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隔墙有耳!
在大唐,这个尚武的国度,每一位少年,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将军梦。虽然李弘身体孱弱,比不得弟弟强壮,但他依然对军队,对打仗的事,有着浓厚的兴趣。
听上了瘾,李弘决定不走了,兄弟俩促膝长谈,听听李贤在辽东的经历。尤其是他口中的那些平凡,又伟大的士卒。他想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一位亲王赞不绝口。
而李贤就告诉他一条:这些土地里刨食的士卒,他们不是生来就勇敢,而是因为信念选择了无畏。在屈服和死亡,其实真正的选择只有一个,不想子孙面对,他们就要来面对。
“战争,永远都是一个双向的磨盘,能把敌我双方都捻成肉泥!”
“谁都想活下,但臣弟必要说,只有死了的才算是真正的英雄,至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足挂齿!......”
见太子弘不解其中之意,李贤淡淡一笑,慢慢地靠在软垫上,讲着整个辽东战役,有多少将士在阵中,是为了保护他而阵亡的。
刘二狗、高闯、梁兴,这些他能叫上来名字的亲卫,还有更多数不清,叫不出名字来的无名氏,每每想到他们,李贤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们回不来了,李贤能做的,就是替他们活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为大唐的山河无恙,河清海晏,出一把子力气。
辽东战役,对来李贤说是个教育,在延续盛世的道路上,顽强唐军中是没有多少出身书香门第,满腹经纶的学者。但却有着一批忠肝义胆,勇武传魂的理想主义者。
他立志要让大唐的百姓,拥有一个可以完全信赖,依靠的军队,哪怕这个自我净化的过程会带来质疑和争论。所以,就目前而言,保住李弘这位太子,是缓冲矛盾的首要条件。
“如果有一天,李氏也如司马氏一样失去人心,再现五胡乱华的惨剧,我是要悔恨终身的。而且,臣弟也认为,保证传承有序,是延续盛世,对抗侵略、分裂的必要准备。......”
李贤不知道在他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一个超越古今的太平盛世,但有些事情,不是因为希望而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下去,才会有希望。......
而正是此时,在隔壁听着小哥俩高谈阔论,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李治微微一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年轻是好啊,可以毫无忌惮的纵论天下,想干什么干什么。
“陛下,太子和雍王,兄友弟恭,少年英才,又皆有鸿鹄之志,此真乃陛下之福。”
“老奴谨为陛下贺,为大唐贺!”,内侍总管-高福,适时的送上一句马屁。
而李治也仅仅是微微一笑,淡淡道:“皇兄,听到没有,这小子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
听到皇帝在叫自己,坐在一旁饮茶的李贞,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着回了一句:“陛下,那是因为你没上过战场。”
“不了解战场上结下的生死情谊,胜过手足。雍王头角峥嵘,跟三哥当年,蛮像的!”
“哦,这话,朕从前听先皇说过!朕不指着父慈子孝,只能保证兄友弟恭,少一点麻烦就行了。”
说完这话,李治随口吩咐高福:“去告诉太子,说御驾到东宫了,让他立刻回去接驾。”,有些事,毕竟是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说的。
是以,太子弘前脚离开,后脚背着手的李治,抬腿走了进来,像没事人一样,抬手阻止了挣扎着要起身行礼的李贤。随后,又掀开衣服,看了看李贤身上的伤势。
“马载,是个聪明且又能力的人,他竟敢说服了越王来求情,你找了一个好伙计!”
“朕没有想到,两年的军戎生涯,会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的成长速度,让朕有些惊讶。”
在辽东军的军报中,李治就觉察出了,把李贤放在军中,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而这次,听到兄弟俩的谈话,及越王的陈述后,他更加确定。
李贤的性格本身就很内向,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在他的话语中,听起来没有问题,立志做一个贤王,为那些牺牲的士卒活着。
可正如越王所说,这种性格很容不受把控,就像先帝培养吴王一样。聪明的人的缺点,就是太自信。
诚然,李治这个皇帝也摆脱不了这个毛病,但他总觉得,自己比先帝高明,完全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但李贤在显仁宫前的“表现”,让他不得不承认,或许他并不比先帝高明到哪里去。
不过,他不后悔!历朝历代,哪一个垂昭百世的盛世君王,是心慈手软的慈父,没有一根可以消化金石的硬心肠,他这个皇帝,也当不到今天。
“知道朕,对你为什么如此的不公么?或者说如此的厌恶你?”
这话没错,李贤兄弟四人,皇帝看谁都乐呵呵的,唯独对他横眉冷对,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都是同一对父母所生,待遇上的差别也太大了。可这次回京之后,在处理贺兰敏之一事上,他得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倒腾了一下胳膊,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李贤面色淡然的回了一句:“儿臣知道,可儿臣不在乎!”
其实,贺兰敏之恨李贤是有原因,并不是因为扫了他一次面子,就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当然,他痛恨的也不仅是李贤,还有他的姨母-皇后武媚娘。
因为他的母亲-武顺,暴露了与皇后争位的野心,引来了皇后的忌惮。所以弄死武顺,是巩固后位的必要条件。
但武顺的寝殿,都是皇帝和她的人,想要悄无声息,不受人怀疑的弄死武顺,显然很不现实。
于是乎,皇后把目光放在了她的次子李贤的身上。众所周知,韩国夫人-武顺一直有把李贤过继到其膝下,作为与皇后一争长短的资本。
所以,平时对李贤是关怀备至,没事的时候,经常带着糕点去看李贤。陪他看看书,玩耍一番,生病了也陪在他的身边。
可以说,在为母一方面,武顺比一心钻研政务的武媚娘做的更好。
皇后也正是借助这点,在李贤伤寒之际,命人在汤药中下了鸩毒,因为她知道韩国夫人一定会亲自尝过,才会喂给李贤喝,以彰显其慈母胸怀。
于是,倍受圣宠的韩国夫人,稀里糊涂的做了冤魂怨鬼,因为一碗汤药直接就香消玉殒了。
得知真相的皇帝,并没有去怪罪皇后,反而把一切的责任,都算在李贤的身上。
固执的认为,李贤虽然受了蒙骗,但依然是杀人的帮凶,所以李治不能原谅他,因为李贤始终是负了,那个视其如己出的韩国夫人。
第六十二章 不吃这一套!
韩国夫人,是功利了一些,但对李贤的心,却是真的。可李贤却成了害死的帮凶,这让皇帝有些不知道该何如面对这个儿子,心生隔阂之下,也就渐渐疏远了。
被李贤的不在乎和冷漠,怼的有些愣的李治,狐疑的反问一句:“你不在乎?”
李贤应该是在乎的啊!从前,他看到自己的时候,每次都是希翼的目光,李治明白,这小子是需要父亲安抚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治心里的怨恨淡了很多,也觉得父子之间闹成这样,很没有意思。所以,为了缓和关系,李治选择栽培他,让他到战场上锻炼一番,有个好的将来,也帮帮太子。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李贤从辽东战场回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生疏了。尤其是显仁宫的那一夜,更让他看到了李贤的决绝。
他今天来,是就坡下驴,来修补关系的,可李贤如此冷漠的态度,让他实在下不台。
在这个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的年代,君父的姿态摆的这么低,已经是恩典了,可这小子竟然如此的不识抬举。
“没错,父皇没听错,儿臣不在乎!”
玩呢!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打一下,摸一下的手段,用在朝臣身上也就是了,用在自己“儿子”的身上,这人品也太不怎么样了吧!
后世而来的李贤,本身对李治这个皇帝,就有一定的看法。了解事情的真像之后,更是看不起他,想来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贤被废,这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否则,一国的太子,怎么会被区区几百副铠甲,就定了谋反之罪呢!要知道身为储君,手里掌握着东宫六率这样的军队,有铠甲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不管此事,武后的参与程度是什么样的,皇帝不点头,不厌恶,这国本能轻动吗?
老子这刚抬起头来,皇帝就急吼吼的把咱摁下去,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所以别拿温情什么的掩饰了,那都是故事,玩弄人心的手段罢了。
是,难得糊涂是出去的最佳途径,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好里好面,还能彰显父慈子孝于天下,无疑是绝佳的选择,皇帝的算计是不错的。
可有了皇后送来的这颗定心丸,李贤就可以从夹缝中,找到一丝打破屏障的可能,从而摆脱被控的命运,所以他不怕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帝。
如今都躺在榻上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杀了本王?爱面子的皇帝,是不会做这种被人诟病的选择的。
况且,辽东一战,李贤颇得军心,这么武断的被杀了,皇帝就不怕寒了几十万将士的心?
“你!”
“儿臣这屋子,满是血污,污秽的很!要是冲撞了父皇的龙体,那才是万死难赎之罪呢!”
不仅被扫了面子,更是被下了逐客令的李治,面色一变,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站在外面的越王-李贞,见皇帝怒气冲冲的,就知道谈崩了。无奈的骂了一声倔驴后,立即上前,请皇帝息怒,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可这个和事佬并没有压下皇帝的火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弟弟离去。
“不是老叔说你,你小子在战场把脑子打傻了吧!”
“明摆着,只要低个头,撒个娇,这事就过去了!你至于把陛下气走吗?”
没错,李贞火气大了去了,可火气再大,他的脑袋也拎得清的胳膊和大腿,到底哪个粗。
李贤,多聪明,多机灵的人啊!在凶危的战场上,都能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这么简单的哄人,怎么就不会呢?都赶不上月里的娃儿!
“低头、认错,用我的尊严,皇叔?”
“不是,你在自己爹面前,要是什么尊严啊!”
李贞不了解“内情”,他当然不知道此李贤,非彼李贤。可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能在君父面前低头,李贤就要标新立异呢!
呵呵.....,李贤笑的仓惶,听的人心里毛毛的。只见他咬牙坐了起来,扯开衣襟,将满是伤痕的胸膛暴露到李贞的面前。
“皇叔,你上过战场,也见过少年兵,可你见过这样的少年兵吗?”
“高句丽一共一百七十六城池,大小数百阵,战事之惨烈,堪比贞观初期的定襄之战,小侄经历了其中七成的战事。”
“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玩命吗?就是想活的像个人,得到在皇室中从来就没有得到的尊重!”
唉,冤孽啊!听到侄子声嘶力竭的控诉,他就知道这对父子之间,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皇帝将年仅十二岁的李贤扔到战场,其实就等于替其做主,放弃他的生命。
连活着,怎么活着都不能做主,李贤这个亲王,与勋贵家的奴隶,又有什么区别!他这个九弟糊涂啊,糊涂就糊涂在,应该把良苦用心跟孩子说明白。
过分自信的后果,就跟先帝一样,只能自食苦果。有承乾,为德两位皇兄在前,教训还不够多吗?
“可他是陛下,你的这种想法,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加难堪!这对宗室,对朝廷,都不是什么好事。”
指了指距离心脏仅仅三寸的伤疤,李贤肃声回了一句:““小侄的这条贱命,是将士们舍生忘死,拼命从死人堆里抢出来的。我有良知,不会因为一己之利而祸乱天下的。”
话说到这份上,李贞这个做伯父的还能说什么呢!点了点后,告诉李贤好好休息,他会再去斡旋,保准让李贤,在大军凯旋之前出去。
走到宫中的御道上,脚下的雪踩得嘎吱嘎吱的响,李贞的步子越发的沉重。那孩子的态度已经明确了,就是想前往封地,安心做个藩王,不愿意在京师,再吃这口白眼饭。
最起码,在李治为帝期间,他不愿意再面对,这个拿他生命作本,拿去赌博的父皇。
唉,“天家啊!总是跳不出那个圈,一代又一代,这是干什么啊!”
心里无奈的呻吟了一句,李贞劈手夺过内宦手中的灯笼,神情异常严肃,径直的走向显仁宫方向。
第六十三章 廷议!
不要以为李贤杀了贺兰敏之是小事,大唐开国以来,敢在宫里动刀兵的,就只有太宗皇帝一人,皇室勋贵之间因争斗而灭门的,也只有武德朝大司空裴寂这么干过。
贞观元年,太宗皇帝下过明旨,为刘文静一家平反昭雪,并不许皇亲国戚及勋贵之间,采取“草原旧俗”解决纷争。更不许因为纷争结成党派,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党争。
也正是因为有这道旨意在前,臣工勋贵们在争斗时,也都很有分寸,没人敢逾越旨意的范围。李贤厉害啊,不仅破了宫中的禁忌,更是用计灭了楚国公府满门。
别说皇帝前旨已经将那案子定性了,就算是没定性,也有国法处置,轮不到李贤这个亲王做主。如此行为,不仅是藐视圣旨,皇权,更是滥用私刑的表现,如果人人都学他的作为,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贺兰敏之死后,朝中的官员对此有很大的分歧,一方认为,雍王虽然破坏规矩在前,但杀的却是贺兰敏之这样有辱皇室尊严的祸害,洛阳百姓无不拍手称好,情实可悯。
而另一方,则是持反对意见的清流,所谓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即便雍王有自己的理由,也不能凌驾于王法之上,应当受到国法、宗法的处罚!
在朝野非议之下,李治也不可能一点说法都不给,所以便召集了今天的廷议,专门商讨此事。而殿中的臣工,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的僵局,双方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吵成了菜市场。
见皇帝有些不悦的皱眉,精于人事的许敬宗立即起身喝止了争吵,并躬身给皇帝行了一礼,恭请圣意裁决。
“雍王是朕的儿子,朕对他,与其他的皇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呢,这两年在辽东,立下了一些功劳,少年意气,难免飞扬跋扈,情不能制。”
“当然了,这件事,他做的确是有欠火候。”
“陛下!”,见李治说话言辞飘忽不定,可能要改主意,越王-李贞立马站了出来,很及时的打断了皇帝的话。
哦,“皇兄有话要说!”
李治当然知道李贞要说什么,昨晚他可是说了半宿呢!可他不得不装这个糊涂给臣子们看,以显示皇帝绝对的公正和无私。
“以一人奉天下,还是以天下奉一人,这样的道理,不难解析,陛下的旨意,自然要尊奉的。”
“况且,臣是宗室元老,职司所在,看到了隐患若是不敢进言,只知观色逢迎,那与佞臣何异。”
话间,李贞还瞥了一眼,叫唤的最欢的侍御史-贾言忠。正所谓,人欢没好欢,猪欢要变天。攻击武氏及贺兰氏,你就攻击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扯上雍王呢!
皇帝昨日已经答应的好好的,即便现在有些摇摆不定,也不会授意臣工为难的自己的儿子。这个混账东西,是谁授意跳出来?
“可皇帝赏罚,应以国事论成败,不能以个人好恶论是非。身为战将,李贤不应该以逢迎而受赏,也不能因私事被罪,此例一开,叫前方将士日后何以用命。”
“朝廷养兵用将,是用以平寇荡匪的,不是谁都能拿来做做文章,泄私愤的。贺兰敏之,获罪于天,诛杀此獠,合天理、顺民意。”
“谁要是觉得,杀贺兰有错,不如去问问洛阳城里的百姓,听听他们口中那些带着血色的声音。”
“当然,便宜行事要有度,陛下完全可以略施薄惩,小惩大诫。”
“如果陛下觉得不够,诸臣实在容不下雍王,且无视其战功的话。可以请陛下用君父的身份,削去其亲王爵位,收回其封邑,开缺宗籍,毁其玉碟,贬为庶民。”
“也让天下人看看,李家是如何的凉薄,臣工是多么的卑劣。”
李贞的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态度也是鲜明的很!贺兰敏之这种败类,别人杀了就叫替天行道,雍王杀了就叫草菅人命?这是什么道理。
是,他是不得宠,那怎么了!就该成为谁的垫脚石?皇帝心里有疙瘩,讳莫如深也就罢了。身为伯父,李贞必须站出来,为自己的侄子说句公道话。
现在这官场到底是怎么了?贺兰强暴杨氏一案中,他们怎么没有旗帜鲜明的亮出自己的态度!还不是见人下菜碟,捡软的柿子捏,什么东西!
这也就是李贤,欺负他年轻!要是换成李贞来干,早就赤他们贺兰氏三族!一窝子蛇虫鼠蚁,为虎作伥的事,干的还少了?痛快的杀了他们,已经是很便宜的事了。
“越王殿下,这有些说不过吧!毕竟有前旨,还有国法在,此例一开。”
贾言忠的话还没说,李贞就抬手打断了他,并态度强硬的告诉他,法外容情也是治国之本,人要是学不会变通,适情,那大唐的官儿也太好当了。
比如,皇帝还是晋王的时候,他们几兄弟在太极宫玩耍,其他的皇子对上面的龙椅,都又敬又怕,只有李治,旁若无人的坐了上去。
等太宗皇帝与宰相房玄龄进殿之后,并没抓着皇权、礼法说事,反而相觑一笑,全当小孩子的玩笑,无伤大雅!
要是换到今天,换到李贤的身上,这事可就大了,臣工们要是不给按个谋反、作乱的罪过,那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雍王并不是有意违旨,仅仅是想兼顾与兄长的情义,那么看在他小小年纪,就为国家建立诸多军功的份上,怎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小惩大诫,长长记性,既能全了皇帝的慈父之心,又能为国家保留一位良将,这不挺好的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非把皇帝逼着废了自己的儿子,让将士们戳皇家情薄的脊梁骨么?那行,把他废了吧,看看以后谁还为朝廷出力。
“越王,不是臣等非要抓着不放,可这毕竟是个恶例。”,新晋提拔上来的殿中侍御史-裴炎站了出来,面色虽然恭谨,但话上却是尺寸不让。
对于这位新晋的御史,李贞嘲讽的一句:“行,你把你嫂子,老母,家中的女眷也送来,让人折辱一番,然后再到这与本王讲道理。”
眼见这位小御史面色涨红,李贞继续说道:“太子也是君!身为臣子,臣弟,主忧臣死,主辱臣死的道理,你们也该明白吧!”
话间,李贞又转身对李治拱了拱手,恭身言道:“雍王为君,为主分忧、雪耻,乃是尽人臣本分,臣以为功过参半才合情合理!”
第六十四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李贞的辩言,让风向开始倾斜,逼迫君父惩处有功于国的皇子,的确不是人臣之道。可贾言忠、裴炎官职不大,与占着清流名分的御史们,却依然是不改其态。
直到皇后-武媚娘入殿,在天平上又加了砝码,一锤定音的宣布:贺兰敏之获罪于天,诛杀此獠是奉了她的旨意,太子和雍王,皆是奉命行事。
有了皇后的话,雍王杀贺兰敏之就是合理合法的。自显庆末年以来,皇后被尊为二圣,与皇帝共同临朝,处理国政,所以她的话,效力几乎于皇帝相等。
贾言忠、裴炎等清流,即便心有不甘,不甚服气,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因为拂逆皇后的下场,他们还是承受不起的。
是以,有些“惧内”的皇帝,见大势已定,随即颁旨:削减雍王三年俸禄,百户封邑,征东军功不再拴叙。
有了皇后横叉这一杠子,李贤是获得了最轻的处罚,可这种结果与李贞所协调的就藩,却有这天壤之别。
看的出来,皇帝,雍王,都是相见两相厌,都觉得就藩,是解决这种尴尬处境的最好方法。可皇后明显是故意为之的,故意让双方都不舒服,从而为她与皇帝之间矛盾做缓冲。
李贞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在上面是通过眼神,还是什么交流的,反正雍王已经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用来相互制衡的棋子,博弈的工具。
一想到这里,李贞真是有些可怜他那个侄子了,小小年纪不仅要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经受洗礼,更是成为了帝后之间,权力博弈的工具,谁在乎过他心里到底苦不苦呢!
从显仁宫出来的李贞,本来想去宗正寺安慰一下侄子,可刚到大门外,就看到了皇后的仪仗。得,还真是亲生母亲疼儿子,看人家皇后做的多到位,本王还是先打道回府吧,省得碍了皇后的事。
宗正寺-东跨院,经过了半个月的休养,托年轻人超强的恢复能力,除了不能剧烈活动外,李贤已经能走能坐了。
武后当然不是空手来的,她还带来一大堆好菜:烧鹿筋、爆炒凤舌、荷包里脊、樱桃肉、清炖肥鸭等等十七八道,宫廷御厨的拿手好菜。
看着李贤狼吞虎咽的吃菜,好像饿死鬼托生一样,武后不由的无奈一笑。要知道,李贤过去可不是如此,吃饭、走路、举止都很讲究的,辽东一战,对他的改变不小啊!
“怎么,在辽东苦吃大了?也吃不到这么可口的饭菜吧!”
“何止吃不到,能吃饱,吃上一口热乎的,就算是过年了!”
“什么?前线苦成这样吗?不应该啊,朝廷为了打赢这一役可是花费不菲。”
“所以,只要能放在嘴里吃的,大家都会尽力吃下去,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顿是否有着落。”
没错,军需粮秣是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就算是那些没打过仗的书生也知道,轮输转运的重要性。为了打赢这一仗,光运输的民夫就动用了上百万,车马无数,光是黄河以北的官方粮仓都搬空了。
即便是这样?竟然还是吃不饱,而且是李贤这样的亲王,领兵将领都吃不饱,这太奇怪了?贪渎不用想了,李勣是开国元勋,国家元戎,稳坐唐军主帅几十年,没人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
“母后,事情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前线的艰难,一定超乎你的想象!”
“是啊,看的出来,我皇儿都成饿狼了,那些底层的将士可想而知!”
“没办法,司空的规矩大,军法管的严,全军上下一体施行,没人敢例外。”
说到李勣的规矩大,武后微微一笑,随即将切好的羊肉,推给李贤,让他一边吃,一边讲讲军需的问题,这也算是个考校。
而李贤吃像很是不好的嚼着羊肉,一边告诉皇后,朝廷的钱八成都打了水漂了,要不是大唐国力强盛,这一仗怕是真的要伤筋动骨。
首先是粮食,从河北运道辽东,仅仅是路途消耗,人吃马嚼就已经去掉三分之一,再加上受潮、战损等损失,真正运道前线的,就只要标准量的三成。
当然,夏秋两季也还行,将士们可以打猎,捞鱼捕获一些食物。可到春冬,要么青黄不接,要么冰天雪地,根本就没地方掏弄补给去。
朝廷的钱是没少花,可将士们却是饿着肚皮在打仗。冬季最艰难的时候,一个硬到能砸死人的馍,就是唐军一顿的全部伙食。渴了就随手抓起一把雪,全当解渴了。
一口馍馍一口雪,从里到外透心凉。冻死、冻伤是常有的事,李贤部就曾有百名士卒,一夜冻成了冰雕。悄无声息,且又无比悲壮的死在阵地上。
所以,朝廷算账,不能光看自己付出多少,是而应该看将士们的死伤有多大。兵部规制给的那点犒赏,完全就是打发叫花子,根本配不上将士们的牺牲。
“好,你的话,母后听进去了!明儿就与你父皇商量一下,提高一下犒赏。”
提到皇帝,见李贤的面色有些不好,武后也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很是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她知道李贤在辽东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对皇帝有些想法也是应该的。
“不要怪的你父皇,他要顾虑的,远远比你要多得多!”
“为了给你们兄弟出气,本宫已经下旨刑部,追加贺兰之罪,三族血亲一律发配崖州,掘其三代祖坟。”
人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李贤算是知道了,武后为了争取到二个儿子的支持,真是敢于下狠手,连掘祖坟的事都做出来了。
李贤相信,太子弘听了此事,一定喜到忘怨,过去的不悦,一扫而空。看破不说破,李贤也是拱手谢了谢母亲,人家毕竟是花了心思的。
“好了,说正事,大军就要回京了。本宫与父皇说好了,大军返京的安置,都有你与裴行俭负责!”
“好好干,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母后永远都看好你的。”
说完这话,武后就招来了守在外面的宗正寺官员,吩咐他们抓紧收拾行李,雍王要搬回王府了。
第六十五章 你是我大爷!
走在宫中的御道,武后的脸上洋溢着多日以来,十分少见的笑容。为什么高兴呢?全都因为她才是此次事件真正的既得利益者,而且毫不费力的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仅除掉了贺兰敏之那个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在与皇帝的暗中角逐中,争取到了太子、雍王,两个儿子的心。这对于她来说,是这几年来,最大的收获了。
“明卿,对于雍王,你是怎么看的!”,心情好的武后,有些得意的问了一嘴。
而她身边跟着的这位“明卿”,正是鼎鼎有名的术士-明崇俨,帝、后新晋的宠臣,据说一身道法堪比贞观朝的名士-李淳风。
别以为明崇俨就只是仗着一张英俊脸和能说会道的嘴混日子,上至召唤鬼神,下至岐黄、八卦,在神道上的造诣,非寻常道士能比。
每次通过谒见,都以神道来评论时政得失,帝、后二圣都非常认同,宠信也是一日更甚一日。今儿叫他来,就是让他替雍王看看命格。
“回娘娘,雍王殿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一身贵气难掩,龙璋凤颈,贵不可言啊!”
“贵不可言?有意思!可本宫想听点实在的!”
武后停下了脚步,回首正色的问了一句。这样的官样说辞,听都听腻了,并不能让挑剔的她满意。
“娘娘,太史公曰:汉兴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内脩法度,封禅,改正朔,易服色。”
“雍王位在嫡出,师从大儒,通人事,晓兵机,鄠县改地及辽东实战,无不证明了他在文治武功上的天赋。”
“务实求真,能吃苦,也能享福,假以时日,稍加磨练,其必成大器!可!”
说到这,明崇俨偷偷撇了一眼武后。直到武后示意继续,才壮着胆子继续。这种有毅力,有恒心的人,往往最不受人控制。
显仁宫的例子摆在那里,即便是陛下的命令也改变不了什么。换句话说,如果他将来成了“大器”,武后这位母亲,亦是不能左右他的思想的。
明崇俨是聪明人,他知道在与帝、后两者之间,应该选择谁。所以,他不得不道破雍王身上不可控的因素,以供皇后参考。
相比于雍王的不可控,他更看好,皇子显和皇子旦,毕竟他们都是挺老实的孩子,远比战火洗礼的李贤,更适合那个位置。
唉,“本宫这四个儿子,弘有长者之风,仁义纯孝;贤则坚韧刚毅,通达兵机,剩下的两个嘛!”
“恩,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本宫的选择不多!先这样吧!”,说完这话,武后便带着侍从们,扬长而去。
明崇俨的顾忌,是李贤能惹祸,也有自己的主意,人小鬼大。可现在看他头疼可不是自己,那为什么要为以后的问题而头疼呢!
没错,觉得李贤头疼的,不仅限于武后二圣。三天后,洛阳府衙,李贤就坐在后堂,端着碗,享用着马载的午饭,而他本人就只能一边瞪眼看着。
本来以为找了越王帮忙,把李贤弄出来了也就算了。可没有预料,这位小爷出来了也不肯放过他,又吃又喝也就算了,使唤他上瘾了咋地?
一想到前几日,陛下召见时话里话外的敲打,马载的从头发丝一直凉到脚后跟,打死他也不敢再参与李贤的事了。
用他小舅子周闼的话说,跟着雍王办差,太刺激了,简直就是拿着自己的脑袋当球玩,不是踢烂别人的,就是被人踢烂,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没好!
马载是搞不明白皇后是怎么教他,反正他知道一点就行了,这位爷上门,就相当于烧香把鬼引来了。任其舌灿莲花,老夫我就是岿然不动,爱咋咋地!
“我说马使君,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你摆出一副苦大仇深,撞鬼的样子,好吗?”
“将军升帐,神鬼绕行!殿下的刀太快,臣必须站的远一点!”
被马载这话逗乐的李贤,放下碗筷,随即笑着回道:“这次,本王是还你人情的。真的,保证是得人情,落美名的好活儿。”
“殿下,臣不想知道那么多,也不想落太多的好名声,臣怕被人惦记上。”
前些日子,受李贤的连累,中书省堆了厚厚一沓子,弹劾他的本章。要不是他的官箴不错,估计这回都在大理寺的牢里了。
上次,这位爷怎么说的,也说没事,结果呢,把天都捅破了。所以,在马载眼中,这位雍王爷要是靠的住,母猪都的会上树。
他是皇子,是亲王,手里又有虎贲营这样的精锐之师,他怎么折腾都行。可马载家,从他这个老爷到马夫,也不过十几口子,跟这位爷玩不起。
“看到没有,这就是老吏!那些新入官场的生头,恨不得弯门盗洞的打听,对什么都好奇。”
“可官儿当到他这个份上,就什么都不想沾了,生怕被卷进去,弄一身烂泥!”
李贤这话一出,在一旁的李如壁,则是咧嘴嘿嘿一笑,顺便还用他的大手,狠狠拍了拍面带苦色的周闼。
唉,“行,本王的面子你不给,那回头让裴行俭来找你,你们俩岁数相当,一定有共同语言!”
说完这话,抖了下袍子李贤,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脸色变了变的马载,也适时的拦住了去路,苦大仇深的看着李贤。
奶奶的裴行俭,长的是挺斯文人,可动起手来,却是个比雍王手段还狠的角色。想想马载都头疼,更不要说跟这样的人共事了。
年前,就吏部考核的时候,好家伙,四四六六拿出来一堆评比标准,弄得马载都想撞墙去。与这种人打交道,还不与跟雍王斗智斗勇呢!
“殿下,有话好说,咱还能不能商量商量!”
挑起眉头看了他一眼,李贤笑咪咪的回道:“有,怎么没有,咱们毕竟是有交情的!”
唉,叹了一口气,心里捣鼓了一句:又上贼船了!老子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位小爷的钱,要不然怎么能得到这种报应呢?
第六十六章 呀呀个呸的!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马载真是搞不明白,皇帝是怎么想的,早就该放人出来的事,非得拽着那点蝇头小利,最后让皇后得了慈母的便宜。
现在好了,雍王是能避讳不提,就一定不提他。即便得了安顿辽东军凯旋的美差,也半句不提皇帝的天恩。而安顿辽东军凯旋,就要临时征用一些土地,民夫,且还都是有偿的。
如果换成裴行俭来谈,那甭说说,肯定是他们河东裴家的地界,还能容其这么个小小洛阳府尹选择。能办好差事,又能帮家族一把,谁会拒绝这种好事呢!
雍王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就是想让他这个父母官,多给百姓创造一些利益,落一个好名声。仅仅是消耗蔬菜、肉食一项,就足够百姓好好赚上一笔了。
给了百姓这么多油水,明年再修大堤,就不用派差役,拿着鞭子赶了,他们的积极性,肯定比今年强多了。
洛阳府衙大院,东都下辖的,洛阳、河南、偃师、缑氏、巩县、阳城、嵩阳、陆浑、伊阙九个县的县令,一人一桌,现场核算着各县的家当。
户部的钱还没有全到位,这就要求洛阳府先行垫付一部分,马载必须知道各县的家当一共有多少,否则兜不住底,那些丘八大爷,还不把锅砸了!
“马使君,你们洛阳府的厨子手艺不错,这餺饦作的,味道真是不错!”
“殿下,你确定你吃的惯?”,马载是不相信锦衣玉食的一品亲王,吃得惯这种东西。
切,“甭用那种眼神看着本王,在前线,饿的前胸贴后背时,都恨不得咬自己一口!”
瞧不起谁呢?老子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狠辣角色么?白了马载一眼,李贤也不跟他磨叽,端起碗,喝光了碗里剩下的面汤。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这世上挨过饿的,不是只有马载,也不是只有他才知道粮食有多重要。
碰了一鼻子灰的马载,讪讪的揉了揉鼻子,放下碗,转身走向那九名下属县令的面前。都算了这么长时间,还搞不出来,等着老子请你们吃餺饦!
“恩,不错,你这账目正好,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偃师的地界,交给你,本官放心。”
拍了拍偃师县令的肩膀,马载走向了下一个,仔细端详着账目,而他对面的巩县县令,也屏住了呼吸,面色紧张的看着上司,直到他放下账本。
一连看了四本,都没有什么异样,也都顺利的通过了。可到了第五位,嵩阳县令者,马载的面色,从轻松变得严肃,从严肃便的愤怒。
在其摔了账本的同时,指着嵩阳县令,肃声喝道:“账上竟然还亏空了五百贯?你这个县令是怎么干的?”
战战兢兢的嵩阳县令,哆哆嗦嗦的回道:“使,使君,衙,衙门的山墙倒了,修缮的时候用上了!我,下官。”
呸,嵩阳县令这话还没说,立刻就被马载吐了一口:“不就是那么一小块山墙么?至于花这么多,你当老夫在下面没干过?”
马载的这一口彻底撕掉了嵩阳县令的遮羞布,让他的谎言暴露于诸位同僚面前,所有人都用看可怜虫的目光看着他。
只见用颤抖的比划着:“墙,墙,它宽,对,它宽!”
“宽你大爷,明着说了吧!要么是从前在任的吃喝玩乐了,要么就是你贪渎了公帑。说到底那样?”
“回使君,前面的几人,的确拉了一点亏空,这几年的税收还在减免,所以,所以,就。”
见马载的面色阴沉,嵩阳县令,就像要失去救命稻草一般,连连保证,他今年一定补上。
“补上?拿什么补上,你是进士出身吧!”
“是,显庆元年,二甲第七名。”
听到这家伙学问这么好,还干了替人遮掩的蠢事,马载更加愤怒了。
“一个清水的进士,你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补上,你拿什么补上?还不是想方设法的从百姓身上刮!”
“去,这次修筑临时营地,你去做一个月的苦工,也让你知道知道老百姓那点养命钱挣的有多不容易!”
说完这话,恨铁不成钢的挥了挥手,示意其先站在一边去。叹了一口气,又走到下一位的绿袍官员的面前。
手一伸,那官员立马将账本呈了上去。前几页还好,马载还是正常的点头,可越是往后翻,他的手就越快,面色也越是难看。
直到他看不下去了,直接将账本扔在那人的脸上,吓得的绿袍抖成筛糠,跪了下来,请求马载的原谅。
不过,这也不怪马载生气,伊阙,那么个富庶之地,账面的亏空竟然高达一千余贯。而这位靠着补缺上来的县令,还很是没有骨气的把责任都推到了书吏的身上。
说什么他刚接任,情况还都不了解,账目都是县里的书吏作的,他根本就不知情!
也是他的这番推辞,让马载更是愤怒了,都接任一年了,还说什么都不知道,这还不说明,他这一年什么都没干,俸禄岂不是白吃了!
“哦,感情你们阳城是书吏当家,那养你这个县令还干什么呢?”
“本官,这。”,马载的话还没说,周闼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在其耳边叨咕了几句。
“好吧,限期五天,把账目核对清楚,再来呈报。还有,县里刚出的案子,要上上心。”,说完这话,便吩咐其他官员,回县之后,按照洛阳府的指令行事。
见马载有些事态,李贤也从躺椅起来走上前去,询问着原由。因为在他眼中,马载可是个老油条,能让临时改变主意,不处置那个县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听到马载一口一个逆子的骂着,李贤也是跟着苦笑,同样的情形,出在皇帝和他身上时,君臣二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这大概就是父亲的“关爱”吧!
“行了,马使君!事都出了,骂是没有用的。”
“你还要在府衙居中调度,这事本王替你跑一趟吧,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第六十七章 不情愿!
如蒙大赦,好不容易蒙混过关的伊阙县令-刘全,火急火燎的招呼差役,立刻返回县里办差。可这马还没上,就被追上来的周闼给拦了下来。
稀里糊涂的刘全,听到周闼是为了县里的案子来的,马上拍着胸脯保证,他回到伊阙后,立马把使君重视的事弄好,然后亲自回来禀告进程。
“刘明府,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首先,你得分清抓得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嫌犯。”
“有枣没枣,打上三杆子,下官就不信,这一网能捞空了!”
见着糊涂县令大咧咧,以着“三木”一副抱打天下的意思,周闼都无奈了。
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认真叮嘱道:“你抓那些人中,有一个叫马遵的,是使君的公子,他是不可能杀人的。”
“至于,为什么被卷进去了,还得靠你调查。使君的意思,按照正常的流程办,但不要过激,明白吗?”
此刻刘全,脑袋完全是当机的状态,他哪里害能听进去周闼后面的话,满脑子都是马载收拾他的场景。
我的娘啊,抓了使君的公子,又被抓了乱帐,于公于私都把人得罪了,他这千辛万苦得来的仕途,还没有热乎,就到头了!
“嗨,刘明府,刘县令?”
“啊,啊啊,周主事。”
见刘全回神了,周闼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告诉他,使君大度,可以不计较小节,只要安心办差就行了。
打发走了失魂落魄的刘全,回头就看到雍王站在不远处笑呵呵的看着,不敢小觑这位亲王的周闼赶紧上前见礼。
“让殿下见笑了,家姐走的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顽劣是顽劣一些,可不至于伤及人命。”
“理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即便天家也不外如是!走吧,你姐夫忙,咱们就去看看呗!”
李贤这边话音刚落,李如壁驾着马车赶了过来,马车后面,还跟着二十位身着便装的虎贲营士卒。
在马车上,李贤与善于言辞的周闼聊的很不错,能看的出来,半生做小吏的他,比起姐夫-马载更识时务,也更善于官场之道。
“周闼,说心里话,你姐夫与其他的官员,真是,真是大不一样!”
“本王呢,着实有些看不懂,他到底怎么个意思?”
之所以看得上马载,除了他是贞观名相马周之子外,更主要的是,其颇佳的官箴和不错的能力。
官呢,无非分两种,一种爱名,一种爱利,很显然,马载是很爱惜的自己的羽毛,从不逾越雷池一步,很明显他是想做个青史留名的好官的。
可这家伙似乎,似乎又不像,不管是出风头,还得利的差事,他都能躲就躲,送上门都不愿意接着,这就让李贤有些想不通了。
凡是抱有政治抱负的人,没有一个不想位列台阁,入主三省,成为国家宰辅的。不努力的挣功劳,宰相之位也不会从天下掉下来。
呵呵,“殿下,你觉得伊阙县令-刘全如何?”
恩?这怎么个说法。有些糊涂的李贤,皱着眉头答了一句:“他若在本王帐下,早就罢官夺职了。”
“可这样的糊涂官,放在时下还是好的。糊涂总比鱼肉百姓,为祸乡里要强吧!”
先是告了罪,周闼随即用了一个打个很恰当的比方,脑子和大肠,外观上差不多,可总不至于两种物件,装相同的东西吧!
没错,这话放在刘全身上,很是贴切。可这样的官儿呢,在官场并不少见,而且也不乏身居高位的,那他们为什么能在晦暗的官场生存下去呢?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孟子·滕文公上》:“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如果没有上位者喜好,许敬宗、李义府之流,又何以居高位呢?
是,这话说的,有些谤君的意思,可却是实打实的事实。雍王也身在局中,有切肤之痛,应该明白他姐夫的苦衷。
马家是寒门,一身富贵都赖于太宗皇帝,马中书临终叮嘱,要求马载勤勤恳恳,忠于王事,以报答太宗皇帝的知遇之恩。
有感天恩,又有父命,几十年来,马载不敢有一日懈怠。虽然没建立什么大功业,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还是做到了的。
现在,他以生华发,厌倦了官场争斗,只想着回清河老家,躬耕为生,早点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明白了,全明白了,原来这小老头是想辞官!怪不得,怪不得什么事都躲着点,生怕惹火烧身!
相逢尽道辞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说的就是那些整日把辞官挂在嘴上,拿着说事,做着样子,其实心里并不想辞官的人。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本王一个字都不会信!”
“可你姐夫不同,他是妙人,本王喜欢他的为官处事之道。......”
既然,马载不愿意在官场的是非窝里搅合,那李贤也好人做到底帮他一把。回头请张文瓘帮个忙,将其调离洛阳府,转任雍王府-长史,也是正四品的缺儿。
虽然没有洛阳府尹有实权,但却免了一身的麻烦,不用上朝,不用与人争斗。品秩、俸禄照拿,也不必非要回乡躬耕,干这个也一样自在。
“本王要开府了,除了不能做主的王傅外,这是最能拿得出手的官职。”
“怎么样,回去跟他商量商量?”
李贤的态度已经摆的很低了,当朝皇子,堂堂地的亲王,这种礼贤下士的恩遇,可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
而且,王府的长史也是个轻松、好干、不得罪人的差事,对于马载这位官场老油条来说,简直容易死了。
“臣代姐夫,先谢过殿下的美意了!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还是得看他。殿下是知道的,他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周闼很想告诉李贤,相比上面那个说英明不英明,说糊涂不糊涂的皇帝,他姐夫-马载更是怕李贤这个小祖宗。大唐开国几十年了,这么多皇子王孙,要说最能折腾,他绝对能派到前面去。
躲着还来不及呢,送上门去做长史?除非他姐夫杏花村喝多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样的事。
“行,本王等着他回信儿!”,善于察言观色的李贤,当然听得出来周闼是话中的推脱之意。
不过,他不介意,马载愿不愿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贤想不想要。从来就只有他不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李勣这大司空够难缠了吧,本王连他孙子都挖来了。区区一个洛阳府尹,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
第六十八章 马公子,你真是个人物!
伊阙县衙大牢,这里本来应该充斥着,狱吏的喝斥及犯人无休止的喊冤、哀嚎之声,是既严肃又阴暗的地方,即便是长年生活在这里的牢头,也从不认为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
可因为马遵的到来,这里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牢头差役们一改常态,不仅将监牢清理了一遍,更是弄了一堆“江湖豪杰”陪着马大公子,喝酒吃肉。
刘全不是傻子,宰相家的门房七品官,上员们家里的奴才,也比他们这些小吏要高贵,往往横眉竖眼、冷言冷语的,在下面摸爬滚打多年的刘全早就习以为常了。
幸亏马公子与那些小人不同,属于比较“江湖”的人物,讲义气的很,不会与他计较。所以,给其开一点方便,过一把江湖瘾,完全不是问题。
“零是不来拳,一是头一顶,二是哥俩好,三是三桃园。”
“四是四季财,五是五魁首,六是六六顺,七是七个巧(乞个巧)。”
“八是八匹马,九是九要九(就要酒),十是全场开。来来来,到你喝了!”
别看伊阙就是一个小小的县,羁押的这些人,那可是群英荟萃,强手毕至。上至满手鲜血的江洋大盗,下至小偷小摸,偷鸡摸狗的江湖游侠,无所不有。
马遵也丝毫没有官宦子弟的架子,杯盏之间,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如鱼得水般穿梭于各个酒桌之间,与这些江湖人士推杯换盏。
见自己外甥,如此的丢了人现了眼,周闼讪讪的揉了揉鼻子,作势上前,把这个小混蛋抓回来。要知道,为了他,可是劳动一位亲王的大驾,他倒好,在这乐不思蜀了。
“哎,舅舅,耳朵,舅舅,要掉了!”
“掉了更好,省的丢你爹的人。”
“丢啥人,不就是被喝点酒、赌点钱么?”
马遵一点在乎的意思都没有,对于他来说赌点钱、喝点酒,打发打发无聊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干什么?读书、习武?还不是打破头往仕途上挤,既然他注定不用为仕途劳心,那为什么不能活的自在点呢!
而且,正在揉耳朵的马遵发现了,站在一旁身着便装,端着袖子笑眯眯看着他的李贤。
在其舅舅惊诧的目光下,马遵很随意拍了拍李贤的肩膀,用大佬的口吻言道:“小鬼,你是谁家娃子!”
恩?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手,又看了看马遵那张洋溢着猥琐表情的脸。李贤淡淡的说了一句:“上一次,跟我勾肩搭背的,恰巧在不久前,死在我的刀下。”
周闼作为洛阳府的主事,当然知道李贤口中那个勾肩搭背的家伙,正是其的表哥-贺兰敏之。贺兰敏之死的有多惨,那就不用说了,周闼看着外甥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周闼真想上去抽他两下。
“不是,你谁家的熊孩子,说话这么冲呢?”
“来,给爷笑一个,否则就把你扔在这坐牢。”
我的娘啊,周闼只能在心中呐喊,他这个外甥,真是活祖宗,竟然敢恫吓李贤,这个被高句丽人称之为“血手屠夫”的家伙。
捂着狂跳的胸口,冒着被雍王责怪的风险,周闼还是踹了外甥一脚,然后在他耳边,低声的叨咕了一句。
咕叽,咽下口水之后,马遵的脸色,也变的涨紫,张着嘴,指着李贤,用眼神寻求肯定的答案。当看他舅舅点头,受不了强烈刺激的马遵,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千万不要鄙视马遵的胆色,一个能在充满江洋大盗地方,谈笑风生的家伙,怎么会是色厉内荏的角色呢!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李贤的名号,在纨绔圈,实在是太响亮了。
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的皇子,上了战场就疯了,铜门、新城、金山等等等等。国子监的儒生们,都引以为耻,认为李贤枉受圣人的教化,堕落成了一个满手鲜血的屠夫。
而马遵他们的纨绔圈,则对这位杀神,有着不一样的认知。他们对李贤,那是崇拜的一塌糊涂,觉得这才是血性男儿应有的表现。
在其父接下雍王派下的差事后,马遵曾不止一次的请求,见上偶像一面,可无一不被他的父亲拒绝了。理由,简单的很,就是马载觉得他拿不出手。
但这种渴望,也在李贤虐杀贺兰敏之之后荡然无存。要知道贺兰敏之就是洛阳最大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都是魁首,雍王连他亲表哥弄死了,那他这样的更入不得眼了。
现在,他一个不着调的纨绔,恫吓了杀人不眨眼的雍王,还要把人家扔在牢里牢底坐穿,这跟寿星公吃砒霜,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看,这就是有胆子招祸,没胆子认清现实!”
“拿杯水来了!”,伸手接过水杯后,随手一泼。
李贤又蹲下了,拍了拍马遵的脸。笑着说道:“嗨,孔子叫什么?”
“恩?叫,叫孔老二!”,马遵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
“胡闹,有辱斯文!”,鼻子被气歪的周闼,忍不住骂了一句。
抬手制止了周闼后,李贤笑了笑:“周主事,被门夹过的核桃,也是能吃的。”
“带他去收拾一下,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说完这话,李贤擦了擦手,带着李如壁,转身离开了牢房。
看着雍王离开的背影,马遵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舅舅,他说的那门夹过的核桃,是我吗?”
......,半个时辰后,洗漱干净的马遵,被重新带到了李贤的面前。还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收拾干净的马遵,还真“人五人六”的。
“马公子,令尊一声为官谨慎,可是说本王见过的最守本分的官儿了。”
“可你,啧啧,的确是个,恩!本王相信,令尊一定会以你为荣的。来告诉本王,那是个什么地方?”
李贤很是好奇,在那个人人都深陷其中的地方,马遵这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家伙,是怎么全须全影的混出来的,这简直可说是个“奇迹”了。
第六十九章 小赌怡情!
官儿,是朝廷派到地方的执法者,手持王法,教化民众,百姓对他们从来都是又敬又畏。说的再直白一点,就算在大街上,被他们打了一耳光,也只有得到一句:打你是王法。
可这世上,总有一部分人,不愿意服从王化的,他们逍遥于黑与白,正与邪之间,以他们自己的一套,游戈在朝廷、百姓之间,逍遥于王法之外。而在洛阳,这种人甚至还形成了一个体系-鬼市。
没有人能弄清楚鬼市形成的具体时间,只是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那些不愿意被暴秦统治的人,纷纷逃入此地,与山林野兽为伍,以贩卖稀缺、禁忌为生,人不人、鬼不鬼。
在鬼市,只要你能承受的“价码”,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美女、奇药、剧毒、陨铁及叫不出名的稀奇古怪,反正就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没有的。
而马遵,作为纨绔中的异类,猎奇是他的一大爱好。但凡是没玩过,没见过的,他都愿意去尝试。这不,听说鬼市中,有一种奇怪的赌局,只要你赌赢了,便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输的可就惨了,这并不是单指金钱、土地等有价财产的;你所拥有的一切,他们都可以随意的玩弄一次。也许是输者挚爱的人头、断手,也许其家女眷的贞操,或者其他的什么,总之代价是他们的心头好。
可别看代价惨重,但利益熏心的人,可并不在乎,而且一次又一次的投身这种赌局。反正付出的代价,大多也是加诸于别人身上,他们也毫发无伤,人性的自私在这里无限被放大。
“孔老二说,敬鬼神而远之。这话在我看来就是屁话,你自己都搞不明白,凭什么让别人也跟着敬畏着。”
“我爹说的才是真理,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恰恰是一颗颗看似无害的人心。”
“人心,是最经受不住考验的,他老人家这辈子断了无数的案子,归根结底,都是人心作祟。”
佛家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总是贪得无厌的,在面临巨大的利益面前,总是守不住自己的本心。这点与荀子说的人性本恶,倒很是符合。
这么有趣的事,自号猎奇小王子的马遵自然不会放过。况且,他们家就从他爹、他舅舅,到他自己,大小三光棍,所谓光脚不怕穿靴的,根本就没什么忌讳。
用马遵的话说,他倒是真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奇人异事,是怎么突破洛阳府的层层防御,来搞当地的父母官的。
“逆子,敢情你拿我和你爹当棒槌呢?”,忍无可忍的周闼,照着马遵的后脑勺就甩了一巴掌。
平时,这小子不着调也就算了,最多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可越惯着,越不像话,现在都敢拿他老子、舅舅当赌本了。
周闼都不敢想象,要是让这小子当了官,好赌成性的他,会不会把皇帝的宫殿押上去。
“皇宫?舅舅,即便是我想,人家也不敢收啊!”,马遵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他这一无辜,不仅让周闼感到愤怒和难堪,更是逗得李贤开怀大笑。他见过的勋贵、官宦子弟不少,可像马遵这么大胆的,倒是头一次见。
不过,也许就是另类,就显得更加有趣了。最起码,李贤是看出来了,马载独到的教育方式,倒是比国子监的儒者们,更加有效。
做人也好,当官也罢,堕落的原因,无非财、色两样。历朝历代的吏治,之所以久治无法根治顽疾,就是因此两样。
千里做官只为财,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如果当官注定要像当和尚一样,守着清规戒律,时刻克制自己的欲望,当一个卫道士。
李贤相信,有九成的官员和士子,不会选择入仕。见性成佛,佛在人心,所以便有了“相逢尽道辞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这种话。
人必定是有所欲望的,想要完全摒弃,那需要很高的素养、道德,及超乎常人的控制力。马载是个人物,他知道人离不开酒色财气,所以就把马遵向市井方向培养,当个小老百姓。
小民百姓哪有那么多奢求,欲望是很容易满足的,自然也没有当官的那么欲壑难填了。所以马遵这败家子,小赌两把,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像马载这种清官,是不可能给这家伙太多的钱,浪费在这方面的。
“小赌怡情,不是什么大毛病!”
“这样,马公子,本王呢,也是喜好猎奇。不如就劳烦你引路,也见识。”
李贤这话还没说完,周闼立即就站出来表示反对。洛阳鬼市,鱼龙混杂,情形不明,即便是洛阳府,多年来也没办法抓到逃入鬼市的人犯。
万一,李贤在那个地方出了什么差错,别说他了,就算是他姐夫马载,也担待不起啊!
“周主事,在这方面你真该向陛下看齐,他就从来不管本王去哪儿!”
“当然了,好意,本王心领了!”
说完这话,便照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马遵踹了一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还不头前带路,等着本王赏你呢!”
看着雍王背手离开的身影,周闼都无语了。自家的那小混蛋是不听话,可作祸的时候还知道有个度。但这位小爷就不同了,那是连天都敢捅破的角色。
要是任其自然发挥,那整个洛阳都有可能被他弄个天翻地覆。这个瓜落,洛阳府上下官佐可担待不起,长叹一口气的周闼,把心一横,赶紧跟个了上去。
这不跟上去不知道,跟上去周闼才意识到自己的选择多么明智,因为随行的一位亲卫正策马向洛阳飞奔,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去虎贲营调三百监府军。
“殿下,这还没查出什么就搞这么大动静,万一震动了龙驾,咱们。”
周闼的话没有往下说,可他相信李贤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贺兰一案的风波刚停,立马就搞大动作,是不是有些,有些冒失。
而且,前番其姐夫-马载,已经被陛下敲打过了,如果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难免被圣人误会,马载已经倒向雍王了。
“周主事,本王是个带兵的丘八,最讨厌的瞻前顾后的那套。”
“要是在战场上,想这个,怕那个,本王早死了八回了。”
第七十章 为人父母者,大不易!
就在李贤一行人,进入邙山,进去鬼市一探究竟的第五天,李勣统领的辽东军,渡过黄河,经孟津港抵达洛阳。举行完盛大的献俘礼后,李勣到兵部卸去了兵权,交还印信。
其所部的辽东军,也在吏部侍郎-裴行俭,洛阳府尹-马载的安顿下,在附近九县,准备好的营地中,大摆庆功宴,庆祝辽东大捷。
而同样热闹的还有洛阳宫宴,接受完群臣的恭贺后,李治将主持宫宴的事交给太子弘,与武后,李勣二人,返身回了后殿,饮饮茶,聊聊天。
李勣是现如今,为数不多的国家元勋之一,对他的褒奖、待遇规格,当然也是最高的。自降身份,礼贤下士,像家人一样,与其聊天、喝茶,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司空不仅国家元戎,更是朕的股肱之臣,这般年纪了,还要宵衣旰食的鏖战两载,朕之过也。”
“陛下言重了,辽东之战,收三代之功,上赖陛下龙威,下赖将士用命。老臣所为,不过尽本分而已。”
李勣十七岁随翟让上瓦岗,戎马一生,大小战役数之不尽。上战场对于他来说,早就犹如家常便饭,真是习惯了。
对于他这样资历的人来说,要是不想上去,安心在京休养,即便是李治也不好意思强求。
他辉煌的一生,是从战场开始的,现在年纪大了,记忆早已模糊。能在人生的最后的一段岁月,画上一个完美的句话,已经死而无憾了。等到了九泉之下,见了太宗皇帝,及一众老弟兄,也能有个交待了。
“唉,依着本宫看,司空不仅于公有功,对于皇室,也是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的。”
“雍王贤,就是在司空的调教下,长成了英武的少将军,陛下和本宫都欠着司空的人情呢!”
辽东距离中原之地相隔千里,战场上又凶危莫测,李贤能活着从辽东回来,并不是因为他的本事有多厉害,恰恰是源于这位老臣的关照。
对于这一点,皇帝和武后乃至于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司空的庇护,培养,即便李贤是皇子亲王,也不会有鹰隼展翼的机会。
看到皇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李勣心里也是清楚,皇帝不喜雍王,否则也不会让其代太子出征。
听闻最近京中有变,折了一个皇家聘妃,武家的继嗣者也从贺兰敏之换成了武承嗣、武三思。而且雍王贤还在御驾面前,刑杀了贺兰,皇帝能高兴么?
皇帝是他看着长大的,作为老臣,李勣很是清楚他的脾气是怎么样的。这人要是一旦被他看不上,即便做的再好,也休想改变在其心中的印象。
微微一笑,拱手对武后回了一句:“雍王是二圣的嫡子,上有李家的列祖列宗庇佑,下有二圣的天威傍身,那里用得上老臣呢。”
“不过,老臣倒是很喜欢他。年纪虽小,却一身肝胆。能与将士同甘共苦,务实求真,勇猛刚毅,颇有道玄的遗风。”
李勣说的道玄,是太宗皇帝族弟,淮阳王-李道玄。其少年时便随太宗征战四方,在唐初的宗室中,属于难得的少年猛将。要不是早早的殒于阵中,其成就断不在孝恭、道宗二王之下。
之所以提及这个李治都无缘得见的王叔,就是想提醒他,雍王的年纪还小,请皇帝以慈父之心为重,不要过多的苛责。
“司空过誉了,黄口小儿,仗着司空的虎威,碰巧打了两个胜仗而已。”
不以为然的李治,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随即继续道:“比起那些战殒宗室子弟,他差的还远着呢!”
“要是指着他,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祖宗传到朕手里的江山,才真的是没希望!”
皇帝这话,说的刻薄的很。从话语中不难听出,雍王回京之后,可是把他得罪了够呛,否则亲生父亲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呢!
要知道,早年间皇帝曾亲口对李勣:李贤容貌俊秀、举止端庄,他甚爱之。
已经读了《尚书》、《礼记》、《论语》,背诵古诗赋十多篇,一看就能领会,也不会忘记。
朕曾叫他读《论语》,他读到‘贤贤易色’,再三诵读。我问为什么反复读,他说自己内心特别喜爱这句话,才知这孩子的聪敏出自天性。
就在李勣心中默默同情之时,精于世故的皇后立刻把话语揽了过去。
连连说着,雍王之所以顽劣,就是因为自开蒙就没有找到合适的老师,这也是她这个当母后的疏忽。
司空致仕的本章,是随着报捷的一块送过来的。按照常理,皇帝和她,不好再要求李勣再做什么。年纪这么大了,也应该回到家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可李贤这个熊孩子,的确让他们夫妇头疼,是以,武后请司空看在太宗皇帝及他们夫妇的薄面上,切勿推辞,收下这个关门弟子。
“陛下,司空的兵法造诣,不亚于卫公,其一身德行,也是世间难寻。”
“六郎年少好动,不受礼法拘束,寻常老师根本就无法驯服。”
“他在司空帐下两载,也都能循规蹈矩,依令而行。回朝之后,也每每叹服司空之能,之德。”
“既然他如此的敬重司空,那还有谁比司空,更适合出任雍王师呢?”
武后心里当然清楚,拜李勣为师,与找寻常的师傅有多大的区别。
卫公活着的时候说过,他的兵法是万人敌,学了即可成为兵家大能,辅助君王,荡平天下不臣。
也就因为卫公兵法之能,当年,侯君集、李勣、苏定方拜卫公为师时,都是要经过太宗皇帝御批的。而苏定方收裴行俭,也是经过李治批准的。
李勣这辈子可没收过学生,跟其学过兵法的长子-李震早亡后,李勣别说收徒了,连亲孙子都没教过。
作为与卫公齐名的名臣将帅,一生所学无人传承衣钵,这不仅是李勣个人的损失,更是国家的损失。
“恩,皇后都这么说了,朕还能说什么呢!”
话间,扭头看向李勣,继续道:“司空,六郎顽劣,今后成人成器,就全看爱卿的手段了!”
“改日,朕亲自主持拜师礼,让李贤拜入卫公门下,从此成为国家有用之将,宗室可赖之王。”
......,随后,又聊了一阵,见酒后的皇帝有些倦意,识趣的武后与李勣告了一声罪,皆躬身的退了下去。
而独自坐在殿中的李治,在他们走后,脸上却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皇后多智近妖,李勣盖世统帅,可还不是要按照朕给你们划好的道儿走?
庙里的菩萨一样,尚且要经历千刀万刮,李贤又怎么能例外呢?成人、成器,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七十一章 初至别苑!
在邙山之中“寄情山水”的李贤,当然不知道他又做了帝后博弈的棋子,更加不知道无缘无故又被安排了一位老师。
此时的他,在鬼市“游玩”累了正在泡脚,听着对面同样在泡脚的马遵,喋喋不休的讲着这几日在鬼市中的见闻。
说来了奇怪,没来之前,雍王爷急吼吼的,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到。可到了之后,竟然不着急了,反而带着他们四处闲逛起来。
总的来说,就是挥金如土,甭管是不是用得上,就是买买买,凡是被他光顾过地方,人人都认为他是个人傻钱多的纨绔子弟。
开始的时候,马遵不明白,为什么进来后,不直奔目的地。可经过他舅舅的提点后,才晓得雍王就是为了造势。
鬼市这地方,耳目都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清很多。冷不丁扎进去,上来就往人家怀里闯,那不用多说,什么都查不到。
况且,这里“天高皇帝远”,是王法所顾及不到的地方。真要是背识破了,能不能查清楚事儿还是其次,没准还得吃个哑巴亏。
而且周闼还提醒他神经大条的外甥,千万不要把雍王视为一般的皇室少年。能在辽东那苦寒之地,鏖战两载,除了其性格坚韧外,心机和手段,都不输于任何成人。
至于,马遵的智力,周闼已经完全不指望了,只求他夹紧嘴,小心说话。千万别犯虎,让人家卖了,还替人数钱。
“殿下,哦不,六爷!其实咱们作的已经够了,明儿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见李贤还是默默地倒腾盆里的脚,马遵继续言道:“赌坊嘛,您是没去过,那地方只要有赌本就可以了。”
是,马遵承认需要做一点铺垫,可这铺垫怎么也得有限度。现在完全就是温水煮青蛙,弄得不上不下的,他这心里刺挠的不得了,所以舅舅话,自然也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啊!既然你都觉得合适了,那就这么办!”
“明日,就请你马大公子引路,咱们也去豪赌一把!”
......,翌日黄昏,马遵这位洛阳府的大公子,身着一身绿油油,绿的发亮的袍子,手里拿着秋香苑头牌送的团扇,那派头像极了平康坊的“少爷”。
别说李贤连连摇头了,就算他舅舅也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幸亏他的年纪不大,身子还能挺住,否则李贤就还得愁上哪儿给他掏弄“救心丸”去。
不过,马遵还真没干错,到这种地方来,就是得“张扬”,不张扬,狗眼看人低的伙计,都得踩你一脚,更别说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了。
在这些人眼中,官宦子弟,就应该是无恶不作,色厉内荏的角色。世卿世禄的官员们,通过各自的手段把控着升迁之路,并一代又一代的剥削百姓。他们的子弟,就应该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堕落成与他们一样的人渣!
“六爷,您看这些外来人都是看清了世事功名,跑到这来闷声发大财的,求快活的。”
“都不想像那些老实人一样,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发现成全的全是王八蛋,一辈子总结起来就两字-白活。”
......,马遵说的话,听起来挺扎耳朵,可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现如今这官场,还真就是他说的那样。
能干好事,有干事心的,要么提拔不上来,要么早就寒了心,以他老子马载为例。至于那些溜须拍马,狗屁倒灶的,像许敬宗、李义府之流,个个混的脑满肠肥。
可李贤只是一个亲王,权力有限,也没有资格管这种事。说难听点,哪天皇帝不高兴了,一句话就让他土豆搬家滚茄子了,到封地去了。他想回京,还得看人家脸色呢!
说归说,闹归闹,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马车,终于到地方了。一下车,就有一位身材窈窕的俏妇应了上来,一口一个马公子,叫得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当然,也不算她眼睛瞎,很快就锁定了一身锦袍的李贤,正在她要卖弄风骚,想利用御姐气息勾引一下李贤的时候,马遵不由冷脸的拦在前面。
“鸾娘,你搞搞清楚,不是什么人,你都有资格上前搭话的,明白吗?”
鸾娘虽然很不高兴,但江湖经验丰富的她,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面带笑容的问了一句:“这位小爷是?”
“别叫爷,叫爷是抬举你,你们家祖坟上,还是没冒这股青烟,叫六公子!”
说完这话,马遵还很狗腿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的叫了声六爷。李贤也是微微一笑,很是淡定的走了进去。
看着一行人大步流星的往里走,鸾娘不由的啐了一口,果然官宦子弟都是一丘之貉。又把侍者叫了过来,低声的吩咐两句,然后才摇着腰跟了进去。
李贤不得不承认,一旦不用顾及王法及世俗理念,人性被无限放大之后,创造性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用别有洞天来形容这里,实在有些庸俗了,倒不如说:暖山度腊东风微,娇娃赐浴长汤池,刻成玉莲喷香液,漱回烟浪深逶迤,犀屏象荐杂罗列,锦凫绣雁相追随,破簪碎钿不足拾,金沟残溜和缨。
光是在邙山大山中,建这么一座世外桃源,其中花费,绝对是一个不菲的数字。这比在辽东,打下一座棒子城,还他妈富裕,真是没有天理了。
“哎呦,马公子,您可是关照小号,这才几天啊,携朋带友的来了。”
“刘掌柜,你这不错,又是个好玩的地方。好玩,自然要与好朋友分享了。”
双方寒暄了两句,马遵就直奔主题,他和六爷,这次是专门奔着“天局”来的。钱,六爷有的是,要的就是惊险,刺激!
“马公子,上次就与您说了,天局的成本太高,这让老哥实在是没法坏了规矩啊!”
“这样,您还是与上回一样,去地局玩一玩,输了算老哥的,怎么样!”
上一次,见他的洛阳府君的公子,刘掌柜已经破例,让他看了一回热闹,算是给了他老爹面子。现在,带了这么个小公子,就想进入天局,实在不像话。
进天局,要么舍得一身剐,要么有钱铺路。马遵的爹是洛阳的父母官,谁能与他叫胜负的代价呢,而且他又没钱,凭什么让他进去搅局。
“刘掌柜,说你狗眼看人低吧!你真当爷们来跟你逗乐呢?”,说着这话,还让跟着的李如壁等人,打开了带来的三口箱子。
顿时是金光一片,里面清一色的金块,齐刷刷的摆在箱子里,附近看热闹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六爷见谅,恕小的眼拙了!”,收起轻慢之心,刘掌柜笑着行了一礼。心里也嘀咕着,鸾娘说的没错,真真是来了一条大鱼。
“好说,刘掌柜!头前带路吧!”,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李贤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其废话不用再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就好。
刘掌柜当然也明白,人家压根就没看得起他。不过,这也不奇怪,能让洛阳府君的公子,当跟班的,说不准就是那位宰相家的公子。
钱财对人家来说就是粪土,猎奇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压根就不是同一等级的人,人家玩够了,下次就是走了大街上,也不会再与其搭话。
这对于见识甚广的刘掌柜来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能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的把一行请到后面。
第七十二章 别样赌局!
摇色子,押宝等,都是赌局常见的玩法,要是天局跟洛阳城的赌坊一样,也就没什么新鲜可言,更不会吸引到消金客到这来挥金如土。
李贤等人进来的时候,石桌前还坐了三位中年汉子,从那一身锦缎华服就能看出来,够资格坐在这里,都是身家不菲的角色。
李贤也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中,很是淡定的坐了下来。他们都是此道中老手了,但还从来没见过年纪如此小的家伙,加入天局。
刘掌柜也看出了几人的异样,随即用肯定的口吻告诉他们,这不是玩笑,六爷绝对是个玩得起的少年英杰。且说完了这话,也躬身的退了下去。
“小兄弟,这样的天局,可不是你一个少年郎能玩得起的!”
“张兄说的是,如此之多的财帛,要是输光了,你回家没法交待吧!”
“当然了,你没钱也行,就不知道你有家眷没有!上一个坐在这的,他的婆娘被我们玩了一宿,结果疯了,寻了短见。”
大胡子见李贤在瞪他,继续嘲讽道:“看你这年纪也不像有婆娘的,你有娘不,看你长的这么俊俏,你娘长得应该也不赖!”
大胡子越说,表情越是淫荡,其余的二人也因为他的荤段子,跟着笑了起来。似乎他们的已经胜利了一般,正在向李贤讨要赌债。
可他们的笑声还没落,见自家王爷的眉头一挑,收到信号的李如壁,一个闪身来到大胡子身后。
在把他摁在桌子让同时,抽出了靴子里的军刺,二话不说,冲着后脑勺就刺了进去。接着将大胡子的人头,钉在了石桌上。
只见大胡子的嘴,咕嘟咕嘟的喷血,抽出了几下之后,直接就咽气了。
大胡子的两个随从,也怒吼一声,冲了过来,可都被李如壁像捏小鸡仔一般,干净利落的扭断了他们脖子,尸体直接丢到了一旁的角落中。
另外两人,被这突如其来血淋淋的一幕吓的,起身连连后退,且还不忘跟着怪叫两声。
他们都是江湖老手,对于粗鄙之语早就有了免疫力,谁也不会因为几句戏言就拔刀相向。可没想到这小哥玩真的,上来就出杀手。更让他们觉得瘆得慌的是,李贤脸上一丝波动没有,好像杀个人,跟杀条狗没什么区别。
是,在鬼市这个地方,每天都会有人丧命,死人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了。可干掉大胡子这种大佬,绝对不压于晴天之下,打下一记旱雷,绝对引起轩然大波。
被房间内的动静惊醒的刘掌柜,推开门后,也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苦头婆心的叨叨着,今儿这事,一定压不下,六爷还是先走微妙,否则大胡子的手下,是不会轻易干休的。
“六爷,不是小的撵您,实在我能力有限,压不住,您看?”
还没等李贤说话,马遵一把就扯过了刘掌柜,正色言道:“老刘,你也是鬼市里的人物,真当爷是棒槌呢!”
“他进了这里,上了牌局,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扯什么里格楞!要怨,就怨他嘴上没把门的,该死!”
本来就是,雍王的母亲是谁,那是当朝的天后。大胡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开她老人家的玩笑,他不死谁死。
要不是雍王有事,要不是六爷心善,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死三个人就完事了,那是谋逆之罪,是要诛灭九族的。
“得得得,你别跟爷我废话,信不信爷让洛阳府的差役,扫了你这贼窝!”
见刘掌柜不说话了,马遵很不耐烦告诉他:“干啥呢?让人动手收拾啊,等着六爷赏你呢?”
马遵是洛阳府君的公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洛阳府。他都这么说了,刘掌柜和另外两人还能说什么呢!
就算事情闹大了,人也是他这位公子爷带来的,马载就是再世青天,也不会法办自己的儿子吧!
稍时,待侍者把房间清理干净后,李贤三人又重新坐了回去。可这二人原本自以为是的神情一扫而空,都面对畏惧的看着李贤。
“二位,不要见怪!小弟的母亲,也是出身豪门的千金,含辛茹苦教养我兄弟姐妹,身为人子,自然不能容他人侮辱。”
“赌嘛!无非就是钱,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输赢多少,又能如何呢?”
“两位放心,我这个人,好赌品,输多少,你们拿多少,绝不赖账!”
李贤这话说完,狗仗人势的马遵,踢开那几口箱子,让金灿灿的金子,暴露在二人面前。
好嘛,见李贤也是玩家子,不仅狠辣,更是痛快人。二人也是金钱冲脑,立马忘了方才的大胡子,直接将桌子上两个小布袋提了起来,摇晃几下,然后倒在桌子上,摞成锥状。
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三人随机从下面抽取,谁抽取时,掉落的签子的总数多,就是谁输,反而则为赢。
看起来,这个游戏简单的很,可实际最是考验一个人的心里承受能力。随着一根根的签字滚落,人的压力就会大,因为你随时可能因为一念之差,而倾家荡产。
听到玩法后,李贤还跟着慧心一笑:还别说,这些混账东西,人不怎么样,发明的玩法,还挺有意思的。
一根
两根
三根
......,五十根,......,一百根。
满头大汗的二人,见李贤神情依然不改,心中佩服的同时也相觑一眼,决定联手给李贤一点压力,否则他们俩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随即命计数的侍者,拿来纸笔,将自己的身家,一样样的写了上去,作为新添的筹码。
“小兄弟,要玩,咱们就要玩的尽兴,你说是不?”
“那可不,出来跑的,那个不是三更穷,五更富,想要得大财,就是花大本钱。”
二人一唱一和的鬼蜮伎俩,当然满不过李贤。只见他抽过一张纸,龙飞凤舞的写道:洛阳城西,百丈大院一座。
这码一加,二人眼睛瞬间就眯成了一道缝。笑的那叫一个猥琐。
可这把马遵搞糊涂了,六爷是亲王没错,可也没有百丈大院。于是,在下面捅咕了一下李如壁,想问问他这是哪儿。
伸脖子扫了一眼的李如壁,又扭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马遵,低声说道:“你脑袋让门挤了,洛阳城西是皇宫。”
这话一出,马遵惊的差点没把舌头咬掉了。不是他脑袋被门挤了,而是压根就没想到,雍王的胆子这么大,真敢把皇宫压出去。
而李贤对面坐着的那两个可怜虫,才是真正被挤了,见了钱就不知道自己爹是谁了,连洛阳的地理位置都敢忽略。再说,即便雍王输了,他们还敢去跟陛下要帐,怎么地。
第七十三章 葫芦娃的爷爷!
赌这种活计,玩的不仅是心里素质,更是在拼家底,总而言之,谁的钱够厚,谁财大气粗,谁便一定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因为运气不可能一直战胜实力。
这两个人赌的是身家性命,赌的是他们的全部希望,当然不会像李贤的举重若轻,完全不在乎输赢的多寡,所以他们的手自然也不能完全受大脑的支配。
就在二人输掉全部身家的时候,李贤说话了,二人不需要付出任何金钱及他们珍视的东西,只需要告诉他,这种变态的玩法,及为他们撑腰的人到底是谁,就可以离开了。
对于这样的小鬼,李贤没有兴趣,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他是个能发大财的人,所以不算小账,只要能换得更大的利益,李贤不介意让他们继续活着等待自己的果报。
“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说!可做过的孽那么多,总有一些冤魂怨鬼找上门,出了这个门,一无所有的你们下一刻就横尸街头,也未可知啊!”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死,总比你们自己死要好,作为精致利己者,怎么选,你们自己应该拎得清。”
江湖道义也好,人情世故也罢,反正李贤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仅仅一面之缘,他能做的仅此而已。如果,二人还不识相,那就只要按照赌桌上的规矩办了。
他们这种人,作孽太多,恨他们的人,数都数不清。之所以一直没得到果报,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身家丰厚,家境优渥。
可一点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东西,面对的结局与贺兰敏之一样,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一点,他们自己也是清楚的。
“你到底是谁?”
“没错,你不是来赌钱,你是来要我们命的!”
二人清楚的认识到,李贤根本不是来玩的,恰恰是为了在天局中,被玩死的人出头。他俩就想不明白,那些混蛋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
面前的这位狠辣的小爷,凭什么把这笔账,通通都算到他们头上。要不是这些人太过贪心,一心想要以小博大,能有今天么!
自古以来,赌局上的规矩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凭什么今儿的规矩就得改了?
“甭说什么江湖规矩,今儿六爷就是来破这规矩的!”
“识相的,赶紧说,不识趣的,咱们就官道、江湖两个走着!”
此刻的马遵,完全就是一副二世祖踩着别人头顶的样子,气焰嚣张的不行,李贤看着都想上去踹两脚,太气人了。
不过,马遵是最帅不过三秒,也就在两人踯躅之时,刘掌柜与一位须发全白的老头走了进去。
“来来来,让老夫看看,谁家后生,火气这么大!”
“老头,你少管闲,事、事,啊!”,被老头一棍直接点中了胯下的马遵,捂着下面,小腿一夹,面色痛苦的蹲了下来。
嘴里的话,自然也不用听了,除了“啊”,就是吸气,然后就搓啊搓,猥琐的不能再猥琐了。当然,这老头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尽朝下三路招呼。
“打狗也是要看主人,何况人呢?”
“老先生撅了晚辈的面子,是逼着我们犯老么?”
不与老者争筋骨之强,是年轻人应当遵循的处世之道。李贤是不愿意这么做,但有一个前提,那就别做的太过。
如果不是看老头儿一副道人的打扮,李贤才懒得与其废话,早就让李如壁发信号了。
呵呵.....,,“恕老夫眼拙了,竟然才注意到你!”
“从你的面相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且周深散发着尊贵及肃杀之气,一定是大有来路了。”
面相,老子是来办案的,又不是来相面的,即便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李贤也仅仅回了一个冷笑。
可当老头的目光,扫到李贤腰间的玉佩之后,双目一紧,随即又淡然一笑。看到它,他的心里就有谱儿了。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老夫欠这里东家先人的人情,答应在这里守护三年。”
“现在还有一年的光景,不管你要干什么,要找什么人,一年以后再来。”
李贤当然不可能因为老头一句话就算了,当即摇了摇头,表示今儿的事,一定要一查到底。
被拒绝的老头,并没有动怒,反而指着李贤腰间的玉佩,笑着告诉李贤,就算是李勣那老东西亲自来了,也得给这个面子。
即便“李贤”在英国公府如何受重视,也不过是个小辈。长辈之间的事,他还是掺和不了的。如果李贤今日能给这个面子,改日他会到英国公府,亲自登门致谢。
听到这话,李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没错,这百鸟朝凤玉佩,的确是李勣送给他的。老头儿认识这玉佩,就说明其大有来头。
在辽东两载,李贤受到了李勣别样的照顾,不仅为其提供了无数的机会,还有意无意的传授一些用兵之道,这份人情可不是轻易能还清的。
这老头是误把他当成了李敬业几兄弟之一了。出于人情的考虑,他还真不好辩解太多。而且一点脸面都不给的话,传到李勣的耳中,他可就是忘恩负义了。
沉吟片刻,李贤盯着老头,正色言道:“这二人作恶多端,手上沾的血太多了,不能宽恕,我一定要把他们带走。”
“至于,这个贼窝,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遣散,否则等着的,就只能朝廷的围剿!”
见李贤这么不开面,有了老头撑腰的刘掌柜,也硬气了一把:“凭什么?就凭带来这几个人?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们走不出鬼市?”
“一个月就领那么点散碎钱粮,玩什么命啊?别不识趣,到时候还落自己的面子。”
猪?刘掌柜这话一出,老头就无奈的拍了下自己的头。人情这东西,说有是念旧,说没有也没问题,完全看李贤的心情。
堂堂英国府的少将军,要是被刘掌柜给恫吓住了,那这将门第一家族,岂不是没救了!看到李贤又坐了下来,老头就知道今儿这事,是注定是没法善了啦!
第七十四章 真是老神仙!
不要说老头觉得刘掌柜的脑袋被门挤了,李贤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面子都给你们,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咱手下不留情了。
见自家王爷又坐下来了,心领神会的李如壁推开窗户,从袖子里掏出响箭,直接就放了出去。这声音还没落,别苑四周,立刻就响起了激烈的兵器碰撞及喊杀之声。
就这么一下子,干懵的不仅是刘掌柜,连老头都下了一跳。要知道这别苑之中,可是养了百余号打手,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他提出和解,也是不想老友之后被为难。
可院子外的械斗如此激烈,这不正说明李贤带来的人,并不是普通的官府差役,而是堂堂正正的军队么?即便他是英国公府的公子,有军职在身,但也没有权力动用军队吧!
当看到冲进别苑的士卒,都佩戴着统一的黑色铠甲及面甲,老头立刻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虎贲营,心里一凉的他,面色复杂的看着李贤。
“你,你这不是给自己招祸么?即便你祖父是当朝司空,你也没有权力私自调用这支军队啊!”
别看李勣是大司空,是唐军的统帅,可如果让人知道,他的孙子在京畿之地,擅自调动禁卫军,且仅仅是为了一家赌坊。皇帝怎么看,百官怎么看?于公于私都交待不过去啊?
呵呵.....,揉完了下面的马遵,此刻也来了精神一脸讥笑之色:“老东西,瞎了你的狗眼!李勣是他六爷的祖父,他配么?”
“老子今儿让你死个明白,六爷是当朝皇子,爵封雍王,乃是太宗文皇帝之嫡孙!”
“区区邙山算个屁,六爷在辽东,为国家开疆拓土,何止两万里,这就是抬抬脚的事!”
抬手制止了耀武扬威马遵,李贤淡淡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雍王-李贤!不知道老先生高名上姓!”
都到这地步了,刘掌柜什么的已经不重要,都抖成筛子了,还能成什么气候。倒是这位与李勣有些渊源的老者,值得他认识一番。
当然了,尊称他一生老先生,完全是看在李勣的面子上,否则他堂堂地亲王,完全没必要如此礼下于人。
“还说什么啊,有什么可说的!东施效颦,老夫丢人丢大了,听凭殿下的处置便是!”
“别啊,本王在司空面前就是个晚辈,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本王委屈了他的至交好友,那可是要落埋怨的!”
不说,那不行!李贤心里清楚很,即便马遵不道出他的真实身份,人家也看出虎贲营的跟脚了。能认出玉佩,认识李勣,还认识虎贲营,说他是泛泛之辈,鬼也不信!
老头子老脸一红,长长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回了一句:“老朽-谢科!”
噗,咳咳咳,老头这话,可是把喝茶的李贤呛着了。马遵,李如壁他们不知道“谢科”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李贤却是清楚的很。
可换一个说法,大伙也许就明白了,神射将军-谢映登,瓦岗五虎之一!明白了,全明白了,难怪张口闭口李勣长李勣短,感情是同一战壕的弟兄。
这老头子不是修仙去了吗?咋跑着还人情来了?在洛阳鬼市的赌坊,活捉了瓦岗寨五虎将,别说谢科自己老脸挂不住,就是李贤也觉得有些扯淡。
就在李贤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三百监府军,已经控制了别苑的,屋子里刘掌柜等人也悉数被他们拿下。
眼看着,虎贲营的士卒,就要拿下老头子-谢科了,李贤抬手制止了他们。随即命人将谢科,请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二位,善恶终有报,今儿就是遭报应的时候,别怨天尤人,要怨就怨你们平时做事太绝了。”
“至于你,刘掌柜!本王也就不问了,洛阳府的刀笔吏,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人招供的。”
说完这话,李贤一甩袖子,带着马遵、李如壁头也不回走出了屋子。而刘掌柜三人,也是悲嗷哭泣着,他们知道李贤的话,已经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马车缓缓向东行使,监府军也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暗中保护李贤,另一部分则跟随李如壁打扫别苑,伪造江湖仇杀的现场。
混江湖嘛,最恨的就是吃里爬外,勾结官府的人。马遵为了弄清楚这里面的事,让李贤得到更多有利的信息,买了几个人的情报。
虽然官府围剿是光明正大的,但不能把人家卖了!这不仅有违江湖道义,更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用上他们,不是!
“老神仙?谢道长?”
“谢将军?”
“您老这总不能装哑巴吧!英公可是回来了,明儿本王就把您送去?”
对于谢映登,李贤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该打的仗,一仗没少打,天下承平了,人家不受官职爵位,情愿逍遥于荒野之间,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这叫什么,这才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才是真的高风亮节,比起朝中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强多了。
而且,李贤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还不是一般的聪明人,就是不想卷入内斗,才在建国后辞官的。他就是想知道,这么个轻功名的人,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了,给一个赌坊看家护院?
“雍王爷,你不秉公执法了?”
“执法也是要看人的,这个道理本王明白。您老是开国功臣,别说是帮忙,就是你开的,也得网开一面,从轻处理不是!”
见老头子不以为然,李贤继续笑道:“小王在辽东的时候,常常听司空说起你们在瓦岗寨的事儿,对于先生的大名,那是如雷贯耳!”
“要不,你解释解释?也让小王在王法和弟兄们面前,有个交待?”
这也就是谢映登,也就是李贤“前世”太爱隋唐英雄传了!此刻他,正在心里比较着,年老的谢映登,与他想象中白马银枪的骁将,有多大的差距。
不过老头子好像并不急于为自己辩解,反而面带疑惑的指着李贤腰间的玉佩,问着李贤,为什么李勣的玉佩会在李贤的身上。
“它?司空奖励小王的礼物,怎么了?”
“你不知道,这块玉佩代表着什么么?”
谢映登这一反问,倒是把李贤问住了。不就是一块古玉么,即便值些钱,也没什么,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你不知道?哦,那你别问老夫,自己去懋公那问。至于,这赌坊,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七十五章 真不长脸!
在李贤原本的印象中,像谢映登这种隐世的高人,都是那种仙风道骨、仙气飘飘,出口便是道德文章。谁能想到,谢映登还有如此世俗的一面。
也是,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谁没有点亲朋故旧,昔日恩怨。反正,只要活着,这人情就短不了,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想尽办法去偿还。
李贤这么一折腾好啊!谢映登的人情也不用还了,从此可以寄情山水,无牵无挂的逍遥于天地之间了。
当然,凡是都有前提,李贤不追究他在别苑中存在的过失。但他必须跟着李贤,走一趟英国公府,这也算还李勣一个人情,报答其在辽东的关照之情。
至于谢映登,老脸能不能挂住,不在他考虑范围内!正在谢映登苦着脸,觉得无颜再见老友之际,马车被突然停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的李贤,还因此被闪了一下。
不顾老头的嘲笑,李贤掀开帘子,就看到成群的府兵,乱哄哄的围着户部的粮仓,吵闹的很是厉害!
“殿下,盛世年景,当兵在粮仓外闹事,朝廷了不怎么体面啊!”
李贤当然知道,老头嘲笑的不仅是朝廷,更是他们李家。想当年,高祖、太宗创立天下的,可不是这样。现如今的朝廷,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辈不如一辈,早晚败光祖宗的基业。
哼,感到羞耻感的李贤,冷哼一句:“先生务忧!小王去去就来,是不会让外人看热闹的。”
说完这话,李贤飘然从马车上跳下去,在几个侍卫的开路下走上前去。还没到进前,就听到有人高声骂着:“狗日的,跟老子逞塞,我去你大爷的。”
“来来来,弟兄们,都跟老子一起把衣服脱了!让这些户部的老爷们看看,老子们在辽东,到底怎么为国效命的。”
“今儿要是不给粮食,老子们可就不走了,你要是够种,就把老子们都砍了!”
领头这话一说完了,周围的士卒也都举着家伙高声附和。可户部堂官明显是见过世面的,冷着脸骂了一句:臭丘八。
“咋地,反了你们啦!告诉你们回去等着,就回去等着。再敢废话,本官就要上报本部,到那时候,怕是你们得吃不了,兜着走。”
堂官的话,算是把矛盾进一步激化了,围着的将士们也是骂声一片,眼瞅着就要动手了,李贤的侍卫高呼了一声:雍王殿下到!
黑着脸的李贤走上前去,还别说那几个光膀子的军官,他还真认识,都是辽东军下辖的各部将领,看到李贤来了之后,也都蔫蔫的低下了头!
“噢,脱衣服,亮伤疤,摆功劳,是吧!”
“行啊,来,本王正好要去见陛下,一块跟着去,到显仁宫亮你们这身膘去!”
俗话说,将军未挂封侯印,腰下常悬带血刀。这些人,可是刚从血与火的战场上下来的,那可是什么人都敢杀的。这户部的堂官,也是个胆大包天的角色,殊不知他的脑袋,刚就在阎王爷那转了一圈。
当然了,一般的宗室子弟,碰到这些手里横刀还滴血的家伙,那一定躲的远远。别说他们说不了,就算能说,也没那胆子,闯入刀枪林立之间。
“殿下,不是末将等人闹事,您也是辽东军的将领,军中的补给情况,您也知道。”
“为了彻底剿灭高句丽,弟兄们饿着肚子,跑了几千里!从木底到平壤,一路上本部饿死的,就高达八百余人。”
“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还要挨饿!弟兄们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州军的中郎将-方泉,承认自己带头闹事不对,可户部就全对么?区区一个洛阳府,能替他们垫付多少军粮,没了粮食,让将士们活活饿死?
他们调拨出了问题,担心吃罪不敢上报,最后要付出生命的却是这些在前线立功的将士。凭什么,朝廷就是对待有功将士的?还是户部老爷们,太不拿大伙当人了?
这话一出,让李贤的脸,不仅臊的通红,更是臊的发烫。前线的日子是什么光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方泉是个实心眼的汉子,断然不会拿弟兄们的饭碗来开玩笑。
“青州军困难到这地步了?”
见方泉等人点头,李贤没好气的怼了户部堂官:“解释解释吧!”
先不说,分拨军粮是他们户部的分内之责。就他这个态度,李贤就想大耳刮子抽他。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的,摆的架子比一品亲王都高!
像这种吃人饭,不干人事的,放在他的部队,别说够不够砍的。单是这态度,李贤保证,他的仕途,十年都别想前进一步。
“回殿下,这个,这个今年黄河泛滥,沿岸撅了不少口子,黄河航道受阻,所以军粮没法及时到位。”
“殿下,您是知道的,户部的差事很难办!想把差事办好,需要协调的衙门太多了,说不准就到那就卡住了。”
见李贤点了点头,户部那堂官赶紧添油加醋:“而且,那个都水监,难说话的很,我家尚书现在还头疼呢!”
“牢骚发完了?”
“发完了就说,你的库房里到底还有没有粮?”
难办?啥事好办啊!这差事要是好办,拴条狗就能办好,朝廷为什么要开科取士,为什么要高官厚禄的养着他们。
是,官场上的事,县官不如现管。你们手里有钱粮袋子,你们怎么说都行!可别忘了,将士们手里有刀,那可是能要人命的。要是因为钱粮,激出兵变来,别说他这个堂官了,就算是他家尚书,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可剩下的那些,都是准备拨付给北衙禁军的,给了他们,北衙来了怎么交待啊!”
北衙是禁卫军,是皇帝身边的军队,户部当然会优先补给北衙,省的他们在皇帝面前,多嘴进谗。
而且,官司打了御前,户部为了体面,一定会找个替死鬼,深知自己尚书脾气的堂官当然明白,最后被递出去的一定是他。
拍了拍一脸难色的堂官,李贤轻声说了一句:“这些将校,是不敢抢掠户部府库。可要是抢掠官宦富庶之家,比如说你的府邸,那可就说不好了。”
“是承担点责任,救救急,还是等着他们上你家去抢,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