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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我情衷     状元郎他国色天香txt下载     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巧合

    徐沐柔在慢慢的往湖中走,渐渐的将自己的身体都浸湿了,而后像是回头和那丫鬟说了什么,那丫鬟立刻就大声的呼喊起来。

    徐沐柔开始在水里扑腾,没过了多久,就有会凫水的仆妇跳下水去将她救了起来。

    端的是一场好戏。只是真正的好戏还没有开锣,倒是要听听她接下来怎么唱。

    从她站在湖边,还伸手到湖中,像是试了试水温的时候,景瑚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所以才唤了赵家八娘子过来看热闹——也有可能不是看热闹,而是要站出来作证。

    今日将徐沐柔得罪狠了的,无非就是自己和李宜罢了,她若是要做局陷害,自然也是要请她们两个入瓮。

    她不过才付出了这么一点点的成本,只怕水都没有呛进去几口,就想把自己和李宜拖下水,哪有这么容易。

    赵家八娘子性子很温和,见了这样的情景,一时间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景瑚却还有心思笑,转身向着众人道:“倒是不知道徐家六小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自己走近的湖中,而后有呼唤人过来救她,难道是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想多得些长辈的怜爱么?”

    其他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跟着赵家八娘子一同过来的那位小娘子笑了笑,“总归与我们都没什么关系,是她们家的家事罢了。只当作不知道就是了。”

    景瑚此刻才有心情仔细的相了相那个小娘子。她似乎没有见过她。

    她见景瑚打量,便笑着行了了礼,“小县主不识得我。我出身淮安谢家,是来燕京看望我姑姑的。”

    淮安谢家?谢家女儿嫁入燕京世家的有不少,总不会就这样巧吧?

    而后她又继续道:“我姑姑嫁入了柯太师府,我的表姐正是小县主的大嫂。”

    还真有这样巧。那她岂不就是柯明叙的表妹了?

    景瑚也笑着还了礼,“前年我在江南住了小半年,倒是没有机会去过淮安。”

    “到如今也还时常想着江南的美味佳肴,别的倒还好,也不怕谢小姐笑话,只是时常想着一中叫‘荠菜’的野菜,不知道谢小姐喜不喜欢。”

    柯明叙带她去松石书院附近吃饭,就曾提过他的一个表妹很喜欢用这种野菜。

    那小娘子就温婉的笑了笑,“我平日在家,春日里也是三顿离不得它,倒是和小县主有了一样的喜好。”

    景瑚不免就对她更好奇了。“七弯八拐的,倒也算是亲戚了,还不知道谢小姐的姓名与年纪。”

    “我的闺名是池莹,今年已经有十四岁了,应当比小县主大一些。”

    十四岁,是已经办过春宴了。就不知道有没有定亲了。大约是没有的,不然也不能走这么远的路来探望亲戚了。

    景瑚笑起来,“原来是池莹姐姐。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江南去,如今住在哪里,有机会可要到我府上来玩。”

    她就一一都答她,“我姑姑的病久久都不能好,家中父亲担心,所以让我和我母亲上京来看望。如今就住在柯太师府中,也好方便照顾姑姑。”

    “六月底家中祖父要过七十大寿,最迟最迟,六月初总也要回家去了。”

    六月初,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谢池莹的祖父,也是柯明叙的外祖父,不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下江南。

    大约不会吧,他毕竟要照顾母亲,还在翰林院中任职。

    “原来是这样。”她如今居然就住在柯太师府里,倒是也没听见柯明叙提起。转念一想,他似乎也没必要和自己提起这种事。

    景瑚不免意兴阑珊起来,“请姐姐有空时来我府中做客,正好也探望我大嫂和小侄儿。我和李宜还有事,便不打扰你们说话了,先下楼了。”

    赵家八娘子和谢池莹自然不会留她们,互相道了别,景瑚就和李宜下楼去了。

    找了个稍微安静些方便说话的角落,景瑚四处看了看,倒是没有见到许雁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出来赴宴,说了要好好照顾她,自己又什么都没做。

    方才在楼上不好说,可此时只有她们两个,都能看得出来徐沐柔如此作为是为了谁。好在景瑚方才多做了准备,拉了两个人证,将来要对证,总也说得过去些。

    她得先和李宜串了口供,“徐沐柔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到了长辈跟前,也什么都说得出口,她定然是要说我仗势欺人,无故罚她跪。”

    “还要说你对她动手,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坏了我们的名声。”

    “我手里有她的把柄,远比她偷听到的我和你说的那些话要严重,且会牵扯到柯世兄的名声,所以我不想这样做。可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她把脏水泼过来,也要想个法子才是。”

    李宜想了想,将她的袖子掀开了些,她的手臂并不像大多的燕京仕女那样洁白如玉,反而泛着淡淡的蜜色,上面贴了一剂膏药。

    “前几日和我哥哥比划,不小心伤着了手,这件事我祖母是知道的,今日倒是巧合了。我这只手既然受伤了,贴着膏药,如何能对她动手?”

    “再加上有赵八娘和谢小姐这两个人证,既然落水是诬陷,那说我们罚跪,对她动手,自然也是了。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先说了谎。”

    景瑚看了她的手一眼,“你的手真的受伤了,那你方才怎么让她跪下的?”

    李宜嗤笑了一声,“就她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需要我用几分力?”

    又道:“我祖母向来护短,从不说我和我哥哥的不是,真出了事,她也一定是护着我。可你今日却是跟着郡王妃过来的,她是徐沐柔的姑姑,她可会向着你?”

    她会向着她才怪。

    前几日母妃才刚刚为了哥哥的事情把她狠狠的得罪了,如今她办起事情来,只怕连永宁郡王府的脸面都不会顾了,巴不得自己能被她抓了什么把柄。只能见招拆招了。

    正好便有两个丫鬟过来寻她们,“泾陵县主,李小姐,我们太夫人请您二位往松鹤堂去一趟。”

    景瑚和李宜对视了一眼。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问罪

    松鹤堂是历代国公府太夫人的居所,景瑚只有刚刚认识清柔的时候,正式拜见定国公府的长辈时曾来过几次。

    今日园中客人太多,四处都有人走动,反而是近了午膳时分的松鹤堂里人更少些。景瑚和李宜进了松鹤堂,果然就见了李宜的祖母石太夫人和郡王妃脸色铁青的坐在一旁。

    定国公府的周太夫人高坐上首,正在喝一盏茶。

    周太夫人是长辈,景瑚和李宜都行下了礼去,很快清柔也自一旁的厢房中走出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清柔是国公嫡女,和自己的祖母周太夫人却好似未有多亲密,每次私下说起她来,也只有尊重的。

    行过了礼,周太夫人便先开了口,“今日小县主和宜姐儿在熙和园中做客,不知道可有下人招待不周之处?”

    不过是客气话,景瑚也客客气气的回话,“我和宜姐儿一直在筠间楼中休息,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多谢太夫人关怀了。”

    李宜只是点了点头。

    反倒是郡王妃率先发难,“泾陵,出门做客便要有做客人的样子,定国公府也是你可以随意逞威风的地方吗?”

    她是巴不得景瑚倒霉,从前是在永宁郡王府里,没有什么人会帮着她,如今却不同,定国公府是她的娘家,她可以仗势欺人了。

    石太夫人却道:“郡王妃这么着急问罪是为什么?如今不过是徐家的沐姐儿与她的丫鬟的一面之词,难道仅凭她们一方的说辞,就要定了你自己女儿的罪了么?”

    李宜说的不错,石太夫人最是护短。且因早年困苦,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性子。

    不要说今日她们根本就没有做大不了的事情,就连让徐沐柔跪,也不过片刻就唤了丫鬟让她起来了,周围也并没有别人看见。

    就算她们真的做了什么,她也会想办法保下李宜的。

    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坐在一旁看戏的王太夫人便道:“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所以做事才这样急躁。”这便是说郡王妃了。

    “总要先好好问问县主和李家的宜姐儿,才好决定该如何处置不是?”

    周太夫人放下了茶盏,温言道:“两个姐儿怕是还不知道,方才我们家的六娘投了水。”

    “被人救上来,问清了原因,却说是小县主仗着自己的封号委屈了她,她受辱之后一时想不开才做了这样的事,可有此事?”

    照理说自己的孙女被人欺负,恨的投了水自寻短见,她应该是有些恼怒的,可此时周太夫人说起这些,看起来却很是冷淡,似乎还隐隐有几分不耐烦。

    景瑚还来不及回答,王太夫人先笑了笑,“不过是小女孩家玩闹罢了,她还虚长永宁郡王家的县主几岁,气性居然这样大,倒也不像是定国公府里教出来的女儿了。”

    定国公府里的女儿多了,什么样的都有。景瑚在心里腹诽。

    永宁郡王妃便冷笑道:“王太夫人说的倒是轻巧,什么‘玩闹’?玩闹用得着逼着人跪?沐姐儿虽然是庶出,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岂能被人这样折辱?”

    “泾陵是我的女儿不错,沐姐儿也是我的侄女,今日我要教女,就不劳王太夫人费心了。”

    她的话说完,周太夫人便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隐含警告。

    真是一场闹剧,她徐沐柔纵然是她的侄女,难道还能亲的过女儿?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想公报私仇。

    她越是迫切,便说明她在府中被许侧妃压的越狠,到头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丢了谁的脸。

    也不待众人再问,景瑚先道:“不知道徐六小姐原话是怎样说的,这其中会否有夸大,所以母妃才着急要定我的罪。”

    周太夫人便对着清柔点了点头。

    清柔得到许可,深吸了口气,有些担忧的看了景瑚一眼,“方才六姐姐说,今日她是在筠间楼的竹林中偶遇小县主和宜姐儿的。”

    “当时她们正在说话,她不好打扰,更不好偷听,所以就想走开。谁知道发出了声响,被小县主和宜姐儿发现了,她们便污蔑她刻意偷听,罚她跪在竹林中,不跪满一个时辰不准起来。”

    “宜姐儿……宜姐儿更是对她拳打脚踢的,害的她受了伤,所以她才会想不开的。”

    还真是青天白日,红口白牙的污蔑。

    景瑚也不着急为自己辩解,追问清柔,“那徐六小姐投水又是怎么回事?”

    清柔便道:“六姐姐跪完之后,实在是觉得屈辱,正好走到静湖湖边,一时间脑子糊涂了,便跳了湖。幸而周围有仆妇路过,才将她救了起来。”

    “哦。”景瑚刻意拖长了尾音,“原来是这样。”

    满口谎言。

    郡王妃便道:“沐姐儿身上的伤痕做不得假,事以至此,泾陵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郡王爷宠你实在是宠的过了头,在亲戚家中做客,居然都能对你表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不跪下。”

    她倒是不知道徐沐柔还能算是她的表姐。平时从不把她当女儿,此时倒是来摆母亲的威风了。

    景瑚当然没有跪,她只是淡漠的看了郡王妃一眼,“母妃,假的东西,也是做不了真的。”

    和她说道理没用,她只要和周太夫人把话说清楚就是了。

    “太夫人,我身为晚辈,原本不该这样说,可贵府的六小姐实在是满口谎言。若我不为自己辩一辩,只怕我也要冤的去投了湖了。”

    周太夫人点了点头,“是要听听你和宜姐儿怎样说的。沐娘虽然是我的孙女,可我也不会一味的偏袒她,你且说你的就是了。”

    景瑚看了李宜一眼,开始娓娓道来,“第一,今日我是和我的舅母表姐一同过来的,因我来的晚,宜姐儿还和我闹了一阵,清姐儿和筠间楼中的各位贵客都可以为我作证。”

    “到此刻,我进熙和园的时间恐怕还不满一个时辰。”

    清柔便点了点头,“祖母,今日小县主大约是巳正才进的园子。”

    而此时才近了午时。徐沐柔说她是跪完了才起身去投的湖,这个破绽也太大了些,姑且就算她是投了水,脑子里也进了水,糊涂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事实

    大家都没有证据,不过是看谁编的谎话更真罢了。

    “其次,我和宜姐儿的确曾在筠间楼的竹林里说话,也的确遇见了徐六小姐。大家差了几岁,谈话间话不投机,我们便先回去了。”

    “谁知道徐六小姐居然自导自演出了一场好戏。她说宜姐儿曾对她动手——”

    李宜就走到她祖母石太夫人跟前,挽起了自己的袖子,“祖母,您是知道的,前几日我在家和哥哥比试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后来还是嫂子亲自给我赔的不是,上的药。”

    她望向郡王妃,“若是有人不信,不如去园中问问我嫂子,我总不至于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提前串号口供吧?”

    “我的手都伤了,还如何对徐六小姐,这个痴长了我三四岁的女子动手?”

    这一条自然也做不得准。石太夫人立刻得理不饶人起来,“我们忠武侯府是武将人家,女子亦多多少少学了几分武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平日或许还可以论论,今日我这孙女手都受伤了,还要被人这样污蔑,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只是她的怒火却是落在了周太夫人身上。

    周太夫人便道:“平日里我也常常见着宜姐儿,也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居然颇有几分云淡风轻,一点也不想为徐沐柔辩解。

    景瑚继续道:“既然宜姐儿没有动手,那徐六小姐身上所谓的伤痕,又是从何处来的?该不会膝盖上还有淤青吧?她既然说我罚了她跪,可有些其他的证据?”

    无人回答。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至于这投水么——”

    不着急把话说完,景瑚先轻轻笑了一阵,“方才我和宜姐儿在筠间楼的二楼,和赵家的八娘子一同看了一出戏,当时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何意,没想到倒霉的居然是我们自己。”

    李宜接着道:“所谓的投水,不过也是徐六小姐自导自演的罢了。见四野无人,便自己走进了湖中,浸湿了衣裳,便让一旁的丫鬟大声呼救,而后被人救了上来。”

    “太夫人若是不相信,只管请了赵家的八娘子,还有一位淮安谢家的小娘子过来问一问便清楚了。”

    连投水都是假的,伤痕自然也是了。怪只怪她不该撒这样的谎,哪怕她直接给周太夫人看她膝盖上的淤青,也比如今这样撒了一个谎,便句句话都值得怀疑更好。

    她们的话说完,郡王妃先冷笑道:“就是不能和在红药居的人串供,你们和赵家八娘子,还有什么谢家的小娘子一直在一起,总是可以串供的了。”

    景瑚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可若是我们没有看见徐六小姐这样做,我们又为何要提前串供呢?”

    “好了。效娘你既然如此关心沐娘,便去她床前陪陪她吧,究竟是非如何,问一问赵家和谢家的小娘子自然就有定论了。”

    周太夫人把话说完,仍然一直把目光落在郡王妃身上。

    郡王妃虽然也是庶出,可从小就养在太夫人膝下,与亲生母女也没什么两样,所以她应当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

    同样是周太夫人养的女孩儿,这么郡王妃和淮邑乡君的差距就这样大。她若是能学到淮邑乡君半分的聪明,也就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得过柯明叙的爱慕,后来嫁的相公也不错,她还真有几分羡慕淮邑乡君了。

    郡王妃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向着内室走去。

    周太夫人又吩咐她身边的嬷嬷,“阿陆,你去把赵家的八娘子,还有那位谢家的小娘子请过来吧,把话说清楚,不要委屈了小县主和宜姐儿。”

    若是旁人这样说,恐怕景瑚还要觉得是嘲讽,可太夫人这样说,却并不让她觉得讨厌。恐怕是徐沐柔的人缘就是在她自己家也算不上好。

    好不容易为她寻摸了一门好亲事,还被她给拒绝了。弄得如今定国公府和忠武侯府的关系不尴不尬的,瞧方才石太夫人的样子,分明是针对定国公府。

    换了谁也不会高兴,观周太夫人今日的处事,实在是算得上大度了。

    又等了一会儿,赵家八娘子和谢池莹便联袂进了松鹤堂。见景瑚和李宜已然在此,赵家八娘子面上就现了些疑惑。

    英国公府和恒国公府的关系好,王太夫人对赵八娘就很热络,也不待周太夫人发话,她先笑着道:“请你们过来只是问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方才你们可有到筠间楼的二楼去玩儿?”

    赵八娘就如实道:“因为觉得楼下有些吵,所以便到二楼去和莹姐儿说了会儿话。后来又遇见了小县主和宜姐儿,我们一起在窗口看了会儿风景。”

    王太夫人追问道:“那你们可有看见什么有趣的景儿?”

    赵八娘道:“熙和园中处处是风景,无论哪一处都是美不胜收。”

    大家小姐,见了人家家中的阴私,的确是该打定主意不开口的。哪里会像徐沐柔,心术不正,还想着要拿她听见的事情威胁她。

    王太夫人便把话问的更白了些,“可有看见徐家的六小姐?”

    赵八娘就回头看了谢池莹一眼,也大略猜出来这几位老夫人是想问些什么了。

    周太夫人坐在上首,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道:“八小姐和谢小姐不必担心,只管实话实说就是了。”

    主人家开口,赵八娘也就将她方才看见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实在是不知道六小姐想做什么,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景瑚自然也理解她,事到如今,算是做实了徐沐柔污蔑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闹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简直是把定国公府的面子往地上踩,还要牵连家中哪怕是已经出嫁的姐妹,不知道周太夫人预备如何处置。

    赵八娘和谢池莹说完了话,自然就没有事了,便先离开了松鹤堂,往摆了午膳的满庭芳去了。她们也都知道厉害,不会随意往外去说。

    不过景瑚此刻还真想见徐沐柔一面,她和她如今又有话可说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疑问

    在周太夫人面前,景瑚是不敢太蛮横的。见赵八娘和谢池莹已经出了屋子,景瑚便恭敬道:“今日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何徐六小姐要这样污蔑我与李宜。”

    她看了清柔一眼,“若是徐六小姐已然清醒了,不知道太夫人能不能让我去和她说几句话,就让清姐儿陪着我去好了。”

    徐沐柔是什么样的人,今日这一场闹剧,已经很是分明。单独去见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再者,她毕竟是周太夫人的孙女,有清柔在场,她也能放心些。

    石太夫人便搂了李宜,道:“宜姐儿,你就不要去了。明明没做什么,已然惹了一身的臊,还是少和这样的人往来为妙。”

    明着是说徐沐柔,谁都能听得出来是在指桑骂槐。得了一个把柄,便使劲的踩定国公府,就算把人家踩下去了,又能的得了什么好。

    石太夫人也就只有护短这一项算是个优点了,幸而如今忠武侯府内院与人情往来是李宜的母亲在做主,不然若是落在这位太夫人手里,忠武侯府便永远也别想再翻身了。

    李宜看样子是想从她祖母怀里挣出来,景瑚便投给她一个叫她安心的眼神。这件事说到底是她和徐沐柔的博弈,她以为自己捉了景瑚的把柄,实际上景瑚手里有她更严重的把柄。

    所以她大约才想再闹出件大事来,逼迫景瑚从此不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只可惜偷鸡不成,自己折了进去。

    徐沐柔已经出了招,景瑚怎么可能不接招,她不会像她一样草包。

    周太夫人对石太夫人的暗讽置若罔闻,只是吩咐她身边的嬷嬷,“阿陆,你去将郡王妃请过来,让她过来侍奉我往满庭芳去。”

    又对清柔道:“清姐儿,你陪着小县主去探望你六姐姐吧。”

    她对石太夫人的嘲讽不予理会尚好理解,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从年轻的媳妇开始,在各种宴会上遇见,对她应当很了解。

    可是这样爽快的就让了路,像是毫不在意徐沐柔,专程腾了地方给景瑚似的,就实在让景瑚有些疑惑。

    这也太讲道理了些吧?

    清柔便应了是,拉了拉景瑚的衣袖,提醒她往外走。

    景瑚便也行了礼,转身出了院子。迎面却正遇上刚回来的郡王妃,清柔便要行下礼去,她却是满脸怒容,连一个眼神也没落在景瑚和清柔身上,倒闹的清柔尴尬了一阵。

    清柔多心,景瑚继续和清柔往偏院走,便安慰她,“你也别难过,你姑姑这也不是针对你,不过是看着今日又拿不了我的错处,所以不高兴罢了。”

    清柔却笑了笑,“她是我的姑姑,难道我还能一点都不知道她的性子?从前她和我母亲也合不来。我母亲说她是勋贵出身,又嫁了勋贵,一心想学清流人家女子的做派,却画虎不成。”

    “当时我不敢说什么,如今想来,可不就是这样。她这性子也是越来越急躁了,如今你在府中可好?”

    景瑚便摆了摆手,“你还不知道我吗?见了她我都是绕道走,不想和她起什么冲突。若是起了冲突,有我母妃和父王在,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对了,我总觉得你祖母对你六姐姐的态度有些奇怪,她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你六姐姐会受什么惩处,会不会被我欺负似的。今日这样的场合,照理说也不该让王太夫人在这里旁听才是。”

    清柔一一答她的话,“还是因为和忠武侯府的那门亲事更多些。当时六姐姐拒婚,却什么理由也没有给,只是一味的在我祖母面前哭,又有她那个姨娘到松鹤堂里来闹。”

    “我祖母平生最烦糊涂人,她们闹过一出,想必她心里已经是腻烦的紧了。”

    她压低了声音,“说来不怕你笑话,当时我祖母会出面做这个媒,就是因为我六姐姐的姨娘闹的实在太不成样子了,拿剪刀连我四叔父都伤了。”

    “劳心劳力的说了两门好亲,四房的两姐妹还不承情。七姐姐还好,她说是为了我从前的四叔母守孝,这也还说得过去,她从前毕竟是养在四叔母膝下的,祖母就着实是恼了六姐姐了。”

    “今日之所以王太夫人也在,一是她老人家本就爱看我们家的热闹。这二么,我也只是听我五嫂说话间无意带出来的,恐怕那位姨娘眼睛又瞄上了英国公府段家的某位少爷了。”

    她添了句解释,“她有一个嫂子是英国公府的小姐,所以她也还清楚段家的事。”

    “我揣摩我祖母的意思,她是绝不想让六姐姐嫁到高门大户里去了的,今日无论是谁对谁错,六姐姐都落不着好。让王太夫人看看,也好绝了四房母女的念想。”

    正如王太夫人所说,今日纵是景瑚不对,徐沐柔的气性也太大了些。谁家会想要一个为一点点事就寻死觅活的媳妇。

    徐沐柔今日这一出,还真是把她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王太夫人可不是什么能守得住话的性子,别的不说,总归像你们家和英国公府这样的府邸,你六姐姐是真的别想再入了。”

    清柔沉默了片刻,“我能理解我祖母的心思,像我六姐姐这样的性子,的确是不适合嫁到大家大族里去,倒不是怕她闯祸,还是怕她要受了别人欺负。”

    “只盼着她能早日想通,别再奢望一些不该想的罢了。”她话音又一转,“不过,只要有她这个姨娘在,她大约也是想不通的了。”

    这样听来,徐沐柔的姨娘的确是个很不着调的了。丈八的烛台照不见自己,倒是会论别人的短长。

    她母妃再怎么样,也不会教她用这样拙劣的手段算计别人。

    眼见着走到了房中,徐沐柔正睡在西边的床上,景瑚便对清柔道:“清姐儿,我有些话和你六姐姐说,你就在这边喝茶吧。”

    清柔自然也明白她过来的目的,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点了点头,将房中的丫鬟都唤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来等着景瑚。

第一百四十章 愚蠢

    景瑚闲庭信步的走到徐沐柔床前,她还在装病装柔弱。景瑚反而越发觉得好笑起来,干脆在她床边坐下。

    “若是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要扒你的眼皮了。”

    她一听见这声音,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睁开了眼睛,“怎么是你?”

    景瑚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她袖口上的东珠,这和她赠给许雁伽的发钗上的是一样的。说起来,也过去这么久了,许雁伽人生地不熟,她去了哪里?

    “自然是我了,不然还能有谁,莫不成你还想让李宜过来收拾你?我的力气虽不比她大,伺候伺候你还是很容易的。”

    “你敢,你又要干什么?”

    敢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在她面前却又这般心虚,还真是纸糊的老虎。叫人看不起。

    “什么我又要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干什么。这大好的春光,徐六小姐不往花园子里走,往静湖中走什么劲儿?静湖上夏日荷花开的好,如今可是连荷叶都没有呢。”

    徐沐柔望向她的目光更是冷厉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景瑚笑了笑,“你听不懂不要紧,只要你祖母和王太夫人听懂了就好了。”

    她故意的把‘王太夫人’这四个字年的重了些,以期能刺激一下徐沐柔,谁知道她却并没有因此而被影响,神色并未有多少松动。

    或许是因为看上了段家的儿郎的,也只是她姨娘而已。她的心还是系在柯明叙身上,令景瑚觉得有些恶心。

    “我祖母怎么可能相信你而不相信我,是你在说谎,不是我。”她挣扎着坐起来,趿了鞋想要向外走,“我这就去告发你。”

    才走了两步,见景瑚坐着没有动,她回头的神情里,又带了些疑惑。

    景瑚也站起来,“徐沐柔,你蠢不蠢啊?若是我被定了有罪,这里可是定国公府,我还能行走自如,单独过来和你说话吗?”

    “周太夫人是个讲道理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女。我看你还是不要出去给她丢人了。”

    徐沐柔站在原地,窗户洞开,忽而吹来一阵春风,于景瑚是温柔拂面,于徐沐柔这样刚从湖水中被捞起来的人而言,就有些寒凉了。

    她又瑟缩了一下,双手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不可能,我不相信,她们凭什么都相信你说的话!”

    景瑚来这里,不是为了和她讨论这个的。

    “她们究竟为何相信我,而不肯相信你,你应该好好的反思你自己。想想你今日做了些什么,过去又做了些什么。”

    “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搞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有义务来回答你。我今日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你不配喜欢柯世兄,不要再纠缠了。”

    从前她觉得徐沐柔会喜欢柯明叙不过是很寻常的事情,有那么多燕京少女都把他放在心上,因为他足够优秀。

    可是经历过灞水边与今日的事情以后,她觉得徐沐柔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觉得不耻,被这样的人肖想,根本就是对柯明叙的亵渎。

    或许是景瑚轻蔑的态度刺激到了徐沐柔,她的神情渐渐变得激动起来,“你说我不配我便不配,你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过也就是个庶女,父亲宠妾灭妻才得来的县主封号,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你就不怕你这样跋扈,有一日嫁了人,也落到郡王妃这样的下场?”

    她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神情中又带了几分得意,与方才分明被戳到了痛处的神情交织在一起,很有几分诡异。

    “县主怕是还不知道吧,柯世兄还曾和徐沛柔定下过婚约。你和清姐儿这样要好,她可知道你的心思,可曾告诉过你这件事?”

    “徐沛柔可以做到,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柯世兄对她的好,怎么轮到我,就各个都对我说我不配了?”

    她的用心这样明显,景瑚不会看不出来,“怎么?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说过你不配?是淮邑乡君吗?在你想要卖人情给她,求她帮你的忙的时候?”

    “你不必撺掇我去和淮邑乡君为难了,这件事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倒是还真没有觉得淮邑乡君不配。”

    “我对她是不太了解,可别的不说,她有乡君的封号,还是外姓之女,这便已经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可你有什么?凭你会画画吗?”

    她的确一直对淮邑乡君怀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可是这恰恰证明了她潜意识里觉得她是能与柯明叙匹配的人。

    徐沐柔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更是激动起来,“难道就只有一个封号是有价值的吗?徐沛柔她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对柯世兄上过心,如何能与我对柯世兄的真心相提并论!”

    她一激动起来,声音就有些大,清柔那边也被惊动了,有小丫头探头朝着这边看。

    景瑚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的这样大声,是想让满府的人都明白你的心思吗?”

    “你的真心于你而言或许珍贵,可于柯世兄而言,根本就一文不名。上巳那一日,他亲口对我说,你对他的心思不过令他徒增负担而已。”

    看不清自己,实在是会令她可悲又可怜而已。

    方才她冲着景瑚大声说话,到底还是花费了些力气。春光多情,春水却仍然是冰冷的,纵然她只是在湖水中略微浸泡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消磨掉了她很多的气力。

    真是一笔丝毫不划算的买卖,徐沐柔实在不聪明。

    她记得她和清柔一起在薮春轩中偷听到徐沐柔和她的丫鬟谈天的那一次,清柔曾对她说,淮邑乡君小时候曾把徐沐柔推到过静湖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像她那样聪明的人,想必也是忍不得徐沐柔的愚蠢吧。毕竟到最后受了更重的惩罚的也是徐沐柔。

    今日却是徐沐柔自己走进了湖中,后来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受着。

    她今日和徐沐柔说这番话,甚至可以说是在帮她,早日放弃幻想,也就能早日接受现实。站在景瑚的角度看,也是真的不想柯明叙被这样的人肖想。

    可徐沐柔大约是不会这样想的,她只会觉得景瑚是要羞辱她,所以才说了这番话。随便她吧,反正最后受了惩罚的,也不会是景瑚。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通透

    景瑚没有再和徐沐柔说什么,已经是午时了,满庭芳那边应当快要开始用膳了,李宜与许雁伽还在那边等着她和清柔。

    景瑚和清柔从松鹤堂出来,进了熙和园,一路想着满庭芳走。春光正好,景瑚却也没什么心思欣赏,“实话说,方才我见了你六姐姐那副样子,恨不得直接赏了她一个耳光。”

    “只是到底要顾忌你祖母的面子,所以我才没有这样做。今日你六姐姐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听见了我和李宜说话。”

    “说起了我和你表哥的事情,她或许是有嫉妒,被我们发觉了她偷听,所以才出言不逊。我也用那一日我们一起在薮春轩偷听到要挟她了。”

    徐沐柔就是再蠢,也应当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随处去说,等她冷静下来,仔细的回想一下,或许就能想起来自己曾在何时露过形迹。

    “我能知道这番话,要么是有别人偷听,从而告诉了我;要么就是我就是这个偷听的人。”

    “可我来定国公府,总是和你形影不离,我若是听见了,其实差不多等同于你也听见了,只怕你也要被她怀疑和针对。”

    “我当时不过是一时快意,却没考虑到你,你不要怪我。”

    清柔和徐沐柔毕竟是姐妹,真的针锋相对起来,也不是件体面的事情。况且徐沐柔今日能对自己作出这样的事情来,保不准明日就能对清柔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若真出了事,就是她对不起清柔了。

    清柔只是笑了笑,和迎面走来的相熟的小娘子微笑致意,而后对景瑚道:“你不必为这样的事情担心我,我从小就被我母亲关在梅真堂里,本来也不怎么和其他姐妹往来。”

    “如今我也多在春蓑楼里不出门的,或是偶尔去松鹤堂侍奉祖母。”

    “更何况我五姐姐和她针锋相对,互不理睬了这些年,不是也没人说她什么。总归她再过一两年总要嫁人了,别动什么歪心思,或许还能相安无事。”

    景瑚就停下来,“人人都说我是长大了,可我看来,我们清姐儿成长的也很快。”

    从前她说起家中的事情,总是闷闷不乐,还带了些怨天尤人,今日这几句话说的倒是通透。

    清柔不理会她的打趣,继续往前走,“难道人还能永远那样天真不成?”

    “这阵子我去探望我母亲的时候少了,陪伴祖母的时候反而更多了些。听祖母说话,陪着她礼佛,我总觉得我的心也更静了些。”

    “我母亲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她很少跟我抱怨。可如今我每次去看她,她都只会抓着我的手,问我有没有听说我大舅母的消息,而后就是永远也叹不完的气。”

    “以她的性子,若她从前没有做错什么,早就应当想办法离开这里了。若说是为了我而不肯与父亲和离,我也和她说过,叫她不必顾念我。到头来也还是这样。”

    “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面对这样的母亲,我也是会觉得累的。”

    她回过身来望着景瑚,“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我五姐姐,虽然她不肯告诉我,只是让我不断的猜测,有一阵子都过的很痛苦。”

    “可我想她待我的确是真心的,的确是想保护我,不被我母亲做错的事情波及。到如今,我反而有些害怕起知道真相了。怕知道了以后不能面对父亲,面对祖母,面对五姐姐。”

    景瑚在思考她的话,清柔又道:“所以你以后见到我五姐姐还是客气些吧,不必为了我每次都要和她过不去,给她难堪了,她对我实在已经很容忍,很大度了。”

    景瑚就要反驳她,“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那时候我见你那样难过,心里觉得痛的很,所以才忍不住呛声的。我瞧她那样子,也不会被我气着了。”

    “还有……”景瑚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毕竟曾经和你表哥有过口头婚约,我的确有些嫉妒她,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不过人家都已经嫁为人妇,快要做母亲了,你的气性也很可以不必这样大了。

    景瑚伸手折下路旁的柳枝,“你跟她是姐妹,我跟她又不是。她虽然未必和我计较,可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些过节了,关系怕是好不起来了。”

    “反正也并不经常遇见,不如还是和从前一样相处就是了。突然对她态度好起来,你姐姐那样的人精,恐怕还要以为我是有求于她,那多腻味啊,我才不要呢。”

    虽然都是燕京贵女,可是她们年纪差了有六岁,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娘子,淮邑乡君却已经出嫁,交际圈并不相同,其实一年也遇不上几次。

    只要不因为她的态度影响了清柔和她的关系就好了。从前羡慕人家有姐妹,今日这样看看,有的姐妹还真不如像清柔和李宜这样的朋友。

    她拿着那柳枝去触碰清柔的脸,“就这样吧,反正我在许多人眼里,原本就是这样的形象。”

    清柔就连忙要躲,她们笑着在静湖边追逐了一阵。

    好不容易停下来,景瑚就有心要问问清柔其他的事情,“对了,你和松石书院的那个‘其鹿’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今日过来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不问清楚,心里毕竟总是惦记着。若是清柔真是对他有意,将来恐怕要麻烦。

    定国公府的嫡小姐和松石书院里不准备考功名的士子,要走到一起,中间的路还长着呢。

    周太夫人就是再开明,他们的地位也实在是太悬殊了些,叫有些不清楚原委的人听了,恐怕还要以为清柔是有生命不妥。

    她又举起了柳枝,“若是不老实招来,哼哼……”

    清柔却没有理会她,“你瞧那边那个,是不是你大表姐?”

    景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从静湖对岸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女子一身鹅黄色的褙子,身量比景瑚略高些,不是许雁伽又是谁。

    “她怎么会从那边过来?那边不是男宾所在的地方吗?”

    清柔便按了她的手,“你先别急,或许只是一时走错了罢了。至于你要知道的事情,今日恐怕是没有时间了,你我之间,还怕没有来日吗?”

    景瑚点了点头,和清柔一起快步向着许雁伽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惊吓

    景瑚和清柔迎上去,方才所见的的确是许雁伽。她们离她都已经很近了,她却好像丢了魂儿似的,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景瑚便唤了一声,“大表姐!”

    她听见景瑚的声音,猛然停了停,的确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落在景瑚身上,才慢慢开始有了神采。

    景瑚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是说不出来。上前扶了她,假意玩笑道:“大表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在园子里逛,怎么好像丢了魂儿似的。”

    许雁伽的神情有些慌乱,掏出手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才按住了景瑚的手,“没什么,只是方才无意间走进林子里,被忽然窜出来的一只鹿吓了一跳。”

    清柔便道:“那恐怕许家姐姐是不小心走错了路,进了苹野园了。”

    又解释道:“四房的六弟弟淘气,缠着我四叔父给他买了几只梅花鹿养在里面,怕吓着了人,今日是不开放的,没想到还是吓着了许家姐姐。”

    “是我们做主人的招待不周,实在是抱歉。”

    许雁伽的神智便清明了些,见清柔这样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色微红,“是我贪看了园中的景色,贵府的丫鬟给我指了去满庭芳的路,我一时间走了神,便走错了。”

    景瑚从筠间楼离开的时候特意看过,那时候她就已经不在里面了,又过了周太夫人问话,与她和徐沐柔对质的时间,许雁伽居然还没有找到满庭芳在哪里?她就不会再找个丫鬟问问么?

    她若是在景瑚离开之后回了筠间楼,那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筠间楼的众人去满庭芳坐席的时间了。

    进园的时候有清柔引路,她不曾贪看过风景,大家都要起身走了,她不跟着众人一起,反而一个人出了门贪看起了风景?

    这件事哪哪都透着奇怪。不知道清柔说的这个苹野园又是在哪里,从前她不曾听说过,恐怕是这段时间专为了四房的那个少爷新设的。

    许雁伽在这里,她不好问的太详细,毕竟只是表姐妹,她给了理由,即便或许不是真的,她也不好在旁人面前拆穿。

    景瑚忍不住又打量了许雁伽一下,以她的精神状态,衣服发髻都尚算整齐,应当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这可是在定国公府里。

    可是再一看——“咦,大表姐,今日早晨我送你的那支东珠珠钗怎么没见你戴着了?”

    许雁伽像是才发现珠钗不见了似的,伸手去摸发髻上,神情就现了些焦急,“恐怕是方才被吓着了的时候无意间丢失了,这……”

    清柔立刻便善解人意地道:“许家姐姐放心,进了熙和园中的东西,只要不是被外客拾得了,不会寻不见的。苹野园今日应当是无人去的,我这就让人去帮您找。”

    说完便伸手拦下了一个路过的丫鬟,上前去嘱咐了她几句。

    这边许雁伽还在和景瑚道歉,几乎连眼泪也要急出来,“瑚儿,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的。早知如此,我也不该收了你的东西。”

    反倒是景瑚不好意思,“不过是一支珠钗罢了,又算得了什么,丢了便丢了。还是我太贪玩了,一进了熙和园就什么都忘了,大表姐是第一次进园,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许雁伽虽然长她四岁,可头发生的并不大好,还及不上她那样多。那支珠钗又有些重,若是被惊吓了,动作剧烈了些,的确是很容易滑落的。

    女子的东西落在了外头终究不好,她只希望许雁伽的确是没有出什么事,如她所说,只是被园中突然窜出的梅花鹿给吓着了。

    清柔自一旁走回来,笑着道:“时辰也不早,还是快些去满庭芳吧。”

    景瑚点了点头,挽着许雁伽的手,一起向着满庭芳走。

    *

    等到了满庭芳,她们自然是已经来迟了,李宜望见她们过来,便招了招手。景瑚瞧见,便和许雁伽一起在她身边入了座。

    清柔是主人,还有别的事要做,因此并没有跟她们坐在一起。

    与她们同桌的大多都是与景瑚、李宜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许雁伽原本就与她们都不相熟,这一下更是显得格格不入,一顿饭吃的异常沉默。

    赵家八娘子和谢池莹也在这一桌。谢池莹还好,赵家八娘子却一直用一种略带担心的目光看着景瑚。

    这个小娘子的性子倒也有趣,都是高门大户里的女儿,不至于不清楚方才这一出是又是发生。应该是怕她受了什么委屈吧。景瑚笑着和她眨了眨眼睛。

    等吃完了饭,人渐渐的散尽了,熙和园很大,各处都颇有可观可玩之处。清柔也过来和她们打招呼。

    许雁伽便拉了景瑚的手,“瑚儿,能不能烦你找人去和我母亲说一声,我有些头晕,想先回府去休息。”

    景瑚就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又探了探她自己的,“烧倒是不烧,除了头晕,可还有什么其他不适的症状?”

    许雁伽摇了摇头。

    若是受了惊吓,没力气再应酬,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只是有些可惜了,为了亲事而来,她却还没有机会在那些贵妇人面前露过面,给人家留个印象。

    这样一来,就只能看二舅母的交际能力如何了。

    景瑚就把她扶起来,“大表姐先跟我去旁边的轩馆里歇一歇,我这就叫人去寻二舅母,再叫人准备马车。”

    又对清柔道:“今日你忙,只管做你的事去就是了,有李宜陪着我就好。”

    李宜以为许雁伽不过是单纯的身体不适,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清柔也就不和她们虚客气,“如今家里的姐妹少,嫂子们又多有了身子不方便,我的事情的确很多。今日招待不周,请许家姐姐不要见怪。来日若有机会,定然好好招待。”

    许雁伽不免又要跟清柔客气几句,整个人看起来更虚弱了。说完了话,她就借着景瑚的力站起来,跟着景瑚往旁边的轩馆去暂且歇息。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客气

    景瑚陪着许雁伽去坐的这一处馆阁名叫聆香阁,是专供给园内游玩的女眷换衣歇息的地方。刚刚才用过午膳,众人都四散到各处去玩了,阁中倒是正好没有人。

    景瑚陪着许雁伽在贵妃榻上坐着,李宜就上前去推开了四面的窗户。窗外种着一片红色的杜鹃花,开的热烈,反而更让人觉得有些热。

    李宜摇着手中的玉兰牡丹纹团扇,还是直嚷着热,“燕京这天气也真是的,才进了三月,没几日就热的叫人受不住。”

    也许是自小习武,她的确是要比景瑚和清柔都更结实一些。

    “我看许家姐姐应该也只是受不得暑热,倒是不如去静湖边的水榭坐坐,湖面上有风,恐怕还凉快些。”

    李宜也没说什么,许雁伽却莫名的瑟缩了一下,“不用了,我倒是并不觉得很热。实在是头晕,走不得路,还是就在这里等着我母亲过来更好。”

    她既然不愿意,李宜也只好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景瑚心里思虑着别的事情,口中却附和许雁伽,“还是就在这里休息吧,正午的日头毒,到处走动反而更是不好。”

    “况且已经遣过了小丫头报信,换了地方反而麻烦。”

    室内就安静下来,只听见李宜摇着扇子的声音。

    派去请崔氏的小丫鬟手脚很快,她们并没有等多久,便盼来了崔氏,还有徐家的元娘润柔,竟是已经请了一位老大夫过来了。

    那老大夫看着年已花甲,也并不需要避嫌。

    徐润柔便道:“听小丫鬟说伽妹妹有些不适,正好我祖母今日把郭大夫请进来给五弟妹把平安脉,也给我看了看。所以就把他也请过来给伽妹妹看看。”

    她是徐家的姑奶奶,如主人一般行事也并算不得错,且是一片好心。景瑚就让出位置来,让崔氏扶着许雁伽请郭大夫把脉。

    这老大夫虽然一把年纪了,收拾的却很整齐,看起来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确是常年在富贵人家走动的打扮。

    柯明叙也会给人把脉开方,他若是上了年纪给人治病,恐怕要被人称一声活神仙了。

    那老大夫问过许雁伽的症状,不过片刻就收了手,“只是有些受不住暑热罢了,不是什么大症候,也不必开方吃药了,只需要好好休息就是了。”

    徐润柔就迎上去,“实在是麻烦郭大夫了,还请跟着丫鬟们过去喝碗茶,好好歇一歇。等天气凉快一些再出园去。”

    老大夫便笑了笑,跟着丫鬟出门不提。

    送走了那大夫,徐润柔又相了相许雁伽的面色,“瞧伽妹妹的脸色实在是不大好,偏我从前住的秾芳阁每年春宴总是最热闹,往别处去歇息,又恐怕妹妹心里不自在。”

    “既然姑姑要走,我也不好强留,只盼着来日再聚吧。”

    许雁伽听她原来的口气,恐怕还是要留她,听到后来,神色才慢慢放松下来,倚靠在崔氏怀里,“多谢表嫂记挂了,实在是我自己没用,给大家添麻烦。”

    崔氏也道:“你还怀着身子呢,午后该歇的还是歇息去就是了。不过一点小症候,园子里的丫鬟们也都能干,不用你在这里操心的。快去歇息吧。”

    徐润柔便好似有几分不好意思,“姑姑这说的是什么话,便是有了身子,也不至于受不得这点累,总要等着马车备好了,然后亲自送你们出园的。”

    徐润柔对崔氏母女倒是真客气。她和她相公的门第算是门当户对,可崔氏不过是个堂姑,夫家如今又只是寻常人家,这客气就似乎是有些过了头。

    要么她原本就是这样热心,要么便是她和她丈夫的感情很好,所以才对丈夫的家人格外客气。

    不管是哪一种,徐家出了嫁的三位姑奶奶,似乎都是人品端方,婚姻幸福之人。徐家的三娘就是世子妃的嫂子,从前聊天时听她说起过,他们夫妻也很是恩爱的。

    正在彼此客气,清柔便进了门,听说了原委,便对她姐姐道:“大姐姐还是早些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待会儿我送许家姐姐和二太太出园就是了。”

    “对了,大姐姐记得先去一趟萱草台,我恍忽听见祖母在那边寻你呢。”

    话都说到了这里,徐润柔自然也不好再推辞了,便笑着站起来,“既是如此,我也就不留在这里反惹了姑母担心了,伽妹妹好好休息,若有时间,再来我府上做客。”

    崔氏就起身送了她出去。

    徐润柔比景瑚大了有十几岁,她几乎都没有见过她。如今屋子里都是景瑚熟悉的人,她便又活泛开了。

    “待会儿我还是和二舅母一起先回去吧,大表姐成了这样,我也放心不下。”

    崔氏便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也来和我客气。你是难得出门玩一趟,待会儿跟着你母亲回去就是了。你二舅母一个大人,难道还照顾不了你姐姐?”

    其实景瑚倒也不是虚客气,跟着去了崔府,她也正好看看许昱如今如何了,可还是和上次一样,嚷着要和她绝交。

    只是瞧许雁伽虚弱成这样子,郭大夫却连什么药都没给她开,是心病多于身体上的病痛了。她和自己没什么话说,想来和她母亲定然是有很多话说的。

    自己还是不要去讨这个嫌了。也得趁着今日,想办法弄清楚到底是熙和园里的什么“鹿”把许雁伽吓成了这样。

    她就笑了笑,做出几分天真的模样来,“那我就不和二舅母假客气了。”

    又对许雁伽道:“大表姐回了家可千万注意休息,这阵子燕京人家的春宴不停,你难得来一趟燕京,还是要趁机多玩玩才好呢。”

    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有小丫头进来报信,说是崔府的马车已经来了。景瑚就主动的搀了许雁伽另一边的手,陪着她们到了定国公府的二门上。

    眼见着她们上了车,道了别,而后才和清柔回转,往熙和园的方向走。她和清柔今日要说的话,真是逛完整个熙和园也说不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想要

    “你大姐姐对我二舅母怎么这样客气,便是我母妃也没有她礼数周全。”

    清柔挽了景瑚的手,“你母妃是你二舅舅的亲妹妹,熟不拘礼。你二舅母呢,只是我大姐姐相公的堂姑,这里面自然是不一样的了。”

    “况且我二叔母事情多,大姐姐小时候也常常是跟在祖母身边的,我们家的姐妹里,就是她最像大家闺秀,样样事情都能周全。”

    “我大姐夫的同窗多,同年也多,听我祖母说,她平日里迎来送往,都是很忙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会说她一句不好。我将来若是能学到她一半,也就尽够了。”

    景瑚就起了意,“你将来?你将来是什么时候,又是同谁的将来?”

    清柔看了她一眼,一时失语,“你是什么时候说着旁的事情都能牵扯到那件事上去。难道我一辈子不出嫁,日子就不过了不成?”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意愿做比丘尼。”景瑚打趣了一句,见周围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顾忌着旁的事情。

    “方才你说的那个‘苹野园’,是在哪里?我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清柔就为她解释,“是年后才设的,里面也没什么,就是几只梅花鹿罢了。我瞧你大表姐方才走过来的方向,倒的确和苹野园是一样的。在女眷和男宾游乐的交界处。”

    熙和园中多树木,女眷游乐的场所系的是粉色的丝带,男宾则是湖蓝色,听说还是徐润柔当年春宴留下来的办法。

    “方才我没好意思说,让丫鬟去找那支失落了的珠钗,却说是四处都没找见。”

    珠钗没找见,可能是因为落进了草丛里,寻找的人没有发现。也有可能是被人发现了,觉得这珠钗价值连城,不舍得再交出去,只敢偷偷的藏着。

    若是这两种结果倒都还是好事,无论是她还是许雁伽都不会少了支珠钗戴。怕只怕被有心的人拾起,将来拿来做文章。那毕竟是记录在案的贡品。

    “拜托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再让你的心腹丫鬟去找管着苹野园的仆妇问一问,今日我大表姐有没有进过园子,又有其他什么人进去过。”

    清柔便道:“你也觉得许家姐姐有些奇怪?我也打算等今日结束了再叫人去探问的,实在是事情太多,许家姐姐又没出什么事,一时间顾不上这里。”

    “既然你也有疑心,我还是此刻便让人去问更好。”说完便转身吩咐了一直跟着她的侍女,她们只要等着消息就是了。

    清柔在湖光水色廊边的一棵海棠花树下坐了,这里四野开阔,她们说话,不愁会被人听了去。

    清柔便揶揄她,“小县主要问什么便快些问吧,再晚一会儿,我还得去秾芳阁看看。”

    她这样大方,景瑚越发来了兴致。今日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这才终于到了她喜欢的事情。

    她在清柔脸上捏了一把,“你明知故问。你和那个‘其鹿’是怎么认识的,是话本里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相国家的小姐,和落魄的书生?”

    “定国公府,也勉强能与相国地位相当了,瞧他那一日的打扮,也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清柔把她的手拍开,“就是我想做那崔莺莺,小县主是要做红娘么?”

    景瑚更是要捏她的脸,“怎么,难道我就配做你一个丫鬟不成?若你这个故事不动人,我才不帮你呢。”

    清柔便面对着湖水,由着景瑚对她上下其手,话音里更现了些惆怅。“我没想让你帮我什么,我跟他,原本也没什么机会。”

    景瑚就把她的身子扳过来,“你还什么都没跟我说呢,上来就说‘没机会’。谁说你们没机会了?你自己说的?你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想要得到柯明叙的爱慕,纵使门当户对,也不会比清柔简单多少,所以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听这样的话。

    清柔轻轻的推了她一把,“你别闹我了,好好说话就是了。”

    景瑚收了手,清柔才慢慢的说起她的事情,“我和他相识,是因为他是咏絮斋里周先生的侄儿。有一次他进府来拜访周先生,正好我也有问题要请教周先生。”

    “他的学问很好,只是出身不太好,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周先生才不忍埋没了他,所以让他到燕京的松石书院里念书。”

    “那一日我说他不会考取功名,是因为他志不在此。毕竟也不是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都以取得功名为喜的。好像我祖母他们周家的人,倒大多是如此。”

    她又继续道:“我们不过见过几面而已,恐怕他只能勉强记得我的样子罢了,更何谈男女之爱,终身之念呢?”

    “他出身既不好,又没有功名在身,就是我一厢情愿,不顾面子与礼仪的追求他的喜爱,将来结为夫妇,不过也只是为难他,为难他的家人罢了。”

    “县主,我和他的事情,和你与我表哥是不一样的。家世,容貌,你可以与他势均力敌,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天差地别的。我有的东西他都没有,他有的东西,我也都拿不出来。”

    景瑚随手捡了块石头丢进了水里,想要把她此刻心中升腾起来的烦躁也都丢掉。

    “你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并不是非要鼓励你去追求一个你还不太了解,走向他的路也充满荆棘的人。你不是我,或许没法像我一样为了你表哥装傻充愣,豁得出去。”

    “你方才说的话对,却也不对。问题不在于他能给你什么,其实在于你需要什么。”

    “你需要良田千亩,银钱无数吗?你需要他考取功名吗?你其实并不需要这些,你需要的只是他对于你的爱意,与你对他平等的爱意而已。”

    她认真的看着清柔,“我觉得你要做的不是在春蓑楼里唉声叹气,早早的放弃。或是在有他在的场合,却只敢遥遥的望着他。”

    “你应该首先弄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再去了解他想要什么,你有没有这些。”

    柯明叙想要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需要

    清柔侧过脸,认真的看着景瑚,“小县主,你的道理这样多,与我表哥相识也将有一年,你知道我表哥想要的是什么吗?”

    景瑚又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湖中,这一块比方才的要大的多,在湖面上激起了不肯停歇的涟漪。

    “我知道,我也只是在一厢情愿而已。可是柯世兄也并非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宫宴,生辰,建业,松石书院,他从来都待她很有耐心,也明白着她的意愿。

    “就算他如今对我的耐心,不过更像是在哄一个孩子,甚至也许是看在我大嫂的面子上。可是我还有时间,我也绝不会轻易放弃。我会追逐他,直到有一日我没法再追逐他为止。”

    从她认识柯明叙,发觉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他的时候,她就没有再想过放弃。

    水中捞月是无妄之事,所以她一直在努力的为自己造一把登云梯,期盼有朝一日能触碰到天上的月亮。

    “柯世兄想做一个好官,他那么努力的念书,金榜题名,是为了将来为百姓做事。”

    “他的心那么软,救过那么多可怜的孩子,他的品行又那么令人尊敬,在时疫发生的时候毅然决然的去为那些贫苦的百姓治病。”

    “他要的这些,我当然是不能给的。但是我可以努力改变自己,也如他一样去做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她拉起清柔的手,“我有没有同你说过,年初时有一次我去城南的善堂,同时遇见了柯世兄和你五姐姐。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五姐姐为善堂做了许多事。”

    “我其实一开始是有些醋意的,我那么努力用心的去关照善堂的孩子,当然也有想要遇见他的私心。可到头来却告诉我,柯世兄会注意到那里的孩子,也是因为你五姐姐。”

    “后来回家,我仔细的想了些这些事,我忽然觉得有些能理解柯世兄为什么会喜欢你五姐姐那样的女子。”

    “女流之辈,插手朝廷管辖的善堂诸事,也就是你五姐姐这样豪富,才少人怀疑她是想从中做什么手脚,以此牟利。”

    “可这件事到底是不符合《女训》、《女则》所教养出来的名门淑女的标准的。传出去之后,在背后谈论的人,未必会说她什么好话。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而且一做便是好多年。”

    “也许你五姐姐做的事情,正好投合了他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穿暖的大志向,所以才让他对她多了几分欣赏,让他觉得你五姐姐是足以与他匹配的女子。”

    清柔回握了她的手,“从前我一直觉得我五姐姐要比我强的多,不过也只是姐妹间的比较而已。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也影响到了你。”

    景瑚便道:“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影响。我只是有些可惜,柯世兄先遇见的不是我。不过若是从前的我,他大约会一辈子都只是保持着亲戚间的客气罢了。”

    “说来也是可笑,我以前甚至有些希望你五姐姐从没出现过,希望柯世兄这些年一直都没有遇见过心仪之人,只是一心一意的等着我的出现。”

    “可我如今想想,你五姐姐至少给了我一个方向,让我明白了柯世兄需要什么,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妻子。”

    “也不是光光为了他,我从前的日子虽然快活,可回想起来,并没有做过什么有利于他人,让自己也快乐的好事。我毕竟是县主,拿着朝廷的俸禄,受百姓奉养。”

    “难道还真能什么都不做?那和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说到后面激动起来,忍不住站了起来,语气里又带了点小姑娘的天真出来。清柔笑了笑,“说的这样慷慨激昂,还以为你是要上马打仗,把敕勒人都赶出那邬草原了。”

    景瑚就坐下来,要挠清柔的痒,“那是李宜要做的事,不是我。”

    “在说我什么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李宜从湖光水色廊过来,头上戴着箬笠遮阳,手中还拎着渔具。

    怪道方才就提议往水榭这边过来,原来是想着钓鱼。

    景瑚和清柔还没开口,李宜就把渔具一丢,加入了战争,却是对准了景瑚,“县主,方才是不是你,丢了块大石头在湖里,害的我刚要上钩的鱼又跑了。”

    景瑚被她挠的受不住,整个人滚在清柔身上,“那你也……也得讲……讲道理……我在这边丢的石头……如何能影响到你那边?”

    李宜就收了手,“便是不为了这鱼,也为了你们两个悄悄躲在这说私话,不让我知道。原以为你们不过是送个客,一会儿就会回来,谁知道居然去了这样久。”

    “把我一个人抛下,不得已才去钓鱼的,谁知道鱼也没钓着。”

    景瑚和清柔对视一眼,都笑起来,“鱼不来就你,你就去就鱼,跳下湖中去捞,总能捞的上来几条。”

    清柔笑道:“也不知道我们家静湖里的鱼是得罪了谁,年年都要被人这样祸害。幸而它们是都成了精似的,有那粗手粗脚的人啊,总是钓不着的。”

    李宜瞪了清柔一眼,“就是你最坏,越发牙尖嘴利了。我也不和你争辩,只日求夜求,保佑你将来得一个只会‘之乎者也’的相公,让你们好好辩一辩。”

    她这样一说,倒是戳中了清柔的心思,她的面色不由得红了红。

    李宜一见,更是稀奇起来,“你们方才到底是在说什么?”

    倒不是不肯告诉李宜,只是清柔她自己主意未定,或许她和那个书生的事情从此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没必要告诉出来。

    景瑚就为清柔挡下了,“也就是说上午时和你在筠间楼竹林里的那番话罢了。你都听过了,我也要说给清柔听听。人家毕竟是柯世兄的表妹,也许能为我出些主意。”

    “不像有些人,总也不开窍,总是当个故事,听过就算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宜能遇见个自己倾慕的少年郎。这一生若是连心都没动过,就因为家里的安排出嫁为人妇,那未免也太遗憾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遇

    她这样说,李宜也就不再纠缠了,转而对景瑚道:“那我还要烦小县主一件事,我想让你帮忙给我未来的小侄儿小侄女绣几件小衣服。”

    “布料我自己出,裁剪也不必你操心,你只管绣花就是了。不用绣很繁复的纹样,你品味比我好,你看着办就好。”

    清柔从方才的情绪里恢复过来,打趣道:“原来只是把我们小县主当个绣娘用。干脆连裁剪也让小县主包了得了,省得再烦别人。”

    李宜又瞪了她一眼,隐含警告。

    她的模样实在好笑,清柔用帕子掩了嘴,好好的笑了一阵。

    景瑚却觉得有些奇怪,“你嫂子的身子还没满三个月,孩子出生总是十月、十一月的事情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李宜就揶揄她,“谁不知道永宁郡王府的小县主最是忙碌,一抹起骨牌来,不到天亮是不肯收手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又那样多,年初拜托你的事,年末都未必能做得好。”

    景瑚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起前年李宜曾拜托她绣的一条手帕。也就是刚开头的时候绣了几针,后来下了江南,就什么都忘了。

    “那我记住了,过几日你把那布料和要求都送到我府上来就是了。”李宜擅长舞刀弄棍,即便弄伤了手,对付徐沐柔这样的娇小姐还是轻而易举,女红上却是一窍不通。

    人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反正她平日事也不多,不过是小事而已。

    再盛的春光,融进夜色里,也会渐渐的黯淡的。“清姐儿,李宜,时辰也不早了,今日我想早些回去。”

    若是等到人都散尽了,她就得和永宁郡王妃坐一辆马车回去了。今日她们在人前都闹的不可开交,还要共处于马车内那样狭小的空间,也不知道是在为难她,还是为难郡王妃。

    “清姐儿,你吩咐下人给我备一辆你们家的马车吧,今日我大表姐和我一同进园的,又发生了这些事,我也要早些和我母妃说一声才好。”

    清柔和李宜都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不会拦她,清柔便吩咐人备了马车,送她回府。

    其实景瑚这样早就想离开定国公府,倒也并不全是因为方才她和清柔她们说的理由。

    和清柔说了那样久的柯明叙,说的偏了她一开始和清柔谈论的话题。她又开始克制不住的思念他。

    若是不能见面,哪怕只是回忆一下与他有关的味道也是好的。她吩咐车夫,往上一次柯明叙带她去过的那一处食肆走。

    若这车夫不是定国公府的,她恐怕还真吩咐不动。永宁郡王府里的人都清楚她的德性,她母妃和父王都好生吩咐过家中的下人,不能按照她的意愿行事。

    距离郡王妃回府,总还有一两个时辰,她只要比她先回去就好了,没人会知道这中间她还去过别的地方。

    松石书院离定国公府并不近,过去一趟,要花上半个时辰。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想到这边来的,想遇见他,还不如去柯太师府门前守株待兔。

    来都已来了,不如好好享用一下她记忆中的味道,再忆一忆江南。不知道若是谢池莹这江南人尝了这里的云吞,又会觉得如何。

    她循着记忆行走在小巷里,很快便找见了那个熟悉的院子,此时距离晚膳还有许久,并没有听见嘈杂的人声。

    但她很快听见了她想听见的,“……只要两个烧饼就好了。王大娘如今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么?”

    景瑚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院门,柯明叙正站在院中和那个摊主说话。

    分别不过三日而已,柯明叙当然不会有什么变化。今日他穿的是湖蓝色的直缀,绣的是祥云纹,交错了银线。腰间挂着一方小印,并一个荷包。用的是白玉雕的发冠。

    他好像很喜欢用白玉制的发冠与发簪似的,不过也的确是白玉最衬他。

    听见了动静,他们齐齐的看向了院门口。景瑚粲然一笑,“柯世兄,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也笑起来,语气中也有几分惊喜,“今日你怎会在此处?”

    景瑚是女子,已然抛头露面,便不好随意叫人知道身份。

    她走近了他,悄声道:“柯世兄如果觉得不方便,叫我三妹妹就是了。”只要能有名正言顺跟在他身旁的理由,她才不会管外人看起来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她脸上的稚气褪不完,别人看他们,也不会觉得他们像暧昧中的男女。

    柯明叙笑了笑,“三妹妹可是想念这里的云吞了?”

    景瑚点了点头,转身向那摊主道:“麻烦摊主为我做一碗云吞,只要小碗即可。”

    说完了话,她指了指一旁的桌椅,“我们去那边说话,好不好。”

    柯明叙犹豫了片刻,便由着她拽着他的衣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景瑚打开了话匣子,“柯世兄怎么此时在这里,是午膳没时间用么?既然此刻有闲暇,为何只要了烧饼,不好好坐下来慢慢的用膳呢?”

    柯明叙答她,“倒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老师。午后他忽而说想念这里烧饼的味道,所以遣我出来买。”

    自从上次与老师下棋得罪了他,他好像莫名其妙的记了仇,总是要拿这些小事来折腾他。

    景瑚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原来是这样,那为了周老先生,柯世兄岂不是一拿了烧饼就要走了?”

    不等柯明叙回话,她先冲着那摊主喊,“您不要着急,先为我下了云吞,慢慢的做那烧饼就是了。”

    柯明叙失笑,也问起她的事来,“今日是初六,是定国公府春宴,小县主怎不在熙和园中赴宴?”

    他说起这件事的语气像是很熟稔。景瑚瑚儿想起来,去年她偷听到的徐沐柔的话,她说她对柯明叙起了心思,是在昭永十四年淮邑乡君春宴的时候。

    那这样说来,柯明叙也出现在了那一天的春宴上。他和淮邑乡君在那一天是有交集的吧,那一天他们在一起,会说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捏脸

    提起今日春宴,见景瑚走了神,还隐隐有不快的意思,柯明叙的语气更温柔,“可是遇见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景瑚就回过神来,想了想,答他:“的确是遇见了一些事,让我觉得很不高兴。”

    “是能与人说的事情么?若是不能,能放过的便放过吧。”摊主为他们拎来了茶水,柯明叙为景瑚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只是白水而已,景瑚拿起来喝了一口。“和徐家的六小姐有关,小柯大人想不想听?”

    柯明叙的神色就淡了一分,“不在于我想不想听,而在于小县主想不想说。为人排忧解难习惯了,此时让我选,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选。”

    景瑚笑了笑,觉得他此时无奈的样子有几分滑稽。“那我就说给小柯大人听一听,请大人为我断一断。”

    她没有只说徐沐柔做的事,也同样的把她和李宜对徐沐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她偷听徐沐柔说话这一节。

    徐沐柔究竟为人如何,柯明叙想必心中早已有数,不必她添油加醋。闺阁中的算计成不了真,反像是她在挑拨是非。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做不光明磊落之人。

    “……小柯大人会不会觉得是我太蛮横了?”

    柯明叙笑着摇了摇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每个人的行事不同,遇见同样一件事,处理的方式也不同。”

    “是她偷听你们说话在先,且出言不逊,小县主要摆一摆县主威风,她踢到了铁板,其中苦楚自然也只能自己受着。”

    “至于后面她的行事,我就更不敢苟同了。总算小县主急中生智,早早的拉上了赵家八娘子和莹姐儿为证,不然今日之事又如何逃的脱?谁能想到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

    景瑚就佯装怒意,“居然把本县主比作了铁板,今日小柯大人也是踢到了铁板了,让本县主看看,要如何惩戒你。”

    景瑚不想让那摊主听到她的身份,说这一番话,便将身子前倾,好让柯明叙能听清。她与他的距离离的不远。

    柯明叙失笑,“那小县主想要如何,也要罚我跪在这院中么?”

    她才舍不得呢。不过,若是以后成了亲,他敢不听她的话,她非要摆县主威风好好治治他不可。

    这般想着,景瑚鬼使神差般的伸出了手,捏了捏他的脸。

    捏完自己也吓了一跳。今日捏清柔捏李宜的脸实在太顺手了,居然对柯明叙也这样起来。

    但若不胆大包天,也就不是泾陵县主了。她很快稳住了自己的心神,甚至还发表了评价,“嗯,小柯大人的脸怎么同我的一点都不一样,都没有几两肉。”

    柯明叙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如此行事,愣在当场。像是个被人当街调戏了的小媳妇。

    他没有说话,景瑚就有几分尴尬起来,只好给自己找补,抓着他放在桌上的手,也捏了捏自己的脸,“小柯大人再试试看捏捏自己的,是不是很不一样。”

    景瑚等着柯明叙的反应,他却只是看着她。忽而一笑,为这天地间渐渐黯然下去的春光又增色了三分。

    “真是孩子气。”他说。

    景瑚原本傻傻的跟着他笑起来,听见他这一句话,又嘟了嘟嘴。等以后他们在一起了,她还这样对他,看他说不说她是个孩子。

    正好景瑚要的云吞已然做好,那摊主将云吞送来,还站着同柯明叙说了几句话。

    “劳您记挂着。天气一暖和起来,我家离那位身体也好了些了。等她好全了,能下地了,再让她为您做云吞吃。”

    柯明叙和谁说话好像都是这样真心,“这样便好。您若是有什么难处,千万别顾忌着不好意思开口,下回见到王大娘,我也可以替她把一把脉。”

    “虽然不比什么名医更好,也能大略知道状况,再赠些药材给您。”

    那摊主听完,连声应好,末了叹道:“您总是这样和气。”

    柯明叙笑了笑,“还要麻烦您快些将那两个烧饼做好,我妹妹顽皮,书院里老师却还等着。”

    那摊主便笑着转回去了。

    他一说起妹妹,景瑚见了这江南的云吞,更是想起了谢池莹,“今日在熙和园中遇见谢家姐姐,聊起天来,才知道原来她是小柯大人的表妹。”

    “羁旅于燕京,也就住在小柯大人府上,倒是没有听你提起。”

    柯明叙并没有多想,“莹姐儿与我姑姑来燕京未有多久,我和小县主也只是上巳节时见了一次,如何能有机会告知。”

    “倒是三月春宴,我姑姑会时常带着她出门赴宴,小县主既然已经与她结识,往后倒是可以常来常往。莹姐儿品行端正,是值得一交之人。”

    景瑚舀起一个云吞,等着它慢慢的冷却,“小柯大人就不怕我欺负你表妹,我今日可是威风呢,叫人吃了亏,别人还抓不着我一点错处。”

    “你若是能叫莹姐儿吃了这样的暗亏,你也就不是燕京传闻中娇蛮任性的小县主了。”

    淮安谢家出来的姑娘,若是能被燕京的蛮丫头收拾了,简直有辱谢家的威名。

    若是有心机手腕能收拾了淮安谢家的姑娘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在燕京城里让自己留下这样不算好听的名声了。

    碧娘嫁进永宁郡王府之前,他就已经听过景瑚的名声了。永宁郡王府家的泾陵县主刁蛮任性,蛮不讲理。

    那时候他就觉得她不会是这样坏的,最多最多,不过是一个备受宠爱因此有些目下无尘的小孩子罢了。庶出的身份,得封县主,总是要叫人眼红的。

    认识她以后,他就觉得,她实在比传闻中好了太多。

    话一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像是说了她坏话似的,“小县主和莹姐儿都是心性纯善之人,应当能相处的好。若实在是性子合不来,也只要打个招呼,而后远远的走开就是了。

    景瑚当然也知道他不是在贬低自己,难得看他这样匆忙解释一次,心里还觉得有点好笑。

    “郡王爷既然宠爱小县主,为何又让小县主在外面留下了这样的名声呢?”他很少有这样心里怎样想,便说什么的时候,花一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

    这样的问题景瑚自然回答不上来,她只好说,“是我自己太不争气了罢了。父王他那样忙,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他也就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耽误

    做烧饼不是麻烦的事情,因此纵然景瑚说让他慢一些,摊主还是很快就给柯明叙送来两个用油纸包好的烧饼。

    景瑚碗里的云吞才只吃了一半,听他说他老师正等着他,她也不好意思强留他,只好忍着心痛道:“那小柯大人就先会书院去吧,我的马车就在巷子口,等吃完了,我也就回去了。”

    他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音里的不舍,仍然坐在她对面,“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她吃东西很慢,大家出身,平日再胡闹,这些礼仪上总不会出错。狐狸原来也吃云吞,有趣。

    柯明叙都这样说了,她当然不会拒绝,也不好意思再慢条斯理的,略微加快了速度,“那周老先生不会生气吗?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呀,这样跑腿的小事也让你亲自做。”

    他总不能说是上次因为景瑚的事情得罪了他老人家,只好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刚好也有一阵子没有过来,想和摊主聊聊天罢了。”

    “哦。”景瑚给自己喂了一勺汤,咽下去之后才慢悠悠地道:“那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情了呀。”

    他又得继续找理由,“只是问问他妻子的身体有没有好些,方才已经问了,也没有旁的事情了。”

    “哦。”景瑚用完了最后一个云吞,舀着浮在汤面上的葱花玩。

    “他的妻子是生了重病吧。一个人操持着这家店,还要照顾病妻实在是不容易。今天小柯大人是沐休吗?所以又过来侍奉老师了。”

    柯明叙知道她已经开始没话找话,赖着不走了。可方才是他自己说了无事,让她不必着急的。

    小县主明面上似乎很懂事,都是怕自己耽误了他的事,实际上却还是能拖则拖。

    方才自己说她孩子气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几圈,莫名的让他感觉到一阵寒意。

    “今日不是沐休,只是这两日稍稍清闲了些,老师又说有事,所以我便提前出来了。”他想逗一逗她,“虽说稍晚些也无妨,可若是烧饼都冷了,也是不好和老师交差……”

    他话音刚落,小县主连形象也不顾了,端起汤碗又奋力的喝了一口汤,用手帕擦了嘴,“小柯大人,我好了,我去给完钱,我们就走吧。”

    柯明叙笑着站起来,“我已经给过了,不必另给了。书院离永宁郡王府不近,小县主正该早些回去。”

    景瑚自觉的走到他身边去,看着他和摊主告了别,便和她一起向着巷子口走。

    “对了,最近碧娘如何,小县主可知道?”

    一提起柯明碧,景瑚就想起昨日,整个人都像是被笼罩在阴霾里。她不想说话,“昨日才去探望过大嫂与冱哥儿。”

    “冱哥儿很好,可在我看来,大嫂却并不太好。或许她与我哥哥也并不是那么适合,如今也寻不到弥补之法。”

    她想把她在中间起到过的作用都告诉柯明叙,可是小巷太短,并不合时宜。

    “这并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柯明叙的声音很沉静,“你只要过好的你的日子就好了,不必将他人的不快乐背负在自己身上。”

    这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她在中间做过的事情吧。若是他知道,还能和她说这样的话吗?

    临上马车,她还是欲言又止。落在柯明叙眼中,恐怕还以为自己只是舍不得他。

    下一次吧,下一次若有机会,她想把这些闷在她心中的话都跟他说一说。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宽慰她,但他那么聪明,一定可以。

    *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在永宁郡王府门前停下。

    景瑚进了门,在一旁的门房里喝茶的柳黄很快看见了她,跟在她身后。

    景瑚有些奇怪,“柳黄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柳黄低着头,埋怨道:“小县主还说呢,若不是定国公府的八小姐给您送了张纸笺来,我们都不知道您是早从定国公府出了来的。所以才到门上来等着您。”

    “这幸好是郡王妃娘娘还没回府,侧妃娘娘也没问起,不然上哪去找您呢?”

    景瑚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什么清柔要给自己送纸笺了,她急着出园子,倒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就打断了柳黄的抱怨,“柳黄姐姐,那张纸笺你可带在身上了?”

    柳黄点了点头,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张洒金梅花笺递给景瑚。

    景瑚拆开一看,上面写的果然是今日她遣人去苹野园附近问询的结果。

    那支珠钗还是没有能够找到,问了苹野园的仆妇,也说是的确没有见了别人进园,只见着了一位穿着鹅黄色褙子的小姐,大约是园子里的客人,因此她们就客客气气的和她说明了地方,请她离开了。

    也没有说许雁伽是受了什么惊吓的样子,这倒是奇怪。在熙和园里,不是被突然窜出来的梅花鹿吓着了,还能是被什么吓着了。

    况且还是不能对人明言的。

    不是许雁伽说谎,就是苹野园的婆子说谎。可若是苹野园的婆子说谎,那又能是为了什么?

    见景瑚要往芳时轩的方向走,柳黄在身后提醒她,“小县主从外面回来,最好还是先去侧妃娘娘那里请个安。明日大爷要启程往河北去了,想必他们正等着小县主。”

    她这样一说,景瑚就更不想去栖雪阁了。但就算她不去,母妃听说她回来,想必也要派人到芳时轩捉她的。

    景瑚只好硬着头皮调转了方向往栖雪阁的方向走。

    总算景珅明日要出门了,他不会继续同她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必面对柯明碧。

    从前他们总是聚少离多,夫妻关系反而比现在要好,如今重新回归那样的生活,彼此冷静过,也许能慢慢的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就算是破镜重圆,那些痕迹也是无法修补的。若是柯明叙知道了全部的事情,他会给自己的妹妹什么样的建议?

    下次若有机会,无论他会不会怪自己,她都要好好的问一问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掺和

    永宁郡王府中,好像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许侧妃的栖雪阁最热闹。院落中人来人往,人人都捧着衣裳首饰,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景瑚进了门,许侧妃的心情看来不错,招呼她到她身边去坐。

    景珅果然是在这里的。许侧妃坐在临窗的榻上,他就坐在她身边的玫瑰椅上。

    景瑚走过去,先给她母妃和哥哥行礼问了安,而后也坐在了窗边的榻上,与她母妃之间隔了榻上的小机,离景珅更远。

    许侧妃便笑道:“你这皮猴儿的性子,难得你肯这样早回来。是记挂着你哥哥明日又要出门,所以回来送他的吧?”

    她若是知道景珅明日出门,今日会来陪她母妃说话,她早跟着柯明叙进诵诗书院盘桓了。

    她现在很怕看见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怕。不是怕他又一言不合将自己禁足,而是怕他也如柯明碧一般和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景瑚就笑了笑,说了几句客气话,“希望大哥哥此去一路平安,到任上也顺顺利利。”

    景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谢过三妹妹了。”此外再无别话。

    许侧妃皱着眉打量了景瑚一眼,“你今日出门戴的那支珠钗怎么没了?那可是贡品,便是宫中也再寻不出来了的。”

    景瑚忙解释道:“并不是丢了,也不是嫌重所以没戴。今日和大表姐一起出门,见她妆饰有些朴素,恐怕在燕京仕女中显不出来,所以就把这珠钗赠给她戴了。”

    许侧妃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就是漫手使钱的性子,什么好东西在你眼里都不算好。不过伽姐儿毕竟是你表姐,你们表姐妹友善,一支珠钗,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景瑚就讨好的笑了笑。若是被她知道这支珠钗今日戴了一次就丢了,又不知她要说什么了。

    许侧妃笑着摸了摸她的鬓发,又问了几句她今日赴宴的事情。

    待听到许雁伽身体不适,用过午膳就匆匆回府歇息了,便道:“这孩子生的便不像是有福气的样子,身子也太单薄了些。”

    “这样好的珠钗给了她戴,还没好生在那些太太奶奶们面前过一过,居然就回去了。真是可惜了。”

    景瑚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惜,反正珠钗也丢了,就许雁伽后来那个神思不属的样子,便是见了其他的贵妇人,也不会给她们留下什么好印象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正好赵嬷嬷进了门,请许侧妃示下。今日这样进进出出,原来是她叫人翻晒衣服和首饰。

    “正好瑚儿在这里,赵嬷嬷,你去把我成色最好的首饰都拿过来,瑚儿能戴的,便给了她了。”又回头对景瑚笑道:“总不好让你表姐占了你的便宜。”

    后来她们说话,挑首饰,景珅几乎都没有怎么参与,只是偶尔会被许侧妃问几句“好不好看”之类的话。

    景瑚其实早就心不在焉了,她之所以不肯停下来,一直应付着她母妃,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是盼着景珅早走,或是母妃早些打发她走。

    从前她和景珅说话,都是背着她的。既然是如此,他们就该让自己早些走才是。若是他们已然说完了重要的话,为何景珅还要留在栖雪阁里。

    景瑚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她总觉得自己要被景珅逮住说话。

    果不其然,许侧妃才有了要打发景瑚走的意思,景珅也就站起来,躬身和自己母妃行了礼,“时辰也不早了,还有些话要交代碧娘,儿子便早些回去了。正好也送送瑚儿。”

    做母亲的自然是想看到他们兄妹和睦,前一段时日他们兄妹之间暗潮汹涌,许侧妃也不会一无所觉。

    闻言便道:“你正好帮我多嘱咐嘱咐她。你父王太宠她,每次要罚她,又总是心软,她还是最听你的话。”

    景珅都这样说了,景瑚知道自己是跑不脱的,只好硬着头皮和景珅一起出了门。

    一路往芳时轩走,景珅都没有说话,用自己的气势压制着她。景瑚郁闷的要死,眼见着望见芳时轩的门,觉得自己快要逃出生天了,景珅却停了下来。

    他是开门见山的性子,“嬛芜想要见你一面。”

    他不提起她还好,一提起嬛芜,景瑚瞬间升腾起来一股无名火。当时她插手这件事,是因为嬛芜一心求死,她以为她已经是对景珅死心了。

    而景珅连这样的事情都让她自己默默忍受着,要和杀了自己孩子的人相敬如宾,冷落嬛芜,她以为他对她不过只是贪几分容色和新鲜罢了。

    男儿多薄幸,她父王就是最好的例子。永宁郡王府西边的春花楼里住了多少已经被他厌弃了的女子,数都数不过来。

    景瑚仰起脸,直视着景珅,“我不想见她。”

    “她只是想和你道声谢罢了。”景珅也望着她,彼此的目光在角力。

    景瑚别过脸,“我不需要她的感谢。若是再来一次,我不会把她送走。这是你们和靖堂的事情,不用我掺和在里面。”

    “可是你已经掺和了。”景珅顿了顿,“作为回报,我也会掺和你和柯明叙的事情。”

    “你……”景瑚勉力稳住心神,坚定道:“我和柯世兄没有事。”

    “哦,是吗?”景珅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轻蔑,好像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既然如今没有事,那么往后也不会有事。瑚儿,你要听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

    景珅伸出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渐渐的用力,“我是为了你好,瑚儿。柯家的人不值得,每一个都不值得。”

    景瑚想要把他的手拍开,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够,她气急败坏起来,“柯家的人不值得,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柯明碧做夫妻?”

    “你若是真喜欢嬛芜,为什么不和柯明碧和离,让嬛芜做你的正妻?一边借人家的势,一边又厌弃人家,柯明碧是柯家的嫡女,哪一点配不上你了?”

    景珅的手收的又紧了一分,“你又怎知,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第一百五十章 宠爱

    景瑚又做了噩梦。

    她不应该激怒景珅的。他说,“你又怎知,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是永宁郡王的儿子,怎么可能与柯明碧和离,让嬛芜这样出身的女子来做他的正妻。这对于柯家是莫大的羞辱。

    而他们家既然和柯家联姻,在朝堂之上必然是站在一起的。若是得罪了柯家,会给他们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是不是就是柯明碧所说的代价?

    在更深一些的梦境里,她看见了景珅。他骑在马上,站在宫门前。忽而从城楼上射来一支冷箭,一箭穿心。

    景瑚看不清射箭的人是谁,她满脸是泪的想要跑到景珅身边,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她只好满脸是泪的醒过来,发现天都还没有亮。

    幸而她没有在梦境里呼喊起来,没有惊动了值夜的宝蓝。她一个人安静的看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天色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天亮了,景珅该启程去河北了。往后她会离和靖堂的一切都远一点。

    今日是恒国公府的春宴,早些年定国公府和恒国公府关系不好,永宁郡王府的女主人既是定国公之女,所以他们家的春宴,永宁郡王府的女眷通常是不去的。

    这习惯保留到如今,就算恒国公府如今都和定国公府结了一门亲了,也还是无人会出门去赴她们家的宴。

    天天出门毕竟太累,也正好可以歇一歇。

    景瑚昨夜没有睡好,早上还是强撑着去上了孟鹤亭的课,因怕被孟鹤亭冷嘲热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才从聆训斋回来,连午膳也不想用,忽而有人进来传信,说是永宁郡王寻她,请她去一趟外院的书房。

    景瑚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要她去外院的书房,而不是她父王来内院寻她,按往常的经验,不会是什么好事。

    景瑚下意识的就觉得和昨日景珅同她说的事情有关,又不敢不去,只好让柳黄赶紧为她检查了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而后硬着头皮往外院的书房走。

    外院书房里的小厮一见了她来,立即就低着头,好像生怕被她捉住问什么话似的。

    景瑚心中更觉不妙,心中又后悔怎么没有先通知她母妃一生,无论是什么事,父王和母妃总归有一个会帮着她的。

    可她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后悔也来不及了。门前的小厮为她掀了书房的帘子,她只好进门去。

    而后就发觉原来母妃也在这里,只是情绪看来并不大好,正拿着手帕为自己拭泪。

    景瑚有些发懵,愣在当场。永宁郡王的脸色更差,强掩着怒气道:“愣着做什么,如今连礼都不知道该如何行了?”

    她就忙行下礼去,觑了她母妃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今日父王寻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

    永宁郡王冷哼了一声,将桌上的什么东西掼了下去。

    景瑚犹疑了片刻,慢慢踱步过去,拾起了落在地上的东西。却发觉正是昨日的那支珠钗,她不敢看永宁郡王,只把目光落在她母妃身上,想求一个答案,“这不是……”

    永宁郡王打断了她,“这么说,你是认得这东西的了?看来还真是没有冤枉了你。”

    景瑚更是莫名其妙,她不懂她父王在说什么,只好先解释道:“这支珠钗的确是我的不错,还是过年时宫中赏出来的,是贡品。”

    “昨日我原本是戴着它去定国公府赴宴的,后来我见大表姐妆饰的不够华丽,恐怕她不能现于人前,便把这支珠钗赠给她了。”

    “她一直是戴着着珠钗的,后来我们走散了,再相遇时,她说她把这支珠钗给遗失了。怎会在父王这里?”

    景瑚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永宁郡王却似乎更生气了,“还要狡辩,我已经让人去崔府问过,那边回话说你根本不曾把这支珠钗给你表姐。”

    “而这支珠钗却是从南义侯世子手中拿来的,他说他和你在熙和园中相遇,是你把这珠钗赠给他的。昨夜他在醉春楼喝多了酒,把这事情嚷出来,如今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

    她发觉她父王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

    她怎么可能没有把这支珠钗赠给许雁伽,二舅母明明也是知道的。南义侯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不对,这件事不对,这支珠钗的确不在我手里,定国公府的八小姐可以为我作证。许家表姐丢失珠钗的时候,她和我是一起遇见她的。”

    许侧妃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郡王爷,不能就这样冤死了瑚儿!瑚儿既然说定国公府的小姐知道这件事,不如遣人去问一问。”

    永宁郡王顺手就把一个茶碗摔到了地上,“那你的意思,是你娘家的人撒谎了?遣人去定国公府问,是还嫌不够丢人么?”

    他难得在她们面前发这样大的脾气,便是许侧妃也被吓的愣在了当场。

    景瑚的泪滚滚而下,她慌忙用手抹去了,尽量平稳地道:“不管父王信与不信,我的确没有见过什么南义侯世子,这珠钗也不是我送给他的。”

    “明明问一问清柔就能明白的事情,我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发这样大的脾气。”

    “住嘴!”永宁郡王的手扬起来,但最终没有落到景瑚身上。

    许侧妃跪了下去,拦住了他的手。他没有再说什么,甩开了许侧妃的手,摔门而去。

    景瑚仍然站在原地,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听见一阵细细的啜泣声,她才想起来她该去将她的母妃扶起来。

    都说永宁郡王所有的儿女,最受宠爱的就是她。可是柯明叙说的话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郡王爷既然宠爱小县主,为何又让小县主在外面留下了这样的名声呢?”

    她的名声就这样坏,让她父王也信了她胆大妄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这么多年,她当然是被他宠爱着的。

    可是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好像连他也恨不得把她的罪名坐实了,为他的怒气,为他损失的颜面找一个合理的发泄的出口。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

    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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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661/ 第一时间欣赏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 作者:知我情衷所写的《状元郎他国色天香》为转载作品,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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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郎他国色天香介绍:
柯明叙二十二岁成了状元,打马游街,赴琼林宴,春风吹到了燕京少女的梦中去。
他是九千燕京少女的梦中人,可不是她景瑚的。
无法无天的小县主要反过来,她要做他的梦中人。
*
小县主一双凤目微挑,艳光慑人,“柯世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柯明叙不敢看她,只是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正色道:“知书达理。”
小县主按住了他翻书的手,迫他看着她:“能不能加一个‘倾国倾城’,这样,我至少就占了一半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她还插着及笄礼上的簪子,那是他亲手为她插上的。
“景瑚的瑚,是哪一个瑚?”
她把她的下巴,搁在他仍然按在书页上的手背上。“是珊瑚花的瑚。”
他的手轻轻抬起,她的唇离他不过寸余,“不,是狐狸的狐。”
原来不是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是状元郎他铁树开花。
*
扮猪吃虎小狐狸小县主X正人君子大白兔状元郎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状元郎他国色天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状元郎他国色天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