好好联系,已经摸不准外祖父的心思了。

    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将那封信送了出去,恐怕外祖父也只会当作根本就没有这件事,而后渐渐的和他们家划清界限。

    他还意外的知道了另一件事,是外祖父的好心。他也同样的不了解祖父,以为他们柯家,一直都是坚定的站在太子身后的。

    明庆王世子景理这一次去燕京城,不是为了旁的事,而就是为了将如今的国之储君,从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

    江南百姓苦许士洀久矣,而太子即便远在燕京,远在九重宫阙之中,也不会不知道他的母舅,蒙受着原本不应该属于他的皇恩的江浙总督,在任上究竟做了些什么。

    从前的武宁侯罔顾黄河百姓的性命,大肆敛财,鱼肉百姓,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武宁侯府,是为了他那个做了皇后的姐姐的养子三皇子。

    许士洀自然也是一样。大肆敛财固然是为了他自己和他家人的私欲和享受,可更多的是为了帮太子疏通道路,通往皇位的道路。

    而谢家既然是江南士族之首,也不能只享受这名头带来的便利,无所作为,将来被人戳着脊梁骨,名望一落千丈。

    所以景理手上拿捏着的诸多证据,其实也有很多都是谢家人四下奔走而来的。外祖父看似远离了朝堂,其实从未有一刻真正离开过。

    等景理到了燕京,今上拿到这些证据以后,太子一定不会再是太子了,甚至有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今上对元俪皇后就是再有情分,能抵得上太子党罪行公诸于众之后的悠悠众口吗?他是帝王,爱一个女子,终究不会敌得过他身下的皇位。

    只是他从前与太子交往,也不过觉得他有些优柔寡断,后宫之事上也识人不明,宠幸奸佞。他当然也知道许士洀在江浙总督的位置上,手脚并不会太干净,又有武宁侯的前车之鉴。

    可是真正听外祖父说起来,才知道许家人在江南之地上究竟做了多少的坏事。若是将来太子踩着江南百姓的人命和血肉登位,又何谈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

    这样想来,祖父这一次要他出京,倒是也阴差阳错的免了他的为难。

    于私,太子同他相交莫逆,纵然他有再多不是之处,他也不应该见死不救,连一句话也不肯为他说。

    可于公,他是没法求情的,也不可能为他求情。他一心想为天下百姓奔走,可百姓如今在因为太子党羽而受苦,他怎么能开得了口。

    百姓尝过的苦痛,也应该让这些生来就是贵人的人好好尝一尝。

    若太子能保下命来,若他可以,他总是会帮一帮他的。

    今上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个,如今三皇子与太子都已经不再有角逐皇位的资格,便只剩下四皇子。

    所以元放跟着他去了蜀中,所以原来……定国公府所选择的人是四皇子。

    数月之间,朝堂之间一定又有新变化,国无储君,也是永宁郡王的好机会,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未来的方向。

    谢家已经不会成为祖父的盟友,江南籍贯的官员大多都不会支持他。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劝服祖父,或是阻止他。

    已经是月底了,月色并不如何明亮。柯明叙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唤进了回风归来帮他铺陈的颜料与画具。

    母亲或许已经不会再有机会亲眼见到拂昏院里的合欢,但是他可以作一幅画带回去给她。合欢并不如何难画,不过片刻便有了大致的样子。

    只是明明此时没有人站在他身旁盯着他作画,或是盯着他,他反而莫名觉得万般的不自在。不过不到一个月,他已经很习惯有人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了。

    他只好先放了笔,让自己静了静心,在心中回忆了一下小时母亲坐在合欢树下乘凉的情景。而后重新提笔,寥寥数笔先勾出了衣裳的形状,再要着色,不自觉的绘上了一笔柳绿。

    他的心好像还是没有能够静下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女红

    景瑚趴在桌上画着花样子,画到最后一笔,豆绿就进了门,“小县主,谢家八小姐过来了。”

    景瑚一下子就坐直了,她正觉得百无聊赖,想找个人说说话。

    谢池莹很快就进了门,一眼就望见了景瑚在做的事情,“你还真打算用这扇子绣花啊?”

    “怎么了,就许你和柯世兄作画,不许我绣花啊。”

    谢池莹在她身边坐下来,“当然不是了。”她拿起景瑚的花样子看了一眼,“这和白天表哥画的一样,你是要照着我表哥的画来绣咯?”

    “还说不是重色轻友,怎么没见你画一副我画的凌霄花?”

    景瑚把花样子抢回来,“怎么就重色轻友了,我就喜欢合欢花,不喜欢凌霄花,不行吗?”

    “那也不知道是谁,昨夜见了我院子里那一架凌霄花就走不动路了,连屋子也不肯进,就是要在院子里的花架下躺着。”

    景瑚瞥了她一眼,“我懒得和你说。快说吧,你想让我教你绣什么。”

    谢池莹便道:“衣料的裁剪我倒是自己能做好,也就是绣花不行。”

    “我们家这些姐妹,属我的画最好,可我就是没耐心去描花样子,也没耐心绣花,我就想有个人陪着我,再偶尔指点我两句。”

    “哦。”景瑚取了自己的针线篮子过来,“原来我就只是个陪客罢了。

    谢池莹大言不惭:“也就是小县主你了,我十妹妹就是想陪我,我也不让她陪呢。”

    景瑚嗤笑了一声,准备在扇面上绣合欢花,开始翻找合适颜色的丝线,“你方才说,你们家这些姐妹,你的画画的最好。昨夜又听你说,你姐姐最擅长琵琶。”

    “那你六姐姐明面上最擅长的是什么?”

    “我六姐姐的书法最好,我祖父还有伯祖父们都说她该留一本字帖下来,下一辈的女孩子们也有些新字帖可以练习。”

    景瑚就想起白日谢池莹说她小时候练字,用的是柯明叙的母亲留下来的字帖的事情。“看来柯世兄的母亲的确也很厉害,无论什么事能做到极致,我觉得都很了不起。”

    谢池莹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景瑚的头,“你可真是着了我表哥的魔了,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我表哥头上。”

    景瑚不以为然,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丝线,“等你有了喜欢的人,指不定比我还疯呢。到时候还要端着你淑女的架子,看看人家肯不肯搭理你。”

    “不搭理我就不搭理我,我才不在乎呢。‘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若是两个人都没有动作,那就是没有缘分呗。”

    话不投机半句多,“反正我就只等着将来看你的笑话了。对了,又把话给说偏了,你到底要绣什么?说什么没耐心画花样子,不过是等着我帮你动手罢了。”

    这一回谢池莹就笑的有些讨好,“我想先给我姐姐绣一块帕子试试手,我好久没有好好绣完一件东西了,我怕直接做小孩子的衣服,做的太粗糙,反伤了小孩子的皮肤。”

    景瑚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我觉得以你的手艺,这样的担忧很有必要。”她怕谢池莹又拿了扇柄要打她,忙站起来,“你姐姐最喜欢什么花,我去给你找找花样子。”

    谢池莹抬起的手放了下来,“我姐姐最喜欢山茶花,就绣山茶花吧。”

    “山茶花啊,那挺好的。”景瑚开始翻箱倒柜,“我记得前年冬日里,宫里的白贵妃办过一次赏花宴,她最喜欢的也是山茶花,后来我回家就画了好几幅山茶花的花样子。”

    “也绣出来给我母妃看过,她觉得很好看。我母妃最懂得这些事了,她说好看,那就一定是好看的。”

    找了半日,翻出来几张她珍藏的花样子,“给你,你自己选吧。”

    谢池莹看了半日,最后选了一朵宝珠茶的花样,“就绣这个吧,要用什么颜色的丝线?”

    景瑚只好又开始帮她找线,分好,事无巨细,就差帮她在布面上落针了。

    把一切都安顿好,谢池莹才如临大敌一般的开始落针了。之前在船上,她说是找景瑚做针线,其实都是借口船上有些晃,她觉得晕,没有做多久的。而且她自己也不想做。

    此时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就全然失去了平日的那种从容,不一会儿就要喊一下景瑚,让她看看自己落的针够不够平整,需不需要重新落。

    弄得景瑚半天了连一朵花都没绣完。景瑚索性也就不做了,就看着谢池莹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天。

    看人做女红实在太无聊了,还不让她说话,她真要闷死了。

    “……你六姐姐有很多博彩阁的骨牌对吧?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她呀,穿着黑色的衣服夜会那种。”

    谢池莹头也没抬,“反正江南博彩阁出过的花样,我六姐姐应该是都有了。大二房是我们谢家最有钱的,六姐姐私底下能拿到的补贴也多。”

    “这几日准备我祖父的寿筵,家里到处忙忙碌碌的,夜巡的人也不是寻常的规律,风险有些大,总要等寿筵办完,大家都松懈了再说。”

    “哦。”景瑚应了一声,又去翻箱倒柜,“我就从燕京城带来了这一副骨牌,也是当年博彩阁出的限量的,只是我们毕竟用过了。”

    “想交你六姐姐这个朋友,总不能空手过去吧?那你说我怎么办才好,现在托人去一趟金陵来得及吗?”

    谢池莹有些烦躁起来,“哎呀,你放心吧,只要是骨牌,我六姐姐就不会嫌弃。既然是燕京出的,恐怕我六姐姐还真没有,她保证喜欢的。”

    “好了,你不许说话,打扰我绣花。”

    景瑚真就闭了嘴,只是静静的盯着她。她就不信了,谢池莹有本事就别再问她问题。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谢池莹就又开始问景瑚,“这要怎么办呀……”

    一整个晚上,她们就在“你不要说话,太打扰人了。”“这里该怎么绣啊?还用一样颜色的丝线吗?”中无限循环。

第二百三十七章 等我

    昨夜和谢池莹在一起,景瑚还特意跟她打听了柯明叙说的绿筠廊在哪里,谢家老太爷住的内院又是在哪里。

    人家既然都特意同她说了他进内院来的路线,她哪有不去赌他的道理。

    如景瑚所想,绿筠廊便是她第一日进谢家时路过的那一条长廊,一旁是三房的地界上最大的湖泊碧波湖。

    另一边一路行来,都是雕饰精美的木窗,窗户之后竹影摇晃,绿意盎然,令人在夏日时顿生清凉之感。

    景瑚一大早就坐在长廊的一侧,等着柯明叙进内院来同他外祖父问好。随手折了一枝草叶,拿在手上百无聊赖的晃荡。

    朱大夫昨日已经进了府,同谢四太太打了招呼,便住在离绀青她们并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景瑚今日起的早,又特意去看过绀青,她已经没有什么不适了。

    如今有个大夫在身边,大家也能都放心一些。

    早上起的早,尚且还是因为兴奋,此时一个人坐在这里一等,被清晨湖边尚且凉爽,又不过分寒凉的风一扑,景瑚就有些迷迷糊糊起来,头靠在一旁的廊柱上。

    “小心。”

    景瑚被人拉了一把,一下子清醒过来,才看清楚自己是在哪里。谢家的绿筠廊,座位之后是没有靠背的,不似她们家的湖边长廊。

    她一下子要睡过去,整个人往后仰,虽不至于摔到湖里,摔到后面的鹅卵石地面上,那也是够呛的。

    景瑚心里在后怕,一下子站起来,“小柯大人。”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身边也不带个人。”

    景瑚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昂着头看着他,一副“你明知道”的样子。

    柯明叙松了手,笑意之中有隐隐的嗔怪,“还以为你昨天就会在这里等着了。”

    景瑚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原来小柯大人也在等我。”

    话说的这样穿,一下子就没有意思了。

    柯明叙又恢复了他平日的模样,一只手背在身后,和景瑚一起朝前走。“在谢家住了两日,可还习惯?我恍惚听见前一日夜间拂昏院寻了大夫。”

    “昨日我见小县主,看起来却又没有什么事,所以就没有问。是怎么了?”

    他好像比从前更关心她了。

    景瑚先回答他前一个问题,“拂昏院很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莹姐姐也是一有空就会和我在一起,同船上也没有什么分别。”

    “至于请大夫,的确有这件事,不过不是我不舒服,是我院子里的一个丫鬟绀青。她怕带累了我,没有告诉我自己不舒服,结果就闹到了半夜。”

    “不过小柯大人放心,我已经把朱大夫请过来了,若是她再有什么不适,也不必麻烦谢家人了。自然我若是有什么不适,也可以找朱大夫的。”

    柯明叙就点了点头,“既然没事,便是最好。”

    他们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了谢池莹的院子附近的那个小湖。

    景瑚就想起昨日自己喂鱼的事情来,“这些鱼怎么好像无论吃多少东西都吃不饱似的,我觉得我在这里喂一日,它们就能吃一日。”

    “你在这里喂一日,也总是那些大鱼能吃的最多。小鱼抢不过大鱼,自然就只能一直守着了。对了,我小时曾在这个湖中见过一尾金色的鲤鱼,不知道小县主昨日可有看见?”

    景瑚对他的话是从来不怀疑的,“金色的鲤鱼?没有见到。”

    柯明叙便道:“十分稀少,我也只是小时见过一次罢了。据说看见金色鲤鱼的人,可以心想事成。”

    景瑚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对于没见过的东西,就更好奇了。“那我回头去问问管这和小湖的婆子,万一是小柯大人骗我呢。”

    柯明叙忽而停下了脚步,语气温和,“我骗你做什么。只是觉得有趣,所以随口一说罢了。”

    景瑚就问他,“当年小柯大人见到那一尾金色的鲤鱼,可曾有什么事心想事成?”

    他笑了笑,“那时候母亲和祖父正打算将我送到松石书院去念书,拜山长周说竟为师,后来我就心想事成了。”

    景瑚嘟了嘟嘴,“那才不是因为这尾鲤鱼呢,明明是因为你的天资和学问都很好。”

    “所以人其实不应该寄希望于这些神神鬼鬼之事,心中所想的事情,也需要不懈的努力。只要你盼望的事情是你能做到的,自然也就是心想事成了。”

    “哦。”景瑚应了一声。可若是自己原本就能做到,那还算什么心愿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鬼神之事,还是多多少少保持一点敬畏更好。

    “对了。”柯明叙望着她,“明日是我外祖父的生辰,小县主身份尊贵,还是不要过去给我外祖父祝寿了。只等着莹姐儿她们来寻你一曲去赴宴就是了。”

    景瑚点了点头。她知道外面的人之所以对她这样客气,是因为她是永宁君王的女儿。而同样的,她在外面的一些行为,也多多少少会被认为是出自永宁郡王府的授意。

    她把自己要去谢家做客的事情写了信,寄给了她母妃。收到的回信她一直都没敢拆,就怕母妃会反对,而自己又不听话的做了母妃反对的事情。

    只要她不知道,就可以装作自己不是故意的了,她真的很会自欺欺人。

    而自己的父王是站在太子身后的,谢家是江南士族之首,又不知道谢家的家主宰想些什么。明日会有那么多的宾客,自己还是行事低调些的好。

    “我知道了。明日莹姐儿顾及也很忙碌,我若是无聊,就来这湖边等着金色的鲤鱼出现好了。”

    谢家老太爷过寿,若是永宁郡王府要送礼,他们也会自己安排的,不用她来操心。

    不过她毕竟也不好什么表示都无,幸而景珣还为她搜罗了几坛好酒,便以此为主,另外添了些银两算数。

    寿礼已经提前送过去了,所以明日她安排好自己就好了。

    再往前走,便快到谢家老太爷的院子了,所以柯明叙停在这里和她说话。

    景瑚也知道自己不好再跟过去,便同柯明叙告了别,看着他身姿笔直的往里走。

    她祖母从前也办过寿筵,她当然知道拜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可柯明叙那样的人,要穿的喜庆,再给人磕头,说吉祥话,她还真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说亲

    如柯明叙所说,一大早,景瑚就察觉到了谢家很热闹。

    只是昨夜谢四太太也请她到自己屋里坐了坐,同她说了谢家老太爷寿筵的流程,也委婉的表达了不需要她去祝寿,只要她在谢家好好的玩就是了。

    就连谢池莹这样,原本要去陪客的三房小姐,也不必去做原来要安排给她的事情,只要她好好的陪着景瑚。

    “……其实我倒觉得也不必这么客气,你自己去忙你的就好了。这样一来,倒好像是我带累了你似的。”

    景瑚还坐在拂昏院里,叉了一块甜瓜吃。

    今日谢家的园中也摆了戏台,有人游园,景瑚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听了柯明叙的话,打算就只是在用膳的时候露个面,以免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谢池莹也拣了一块,“你当我是为了你?也是我自己想躲躲懒罢了。大多也就是不常见的人,偏要摆一副端庄的样子来,装出客气亲密来,也挺没意思的。”

    “我最讨厌的就是陪着那些世家小姐说话了,她们的注意力也不是在我身上,总是打听这别人的事情。”

    “都怪我的伯母叔母们太优秀,生了一群好儿郎,引得蜂粉蝶狂,和她们说话,那才真真是没意思。”

    景瑚觉得有意思,“就算是世家小姐,谁又不想嫁一个如意郎君呢。帮了人家也就是帮了,也许将来她们中的哪一个就成了你的小姑,或是妯娌了呢。”

    谢池莹白了她一眼,有些恹恹的吃了一块甜瓜。

    “办这一场寿筵可真不容易,事情多也就不说了,还四处都不讨好。我昨夜陪我母亲又重新把所有的事情都确认了一遍,三更天才歇下。”

    “这要我再去陪客,我可真是不能了。幸好还有个你在。”

    景瑚把那一盘甜瓜都抢过来,“在我这躲懒也就罢了,还抢我的甜瓜吃,不许吃了。”

    谢池莹笑着哼了一声,“真是个小气鬼,那我也不告诉你我知道的有关我表哥的事情了。”

    景瑚把甜瓜双手奉上,一盘甜瓜而已,哪有柯明叙重要,“你又知道什么事了?”

    谢池莹指了指自己,要景瑚亲手喂她吃。毕竟是景瑚求人,她也是无法,便喂了谢池莹一口,看着她细嚼慢咽,都吃干净了,才开了口。

    “前几日宁老夫人忽而过来陪席,你当是为了什么?还以为是她想将十一妹妹和表哥凑做一对,原来是想将自己的一个侄孙女说给我表哥。”

    “我今日去给我祖父拜寿的时候就见着了那位宁五小姐。生的嘛,倒也还算是有几分姿色——跟你自然是不能比。”

    “只是人家的学问可比你好多了,你可知道江南的靳氏书院?”

    “就是开国时那位靳慧靳先生在江南的族亲开办的,自这位宁五小姐进了书院,年年都是她拿了魁首,也是女子中的状元了。”

    “只是她心气高,托到十八岁还没有说人家,这不就想起我表哥来了?”

    景瑚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怎么把柯世兄弄的像棵地里的小白菜似的,谁想要都能上手来摘几片叶子。若是你外祖父给他说亲也就罢了,怎么连隔了房的老夫人也要打他的主意。”

    “她要打我表哥的主意,也要能打的上才是。今日上午我倒是看了好一番的热闹,这位女状元对我表哥也是有十分的殷勤,恐怕是一见上面,便难得的心动了。”

    “不过我表哥却是谦谦君子,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只怕就这一上午,人家的一颗芳心,如今都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景瑚这才高兴了一点,“这才对嘛。大家闺秀就是该讲究‘矜持’二字,柯世兄这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呢。”

    “难道你就不是个大家闺秀?我怎么没见你矜持。”谢池莹笑了笑,“反正在你嘴里,我表哥就是什么都好。”

    “我可是宗室的小县主,天家女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而且人家明明就是什么都好,哪里只是在她嘴里。“待会儿去坐席的时候,你悄悄的告诉我哪个是宁五小姐,我想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

    谢池莹便道:“告诉你哪一个是宁五小姐倒是可以,不过你可不许惹事。你倒还好,只是客人,我整日陪着你,却还出了事,我可没有好果子吃。”

    “哎呀,知道了,肯定不给你惹事。”景瑚一边说,一边已经站起来,坐到了梳妆台前,打算让绀青给她重新梳一个复杂华丽些的发式。

    原本她并不想出头,也怕人家要来和她应酬,打扮的很是低调,此时又来了一个“情敌”,她自然就不能松懈了。

    谢池莹见她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不知不觉吃完了一盘子的甜瓜。

    景瑚刚刚收拾好,换了一件海棠红缂丝水仙纹的比甲,又换了一对点翠蝴蝶纹镶红宝石的珠花,就见素灵进了门。

    “小县主,八小姐。正厅那边已经准备开席了,四太太请您们快过去呢。”

    景瑚今日甚至还薄薄的用了些脂粉,看起来比她实际的年纪稍大了些,更是面如桃花。她和素灵笑了笑,素灵几乎都看的有些呆了。

    也没听见谢池莹回话,便忍不住赞叹道:“小县主,您今日可真好看。”

    素灵和豆绿是一路人,只是不比豆绿那样憨,景瑚就逗她,“难道我平时就不好看了么?”

    素灵忙摇了摇头,想了想,“您平日就像是生在枝头,尚没有完全开放的花朵,令人心生喜爱。可今日便如春风吹了一夜之后,一下子绽开的花朵,是不一样的美丽。”

    谢池莹顺手拿起一个没有切开的甜瓜扔给她,“真不愧是我的丫头,就是会说话,这个甜瓜就赏你了。好了,也不要废话了,还是快去正厅吧。”

    素灵接过了甜瓜,好像才想起来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宁九小姐也正在寻您呢,她已经在正厅了,说是要和您坐在一起,给您留了位置。”

    谢池莹的脸垮了一瞬,被景瑚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知道了,你引我过去就是。”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宁九

    “这位宁九小姐又是何方神圣,是宁五小姐的妹妹吗?”景瑚和谢池莹一起往正厅的方向走,轻轻摇着手里绘着合欢花的宫扇。

    谢池莹点了点头,“她们是堂姐妹,都是宁老夫人的侄孙女。不过宁九小姐和我年纪相仿,我们还算谈得来。”

    景瑚便道:“既然还算谈的来,你方才的神情为什么一变?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谢池莹笑端庄无比,一直维持着她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的形象,“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是等我们回去之后再说吧。”

    景瑚心里虽然好奇的不得了,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好作罢。

    “那你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人对于想知道的事情,从来都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你可别想逃。”

    谢池莹只是按了按她的手。

    正厅里都是女眷,此时早已经是衣香鬓影,热闹非凡。四处都是前来祝寿的大家小姐或是夫人们,今日这样的场面,和燕京城春宴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了。

    若是在燕京,景瑚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毕竟大多都是她认识的夫人小姐,也总要给她这个小县主几分薄面。

    今日景瑚环视全场,除了谢家姐妹和冯云簪,她一个都不识得。不过是吃顿饭,大不了她早些回去就是了。

    素灵要带着谢池莹去寻宁九小姐,才走了几步,却见一个小娘子自己迎了上来,“莹姐儿,许久不见了,今日我难得过来,你倒是还躲着我。”

    素灵便跟她行礼问好,“见过宁九小姐。”

    原来是说曹操,曹操到了。景瑚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这位宁九小姐的长相,并不如何出挑,和“美丽”两个字几乎是不沾边的。

    她是一张圆脸,站在江南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中间就显得略微有些丰腴了。不过她倒也不是令人讨厌的长相,勉强能称的上是有几分可爱。

    谢池莹便道:“哪里就躲着你了。只是今日家中有贵客,所以我母亲令我多陪陪她。”

    宁九小姐捉着了她的话柄,“哦,原来我远道而来,在你这里还不能算是贵客了。”

    她的目光落在景瑚身上,不自觉的怔愣了片刻,又握了谢池莹的手,“还不快为我引荐一下。”

    谢池莹听了她方才的话,神色又有了些不自在,此时有了新的话口,便为她介绍,“这一位是永宁郡王府的泾陵县主,到江南来探亲,机缘巧合和我与母亲同船了一路,因此过来做客。”

    宁九小姐方才看景瑚的眼神原本就有些不对,此时一听她的身份,忙忙的就行下礼去,“原来是小县主,实在是我失礼了。我长日在家,竟是一点也没有听到外面的消息。”

    景瑚也学谢池莹笑的端庄,“宁家姐姐不必这样客气。”只这一句,也再没有别的了。

    宁九小姐自然也能察觉到景瑚的冷淡和疏离,她出身不错,也不必在景瑚面前卑躬屈膝,便仍旧同谢池莹说话,“难怪你说是有贵客,燕京来的贵客,自然比我这金陵人更是尊贵了。”

    也许是景瑚对宁家人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她这一句话明明是开玩笑,景瑚却仍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只是谢池莹说宁九小姐跟她关系还不错,又特意嘱咐她叫她不要惹事,她才勉强忍住了,只是微笑着站在一边。

    谢池莹便道:“你这样说,便是不肯放过我刚才说话间的错漏了,哪有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好了,也不要站着说话了,快去坐席吧。”

    景瑚也觉得奇怪。谢池莹私底下如何暂且不论,明面上是从来叫人抓不着错处的。总是一副端庄谦和的样子,连景瑚都被她骗了过去,觉得自己恐怕和她这样的大家女子是合不来的。

    今日面前不过是一个宁九小姐,她做什么就这样慌张,简直是失了常态。况且她又说宁九小姐和她是谈的来的,人家也摆明了对她很热情。

    难道她和宁九小姐并非真正交好,只是因为她不想得罪宁老夫人?

    她们一路穿过人群,往早定下的膳桌旁走。今日谢池莹到底是主家,见着谁都要打招呼问好,寒暄几句。并不远的路,倒是走了有许久,景瑚也只好耐心的等着。

    她是第一次在江南世家的太太小姐们面前露面,今日打扮的又艳丽,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有人和谢家的女眷走的近些,知道她的身份,也有许多人并不知道她是谁,在一边窃窃私语。

    她倒也不太在乎,毕竟是宗室女,有县主的封诰。这些太太就是出身再好,对她来说也不过都是臣下。

    景瑚才说了要谢池莹偷偷的告诉她宁家五小姐是哪一个,原来就和宁九小姐坐在一起。

    宁家五小姐生的就和宁家九小姐完全不肖似,颇有江南美女那种弱柳扶风的姿态。五官也生的很精致小巧。

    最难得的是身上的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确一下子就把她和身边略显聒噪的其他小娘子给分了开来。不过在景瑚心里,她和柯明叙自然还是不能相配的。

    和同一桌的小娘子都见过礼,大家才坐好了。

    宁九小姐坐在姐姐身边,另一边是谢池莹,景瑚自然是挨着谢池莹坐。她的注意力都在宁五小姐身上,却也听见了宁九小姐和谢池莹的对话。

    “……我哥哥最近偶然得了一些砑花纸,他是不擅长舞文弄墨的,得了这些也是可惜。知道我要跟着大伯母和五姐姐来你们家做客,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便想着叫我带过来送给你。”

    “我也打开瞧过了,还是挺有趣味的,上面绘的纹样有《赤壁赋》、《葛巾漉酒》还有《卢仝烹茶》,也有一些牡丹花纹样的。待会儿你好好看看。”

    谢池莹便笑了笑,“砑花纸也难得,多谢宁六哥想着了。正好前几日我回家见了我九哥哥,他送了我几张澄心堂纸,我们两家虽然是世交,也不好白占了你们家的便宜,便以此回赠吧。”

    砑花纸虽难得,到死不如澄心堂纸珍贵,这样回礼,便是十分客气的意思了。更何况听宁九小姐的意思,她的六哥是不擅长读书写字的。

第二百四十章 争扇

    宁九小姐便道:“既然是世交,你收下便是收下了,做什么还想着这样刻意的回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哥,那澄心堂纸就是给了他不过也是浪费罢了。”

    她笑的有几分暧昧,“若是真想还礼,来日得了适合我哥哥的好东西,再回便是了。”

    谢池莹便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笑了笑。转头却仍吩咐素灵别忘了取那澄心纸。

    宁九小姐倒是会为自己解围,“瞧你,总是这样见外。既然是如此,我帮你跑腿就是了。”正好开宴,也就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景瑚若有所感,只等着等一会儿回了拂昏院,再好好审一审谢池莹这不老实的丫头。

    待用过午膳,谢家的太太奶奶们都忙忙的招待着客人,倒也不用谢池莹姐妹帮什么忙。

    也不好立刻就离开这里,景瑚索性就又和谢池莹在正厅里坐了一会儿。宁九小姐的确是一副待谢池莹十分亲厚的样子,谢池莹也总是笑着答她的话。

    但这关系也绝说不上好,反而像是上午时谢池莹说的她要躲客气的样子。

    宁五小姐看起来则是清高的很,在正厅里呆了总有一个时辰,除了和自己的堂妹说过几句话,并一开始和景瑚她们问过好之外,几乎都没有和人说过话。

    偶尔有江南其他官宦人家的小姐过来同她打招呼,她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仿佛和人多说了几句话,都会拉低她宁五小姐的身价。

    过分清高,只会叫人觉得这个人目下无尘,叫人喜欢不起来。景瑚心里不免有些不屑,又想起上午时她对柯明叙的殷勤。

    就是柯明叙这样真正饱读诗书的人都没有她这样傲气,又见人下菜碟,实在是叫人讨厌。

    宁老夫人就是要给柯明叙安排亲事,好歹也该找个靠谱些的,安排这样的人,简直是对柯明叙的侮辱。

    宁九小姐则还是在缠着谢池莹说话,谢池莹至少是比对待自己的十妹妹谢池容有耐心些,只是景瑚也能看的出来,端庄温雅的面具之下,她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景瑚也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只好帮着她把宁九小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景瑚最擅长的事情是做女红,自然也很懂得衣饰的好坏。

    她就自然而然的和宁九小姐谈论起了彼此身上的衣料,绣工。顺手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宫扇放在了一旁。

    宁五小姐听她们说这些凡尘俗事已经很有些不耐烦了,见了景瑚的宫扇,也不打一声招呼,便捡了起来,欣赏上面的字画。

    “最爱朵朵团团,叶间枝上,曳曳因风动。”

    听见宁五小姐吟诵她宫扇上的那句词,景瑚一下子回过身,发觉自己的扇子在宁五小姐手中,心中有些不快,一下子从她手里夺了回来。

    似笑非笑地道:“这把扇子是我的,宁五小姐就是要看,也该和我说一声才是。”

    宁五小姐大约也是被人捧着习惯了,见景瑚如此行事,面子有些挂不住,冷冷道:“我只是瞧见这把宫扇上的字画都好,所以想欣赏一番罢了。”

    景瑚原本就看她有几分不顺眼,此时错又不在她,自然更是不可能在言语上落了下风,“宁五小姐说笑了,这里可是谢家,珍藏的名人字画数不胜数。”

    “你若是想要欣赏字画,得了谢家长辈的允准,自去各处欣赏便是,做什么还要欣赏我这一把小小的扇子,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宁五小姐显然是没有想到就这样的一个举动,今日一直看起来文文静静,连话也不怎么说的景瑚忽而会这样咄咄逼人。

    周围渐渐的有更多的人注视着这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事情的发展,她不由得更下不来台,一张小脸渐渐的涨成了粉面。

    宁九小姐显然要比自己的堂姐更会交际一些,便来为她姐姐解围,“我这个姐姐擅书也擅画,见到好画,好的书法,就有些忘乎所以了。还请小县主不要见怪。”

    又夸着景瑚手里的宫扇,“我瞧着这像是女儿家闺阁之物,难道便是小县主自己绘上去的?倒不知道小县主原来这样厉害。”

    这一番话说完,未免有些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景瑚身上,把景瑚架到火上烤的意思。

    景瑚毕竟是在燕京横行惯了的人,也不是只知道窝里横,“宁九小姐说笑了,我自然是比不得宁家五小姐这样好的才情。”

    “这扇面的画与题的诗都不是我所做,是我的一位朋友赠与我的。在我心中,他才是这世间最有才华的人,不要说是江南,便是满燕梁都没有人能同他比肩。”

    宁五小姐号称是江南才女,景瑚便偏要说满燕梁。反正她们不会想到作这画,题这句词的人并不是女子,景瑚也不是傻子,会在这样的场合提起柯明叙。

    宁九小姐见讨不着什么便宜,不由得看了自己的堂姐一眼。见她脸色愈差,周围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多的落在她们身上,干脆转移了话题。

    正好遥遥的就听见水榭那边咿咿呀呀的热闹,应当是开始唱戏了,便笑着对谢池莹道:“今日谢家老太爷过寿,请的大约是南庆班吧?”

    “我已经许久没有听他们家的戏了,不如一起去那边坐坐?想必我姑祖母也在那里。”

    景瑚早已经不想和她们姐妹在一起了,瞧着谢池莹也是难熬,干脆便道:“莹姐姐,今儿天气太热,我好像是穿多了衣服,有些不舒服,不如你先失陪一会儿,陪我去换件衣服?”

    谢池莹也很是上道,忙忙的便站起来,“前几日听说小县主中了一回暑,就把我母亲急的不得了。”

    “之前在船上,小县主这样的照顾我们母女,没有到了谢家做客,还总是招待不周,让你身体不适的道理。”

    满脸歉意地对宁家姐妹道:“五姐姐,惠姐儿,要先失陪一会儿了。我母亲嘱咐我要照顾好小县主,我先送她回去,再来陪你们听戏。”

    谢池莹都这样说了,宁九小姐就是想不放她走,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笑了笑,大度的看着谢池莹和景瑚走远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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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661/ 第一时间欣赏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 作者:知我情衷所写的《状元郎他国色天香》为转载作品,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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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郎他国色天香介绍:
柯明叙二十二岁成了状元,打马游街,赴琼林宴,春风吹到了燕京少女的梦中去。
他是九千燕京少女的梦中人,可不是她景瑚的。
无法无天的小县主要反过来,她要做他的梦中人。
*
小县主一双凤目微挑,艳光慑人,“柯世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柯明叙不敢看她,只是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正色道:“知书达理。”
小县主按住了他翻书的手,迫他看着她:“能不能加一个‘倾国倾城’,这样,我至少就占了一半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她还插着及笄礼上的簪子,那是他亲手为她插上的。
“景瑚的瑚,是哪一个瑚?”
她把她的下巴,搁在他仍然按在书页上的手背上。“是珊瑚花的瑚。”
他的手轻轻抬起,她的唇离他不过寸余,“不,是狐狸的狐。”
原来不是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是状元郎他铁树开花。
*
扮猪吃虎小狐狸小县主X正人君子大白兔状元郎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