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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叔挚     章怀太子传txt下载     章怀太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去百骑司的路上,“不着调”的马遵,又给李贤讲来了不着调的故事。永徽四年十一月底,扬州长史房仁裕的援军到达婺州,与崔义玄前后夹击,决战于无名山。

    参战的数万农民军,一个个都跟着了魔一样,眼睛冒着绿光,赤膊上阵,与官军搏杀。从拂晓一直战至黄昏,遍地死尸,鲜血染红了整座山,战斗情况相当惨烈。

    战事进入尾声的时,农民军被困在了一个山头上,伪文佳皇帝-陈硕真立马山头,回顾左右,农民军已经所剩无几。她挥舞双剑,准备再冲下山来。

    房仁裕和崔义玄却指挥官兵万箭齐发,山上顿时箭如雨下,陈硕真舞动双剑,远远看去只见两团白光,护着全身。

    但官兵的箭轮番向那两团白光射去,才射散了白光。就在官兵一拥而上,想抓住陈硕真时,忽然天边飘来一朵彩云,一只巨大的凤凰降落在山头,吓退了官兵,然后载上陈硕真腾空而去。

    于是,从那以后,那座无名山便被当地百姓称作:落凤山,取凤凰涅槃之意。

    “殿下,宣曜门刺驾的事,依着我看,那一定是陈硕真来报仇了。”

    “她呢,对于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不甘心失败,所以。”

    马遵这神神叨叨的劲头还没用完,李贤便抬手打断了他。好嘛,马大公子的天分不可限量,他不去天桥算命,或者写话本子,真是浪费他的天分了。

    兵部存有平叛的作战簿子,那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场战役的详细过程,以为战后核准军功之用。即便真有什么凤凰救人之事,那里面也一定会有记载。

    婺州刺史-崔义玄,扬州长史房仁裕,是两支部队,所以作战簿便有两本,那里面写的清清楚楚,就是生擒了陈硕真和仆射章叔胤,崔义玄也因功被晋为御史大夫。

    可惜啊,房仁裕几年前便过世了,崔义玄年初又病死在家中,所以当时的很多事,都没法再求证,要不然岂能在这听马遵,用市井间听来的故事在这瞎掰!

    “你看殿下,你咋不信呢?我马遵跟你什么时候说过瞎话。”

    “不信你到地方问问那个家伙就知道了,他可是言辞凿凿,说陈硕真会法术!”

    啥玩意?会法术?老子还他妈元始天尊呢!这不扯呢么,马载好好的一个四品大员,竟然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更不靠谱的是,他自己信了就罢了,竟然把本王请来,跟三位宗室大佬一起来审。审啥啊,听神话故事?

    稍时,百骑司衙门外,当先开道的马遵,被黑着脸的百骑拦了下来。披着斗篷的李贤见状,也用佩刀的把,挑开帽子,将自己的面目显露于外。

    “下回罩子放亮一点,冲撞了殿下,你吃罪的起么!”

    拍了守门校尉一把,马遵又很狗腿的弯腰,对李贤做了个请的手势,佞臣的模样展现的淋漓极致,且丝毫不在乎百骑司士卒鄙视的目光。

    马遵这小子,有个优点,那就是脸皮厚,就他这不要脸的脾性,不管走到哪儿,肯定饿不着啦!

    踏进正堂,李景桓、李崇义、李孝逸、马载四位都站了起来。李贤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安坐,自己与马遵,很随便坐在闲置的椅子上。

    而跪在中间的,是一个邋里邋遢,浑身散发着臭味的汉子,就是马遵口中那个了解内情之人。

    此人名叫-崔玄籍,河东武城人,字嗣宗,蒋国公屈突通的女婿。永徽初年,为婺州司空参军,辅佐刺史崔义玄镇压陈硕真起事。

    龙朔二年,犯贪渎之罪,皇帝念其旧日军功,并未重处,仅仅是除陇州长史之职,一直被羁押大理寺监牢。

    乾封元年,房仁裕临终之前,为老弟兄向皇帝上书,请求赦免其罪,容许他戴罪立功。可本子一直留中,中书省一直没有得到皇帝的批示,所以其至今还是囚徒之身。

    是平叛后,监管战俘,监斩陈硕真等匪首的官员之一。马载与崔义玄办差的时候,曾听其提到过。每每夸赞此人,机警灵敏,有大局观,是个不可多得人才。

    领了差事后,马载在吏、兵部调阅两军所有文武官员的官档,除去死了,外任的,唯一犯事在押的就只有他一个。

    而且,他的嫌疑还很大,早在没有平定战乱之前,他就曾在帅帐明言:顺天心合民意的起兵,有时尚且不能成功,陈硕真不过是个有点法术的女人,一定坚持不了很久。”

    崔义玄闻听此言,大喜过望,立即命崔玄籍为先锋官,他自己统率大兵跟进。

    为了崔玄籍的事,李景桓还特意求见了皇帝,请教崔义玄保奏之事。李治给的回答是,崔玄籍平叛有功,那本章又是房仁裕的临终绝章,其岳父屈突通又是开国功臣,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本来,皇帝的意思是,等一等,便复其为归州刺史。可因为要安排李贤随军出征,又要忙着国务,龙体不堪负重,所以便给忘了。

    崔玄籍被羁押至今,李贤可谓是最大的功臣了。否则一旦其出任地方,那调查起来无论在程序上,还是时间上,那都是麻烦事。

    “这么说,是本王耽误他的仕途了?”,挑着眉头撇了李景桓和马载一眼,李贤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崔玄籍的面前蹲了下来。

    “崔义玄,房仁裕,可都是个人物,他们交口称赞的人,怎么可能为三瓜两枣折腰呢?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你这玩的是什么路子?”

    嘿嘿......,蓬头垢面的崔义玄,阴阴的一笑,随即答了一句:“雍王,青丘县公(崔义玄)与清河郡公(房仁裕),可不是病死的,你知道么?”

    崔玄籍这话一出,就如同旱天的一击响雷,不仅李贤刚到惊诧万分,就是作为老吏的李景桓、马载四人,也都惊的站了起来。

    要知道房仁裕与崔义玄,生前不仅是朝廷大员,当朝重臣,死亡的时间更是相差了十年之久。如果他们二人的死,有什么牵连,那这其中的牵扯,可就大了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扑朔迷离!

    崔玄籍的笑充满了戏谑之意,这让李贤他们很是迷惑,一般的犯官,上了正堂,头一件事就是反复重申自己有多冤枉,再附加一些所谓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

    可这家伙不是,他似乎对于出去,并不感兴趣,而其还有些,有些神经兮兮。虽然语出惊人,但却给人一种不踏实感觉。

    不管是不是胡说,总比扛着不说要好吧!也不知道马载那老家伙,跟他谈了什么,抱着酒壶,滔滔不绝的说着,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这家伙不仅语出惊人,指出房、崔二人并非自然死亡,更是爆出了永徽四年的平叛隐秘,那就是文佳皇帝-陈硕真,的确没有死!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原由的,房仁裕、崔义玄并不是有意欺瞒朝廷,落凤山之战,官军的确在战场上,捕获了身穿明黄龙袍的陈硕真。

    可在行刑前,伪陈军仆射-章叔胤,竟然向负责看守的崔玄籍,提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要求。身为部下的他,竟然请官军在行刑之后,将他与文佳皇帝-陈硕真埋在一起。

    给的理由说,他是陈硕真的追随者,死了也要下去伺候她,随君而去,从一而终嘛!这是贤良忠臣的表现,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多了,从面上看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

    但陈硕真是女的,即便是主仆关系,也该顾及男女大防,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起了疑心的崔玄籍,连夜审讯了陈军几名将校,想要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些什么。

    开始的时候,这些家伙都死硬着不说,欺负崔玄籍是个读书人。可实际上,崔玄籍却是心狠手辣的刑讯高手,将守卫都撵了出去,亲自操刀,在里面审了三个时辰。

    崔玄籍出来后,并没有因为得到答案而兴奋,反而是两眼无光,一脸死灰之色。候着的守卫想他,他也并没有回答,反而让他们严加把守,没有他的两位主帅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提审陈军的将佐。

    随后,满怀心事的崔玄籍立刻找到了房仁裕、崔义玄,向他们禀告,落凤山一战,抓到的那个文佳皇帝陈硕真,其实是其妹-陈硕影,也就是章叔胤的妻子。

    真正的文佳皇帝,早就在落凤山合围之前,带着一批亲卫,自山涧的小道,悄悄地离开了。而其妹-陈硕影,为了给其争取更多的时间,才穿上了姐姐的衣服,迷惑官军。

    在战前,官军得到的情报有偏差,陈硕真的确有一个妹妹,但年龄相差不大,且样貌绝对有九分相似,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根本就无法区分她们。

    章叔胤为什么在被捕这么多天后,才向官军提出这个要求,就是因为他知道此刻真正的陈硕真已经安全了,即便被官军看破了,也没地方寻去。

    但他们这招李代桃僵之计,却是把房仁裕、崔义玄害苦了,因为在战事结束后的第一时间,他们急吼吼的向朝廷报捷,为三军将士请功。

    现在弄了这个事,不仅跑了罪魁祸首,更是犯了欺君之罪。如实上报朝廷的话,自其等以下,所有的将官,都将面临罢官夺爵、抄家流放之刑。

    两位刚刚得胜的大军主帅,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手脚抖的都不成样子了。别奇怪,也别嘲讽他们胆子小,而是天子这两个字,实在太大了。

    天子,受命于天,是真龙天子,人间至高的统治者,欺君之罪,与造反是一样的。皇帝的手段,他们是清楚,结发夫妻也好,至亲元舅也罢,说杀的时候,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是不会开恩的,是要砍他们的脑袋,杀他们全家的,就连菩萨来了也挡不住。

    有鉴于此,不管是为了两位主帅及军中同僚,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崔玄籍不得不出了一个馊主意:将错就错。连夜将了解内情的陈军将校割去舌头,尽速处斩,给此事画上一个句号。

    即便将来,陈硕真又冒出来,他们也可以矢口否认。反正自古造反,假借别人名号的事多了。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不是也用扶苏旗号起事的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抓住活口,谁又能说得清陈硕真和陈硕影两姐妹之间,到底谁是谁呢!

    六神无主的房仁裕、崔义玄,沉思片刻,便允了崔玄籍的建议,所幸将错就错。反正这些反贼都是要死的,他们死,总比拉着大伙一起上路要强吧!

    “嗨,癞蛤蟆玩青蛙,长得丑玩的花。你们三真是不走寻常路,玩崴脚了吧!”,听得兴起的马遵,拍着大腿,兴冲冲的补了一句。

    被他当啷一句,吓了一跳的不仅是崔玄籍,同样被一惊一乍惊着还有李景桓等三位宗室大佬,也都不用好眼神看他。

    面上挂不住的马载老脸一红,拍了下桌子,然后指着马遵骂道:“孽畜,你一个白身,谁让你进来的,马上给老夫滚出去!”

    “哎,马使君,马遵是你的儿子,你这是干什么!”

    抬手示意缩着脖子的马载坐下,李贤又补了一句:“是本王让他进来,年轻人嘛,多学多听,总没有坏处!”

    李贤这话说的就有些与年龄不符了,三位宗室大佬也都跟着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被占了便宜的马载,也是老脸一红,随即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崔玄籍,你继续,不要停!说好了,本王让他们给开小灶,整点好吃的下酒。”

    得,崔玄籍还真不客气,直接点了十七八道好菜,直到书吏写好单子去置办。崔玄籍才狠狠灌了一口酒,盘腿继续叙说。

    真假陈硕真之事,知道的只有他们三人,从割舌到斩首,都是其亲自监督的,差事办的滴水未漏,朝廷和军中也都瞒的好好的。

    但在接下来的几年,三人却发现了异常,那就是当年参与围剿陈军的将佐,都陆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了。行,一次意外,两次巧合,三次、四次乃至更多,可就不是了吧!

    这给心怀鬼胎的三人提了个醒儿,难道是当年逃走的那个陈硕真,阴魂不散的找来了?替她的妹妹、妹夫及追随者报仇?

    甭管是不是,互相通信的三人都暗自加了小心。

    可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没过多久身为御史大夫的崔义玄就病死在了家中。

    消息一经传出,房仁裕和崔玄籍立马就慌了神,且也在心中认定,就是当年陈军所为。

    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房仁裕选择了辞官,以散秩归乡。而崔玄籍则选择了贪渎,也故意被监察御史发现,成功躲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原本以为,这不能与朝廷明言之事,会随着二人的隐退,逐渐消磨。

    直至马载在大理寺的监牢把他捞出来,并告诉房仁裕也“合情合理”的病死,他就知道这事没完了!

第一百零八章 法术?

    千万别以为崔玄籍竹筒倒豆子般的招供,是马载的思想工作有多好,或者是他幡然醒悟,良心发现,想为已故的两位老长官报仇。

    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怎么实现利益最大化,才是崔玄籍的动心关键。马载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否则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百骑司会为他提供一间特殊的牢房,一天十二个时辰,严格护卫的小院,且按照其原有的品秩,供给衣食。

    “百骑司是皇家御用卫率,每一个大子,都是内府财帛。”

    “你的要求,我们都满足了,现在该说说那些你见过、听过的奇闻异事了!”

    李景桓的脾气不怎么好,也没什么耐心,见惯了营私舞弊、欺君罔上,这些官场的老黄历。偌大个唐帝国,哪天没有脏官墨吏落网。

    他跟李贤一样,自小不受其父待见,厌恶到李道宗甚至不想让其继承爵位,上书要幼子替代。要不是太宗皇帝严旨制止,哪里有他的今天。

    也正是因为不受待见的原因,他并由继承其父在军事上的天赋,一门心思扑在刑狱之上,从书吏一路坐到百骑司统领,想在他这双火眼下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

    相比于房、崔三人符合人心的期瞒,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些不合理的地方。监管刑狱多年的他,清楚的知道,事务越是不合理,往往就是案件突破的关键。

    它为什么不合理,就是因为过多的掩盖和修饰,使其偏离了合乎情理的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然是掩盖事情的真相了!

    当然,崔玄籍是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什么事都不用点透。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崔玄籍,应该明白哄骗百骑司,比他们多年前谎报捷报期瞒朝廷的结果更严重。

    果不其然,崔玄籍似乎更怕李景桓,拱了拱手,表示自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也不敢耍滑头了。

    对于崔玄籍藏一手的事,其实大伙都明白,这老小子怕朝廷过河拆桥,事情过后把他一扔,让其自生自灭。

    万一朝廷跟他们一样,干的不彻底,漏网之鱼逍遥法外,那他的小命可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慢慢来,不仅能保命,更能及时了解事情的动向,为以后做打算。可没有料到,面前的这些人都是人精,都是些不好糊弄的角色。

    叹了一口气,崔玄籍继续讲着:陈硕真自幼父母双亡,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姐妹俩一直熬到妹妹被乡邻收养,陈硕真到一乡宦人家帮工,这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可好景不长,长大后的陈硕真明眸皓齿,美艳动人,色心大起的主家,竟然强暴了她。

    当然这种事在大户人家是很常见,她们签了卖身契,就是主家的私人财产,是生是死,完全看主家的心情。

    但出乎意料的,陈硕真却是个烈性子,三番两次的徇死,弄得主人家失去了耐心,打算把她卖到窑子里,换回几贯粮食钱。

    可就在送往青楼的路上,陈硕真借着解手的机会,被跑了,被铁围山的以神秘宗派-阁皂宗所救,学会了一六丁六甲之术,可以呼风唤雨。

    因为要报被辱之仇,陈硕真决定利用宗教发展信徒,她先是散布一些消息,说自己在深山遇到了太上老君,并被收为弟子,创立火凤社,称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号称赤天圣母,掌握了六甲地区的帝王之术——奇门遁甲。

    并向大家展示她所学到的种种法术,因为乡民希望她成仙后能更多的为民造福,对陈硕真“升仙山受仙法”的说法深信不疑。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又称,自己已经得到了太上老君的神谕,马上就要羽化登仙了。但这时,却有人向官府告密说:陈硕真成仙升天是假,图谋不轨是真。

    于是,官府派人四出搜寻,将陈硕真抓了回来,并以妖言惑众图谋不轨之类的罪名将案件上报上司,幸好其信徒积极筹措资金,打通了关节,这才使得陈硕真无罪释放。

    经历这次风波后,陈硕真觉得官府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所以便积极与江湖上的一些组织联系,组成了一个联盟-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

    并命其心腹-章叔胤做了大量的宣传组织工作,对外宣传说,陈硕真已从天上返回,她法力无边,变幻莫测,可以召神将役鬼吏。

    这说法一传十,十传百,愈传愈玄,方圆百里的百姓无不对陈硕真顶礼膜拜,陈硕真的每一句话都是神语仙音,足可令信徒赴汤蹈火而不辞。

    说来也巧,赶上那年清溪县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灾,朝廷不但不开仓赈粮,还照样征收各种赋税,导致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流离失舍,饿殍载道。

    陈硕真也抓住了这次机会,利用官府和百姓之间的矛盾,顺利起兵,竖帜反唐。

    是,起初的时候,崔玄籍也觉得很荒唐,可在其刑讯陈军将校时,那些言辞凿凿的说,陈硕真确实可以精通法术。不仅能点石成金,更是擅长岐黄炼丹之术。

    她炼出的丹药,不仅能治病救人让百姓受益,更是能让士卒的气力翻倍,勇悍无比。否则他们起兵之初,也会以少击多,以弱搏强,屡屡攻破重兵把守的坚城。

    吃了他的丹药,能不能治病救人,崔玄籍不知道,也没见过!可他知道这些陈军将校的确没有说谎,因为这也他一直困扰的问题。

    江湖妖人,会写符咒之类的法术并不为奇,战前得知情况后,他也没当回事。为了能力军功,特意出言贬低,抢的先锋官的差事。

    可上了战场,崔玄籍就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了,陈军的那些军卒,武器虽然大多是锄头、镰刀等农具,身上也没有像样的衣甲。

    但却个个悍勇无比,不论男女,只要上了阵,一个个都瞪着发“绿光”的眼睛,像疯子一样冲向官军。即便被射成了刺猬,也依然冲锋不止。

    开始的时候,官军为此吃了些亏,时间一长,他们在实战中发现,只要砍下他们的头颅,这些吃了丹药的家伙,才会老实的死去。

    有此一点,崔玄籍对于陈硕真会法术之事深信不疑,因为他从没有见过,仅仅通过一颗丹药,就能把人变成野兽,这不是法术,又是什么呢?

第一百零九章 放那,这题我会!

    崔玄籍说的话不假,那日在宣曜门前,李贤曾与刺客交过手,有些家伙确实有些不正常,上来就是拼命的架势,悍不畏死,刀砍在身上,都一步不退。

    死士嘛,干的又是一锤子买卖,没点狠心,的确干不了,归根结底是人家练兵有方。

    可听完了,崔玄籍的叙述,他明白了,原来他们靠的竟然是“药”。

    可问题一样来了,对于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崔玄籍知道的仅仅是陈军俘虏的供词,作为参考可以。可对于现在的事,解决目前的难题,于事无补。

    李贤不想知道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是怎么来的,他却是急于知道他们是怎么隐匿的。当然,这并不能难倒李贤,他自然有办法,可自持身份的他,不方便说。

    而这个时候,本来负责传信儿,却被李贤破格带来的马遵,就显示了作用,这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姓崔的压下去了后,见雍王殿下与诸位,都一筹莫展,一心弥补方才过失的马遵,马上都抖了个机灵,提出了一套“钓鱼执法”的方案,反正崔玄籍也没什么用了,还留着他干嘛!

    在地方官府日常办案的过程中,有些时候也会采取这样的非常手段。人嘛,只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会毫不犹豫的赌一把。

    因为他们心里的念头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了事。至于小命,或者是其他什么严重的后果,那就无足轻重了。

    “让大理寺开一纸文书,将崔玄籍无罪释放,那些人能在神都作案,一定有较为灵透的消息来源,用不了几天便能传过去。”

    “然后就在他周围一天十二时辰,连续不断的布控!崔玄籍不是官身了,他们也就没必要顾忌太多,所以必定虐死他。”

    “谁动手,咱们就抓谁!然后就简单了,顺藤摸瓜呗,多简单的事!”

    没错,马遵就想不明白了,在座的除了殿下都是老手了,至于这么扭扭捏捏么!正所谓,大丈夫有所谓,有所不为。

    非常之时,非常之事,非常之人,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总而言之,只要能抓人,能将反贼绳之於法,那就是胜利。

    “辅民啊!你这辈子方正守则,没想到令郎竟然,竟然是如此灵透的人物。”

    “是啊,令公子虽然有些冒失,但行事不拘一格,这主意也可圈可点,你们马家有福了!”

    有没有福,大伙不知道!可他这过河拆桥,念完经就打和尚的劲头儿,就不知道是不是马家的家教了。

    李景桓他们都是宗室中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脸面,像他这么干,实在是有失身份。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崔玄籍的两位老长官-房仁裕、崔义玄,可不是一般的朝臣。当年“废王立武”的时候,他们可是皇后的功臣。

    而崔玄籍能得到二官如此栽培,自然也因为他是皇后一系的官员。否则,以他当年所犯之罪,早就远窜三千里了,哪里还能舒舒服服的在大理寺监牢待那么多年。

    马遵年轻,莽撞,自然不知道官场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他们的心里却是门清。连雍王,这个皇后的嫡子,都怕触动皇后敏感的神经,更别说他们这些外臣。

    而其父马载,在听到儿子胆大包天的想法后脸都紫了,就在起身打算把这个逆子拖出去打一顿,让其长长记性的时候。可李贤却抬手指了指,将其定在了原地。

    “诸位,马遵虽然是白身,但毕竟是官宦子弟,见解独到,发人深省啊!”

    “此处应该有掌声,不是么!”,既然马遵是这样的“勇士”,勇于得罪皇后,那他们为了不支持一下呢!

    “这样,给他在洛阳府,补一个书吏的官身,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参与进来了。”

    见马载没有吭声,李贤继续补了一句:“马使君,令郎有天分,你这当父亲的,总不能挡了儿子的道儿吧!”

    明白了,此刻的马载明白了,雍王这是还了他一下。虽然他志不在官场,但他身上皇帝亲信的烙印,无论怎么样都是免不了的。

    这雍王爷肯定以为,他是皇帝插到其身边的。与皇后在东宫插人的道理一样,都是为了盯住他们。

    “好了,好了,马使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咱们都老了,再过几年也干不动了,也该给年轻人机会了。”

    李孝逸这话就相当于给此事敲了最后一锤,彻底把马载将在那里。

    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风险都没有,至于马载乐不乐意,那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这就对了!马使君,布控的事,依着老夫看就交给马遵去负责,百骑司出人辅助。”

    “对了,殿下,你也别看热闹!虎贲营可是劲旅,出点人,帮帮场子,没问题吧!”

    李景桓在拍板的同时,还不忘点李贤一句,适可为止就好,别做的太过,马载怎么说也是在朝供职几十年的老吏,该留些脸面才是。

    看了马载一眼,李贤便扭头看向马遵,让马儿跑,也得让马儿有草吃。为了表示他的诚意,李贤决定调虎贲营副将-李敬业配合其行动。

    随后就是行动的具体细节,李贤对此没什么兴趣,他们商量就行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扭身就出了百骑司。

    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能不能上套,谁也不知道,百骑司的三位大佬也没有把宝全压在一个小小崔玄籍身上。

    之所以递马遵出来,把马载卖了,无非就是为了搪塞上面,争取时间而已,找得找,找不着,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李贤,自然也要跟三老狐狸学习,用点自己的歪门邪道,报与黄衫女给的“一箭之仇”。

    “殿下,咱们回府么?”

    “回,当然回!咱们府上的贵客,一直还没有好好的款待,太失礼了!”

    “贵客?谁啊,公主么?”,侯诚可不认为云曦是贵客,那位公主简直把王府当自己家了。

    不,摇了摇头,李贤淡淡地回道:“他可比公主厉害多了,人家是玩脑子的!”

第一百一十章 家家都有熊孩子!

    许昂是用自己的脑袋保证过了,一切包在他的身上,只要那些人在神都逗留,他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处。

    李贤呢,也忙里偷闲,打算好好休息两天。

    可这天不容情,不厚道的二圣,不仅准了李贤的本章,还买一送一,把李显、李旦兄弟二人,统统都甩到了雍王府,而且抠到连亲王俸都给停了,吃喝用度都是李贤的。

    美其名曰:他们政务繁忙,太子又近婚期,根本没时间教诲二人,不管是为君分忧,还是兄长责任,李贤都是不二的人选。

    这对“胖瘦头陀”也不是空手来的,还给李贤带了一份他们在弘文馆的“成绩单”。李显的结语是错字连篇,文理不通;而李旦的就直接多了,仅仅四个字:狗屁倒灶。

    是不是觉得弘文馆的头儿,胆子很大,有点不知“死”字怎么写了!

    可人家却真的有这样的资本,曲阜县公-孔志元,孔子第三十二世孙,前国子祭酒-孔颖达的嫡长子。

    与其父一样,孔志元这终生都致力于著书和教育方面,李氏皇族的很多子弟,

    包括皇帝在内,都曾在其座下听教。作为皇室的御用老师,华夏最受崇敬的文人家族,他下的定论,那绝对公平、公正,这毋庸置疑。

    审视着两个蔫不拉几的弟弟,李贤倒是挺同情起皇帝的。好嘛,有两个天天“被叫家长”的儿子,风疾能不严重么!

    而且,孔家的人说话又臭又硬,不把李治喷到“吐血”能消停了么?

    “老八,为兄问一句,你休息的时候是不是从不做功课?”

    “我是那种天天作功课的人么?我都是在最后一天写的,这个我每一个假期的一道坎,我终究会越过去的。”

    李旦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靠年头,等他到了岁数就会到外面开府,就不用再看孔老头的脸色了。当然,事到临头补功课的事,他恬不知耻的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被他气到的李贤,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强压想抽他的冲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那你这么多门功课,有几门及格呢?”

    问到这个,李旦的撇了撇嘴,好像被小瞧了,一脸不服气的回道:“几门?六哥,你这问的是什么话,那一门及格也没有啊!”

    噗!一面喝茶的云曦公主,也被李旦的无赖模样给弄喷了。

    不顾失仪,捂着肚子,很没有气度的笑了起来,而且声音还不小。

    老脸一红的李贤,这手刚抬起来,随即又不甘放下,一边做着心里斗争,安慰着自己:亲弟弟,亲弟弟,不能打,不能打!

    “好,我再问你,你身上怎么弄的花里胡哨的,你就穿这身去的弘文馆?再跟我说说,你平常怎么上课的。”

    滋了一声,李旦觉得兄长很没见识,拿起地上的包,往后背一甩,摸了下头发,随着歪着脖子,在屋子里踱步。

    一边走还一边说,谁能有本王有俊俏,谁能有我拽!作为洛阳宫小霸王,他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说的正起兴,李旦还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作业,唉,惆怅、操心,等回去了再说吧!”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怕家里突然一下太平静了,失去我这么一个活宝。我怕他俩,受不太了啊!”

    话音一落,还羞涩把他那张“大脸”直接就靠在了李显的身上,左蹭蹭,右蹭蹭,就等着兄长夸他才华横溢呢!

    “六哥,你要是进宫,别忘了告诉他们,好好的,不要太难过,我早晚是要回去的!”

    二圣难不难过,李贤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李旦马上就要难过了。

    这边的手刚摸到戒尺,云曦公主立马上前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手。

    而不知死的李旦,却没有注意到兄长二人的互动,反而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笑着言道:“六哥,看看,这衣服有格调吧,拽吧!没办法,天生的性格。”

    明白了,李贤现在是明白了,二圣为什么把李旦一到塞过来,李显是笨,这是天生的,天资有限,但本质并不坏。

    可李旦就不同,这小子已经不是蔫坏了,他是跟宫人、宦官学的,都有些坏冒水了。

    此刻,李旦的寝殿,必定会经历一次大换血,那些带坏他的家伙,下半辈子估计要在掖庭渡过了。

    “你们被停俸了,都知道了吧!所以,在雍王府能不能吃上饭,得看你们的表现,能不能让为兄满意!”

    “老七,你到书房抄书,没有为兄的话,就不能停,知道不!至于。”

    至于,李旦,不是不爱学习么!放心,绝对不让他写一个字,去伙房洗盘子,洗干净一个盘子挣一文,打碎一个罚一文。

    什么时候,把雍王府的盘子,都刷干净了,他就可以吃饭了。而且,在以后的日子中,他都要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饭食用度。

    啊,“六,六哥,你不是开玩笑吧!我可是亲王,当朝的皇子,怎么可以去干这种贱役呢!”

    “咱们可是亲兄弟,你不能这么对我!”

    堂堂地洛阳宫小霸王,到了雍王府变了洗碗的小工,要靠做零活来挣自己的饭食。这要是传出去了,他可就没脸在王公圈混了。

    见李贤的面色不善,一直装哑巴的李显,在下面拉了拉弟弟的袖子,还不停的给李旦眨眼睛,那意思是告诉他消停听着得了。

    六哥是什么人,那是十二岁就上战场抡鬼头刀,天子面前虐杀贺兰敏之的狠人,他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大。

    虽然大家是兄弟,他不会下重手,可为了这种小事,吃一顿手板,那就犯不上了。

    “没听明白,还需要为兄再重复一遍!”

    李贤这话一出,对视一眼的两兄弟,立刻作鸟兽散,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见这对“胖瘦头陀”没出息的样子,让云曦看了笑话,李贤只能摇了摇头,感叹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而向来以伶牙俐齿见称的云曦公主,这次并没有落井下石的说风凉话嘲笑李贤,反而很是贴心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李贤。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起飞!

    李旦的可塑性还是不错的,洗了五十个盘子,也就砸了不到二十,雍王府伙房里的火头军,都是捂着肚子,忍着笑,看着小殿下把自己弄成了花猫。

    憋了一肚子火儿的李旦,连晚饭都没顾上吃,抱着一张毯子,气鼓鼓的走进书房,平铺在地上,然后直挺挺的就往上一躺,孩子气的模样溢于言表。

    李贤也是忍着笑意,板着脸问道:“你又要弄啥!”

    被问道的李旦,也是比划一个剑指,脆生生的答道:“自律男人,自律生活,我得让你看看,殷王旦也是弓马娴熟之辈!”

    说着这话,李旦就开始在毯子上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而他这些所谓强身健体,展现肌肉的动作,在李贤看来,就是蛆爬,摇屁股,打滚,跟武艺真是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当然,李旦如此显摆也是有原因的,李贤是风光不假,可实际的官职却仅仅是虎贲营的主将,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而李旦就不同了,遥领冀州大都督、单于大都护、右金吾卫大将军。妥妥地官、爵以至极品。

    仔细比照,与兄长之间的差距,李旦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所以他必须好好显摆一番。

    “你这是啥?”

    “这是翻滚大法,能强身健体,锻炼肌肉!”

    说完这话,摸着肚皮的李旦,信誓旦旦的强调,他已经感觉到了肌肉在颤抖,此刻的他浑身有力,绝对能打死一头牛。

    “我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你离我远点,我怕我轻易就打伤你!”,小手一指,眼神很是犀利的发出了警告。

    已经了解到,这小子就是撩闲,屁事都没有,李贤也不在客气,上前,单点他的膝盖,单手就把其摁在了毯子上。

    “服不服?”

    “嗯,服,心服口服,外加佩服!”

    识时务的李旦,立马就化身成了乖宝宝,脸上也浮现出了讨好之意。

    “服了就滚,别让我给你松皮子!”

    撒手没,说的就是李旦,挑战兄长的第一回合,以彻底的失败而告终。小命为重的他,蹬蹬快速逃离了书房。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么?当然没有!月明星稀,黑幕降临,雍王府东跨院正房里,蹲在榻上的李旦,自感势单力薄,迫切寻找一位盟友。

    而整个雍王府上下,他能找到的,唯一盟友就是老七-李显。他当然知道,李显从小就胆子小,屁大点事,也能被吓的睡不着觉。

    所以,他必须用事实,或者从两人共同的痛楚,引导李显,鼓起勇气“同仇敌忾”。

    小眼睛一眯,拍着李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始洗脑了!

    ......,“早早就让咱们睡觉,把玩的东西都没收了,恨不恨?”

    “恨!”,被忽悠的有些懵的李显,老实的点了点头。

    会心一笑,李旦抛了媚眼,笑眯眯的来了一句:“你懂我的意思吗?”

    穿着不知道从拿掏弄的,不合身的夜行者之衣,面罩被兜在额头上。一边掖着衣角,一边讲解着。

    “干一样就得像一样,就得穿成这样,这叫仪式感,懂不懂?”

    “行了,七哥,你别看了!没找到合适你穿的,你就对付着蒙脸吧!”

    说完这话,就扔了个面罩给胖子李显,二兄弟轻手轻脚的潜出东跨院,向着王府中间李贤就寝的地方潜去。

    东躲西藏,兄弟二人混过了三道哨兵把守的岗位,潜到李贤的房外。

    心里也不由的鄙视雍王府的护卫,光长肌肉,不长脑袋。虎贲营,也是浪得虚名之辈,不比宫中那些吃闲饭的好到哪里去。

    看着李旦,撅着屁股,像个小王八一样,一点点往前挪,后面跟着李显就忍不住笑。可这刚出声,就被李旦凶狠的眼神给制止了。

    “脚步,一定要放轻!你可别等我要得手了,你再笑出声,那可就坑人了!”

    叮嘱完李显,李旦决定先给他打个样,靠着微弱的烛光,扯掉面罩,叼着笔,一点点向李贤的床榻爬去。

    见到李贤翻身,吓的李旦赶紧打了滚,滚到屏风后面。手还不住的抚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心里祈祷着,他可别这时候醒啊!

    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身手敏捷”的李旦又滚了出来。

    可他运气很不好,脸直接与李贤的鞋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皱着眉头,嫌弃的将鞋悄悄推到一边,匍匐前进,好不容易爬到床头的位置了,累的都快翻白眼了。

    这边刚站起身来,手里笔刚抬起了,还没等伸手,就看到侧卧的李贤,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完了,完了!李旦的笔也从手上随之滑落,目光呆滞的看着李贤。

    而门口站着李显,也看注意到了事态暴露了,怪叫了一身,扭身就跑了。

    不知所措,现在就是李旦真实的写照!

    小嘴一瘪,双手垂下,眼睛不敢与兄长对视,就这么默默地站着。

    见半天没有声音,心声一计的他,掀开被子,纵身钻了进去,抱着被,坐靠在榻上,脸色比他身上的衣服都黑。

    苦着脸,小心看了兄长一眼:“我说我怕黑,一个人睡不着,你信么?”

    李旦是爬着进去的,可却是飞着出来了,六哥李贤连句话都没说,薅着领子就把他扔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那些看不到钻进去的侍卫,这回去很及时的接住了他,否则他的屁股非得开花不可。

    坐在李贤房外的台阶上,挠着脑袋的李旦,都他妈有些自闭了,他对手强大无比,可他的帮手却笨的像头猪。

    “没一点眼力见,我不想说,知道不?”

    “你笑啥勒,你是只怕他看不到咱们!笑也就罢了,你咋还鬼叫般的跑了。”

    “泡汤了!废了,等着明儿在挨揍吧!白忙活了,心累!”

    唉,本想在六哥的脸上写几个字,恶搞一下。

    可结果呢!马上要得手了,却功亏一篑,像被麻袋一样被扔了出来。

    一世英名啊,堂堂殷王的一世英名,一朝沦丧。

    看看那些雍王府侍卫戏谑一般的笑容就知道,他们就是故意看自己出丑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洗刷刷!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之后,李显、李旦这对难兄难弟被叫到书房,眼睛盯着地上的石板,脚还不老实的搓弄着,连看兄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而李贤呢,就跟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很是耐心的教着小刘芸,怎么下围棋,而且这一教就是半个多时辰。

    就在李旦无聊的搞着小动作,调理着李显袖子时候,李贤咳嗽了一声,吓的这小混球,立马目不斜视的板正站着。

    “听说,你要打断我的腿?”,落子之余,李贤还不忘质问一声。

    铛,大脑一片空白,怕被打手心的李旦,背着手,目光还不忘扫一眼李显。见他同样一脸茫然,李旦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贤。

    “六哥,你听谁造谣?”,一边摇头,李旦还不忘往后退两步。

    面色呢,有些慌张,脸上还有些挂不住:“你听谁造谣哩!那不能够,真的。”

    “他们只是想挑拨咱们之间的兄弟关系,知不知道!”

    用手比划了一下,李旦继续说:“咱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多么亲热,他们就是想把咱们分开。”

    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黑布料,李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因为这块布,就是他偷衣服的时候,挂掉的衣角。

    而且偷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嘟囔一句:要打断六哥的腿。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是走坟地,唱小曲给自己壮胆,其实他压根就没往那边想过。可没有想到,还被人听了去,将小报告,告到了六哥这。

    “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不要相信这些话,这是恶意攻击。”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真不是我说的。我不会说自己的亲生兄长,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我保证,我没有说过那话,我李旦绝不是那种人。”

    李旦的诅咒发愿,并不能取信于李贤,在李贤眼中,他的第一句是否认,第二句是试图蒙混,最后一句嘛,其实就是在放屁中。

    这小混球,年岁不大,这瞎话是信手拈来,都不用打草稿的。是,他是聪明不假,知道处处保护自己,可他这聪明劲儿,没用到正地方。

    将桌子上的点心,作为奖励,打发走小刘芸后。李贤将身子转了过来,对李显挥了挥手,如蒙大赦的小胖子一点迟疑的意思都没有撒腿就跑。

    “没义气!还是亲兄弟勒,卖起来一点犹豫都没有!”,说完这话,李旦还撇了撇嘴,对于胖子行径那是深恶痛绝。

    “你也别说他,你以为你是块好饼啊!整个王府,从看门的到伙夫,有那个不知道你殷王爷的豪言壮语?”

    说完这话,李贤起身将大门关上,随即走到弟弟面前嘿嘿一笑。于是,正堂里就传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及求救之声。

    等李旦从正房出来的时候,双手捂着屁股,走一步,一咧嘴。白净的小脸上还写着八个大字:孝顺兄长,善待自己。

    好嘛,被胖子搬来当援兵的云曦公主,见到这小混球如此的倒霉,也数忍不住用袖子遮脸笑着,虽然声音不大,但从她抖动的身体就知道,她憋的一定很辛苦。

    腾的一下,脸红的跟苹果一样的李旦,还嘴硬道:“六哥说了,真正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撂下这么一句,不着四六的话,强忍了屁股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众目睽睽之下的李旦落荒而逃。而在他身后,只有云曦、李显,及侯诚等侍卫肆无忌惮的笑声。

    雍王府-伙房。

    被李贤“关照”了一番的李旦,果然听话了不少。竟然自己主动去了伙房,苦大仇深的坐在石阶上,刷着盆子里的盘子。

    “今儿真听话,这么勤奋是不是想要表扬啊!”,站在门口的云曦,依着门框,笑嫣嫣的说了一句。

    见到李贤与两位弟弟斗智斗勇,她觉得很有意思。这皇室之间的事,也没父兄说的那么糟糕啊!

    干活的李旦,也是小大人般回着:“我与你不一样,被宠着!我要吃饭,就得靠自己的劳动,赚点饭食钱!”

    “你当容易呢!一个盘子,一文钱!你整天就是花花花,到处玩!我要有你那么自在就好了。”

    说到这,李旦还哽咽了一下,委屈巴巴的吐糟着:“在这个王府,寄人篱下,太难了!”

    云曦公主是被李旦的倒霉样子逗的笑岔气了!而更好笑的还在后面,伙夫一进来就立马就叫了一声小祖宗,然后把活计都抢了回去。

    原因很简单,他耍盘子的刷子,原本是用来刷地面的;而擦碗的抹布,则是擦灶台的,根本就不能用来刷盘子!让他这么干下去,明儿的饭根本就没法吃了!

    也不知道是他走背字,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一幕,恰巧被走过来的李贤,尽收眼底。

    一脸委屈的李旦,也不顾伙房的油腻,很自觉的靠在角落里,时不时还撅着嘴回头看看。

    还没等李贤动手,或者开口,李旦举着手,可怜巴巴的向云曦哭诉。手都洗成这样了,一文钱也没挣到,没天理,没人情啊!

    “不行了,不行了,我是笑的不行了!”

    “老六!算了,小孩子嘛,哪有不淘气。再让他这么干下去,整个王府的人,怕都没得饭吃了!”

    “云曦姐,我还能干点啥啊!”

    看到没有,自己就知道另谋出路了!不知道该夸他能看眼色,会求人!还是说心眼太多,又想弄什么花招!

    但李贤也一点面子没给留,不顾李旦的鬼叫,拎着他的耳朵就出了伙房。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白天还是打少了,走咱们回去再重温一下。”

    “既然父皇、母后把你放在我这教养,你就别怪为兄手狠了!”

    听到兄长嘿嘿的笑着,李旦的小心肝,跳的那叫一个厉害。他不是怕,而是实在太羞耻了!

    堂堂的国家亲王,被扒了裤子,用戒尺打屁股,这种羞耻比抽他的脸,还让他难堪。

    “六哥,六哥,小弟服了,真服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行不行!”

    呵呵,李旦这小混球能不知道那刷子和抹布是干什么的?

    他知道的,他就是故意使坏,要是看不出他这点小心思,李贤也就不用在洛阳混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蒋俨!

    虽然宅在家中,但李贤玩的挺开心了,每天都与李显、李旦,这两个小混蛋斗智斗勇,也不觉得时间过的慢。

    而许昂,许大公子,过的更是舒服,这段日子,他在东都的坊市之间,游走于三教九流之中,进退有度,挥金如土,结实了一大批“有志之士”。

    这不,得到了想要消息后,许昂并没有贪功冒进,打草惊蛇,而选择第一时间上报,目标交给李敬业的人严密监控,他这点大局观让李贤很是满意。

    ......,看了一眼破败的小院,及路上三三两两唠嗑的邻居,李贤放下帘子,将目光收了回来,抬手示意马车里的许昂、李敬业可以介绍情况了。

    首先说话的许昂,他负责查底,目标人物的基本情况,都掌握他的手中。

    这次的目标,名叫-蒋俨,今年二十六岁,洛阳人氏,在赌坊里面当打手。喜欢逛窑子、吸两口五石散,是个纯纯的人渣。

    像他这种人,三更穷、五更富,根本就不可能存下钱。看看不远处的小院就知道,墙都快倒了,有钱谁能住这样的房子。

    但最近两个月,手头不宽裕的蒋俨一夜暴富,不仅辞了赌坊的活计,更是在坊间的飘香院里挥金如土,出手阔绰的完全就像一个富家公子。

    他的钱是哪来的?天下是不会掉馅饼的,很快,那些与蒋俨熟络的人,纷纷与其套着近乎,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打听一下他是怎么发财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被许昂收买的“道上”朋友。废了好一顿手段,才搞清楚,他的钱,竟然都是偷来的!

    偷不是问题,洛阳是东都,有钱的人家多了,说的不好听一点,拿块砖头随便拍,都有很大的机会,砸到勋贵官员。

    蒋俨的这比横财发的不小,李敬业特意派人去核查过,足足有一千贯,这可一笔巨款。

    按照武德元年颁布的俸禄官制:一品七百石,从一品六百石,二品五百石,从二品四百六十石……”递至从九品为三十石。

    而贞观中期以后,寻常年景关中斗米的价格,一般都在四到五文。一千贯,能买多少粮食啊!

    “偷,上哪偷去,就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德性,他能有什么段不被人抓到?”

    “殿下,这世上的钱分两种,一种是有数的,且能见光;另一种是没数的,见不得光!”

    说完这话,许昂双手一摊,示意自己说完。而坐在他对面的李敬业,则把话接了过去。

    “当然了,偷肯定是假话!臣特意在洛阳府查过他的户籍,蒋俨有个兄弟-蒋兴,在内侍省当黄门。”

    “在反贼作乱宣曜门之时,死于乱军之中。也就是说,他兄弟死了以后,他才得到了这笔钱。”

    这个小黄门,在那日宫宴中,专司负责安排歌舞的,行刺之后,因为人员伤亡颇大的原因,内侍省也说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自然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但现在看来,蒋兴有重大的嫌隙,一定是他被买通了,给予刺客方便,拿到内侍省的行文,才混到宣曜门前的,蒋俨的一千贯,其实就是用他兄长的命换来的。

    “这么简单?”,有句话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可李贤怎么也没想到,坏事坏到一个小黄门的身上。这还是小人物,撬动了历史的车轮啊!

    “没错,抓他,是件很简单的事!可臣担心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这条线,是他给其弟牵的,所以并没有动手。”

    许昂说的没错,洛阳地面上,人情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每天都有人来,也都有人走。守门的士卒,及当地官府,也不可能个个验看身份文牒。

    所以,这里来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是不确定。谁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有问题或没有问题。

    “那你们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晚上进去。”

    明白了,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许昂的意思是不露官身,换身衣服招呼他。像蒋俨这种吃赌坊饭的,不是他打人,就是人打他,就算被什么看到了也不会引起注意。

    “行吧,咱们走,晚上再来!敬业,让你的人机灵一点,别露出什么马脚来。”,叮嘱了一句,李贤靠着软垫上,开始闭目养神。

    ......,三个时辰后,进入宵禁的时间。负责外围的虎贲营将士,用腰牌打发走了负责此地的武侯,并借下了他们衣服,顶替他们在此地巡逻。

    而换了便装的李贤、李敬业、许昂三人,此时也身处蒋俨的破屋之中,李敬业的匕首此刻正顶在蒋俨的脖子上。

    “你们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蒋俨不愧是吃江湖饭的,刀架在脖子,也是一点不怂,还敢冲李敬业呲牙。

    而他这话音还没做,挽了一个刀花的李敬业,很是痛快的切下了他一根手指。

    这下老实了,知道碰到了扎手的点子,蒋俨的态度好了很多,捂着流血的手,客气问道:“三位兄弟,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对了嘛!态度,重要的是态度!许昂笑嘻嘻的坐在蒋俨的身边,一副亲热的样子,勾肩搭背的与他盘道儿。

    “蒋俨兄弟,咱们弟兄听说你有了一条发财的道儿,这钱呢!是一个人挣的,不是一个人花的,不妨拿出来分享一二。”

    “我们呢!也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作的孽太多了,就想干一票大的,多混一点养老,你愿意成全我们吗?”

    听了是求财,不是寻仇!蒋俨松了一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边用撕下来的衣角包扎伤口,一边埋怨李敬业下手太重。

    “求财,求财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看你们舍不舍下本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蒋俨还撇了李贤一眼,他进屋后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跑江湖,到底行不行啊!

    “划道儿吧!你的那点道行,还不一定比小爷强呢!”

    说完这话,修指甲的李贤手中匕首一掷,蒋俨头上一缕发丝,轻飘飘的就落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掮客!

    蒋俨,一个洛阳城中很普通的地皮无赖,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搜罗人员,牵线搭桥的掮客,这让李贤三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掮客这个词,李贤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可他面前确实坐着一位干这种活计的人。这家伙,蝙蝠身上插鸡毛,到底是什么鸟啊!

    据蒋俨所讲,他在熟人的介绍下,在东福楼挂了个名,为那些需要钱,又可以豁出命的人,提供活计,从中抽取不菲的佣金。

    而这东福楼,也是不一般,近两年在东都的道上,那是混的风生水起,生意那叫一个兴隆,肯花钱找他们办事的人,多了去了。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豪绅福商,谁能没点麻烦,且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官的事。东福楼,就是专门他们解决难言之隐的。

    “生意嘛,对谁来说都有好处才成,人家出的是钱,咱们出的就得是命,没办法,谁让咱们天生穷命呢!”

    “看这两位兄弟身手不错,还真挺适合干这个的,说不准碰到了大买卖,就能狠狠地赚上一笔!”

    见蒋俨有些不老实,许昂也从袖子里掏出了个钱袋,塞到他的手中,以为引见之资,请他忍一忍伤痛,带他们兄弟三人,去见识一下。

    “宵禁呢!出去让武侯弄了,得不偿失啊!”

    “蒋兄弟,武侯算什么,吃了这碗,还怕官府?”

    得,听了许昂这话,蒋俨也跟着点了点头,很是光棍的就答应了,脸上的笑,也真诚起来。

    哎呀,这个青皮,果然不是好鸟。刚才的话,有很大的成分,是他妈的试探!

    稍时,玉鸡坊,东福楼外,躲过了三波巡逻的武侯,耗了将近一个时辰,四个人才走到这个地方。

    还别说,这东福楼盖的真叫一个气派,矗立在这坊市间,真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在东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这种活计竟然维持两年之久,不能不说是一件极其荒唐的事!

    “小兄弟,没来过这么气派的地方吧!跟着蒋哥混,哥保证吃香的、喝辣的。”

    蒋俨原以为李贤是吃惊东福楼的气派,所以大包大揽的装出了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可他这牛X还没吹完,大批的官兵,却从周围的胡同窜了出来,直接将此地包围。

    有些傻眼蒋俨,见到领头的两名将官,单膝向李贤行礼,这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放下来,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算了,不要为难他!杀人不如诛心,他拿自己兄长的命,换了钱财,即便国法不诛,下半辈子也过不消停。”

    话间,李贤歪着脑袋,看向蒋俨:“一母同胞,共天共地!你吸的每一口五石散,都是你兄长的血肉,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么!”

    一母同胞,兄弟手足,没有深仇大恨,更没有利益冲突。害了自己的哥哥,蒋俨要是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那才是禽兽呢!

    这段日子,他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就是兄长的脸庞,所以他每天都要靠五石散来麻醉自己。只有那种飘飘欲仙,置身云端的感觉,才能让他忘却苦恼。

    可今天,还是让人挑破了,一边捶着地面,一边懊悔道:“我是该死,我今天吸的五石散就是拿兄长大腿换的。”

    不管蒋俨的幡然悔悟,李贤大手一挥,李如壁亲自带着百余人直接冲了进去,剩下的则由秦晙统领,将外面围的严严实实。

    这一进来不要紧,这里放的都是赌桌,桌上还摆着各种赌具,及大量的金银玉器。从这些赌客身上的绸缎就不难看出,这些人非富即贵。

    “军爷,军爷,咱们这可是在洛阳府挂名的正经牌楼,是请过籍的,你们拿刀闯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不妥,有什么不妥的!官军办差,天经地义,难道你们的牌子,顶了王法了!”

    管事见李如壁不给面子,便向二楼言语了一句,一位身着华服青年,搂着两位妖艳的美女,出现在二楼的楼梯上。

    “你们是哪卫的兵,这么没规矩!”

    “规矩?你又是哪一卫的,凭什么质疑本将!”

    李如壁抱着横刀,面上挂着的讥讽笑意,让那人很是不舒服。

    于是,骂骂咧咧的推开身边二位佳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下来揍人。

    骄傲下面那位懂事管事,赶紧补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这位爷是右羽林卫钱大将军的幼弟-钱浩,也是禁卫军的将军,你惹得起么?”

    “不会吧!钱大将军家教那么严,怎么会让自家子弟,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来呢!”

    呦呵,不怕啊!钱浩拍了下扶手,指着李如壁道:“你到底是哪一卫的,为什么与巢国县候府作对!”

    呵呵......,钱宁的威名,对别人也许有效,可对李如壁来说,真是吓不到他。且不说他上头是李贤,单说他自己也是侯爵,也没必要非买钱宁的面子。

    “本将是虎贲营中郎将-定襄县候-李如壁!奉雍王殿下敕令来此办差。钱大将军,为什么要与雍王殿下过不去呢!”

    得,李如壁这底一露,钱浩不可一世的气势,立马就没了。走到李如壁身边,拱了拱手,带着几个仆从灰溜溜的就走了!

    “钱将军,钱将军,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你呀,喊也白喊,他也跑不了,外面的神更大,他扛不住!”

    说完这话,李如壁大手一挥,百余名虎贲营士卒,如狼入羊群,开始锁拿东福楼内一切人员。

    同时,李如壁还要求,将这里挖地三尺,所有带字的纸张,全部带走,一张纸片也不许留下。

    见那管事瘫坐在地上,李如壁也蹲了下来,很是耐心的劝他,将后面的东家,及他所知道的一切,趁早一五一十的说了,否则进了大牢,审问之前,就得受一顿大刑。

    年轻人尚且扛不住,更不要说管事的老胳膊老腿了,坦白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不要想着蒙混过关,你就是脑子再不够用,也能想明白谁能指使动一位亲王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进不去?

    钱浩想走,显然是在做梦,这里面所有的人,都案涉反贼,不要说他兄长-钱宁只是三品大将军,就是一品亲王,李贤的叔伯兄弟,也照抓不误。

    可这钱浩刚逮进去一天,钱宁就受不了,带着三两随从就守在百骑司的门外,死活就要见李贤,因为在他看来,弟弟被抓就是雍王在公报私仇。

    不就是户部府库拌了几句嘴么?至于扣这么大的帽子么?百骑司是什么地方,是专门抓反贼的。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万一屈打成招,那钱家就完了。

    “后退!后退!”

    “你瞎了么,我家大帅穿着的紫袍,是正三品大将军,你敢拦老子们!”

    “正三品怎么了,就是一品亲王,当朝皇子,无旨也不得入内!”

    守门的校尉说完这话,大手一挥,负责守门的百骑士卒,纷纷抽出腰间的横刀,而后面院子里的高哨,也架了弓弩,对准了钱宁及其随从。

    钱宁身边的人,平时在禁卫军中当大爷都习惯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所以也立刻操着各种方言,问候着百骑士卒的全家女性眷属。

    可这还没骂痛快,却被他们的大将军钱宁,一人赏了一个耳光,很是委屈的捂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主帅。

    不过,钱宁打他们,真是为了他们好。是,平时在面上,他钱大将军不管在三省六部,还是南北衙,说句话,谁都得给三分颜面,毕竟资历、官爵摆在那呢!

    遇到比他大的,看在陛下与他的私交上,大不见,小不见,也就算了。可百骑司是什么地方,这些士卒又是什么人,钱宁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鸩杀吴王恪,绞杀吴王、魏王的亲信,清理长孙无忌、褚遂良时候,那残忍、狠辣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别说他一个潜邸出身的大将军了,就算是与他们现在打的火热的李贤,只要有旨意,那也是眼皮不带眨一下的,抽刀子砍丫的。

    跟这种只知道奉旨办事的杀坯,讨论人情世故,那就是脑袋被门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

    “去通报,说右羽林卫大将军-钱宁,在这恭候雍王爷!”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李贤、李景桓这对叔侄,才从姗姗出来,气的钱宁脸都绿了。有什么啊,不就是仗着皇家御用衙门,无旨不得入内么,用的着摆这么大的架子?

    老子好歹也是堂堂的三品大员,禁卫军大将军,这么干,太不给面了吧!可仔细一想,今儿是来求人的,再大的气也的咽下,是以强颜欢笑,上前见礼。

    “雍王殿下,卢国公,钱宁突然造访,着实有些唐突,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钱大将军客气了!下面的人也是不会办事,也不知道请大将军到东公房用茶,实在是怠慢了!大将军请。”

    李景桓当然知道钱宁为什么来,之所以提到衙门外东侧的公房,就是在变相提醒钱宁,这里是百骑司,不是他的右羽林军,在这就守这的规矩。

    他钱宁是大将军不假,与皇帝私交甚笃也罢,可关系再近,也比不过宗室,要不怎么说宗室与国同体呢!熟不间亲,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还是应该明白的吧!

    “殿下,景桓兄,此间没有外人,我就直言不讳了!.......”

    奉茶、寒暄一二后,钱宁也很干脆的直入主题。陈硕真,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宣曜门之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不过有人假借之名,行谋逆之实而已。

    当务之急,抓出那些欺世盗名之辈,挖出朝廷的隐患,而不是有点风声就朝自己人动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也承认,他的胞弟-钱浩,自幼娇生惯养被家中惯坏了,是养成了一些毛病。花天酒地,流连于风月场所,一掷千金的事常有。

    可绝对不敢踩过线,与什么反贼搅合在一起。首先,他们钱家是潜邸之臣,忠君方面是绝对有底线的。其次,文不成、武不就的他,他能干什么啊!

    “殿下,景桓兄,要说他欺男霸女,我信!因为这畜生,就是见了女人挪不动步的人。”

    “可因为东福楼涉嫌,就把他抓起来,是不是有点牵强,也有些不近人情。”

    讨人情的同时,钱宁还论了公,钱浩是右羽林卫的将官,如果拿不出什么实际的证据,最好不要羁押,这不符合程序。

    而且,即便有罪,也要将人交给兵部、北衙共同审理,这是禁卫军的规矩。

    当然,钱宁也理解,李贤、李景桓头上的压力很大,出格一点,便宜行事也是为了早日交差,所以他不计较,只要把人还给他就行了。

    呵呵......,“大将军心疼自己的弟弟,维护自己的家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本王也有弟、妹,将心比心,你的心情,本王感同身受。”

    随着李贤放下茶盏,惋惜的话锋也随之一变:“可钱大将军,不是本王不给你面子,而是你实在是公务繁忙,不了解令弟在外是什么样。”

    “说句不好听的,整个东都,除了那个死鬼-贺兰敏之,令弟绝对是排得上的混账东西。唉,摊上这么个弟弟,家门不幸啊!”

    李贤这明显就是捉弄人,要么答应,要么拒绝,绕这么大一圈子玩谁呢!而且,勋贵子弟喜好狗马弋猎,灯红酒绿,这不是正常事么?

    喔,都像你一样,十二岁随军就出征,在辽东那不毛之地,血战两载,回来后又整天被二圣押着办差,天生的劳碌命!

    凭啥啊?勋贵的子弟,享受祖宗蒙荫,吃香的、喝辣的,这辈子就足够了。他们又不像你一样,心存什么大志向,为什么要拼命搏前程呢!

    当然,这是心里话,钱宁又不是“中二”的傻子,有求于人,自然不可能说这种得罪人的话。

    “殿下,凡事都有商量,他就是个怂人,要是有什么对不住殿下的地方,臣代他赔个不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狗啃泥!

    钱宁做梦也想不到,他一个来捞人的,最后人没捞出来,反而把自己给递进去了。胆大包天的李贤、李景桓,竟然要无旨羁押禁卫军大将,紫袍大员。

    好家伙,这两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拿三品大员,要么皇帝御批,或者三省宰相共同签押,像他们这么样,啥啥都没有就抓人的,前无古人啊!

    在佩服叔侄胆大包天的同时,钱宁还佯装镇定,与这对叔侄讲事实,摆道理,反复的陈述,事态的严重性,甚至这个结果,二人还不一定能承受的住。

    “殿下,景桓兄,你们可不能胡来。本帅是皇帝亲旨的正三品大将军,上有国法,下有人情,你们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而且,本帅掌管右羽林卫多年,你们如此胡来,就不怕将士们闹起来么?”

    佛面是皇帝的,僧面是右羽林卫的,不管是僧面还佛面,这事可都得考虑清楚了!闹误会不要紧,但要是真羁押他,那可就把事办绝了。

    呵呵......,“钱大将军,你呀,心操的多余了。敢作乱的军队,留着也没用。真要那样,本王亲自上阵,会会右羽林军的精锐。”

    李贤这话说完,不耐烦的李景桓,摆了摆手,百骑的士卒就很“客气”的将钱宁请了下去。

    “六郎,无旨羁押朝廷大员,罪过不小啊!你请旨了么?”

    “请旨?小侄办差,向来都喜欢先斩后奏,不请旨,是我的习惯。”

    “那巧了,靠请旨办差,你皇叔这条老命早就交待出去了。”

    李贤与李景桓也是相觑一笑,没错,他们承认,这是不合规矩。可不合规矩又怎么样,“百骑司-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这块牌子,是太宗皇帝留下来的,就算着了陛下的忌讳,他也得认。

    更何况,接这差事的时候,陛下可是说了,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一律严加处置。所以,即便钱宁的官职,爵位够高,他们也有理由对付过去。

    “行啊,那咱们去审审吧,人都抓来了,不审出点干货来。陛下,真是要生气的。”

    李贤脸上作怪的表情,逗得李景桓失声一笑,且还摇头指了指他。在诸皇子中,还是这个老六胆子最大,他也真是什么都敢说。

    就在叔侄二人刚走出房门,负责配合马遵保护崔玄籍的百骑校尉急吼吼的跑了过来,在李景桓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

    “怎么了,皇叔?”

    “一个时辰前,崔玄籍在百骑层层保护下,被一支涂抹剧毒强弩射中,中毒身亡。”

    “啥,死了?凶手呢,抓到了么!”

    李景桓一摊手,李贤就知道坏菜了,不甘心的捶了下房门,一句国骂应声而出。可事出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接受现实。

    与李景桓分工明确,他负责守住百骑司,而李贤则去看看,马遵他们那到底什么回事!计划如此周密,安排的人员如此精悍都能让人得手,这他妈算哪门子事!

    ......,稍时,洛阳城东北角的一出院落中,李贤在马遵的引领下,仔细查验了院子内外,防卫部署情况,及事发之时的具体情况。

    从专业角度说,外围的虎贲营,内部的百骑司,防守无间隙,分工明确,基本没有盲点。可就是在这么严密的布控之下,张网逮捕的他们让人家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殿下,崔玄籍就是在院子散散步,透透气。一支弩箭直接穿喉而过,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人。”

    “从箭矢射来的方向摸过去,除了一张弩,及咬了一口的馍,什么都没得到,兄弟们连手都伸上。”

    听了马遵这话,叹气的李贤,很不甘心的甩了甩手,马遵,及百骑、虎贲二部的几个军官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那就更可耻了,最起码得打几下,交交手吧!这也不枉朝廷花这么国帑养着你们。”

    “本来,咱们是打雁的,结果让雁啄了眼!再说的更难听一点,你们的行动,人家早就洞若观火了!”

    兵和贼,界限是很明了的,可现在角色好像互换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刺杀,恰恰与他在铜门时一样,是野战攻击,是斩首行动。

    一直以来,李贤都对自己的“见识”和智力都很有信心,觉得自己站在天花板上了,可以俯视着他们。

    可这嘴泥让他啃了结实,谁说古人就是愚昧无知的,这不就教他做人了么?吃了闷头炮的李贤,就像被鱼刺卡了喉咙,那叫一个难受啊!

    “殿下,殿下?”

    “干嘛!”

    “咱们,下一步,怎么办?”,马遵很小心的问了一句。

    此刻他也把不准李贤要干什么,可却听虎贲营的士卒叨咕过,殿下治军之严啊!

    那些壮汉,尚且被殿下弄成了绕指柔,马遵这细皮嫩肉的文人,可经手不住李贤的“辣手摧花”!

    “怎么办,凉办!”

    说着这话,李贤扭头看向虎贲营校尉张典:“你立刻回营,调秦晙领一千兵士,把封锁百骑司附近十里,那怕是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

    呼呼,连着喘了好几口粗气,李贤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火气。随即让马遵回洛阳府请马载到百骑司,不管如何,剩下的这条线,绝对不能断了。

    今儿就算出门没看黄历,一个不顺,事事不顺!在折返百骑司的路上,李贤想了很多,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是洛阳府、百骑司或者虎贲营的人中有内鬼?还是说崔玄籍一直都被人盯着,就等着在适当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可这也不对啊,崔玄籍在大理寺压了那么多年都没让人干掉,本王下了这么大的本,却让人家轻而易举做到了。难道说,合三府之力,还抵不上大理寺的几个牢头?

    见李贤听了下来,侯诚策马上前,恭声问了一句:“殿下,怎么了!”

    “不去百骑司了,咱们去大理寺!”,话毕,勒了一下缰绳,调换了方向,狠狠抽了一下胯下的宝马,朝着大理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典章的吸引力!

    大理寺,主刑狱,审核各地刑狱重案,够资格关在这里的,无疑都是巨寇、巨盗,远远不是洛阳府的小牢能比的。其主官-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

    李贤来的有点晚,大理寺排的上号,有资格接见的官佐基本都在外办差,官职最大的,就是崔以这个大理寺丞。千万别看人家官小,来头却是不小,清河崔氏青州房的嫡房子弟。

    当年,高士廉等重修《氏族志》,把博陵崔氏第二房出身的黄门侍郎崔民干列为天下第一门第。太宗知后大怒曰:崔氏早已衰微,既无显官,又无人才,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天子,还比不上崔氏吗?

    遂下令改以皇室李氏第一,皇后氏族长孙氏第二,博陵崔民干降为第三。可即便如此,清河、博陵二崔仍被百姓视为天下第一流高门,甚至比李唐皇室还要尊贵。

    原因很简单,李唐皇族与古老的山东郡姓相比,其家族世系不够明晰真伪难辨,其次促使李唐发家的关陇集团也不过是西魏北周才有的产物,底蕴资历尚浅,家学礼法等方面和山东郡姓相比也有较大差距。

    再加上时下“以汉代唐”的思古倾向,对汉朝怀抱着崇拜,觉得汉是比唐更伟大的朝代,以及魏晋以来数百年的“门第观念”深入人心。

    这些因素都让山东士族在人们心目中显的尊贵不凡,特别是“崔卢李郑”为首的四姓,更是为天下诸族所仰慕。

    看看崔以这个小小的大理寺丞就知道,见了一品亲王,一点拘束的意思都没有,大大方方的,与当朝皇子谈笑风生。

    面上看,人家是家学渊源,临上不拘;可实际上,他在行礼的时候,未必瞧得起李贤。

    别人怎么想,李贤不知道,但最起码他是这么想的。更可气的是,崔家的子弟,向来长的俊美,这个崔以又比他帅多了,李贤心里自然不痛快。

    “崔寺丞,本王是来取经的,没什么具体的指示!”

    取经?取什么经,雍王是武将,要取经也是去兵部,而且他老师又是英公,取经也该去那好不好。

    他们大理寺就是负责审案,抓的人也都是江洋大盗,跟打仗可一点都不沾边!

    “哦,明白了!殿下想看看刑狱,查验一下狱典,及运作情况!”

    “没问题,没问题!臣引殿下去,大理寺对殿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说的很客气,可李贤也听出了,他其实在要人情。一个小小的寺丞能做什么主,如今不顾上司,为殿下开了绿灯,这可是份不小的人情啊!

    而李贤为了一探究竟,完善自身的不足,也是忍着恶心虚以委已。委婉表达了,他记住了,日后有事可以去王府找他。

    稍时,好奇心被满足的李贤,又重新回到了大堂,手里还攥着一本,大理寺刑狱典章。这是他们的内部卷宗,从审案、看押、取证到结案,一应俱全。

    说的难听一点,严格按照这份本章执行,弄两条狗来当大理寺主官,也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大理寺不愧帝国要津所在,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啊!

    “我朝法度经武德、贞观、永徽三次改订,已经近乎于完美。尤其是陛下,对于刑狱方面一直看的都很重,臣等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罔顾天恩啊!”

    “而且阎相的脾气,您也是清楚的,他老人家凡是都要求尽善尽美,不可有一丝遐思。这得都是人命案,臣等办差,也自然要照着规矩办事。”

    表功什么就不用了,阎立本是搞艺术的,脾气怪,有些艺术家的偏执也很正常。李贤对大理寺怎么用人没兴趣,他感兴趣的这本典章,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典章?说来惭愧,这典章是阎相发下来,他兼领三法司,问出处,您还的问他!”

    阎立本?专业性怎么强的东西,不可能出自一个画家之手,别说崔以不信,李贤也不信啊!外行领导内行的事常见,可外行能比内行做的好,却是凤毛麟角。

    甭管崔以“卖功劳”,还是阎立本真有内秀,李贤都有必要去拜访一下这位“画中圣手”,去领略一下贞观名臣的风范!

    博陵县男,作为尚书右仆射,阎立本的爵位与官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种情况缘于贞观之后,朝廷对赏爵的苛刻要求,军功几乎成了晋爵的唯一途径。

    文官们想要得爵,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郝处俊才会选择攀着辽东军,用军功在进阶宰相的路上,杀出一条血路。

    看着行制上有些寒碜的县男府,李贤点了点头,阎立本在这方面,的确比许敬宗克制多了。随即吩咐侯诚上前叩门,送上雍王府的拜帖。

    “请老哥通传一声,雍王贤,前来拜会右相。”

    验看了拜帖,又打量了李贤一眼,门房点了点头,转身回府。而回到李贤身边的侯诚则是一脸不忿之色,小声嘀咕着门房没眼力见,听不出客气话。

    怎么着也得先请进去奉茶,然后通禀主人!现在把人晾在外面,难道阎立本还敢将亲王拒之门外!

    “比皇宫的规矩都大,不就是一个画画的匠人么?”

    “你呀!真是什么都不懂!照你这么理解,咱们还臭丘八呢!”

    “可是!”

    “没有可是,人家是右相,是主管帝国刑狱的宰相,有端架子的资格。”

    候家是没落了,要是能传到现在,这门槛绝对不比英国公府低。阎立本是文官,且又是三朝老臣,李贤的那点小威名,在这样的老臣面前,没什么可炫耀的。

    再说句不好听的,太子弘又怎么样,他尚且以师礼待之,向右相请教政务、学问。李贤一介亲王,于公来说大家同殿为臣,同朝为官,凭什么让人家折节相迎!

    “你呀,这辈子也就当个丘八了,官场这套,你八辈子也学不会!”,话间,李贤还笑着给这混账家伙一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并州法曹!

    人啊,关键在于自知,面子是相互的,人家雍王知礼节、懂深浅,阎立本自然也要圆这个场子,遂大开中门,很是恭敬的将李贤迎了进去。

    当然,对于雍王的突然造访,阎立本也很疑惑。三省的宰相中,除了郝处俊,张文瓘,李贤好像与谁都没什么来往,今儿这阵风儿到底是从哪刮来的?

    “阎相,小王也是事急从权,急着向相爷请教,唐突之处,还请相爷见谅!”

    哈哈哈,“殿下说哪里的话,殿下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到,老臣怎会见怪呢!”

    寒暄一二后,李贤便切入正题,阎立本是右相,朝中大事、要事那是门清,对于百骑司正在忙的事,早就应该洞若观火了。

    既然都知道,也就没有必要瞒了,便将今日崔玄籍被杀之事如实相告。当然,李贤也毫不避讳的承认,在处理刑狱问题上,他确实是个雏鸟。

    他今儿来就想知道,大理寺的典章,到底是何人所著。李贤甚慕此人的才华,是不顾唐突前来,就是想请阎相引见一二。

    “阎相主管刑狱,袖子里的能人车载斗量,数不胜数!借,小王愿意借,有借有还嘛!”

    见李贤姿态摆的这么低,阎立本无奈的笑了笑。雍王把他想成什么了,虽然他不愿意与皇子有过多的交往,但也不至于舍不得一位部下。

    是,现在的三法司都归他管,两京之间,数千刑官,都在他的掌握之内。李贤张嘴了,不管是什么人,他都得借,让雍王的嘴能“闭上”。

    可这个人,阎立本真是给不了。雍王的门走错了,要找,他也该去找吏部尚书-赵仁本,调动外官的事,归他管。

    “怎么,如此大才,不是三法司的部员?”

    李贤有些不信,如此老道的刑官,不是三法司的人,这不是开玩笑么?阎立本就是再无知,也不会放任这种大才埋没在地方啊!

    “殿下务急!听老臣慢慢道来,此人的确非三法司部员,老臣也是因缘际会才识得的。”

    “阎相,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人到底是谁!”

    “故夔州长史狄知逊之子,并州法曹-狄仁杰。”

    啪嗒,茶盏顺手滑落,摔了个稀碎。李贤的脸上也顿显惊诧之色。

    这让阎立本有些不解,狄仁杰是他举荐的,一个小小的法曹,名不见经传,至于让一位亲王,如此的失态么?

    “殿下,你与怀英相识?”,阎立本试着问道。

    不不,“不认识,听都没听过!”,反应过来的李贤立即回了一句。

    狄仁杰,他太知道了!大名鼎鼎的“神断”要是没听说过,那就是文盲。典章出自狄仁杰之手,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人家就是有这样的能耐,不接受反驳。

    老实说,名臣大将见的太多,李贤真是把这位“神乎其神”的神断给忘了。

    “阎相,如此说来你与这位狄法曹很熟了?”

    “熟,相当熟了,他原是汴州判佐,老臣任河南道黜陟使时,举荐其升任并州都督府法曹。......”

    早年间,阎立本以河南道黜陟使的身份,考查地方官员,而当时狄仁杰只是一个小小的判佐,身份低微,人微言轻。

    可在办差用事上,却显得沉着冷静,张弛有度,面对上官也毫不畏惧。因此为他的赏识,调入并州府任职。

    李贤说的那本典章,也是狄仁杰在其升任右相,兼管三法司后,特地报答拙拔之恩的礼物。阎立本觉得不错,特意在大理寺施行。

    可没有料到的是,这本小小的典章,竟然被李贤如此推崇,甚至不顾亲王之尊,折节到府询问。

    对狄仁杰,阎立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在他看来,狄仁杰有名臣之资,稍加磨练后,必然是国之良臣。

    “阎相看人自然是不会错的,而且这位狄法曹也的确在刑司方面独树一帜。”

    “小王对他的才华甚至羡慕,欲聘其为雍王府长史,请阎相修书一封,替小王招揽一二。至于。”

    至于,吏部尚书-赵仁本那,完全不是问题。区区一个法曹而已,他赵仁本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本王打哈哈吧!

    没得到马载,李贤已经很是遗憾了,对于狄仁杰,他是势在必得,绝对不能让别人抢在他的前面。

    “殿下是真舍本啊!雍王府长史,从四品上!一日之间,绿袍换朱袍,老臣似乎没什么理由替怀英拒绝。”

    王府的长史与王师一样,一般都由朝臣兼任。职权虽然不大,但却是个显贵的缺儿,多数都是用熬资历的。

    可李贤是个带兵的亲王,本身就容易招惹口舌之事,所以雍王府长史的位置一直都空着,也没人去抢。

    对其执以师礼的狄仁杰想熬到四品这个级别,少说要熬上十年,甚至更久。如今得到了李贤的赏识,却可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好,阎相高义,小王铭记于心!日后,博陵县男府有任何困难,雍王府一定鼎立相助。”

    呼,从阎府出来,李贤原本烦躁的心情,也消失于无形,变的神情气爽起来,还有心情在马上哼小曲呢!

    如此之大的转变,把一旁的侯诚都看懵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法曹么,就算能写的东西,也不值得殿下如此欣喜吧!

    “殿下,你刚才那愿是不是许得有点亏啊?”

    呵呵,“侯诚啊侯诚,我告诉你,刚才这桩买卖,是本王有生以来,做的最值的一笔。”

    什么人情,什么长史,那都浮云,狄仁杰的价值,给二十座城池都不换,多大的代价,李贤都愿意给。要是早想到狄仁杰这个潜力股,李贤那还用在马载身上废那么多精神头!

    “有那么邪乎么?”,侯诚一脸不信模样。

    而且在他眼中,胖乎乎的阎立本,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流氓文人没什么区别。他举荐的人,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他妈能上树。

    “你呀,一辈子丘八命,有时间多读读书吧!”

    “读书有啥用?懋公叔父告诫过臣,做官要学程知节,好处一样没少,坏事一件找不到。您说呢?”

    额,侯诚这话说的真他妈贴合实际,也更贴合他的身份,李贤竟然无言以为了,只能对他伸了个大拇指。

    “行了,别废话了!皇叔还等着咱们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奇树叶!

    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甘蔗就从来没有两头都甜的,在阎立本那得了甜头的李贤,回到百骑司马上就面临了一个无解之题。

    东福楼的管事-肖末,不仅死扛着不说,更是向李景桓、李崇义坦言,他这种人就是块臭肉,走哪臭哪儿,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惠,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说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像他这种经历过特殊训练的死士,普通的刑罚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挠痒痒,想他招供就好比是天方夜谭。

    人家之所以被拿了活的,没有服毒自尽,就是在讥讽朝廷的无能。压根也没把百骑司或者他这个雍王放在眼里。

    棘手,棘手的很,扒皮拆骨、烙肉穿指,这些开胃菜,人家一样不落的都享受过来,且还在刑房中,肆无忌惮的辱骂着朝廷。

    在外瞄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李贤转身又看了一眼李景桓兄弟俩,俩老叔倒是一点在乎的意思都没有,有滋有味的品着茶。

    “我说两位皇叔,怎么着,你们到底是心里底,还是觉得没指望了。”

    “明允啊,你急什么,不是还有时间么,喝口茶缓缓精神,然后再审不迟。”

    他与两位皇叔不同,李贤好面,让人扇了这么大一耳光,这口气不出,他过不去。而且,这案子不小,已经上达天听了,皇帝要是追问起来,用死人能回的了吗?

    两兄弟当然也看出李贤的心思,相觑一笑后,李景桓端着茶盏,在李贤身边坐了下来:“年轻人,要有耐心!人犯要问,事也要缓缓地办。”

    原本李贤以为,俩老货肯定有什么独门的刑罚,以特别的刑具或方法,在生理、心理上不断施压,压倒反贼心中最后一颗稻草。

    可结果呢,就弄了一小盆树叶,还用纱布盖着。而且那个百骑司那士卒,浑身包裹严实,一寸肌肤不曾外露,手上还带着厚厚地手套,好似这树叶有多扎人一样。

    “请二位皇叔赐教一下,这东西是能果腹,还是逼供啊!”

    “当然能逼供,而且是我百骑司的不传之秘,你有眼福了!”,说完这话,李崇义摆了摆手,示意那士卒可以去干活了。

    而且,李崇义保证,哪怕是三法司所有的刑官,都放在一起也不及他的树叶,轻轻一擦。那欲仙欲死的滋味,绝对让人终生难忘。

    他这话音刚落,李贤立刻就听到了刑房之中的肖末,撕心裂肺的嚎叫,吵着嚷着让百骑了结他的性命。

    开门一看,就见到其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糊了一层叶子,而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他,也不顾伤势,剧烈扭动着。

    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贴心百骑还很贴心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抹布,然后又向李贤比划了一个万事俱本的手势。

    “玩青皮!玩青皮,老夫是他们的祖宗。想当年,老夫在长安城玩的时候,他爹还在骑门槛呢!”

    “这回知道厉害了吧,跟百骑司作对,那就是活腻了!只要人没死,百骑就没有敲不开的嘴!”

    .......

    见了效果,及李贤有些吃惊的表情,李景桓二人立刻开始倚老卖老,嘚瑟的向诸人宣示,他们虽然老了,但依然是“江湖上”最硬的把头。

    “皇叔,皇叔,等会吹,还是说清楚是什么东西,您在接着吹!”

    “什么叫吹,这是事实好不好!别以为就你老师李勣是能人,咱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要说这种东西来历,那可有年头了。贞观年间,僚人叛乱,朝廷遣鄂国公-尉迟敬德为主帅,征伐反贼。年轻气盛,渴望建立功业的李景桓、李崇义也在行军的队列之中。

    僚人嘛,其地穷善恶水,瘴气弥漫,气候恶劣的很,所以在出征之前,尉迟恭做了完全的准备,仅各类的药材就带了百余辆大车之多。

    可这计划没有变化快,准备的再充分,也没有想到会让一片小叶子,差点弄得唐军折戟沉沙。

    撒出去的斥候,回营之后,一没有外伤,二没有中毒的迹象,就只是喊着疼。且不停的抓挠着全身,哪怕抓的血肉模糊了,也依旧不停的抓挠。

    开始,大伙以为是撞了邪,这鬼地方冤魂怨鬼太多,而且僚人又擅长召鬼养虫之术,不知不觉中了他们的招,也很正常。

    营中的军医,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把他们的手脚捆起来,嘴塞住,派专人看着他们。这些中招的斥候,整整在伤兵营中,苦苦熬了好些天,才撒手人寰。

    而在此期间,尉迟恭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想要弄清楚敌人到底耍的什么把戏。可最后,什么都没查到,军中“感染”的人数,却比战损还要高出许多。

    慢慢地,开始有天神相助僚人的谣言在军中流传,人心浮动,士气一顿陷入低迷。退军,似乎是摆在尉迟恭面前最好的选择。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士卒在解手时,顺手用那种叶子擦了擦屁股,没想到瞬间全身肌肉紧绷,痛得像被剜肉一样,恨不得把屁股切掉。

    想象一下,那个地方,万蚁噬心,又难以启齿,经受不住折磨的他,最终选择了横刀自尽。......

    “别小看这种叶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上面的绒毛却是击穿人意志最锋利的武器。它们能轻易刺破衣服,只要扎入皮肤,就会中毒。”

    “这种疼痛就好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你血肉中撕咬,痛到人五官狰狞,六亲不认,直至把自己折磨咽气,才算了结。”

    “这种毒因人而异,最长的会持续个把月之久!唉,就那一仗,咱们就被这种藿麻的叶子,就带走了上千人,这可是血淋淋的经验啊!”

    战后,多留一个心眼的二人,特地派人把它带回了关中,入百骑司后,种在后院了,作为逼供的最后手段。一直以来,都无往而不利,甭管多厉害的主,最后都得交待它的身上。

    当然,这种叶子的毒是没有解药的,所以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肖末,注定要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中,“享受”人生的最后时刻了!

    “那这口供,咱们什么时候问?”

    不得不服,姜还是老的辣,俩老狐狸平时是挺不着调,可办事还真靠谱,难怪皇帝放心,将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他们。

    而李贤这话音刚落,裹的跟木乃伊一样的百骑,恭声禀告,犯人招了。李景桓二人也是相觑一笑,让吩咐他们先把人提到正堂,然后好好打扫一下监区。

第一百二十章 没错,朕求你!

    百骑司不仅羁押了右羽林卫大将军-钱宁,更是在翌日派人到府,捉拿钱宁的两个小妾。肖末就是个办事的,他也要听令行事,那两个女人就是奉命送给钱宁的。

    至于,这两个女人,从钱宁身边窥探了多少机密,或者钱大将军是不是被人策反了,人家有自己的渠道,他是一概不知。

    这不是假话,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能在夹缝中生存这么多年,组织的严密性,人员只忠诚,绝不是一般江湖帮派能比的。

    拿钱家的那两个小妾举例就明白了,见到百骑司上门,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的服药自尽,一丝迟疑都没有。对自己尚且如此的狠,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是以,李贤决定亲自审一下钱大将军,他有必要证明其对李唐王朝,对陛下是否忠诚,以及其为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提供的便利,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可这还没审,皇帝的御驾莅临百骑司,听完了李景桓三位宗室大佬的禀告后,面色不善的李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直接屏退了他们,单独把李贤留了下来。

    “六郎,朕问你,秦晙、李敬业会背叛你吗?”

    额,“回父皇,儿臣与两位将军,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他们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治要的就是这句话,李贤与秦晙、李敬业,在战场上相互扶持,同生共死,建立的友情,丝毫不亚于同胞兄弟。

    而李治少时丧母,太宗皇帝又忙于政务,他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钱宁等侍卫,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陪着他从晋王到太子,从东宫到登临帝位。

    “朕承认,钱宁呢,缺点不少,贪杯好赌、好色无度,可要说与反贼勾结,刺王杀驾,朕是绝对不信的!”

    “朕把你单独留下来,是知道你脾气倔,眼睛里不揉沙子。可朕必须要告诉你,过犹不及,要有容人之量。.......”

    明白了,说了这么多,就是皇帝单方面相信了钱宁的忠诚。命李贤等放人,追查反贼之事,需要另起炉灶,从长计议。

    李治毫不避讳承认,他喜欢钱宁,很多贴心的差事,李治都愿意交给他办。他办过的事,李治没有不喜欢的。

    “知道为什么吗?”

    “钱宁会揣摩父皇的心思。”

    “朕的心里多了,他也不能桩桩件件都揣摩的到,朕还真不缺这人。”

    见李贤盯着他,面色沉重,磨了一下扳指的李贤继续道:“朕对钱宁做事满意,是因为他做事用心,桩桩件件事情都替朕着想。”

    李贤也毫不示弱,毫不掩饰的告诉皇帝,钱宁的府邸屋宇华丽,起居奢豪,即便从他爹钱九陇算起,也攒不下这么多钱,摆不了这么大的场面。

    这还不是克扣军饷,收纳有求于他的贿赂得来的。堂堂禁卫军大将,如此行事,便会让外人误以为是皇帝默许。长此以往,国家吏治必然腐败,大唐的江山社稷,也将摇摇欲坠。

    “他这也是为父皇着想吗?”

    “你呀,还是没明白朕的意思。”

    话间,李治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着:“朕承认,钱宁的起居是过的奢华了一些。”

    “有时候不知道收敛,所以朝廷、军中有很多人恨他,很多人想看着他倒霉。那些御史言官,兵部大员们,整天找他茬儿。”

    可是,李治话锋一转,斩钉截铁的告诉说,除了这些,钱宁其实一无所有。他勾结朋党么,他把持朝政么?都没有吧!

    大唐是经历过权臣弄政的,李治更是有切肤之痛,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人,掌握权力的时候,他这个皇帝就是案板上的肉,人家想怎么样都行,他坐在龙椅上是如坐针毡啊!

    “钱宁,仅仅是右羽林卫的大将军,权限有限,能办的事也有限,他能作出多大的事来。这么贴心的臣子,朕能不喜欢么?”

    叹了一口气,李贤拱手又补了一句:“父皇喜欢他,不能是免他罪的理由,况且谁也不能保证,钱宁就一定是被美色蒙骗。”

    这话一出,李治是连连摆手,脸上的神情也很是复杂,有怜悯,也有悲哀,最起码李贤从未见过皇帝有此神情。

    “朕不知道钱宁是不是真有罪,但朕知道他要倒霉了,他遇着麻烦了。”

    “因为你李贤要闹翻天啊!就像你杀贺兰敏之一样,既杀人,也诛心!”

    “朕今天来,是想求你了。别让钱宁为难了,别把这事张扬出去,弄得满城风雨,让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摩拳擦掌,朝廷内外沸沸扬扬。”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一些朕不能说的因素,朕没法收场,朕收拾不了啦!”,话毕,李治还叨扰般的对儿子拱了拱手。

    皇帝这一下,就相当于把李贤架了不仁不义,无君无父的地步。要是他再抓着不放,不仅是不臣,更是不孝,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他的私德。

    到了这个地步,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马载死活不同意去钱府抓那两个贱婢。这层窗户纸不捅破,惊不动皇帝,更是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可二人一死,钱宁,这个皇帝贴心的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护短的李治,怎么能坐得住。

    心中哀叹一声自己毛躁,误了大事。李贤撩了一袍子,双膝跪地,诚惶诚恐的向皇帝请罪。

    “父皇怎能如此,您这是要折杀儿臣啊!”

    唉,叹了一声气,李治将伸手将儿子拉起来,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其安心。

    随即转身,语气低沉的感叹,当皇帝不该求臣子,尤其还不该求臣子去做那些不符合朝廷法度的事,更别提对象是自己的儿子。

    但钱宁是他的朋友,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身边就这么一个能聊天的朋友,有些话还就只能跟钱宁说。唯独钱宁不像其他的臣工一样,天天盯着他,告诉他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干。

    “有钱宁在身边,朕心情好,你们要是把他折腾死了,朕就孤单了!”

    “你是朕的儿子,你总不希望你的父亲,身边连个聊天的朋友都没有,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吧!”

    唉,皇帝这话,让李贤没法回话,更让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将自己的君父,逼到来求自己的地步,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跟钱宁不一样,你是朕的儿子,国家亲王,是朝廷选拔出来的将领。”

    “你与朕之间,父子占少,君臣占多,朕还要指着你辅佐朝政、军务,.......”

    周朝与宗室贵戚共天下,秦朝与酷吏法家共天下,汉朝与朋党宦官共天下。而本朝,大唐与宗室、功臣共天下。

    作为嫡子,尊贵的亲王,李治希望儿子能成为一代贤王,辅助他及后世之君,安定社稷,造福苍生,而不是学钱宁一样,成为皇宫的附属品。

    “朕的话听明白了吧!”

    “儿臣,不,臣听明白了!陛下用心良苦,臣感同身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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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太子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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