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他们不是人!
被围困的第一日,铜门守军被他唐军打了个鼻青脸肿,两次突围都以失败而告终,兵员直接被拦腰斩半,军心、士气陷入低迷,只能蜷缩在一堆残破的瓦砾中,舔着伤口。
被围困的第二日,缺粮断水的他们,不得不杀掉一些骡、马用来充饥。整整饿了两天,且体力严重消耗的他们,哪里顾得上将领和军法的约束,都拼了命的从锅中抢肉。
被围困的第三日,吃不饱的军卒开始同袍、伤兵的食物,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刀兵相见。在将领们,强力的弹压,砍下几十颗人头,羁押了几百人,才堪堪被压下,此时的营中已经形成了对立、矛盾的关系。
这种矛盾,并不是因为食物少,而是亲疏关系,亲卫能吃饱,普通的军卒就不能。尤其是,将军们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威,毫不犹豫的砍下那些闹事之人的头颅后,更是让他们记住了上位者的嘴脸。
“不患寡,唯患不均”的道理,他们这些棒子,是不会明白的!也注定不可能像盖苏文一样,与将门同甘共苦,让军中上下,俯首听命,赴死如归。他们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被围困的第四日,仇恨的种子,在军中蔓延,士卒们不想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或者被关进猪笼子中,所以他们选择了反抗,铜门大营中立时分成了两个阵营,他们为食物和生存而战。
唐军将不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因为在被唐军困死之前,他们就会被对方杀死。是以,当食物上升为主要矛盾后,他们选择性的忘却了虎视眈眈的唐军,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自相残杀中。
.......,一直到日落,李贤才下达总攻的命令,全力扑入,所有持有武器在手者,不论是否投降,一律斩杀。
原本以为,总攻应该是最难啃的骨头,可打起来,唐军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拿下了营寨所有的交通要道,并将铜门守军团团包围。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人都是有自己底线的,这与学识、出身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关系。很显然,铜门的守军跨过了那条不可逾越的红线。真的如李贤所说的那样,变成了南阳军那样的恶魔。
看着他们六神无主,目光呆滞,口水留下来,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再看看那些“食物”,云曦公主等人也都跑到一旁,弯腰呕吐起来。
游牧民族也是人,心里也有一杆良心秤,此刻的云曦公主,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他们部族的叛徒,哪个是高句丽军了。
她只是想快速的了结这些人生命,因为只要他们吃过一次,就不再属于人的范畴,不配在活在人世。
“没有听到公主殿下的话么?杀光他们,将他们头颅累成京观!”
“再立一块牌子,上书: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告诉泉男建,洗干净脖子,等着本王!”
诺,齐声应了一句后,唐军的士卒,纷纷提着横刀,纵身开始清理这些人形的牲畜。
转身前,李贤还指了指传令兵:“向大总管报捷,我军以五日为期,顺利攻克铜门,歼灭敌军三万!”
说完这话,李贤扶了一把云曦公主,扭身向营外走去。
.......,后来,秦晙与他再次谈及这场战事的时,特别提到过,这些铜门的守军,在经历了身体,心理双重折磨后,已经耗光了所有的精气神。
那怕是唐军的横刀,砍下他们伙伴的头颅,也不曾见其面目表情,有什么异样。人性,人心,太经受不住考验了,只要运用“到位”,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这话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不好说了。李贤并不是用武力征服了他们,而是从心理上展开攻势,让他们自相残杀,成为了“人形野兽”,自己放弃了自己,从此堕入畜生道。
不是李贤心狠,也不是他失去了做人的底线,而是“时代”实在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他只能在自己和敌人之间,做出选择。
......,傍晚,铜门营寨之外,李贤站在篝火前,拿着小刀,一刀一刀,很有耐心的割着鹿腿,以便更入味一些。
而云曦公主,拄着下巴,望着火光,怔怔入神。没错,铜门之战,大获全胜,唐军不到两千的伤亡,拿下了当面三万大军,这是一场干净利落的战役。
可她有些想不明白,难道他们到了这里来,只是为了杀戮吗?为了把人逼疯,让他们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互相残杀,然后砍下他们的头颅。
直到李贤将水袋递给她,云曦才抬头问了一句:“你是皇子,本来是可以不来的!”
“皇子?没什么稀奇的!我父亲是个多情且风流的人。选妃都成批的,皇子、公主也都是量产的。”
“就在咱们说话时候,也许就有宫妃,诞下了一男半女,所以没必要大惊小怪。”
见李贤对自己的身份不以为然,云曦又追问了一句:“那是来制造杀戮的吗?你会向大将军进言,以心战为主,对付整个高句丽军?”
云曦公主心有余悸的样子,李贤微微一笑,没错,如果有必要,能有效减少唐军的伤亡,他会这么做,也会劝李勣这么做。
当然,这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算什么,有白起在长平之战先例在前,他们也只是效仿先贤而已,吃了军伍这碗饭,他们没得选,只能赢。
“本王曾经听过一句话,战争-让女人走开!”
“可既然来了,我就必须要提醒你,如果胜利的是他们,我们的结果就不会是砍头,那么简单?”
对李贤的话,云曦有些不服气,因为今日在铜门的发生的事,已经是她觉得最丧心病狂、耸人听闻的事了,难道他们还会玩出花来?
呵呵......,摇了摇头,李贤用很确定的语气告诉她:“高句丽人的凶残,是你无法想象的!”
“所以,你今天说他们不是人,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第三十二章 你并不了解大唐!
云曦公主死了弟弟,就吵着嚷着,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干掉苏里都。从隋朝算起,死在辽东的百万中原人,累累白骨,该向谁去讨还公道呢?
以德报怨,从来不是唐军的性格,他们祖、父、兄弟,都有埋骨辽东的,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收回骸骨,更是要用手中的三尺青锋复仇。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是谁最先挑起这场战争,已经不重要了。两国都清楚的是,殊死一搏,战斗到一方灭国为止。
“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们中九成的人不识字,一年有半年时间在吃糠咽菜,清汤寡水中度过。他们的一生只干两件事,要么在种地,要么在打仗。”
“甚至,很多人在出征的那天,只是给自己灌了一瓢凉水,就为了省下一口粮食,给他们妻儿老小!”
“所以,不要以为大唐什么都不缺,我们的百姓,日子依然过的急巴巴的,未必比你们的牧民,强到哪里去!”
李贤这话,让云曦公主,感触颇深,辽东苦寒之地,他们部族的子民,也每年都有冻饿而死的,所以她能体会到那种苍白、无力改变的心情。
“那这些士卒,为什么如此的悍不畏死呢?他们不怕回不到家乡吗?”
呵呵.....,割了一块肉,递给云曦,李贤指了指,负责戍卫的士卒:“他们,原本都是普通的庄稼汉,他们不是生来勇敢,而是为了子孙,选择了无畏。”
这些普通士卒,他们其实是很平凡,很简单的人,看不出有什么高明知识,又看不出他们有丰盛细致的感情。
可是,李贤必须要说,那是因为很多人,都不了解他们。
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的坚韧和刚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的淳朴和谦逊,他们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
李贤必须要告诉这些不了内情的人,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所以,不要把他们看成,残酷冷血的动物,他们也仅仅是想活着回家而已。
“我们的敌人当中,有一些是野兽,还有一些连野兽都不如。但我们不是,我们来到这里,我们把血洒在这里,不是来抢肉吃的。”
“我们在保卫我们的历史,保卫我们的文化,保卫我们自己沿袭千年的生活方式和文明传统。就像当年与东突厥之间战争,就是为了保卫我们自己心中的那一方净土。”
认识以来,在云曦公主眼中,李贤与其他迂腐的中原人很是不同,他从来都不标榜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又十分爱惜自己的士兵,与他们同锅就食,共荣共死。
虽然是一种很矛盾的性格,但处处显示着不做作,大气,真性情,着实让她欣赏。可通过今天的话,却让云曦对他,有了新的认知,就像赞歌诗人一样。
沉吟片刻,拿着肉,撕了一片,放在嘴里嚼了嚼,正色言道:“你的这些话,说真的,挺触动我的,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呵呵......,“所以说,你不了解大唐,更不了解唐人。在本王看来,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勤劳、善良,又命运多舛的民族!”
“我们的祖先,筚路蓝缕,率领军民百姓,开创基业!我们想与各国、族,和平共处,可总有人,想打破这种关系。......”
所以,战争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而干净、彻底的消灭对方,也成了各方的最终目的。李贤不会为他在铜门的行径进行辩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国与国之间,只存在永恒的利益,大唐与高句丽之间的战争,与粟末靺鞨部的合作,都是如此。
李贤是受了点委屈,也受了些排挤,但作为大唐的皇子,捍卫国家、民族尊严的问题上,他责无旁贷。那怕是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他也毫不在意。
“我的父皇,爱权力,爱美人,爱亭台宫殿,也喜欢佛、道神学。当然了,更是偏心的让人接受不了。”
“他的很多施政方针和作为,即便是我这个儿子,也认为不尽人意。可在对外战争方面,捍卫国家主权方面,李贤愿效死命!”
李贤这话,把云曦公主搞糊涂了,她不得不承认,她不了解大唐,更加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他明明心里有别样的想法,有能力更好解决问题。
可因为中原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统,不得不遵循,他那个不怎么英明父皇的决定。通过与李贤的接触,她了解到,按照中原礼法,父兄健在的李贤,他是没法继承皇位的。
太可惜了,如果大唐的君主是他,那战争也许会以另一种方式结束,百姓也不用过多的卷入战争。最起码,以他的心机和智慧,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战争。
“哎,要不然,打完仗,你留下吧!”
“什么?”,没头没脑的话,把李贤弄糊涂了。
“反正你父皇也不可能废长立幼,指着你继承大统,在哪里当王不一样!我们这里,整个辽东,需要一位洞明世事的王。”
云溪公主这话说的有一点的道理,要是真在乎李贤,大唐皇帝也不可能让他顶替兄长之名来这,更不可能让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就上战场。
大唐在辽东处于绝对的优势,各部族之间,纷争不断,互相绞杀,就是因为缺少一位,有尊贵的身份,有手段,有能力的王。
李贤能来到这里,也许是天意,所幸不留下来,将各族的力量统合在一起,引导百姓,去对抗天灾、人祸。
云曦从不认为,他的父亲适合这个位置,因为他从不反思,目的也不是为了以战止战。倒是李贤,却让她看到了这种希望。
“你这算是邀请吗?”
“当然,本公主是为辽东诸部的前程,真诚的对你发出邀请。”
“云曦,好意心领了!可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我们谁都不知道!还是活在当下吧!”
黄泉路上无老少,战场凶危,预料不到的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谁都说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再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支强弩射中,而且这不会他和云曦是皇子、公主的身份而改变。
第三十三章 奸相-郝处俊!
铜门战斗,胜利的消息,传到中军后,李勣欣喜若狂。五天时间,以绝对弱势的兵力,干净利落的歼灭三万敌军,只身潜入敌营,刺杀敌军首领-苏里都。
李贤给他的惊喜,已经远远超过预期的希望,同时雍王也用实际行动向其证明了,他李贤,不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角色,用一己之力,撬动这场战争的进程。
既然,雍王已经率先垂范了,他们这些老家伙,自然也不能闲着。随即下令,调动各路大军,全面发起新城战役。并在军功簿上,亲自为李贤,填上了一笔。
等李贤率部,与辽东道主力会合之时,已经是半个月后,新城战役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时辰,唐军成功拔除了新城外围的一十三座坚固的城寨,正在对其主城-新城,发起昼夜不停的进攻。
从一开始的就焦灼的战事,及泉男产调任新城主帅就不难看出,高句丽人这次是吓足了血本。唐军每前进一步,都必须要赶尽杀绝,否则哪怕还剩下一口气,他们也会反扑。
而李勣,对于高句丽人,顽固不化的态度,显然很不满意。且他也比李贤的手段更加毒辣,每攻下一座城寨,必下令砍下敌人头颅,堆成京观,并将他们的尸体,用投石机丢入下一个城寨。
就是这样的碎胆战术,也依然没有让高句丽人溃不成军,他们依然奋力抵抗,颇有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架势。但大总管-李勣,好像并不在乎损失有多大,反而加大了攻击力度。
“臣上来的时候,见到殿下所部,都在跃跃欲试。”
“怎么,殿下又要拿新城,小试牛刀吗?”
说话的这位,叫郝处俊,安州安陆人,前滁州刺史郝相贵之子,侍中许圉师的外甥。
早年失去父亲,知礼能让,爱好读《汉书》。贞观年间,进士及第,得到吏部尚书高士廉看中,授著作佐郎,袭封甑山县公,人称为郝甑山。
永徽初,迁吏部侍郎,在朝供职至今,是李治和武后面前的红人,以奸诈、多诡著称。截止到出征前,任中书侍郎,兼司列少常伯,现在与刘仁轨一样,都是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
在名义上,李贤这位雍王,也是他麾下将军。可人家郝处俊,会做人,处处谨守人臣之礼,对李贤,客气的不得了。比起李勣、刘仁轨一开始的不冷不热,他做的好多了。
“郝相,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的战意再高,本王也得看司空的将令!”
“当然,如果你出言帮忙的话,本王愿意亲自率军,去啃一啃泉男产的城门。”
李贤这句郝相,可是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要不是为了再进一步,与压在他头顶的许敬宗,平起平坐,成为国家宰相。
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官,干嘛亲冒箭矢,到这凶险异常的战场来呢!他可没有李贤那种年轻,渴望为国建功,保家卫国的高尚情怀。
可该谦虚的时候,也得谦虚,在李贤面前,他可不能承认,自己是奔着相位来了。
“殿下真是抬举臣了,臣哪是什么当宰相的料,都是尽人臣的本分,为陛下分忧而已。”
“这一点,与殿下是一样的。臣已经俱本上奏,将殿下在铜门战役中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呈报给了二圣。”
按照朝廷的规制,即便李贤的身份与其他唐将不同,他的表现,也将在战后,与其他的将领共同呈报兵部,然后递到二圣的面前。
可郝处俊身为副大总管,有单独上奏的权力,他怎么写,内容是什么,是他的权力。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卖李贤一个人情而已。
“至于,请战的事,臣是不敢多言的。殿下是知道,司空可不会让文人对军队指手画脚的。”
“所以,殿下这个忙,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殿下不要怪罪!”
虚抚了一下郝处俊,李贤微微笑道:“让你这个行军副大总管作难,本王之罪也,怎敢过分怪罪呢!”
“不过,本王倒是要恭喜县公,辽东一战后,你定是县公进郡公,恭列于诸相之间了。”
将士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抛头颅、撒热血,回朝之后得到不过是些许金银,或者免一定年限的劳役。
而郝处俊什么都不干,一个饱、三个倒,就能位极人臣,获封宰相,谁还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说到回朝之后,臣还要恭喜殿下呢!自此一战后,殿下的威名拨于海内,铜门一战,足可预见,殿下在军事上的潜力。”
“还是陛下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出来,殿下的天分。臣对陛下的敬仰之情,那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
噗,郝处俊这拍马屁的话一出,不由的让李贤的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张脸,如果不是确定,老小子与自己不是一样的,他还真以为同一个“家乡”来的呢!
见拿着水袋的李贤呛到了,郝处俊赶紧帮他捋了捋后背,满脸关切的问道:“殿下,是不是伤口抻到了,要不要回营看看!”
说到人情世故,郝处俊就比许敬宗会做人多了。他明知道是拍马屁的话,呛到李贤。可还是“善解人意”的把话题岔了过去,就是为了让双方都不尴尬,都留有余地可退。
会办事,能办事,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也会看脸色,这种官,喜欢他的是真喜欢,恨他的人是真狠。你就说张文瓘吧,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吧,可还不是与他弄了个半斤八两。
“回营是要回营,不过不是去军医那!司空要掀起锅盖了,这锅肉,是时候端上桌了。”
“是吗?臣是看不明白,既然殿下这么说了,那确实是该回去看看。三通鼓赶不回去,掉的可是自家的脑袋。”
郝处俊这话,又是让李贤乱目相看,识时务者为俊杰,有自知之明的郝处俊,太清楚自己在李勣的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了。虽然不至于砍了他的脑袋,但他不会给李勣任何施加“压力”的借口。
第三十四章 天火!
泉男产在新城的“软磨硬泡”,终于把李勣的耐心耗光了,他不愿意再玩了,所以决定再次投入兵力。命,高侃、薛仁贵、庞善同、孙仁师各率一部攻城,四面围攻,务必保证高压不断。
检校右卫将军-刘仁愿、右领军卫中郎将-程务挺,右屯卫中郎将-沙吒相如,率部侧应。幽州都督-独孤谋、代州都督-郑仁泰节制中军,其余诸将,整饬军备,加紧休养,三日后发起总攻。
李勣不愧是老牌名将,这些文官中被称为“难剃头”的丘八将领,此刻都十分恭顺的领帅令而去。老实说,作为旁观者的李贤,此刻却是挺羡慕他的。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那个男人没有这样的这样的梦想。很显然,李勣无疑是实现,或者说大半生都在实现的过程中。
“雍王爷,怎么还不回去养伤啊?”,李勣一边整理着案子,一边笑着说。
此刻的他,对李贤满意极了,头脑冷静,机智勇敢,且心狠手辣,最主要的年纪还这么小。铜门一战,李贤的表现极佳。战场进度的把握恰当好处,处置时机迅猛果断。换其他的大将去,也不可能比他干的更好。
心智、手段都是上佳之选,作为将帅来培养的话,比裴行俭更有价值,前途无量啊!
可惜,唯一可惜的是,他是个皇子,且还是个不受二圣待见的嫡子。换一个身份,李勣就算打一架,也得把这么好的苗子收入门墙。
“英公,新城城防坚固,城廓壕深,让将士们推着攻城器械,抬着云梯攻城,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小王以为,这不是唯一的办法。”
哦,“说来听听!”,对于这位“神奇”的亲王提出来的意见,李勣不会小觑。毕竟他刚刚用七千人,干净利落的吃掉三万。
“欲破曹公,且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新城有着完善的沟渠网道,咱们军中储藏的猛火油,石蜡等,可都没排上用场呢!”
李贤的意思,表达的再明显不过了,油的浮力要超过水,只要将新城南侧出水口一顿,沟渠的水,就会四散溢出。
如果,在这个时候,将所有的油料,顺着城外的沟渠灌进去,油水也会分散到,任何水能到达的位置。
高句丽的建筑水平、财力有限,城中大部分建筑,都是纯木质结构,干草的房顶,官府有钱加固城池,但不会为他们修一条青石板路。
只要把火点着了,用不了一时三刻,新城就是一片火海,负责攻城的将士,只要确保,不会有突围,或者逃跑就成。
毒啊,这招真是歹毒无比,一旦油水燃烧起来,不仅能焚毁建筑物,和城中的军民,更是会产生大量的毒烟。
当然,李贤还准备在大火过后,军民取水做饭或扑灭未熄灭之火时,进行投毒-将巴豆磨成粉,让城中的军民,都忙着如厕,没时间防守。
“那,本帅问一句,如果你找到的毒药够的话,是不是准备投放真正的毒药了?”
李贤回到军中后,像寻宝一样到处走,前方激战处,或者军需后勤,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原本李勣认为,这位小爷是手痒痒闲不住,现在明白了,他是憋着把新城的军民人等,统统送上西南大道。
李勣几乎可以确定,要是有足够的时间,去搜集毒药,他一准干敢这么干。要知道,新城里面,可是有着几十万人。
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心狠手辣,这皇帝究竟是怎么教的?还是说,这位从前久负贤名的王爷,真是得了皇后的“真传”。
“英公,将帅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如果大唐不在了,那世界也没必要存在。”
被不被原谅,那是上帝的事,李贤只负责送他们见上帝。至于杀多少人,怎么杀,李贤只能选择,怎么方便怎么来。
“至于此举回朝之后会不会被弹劾?小王以为,英公不会介意。”
“毕竟,与将士们的性命相比,新城里的高句丽人,实在是微不足道!”
李勣当了几十年大将军,要是不爱兵,老小子早就被放冷箭了。李贤很是确定,他会怎么选。
虽然有些卑鄙,但战争本身就是卑鄙的。况且,火攻也是战争中的常规手段,李贤也没有拿他们百姓当人墙,发动进攻。
“好吧!你让我想想,想想!”
有不有违人和,不在李勣的考虑范围内,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所谓的心慈手软,早就被岁月消耗殆尽。
他要考虑的只有利弊,如这样的手段,杀这么多高句丽人,会不会使他们的反抗,更加激烈,进而影响战争的进程。
皇帝在出征前,可是再三叮嘱过了,此次作战,务必尽收全功。剿灭其国,尽收其地,所以他必须权衡再三。
“英公,司空!高句丽就是一群棒子,血管里留着的,也是色厉内荏的血液。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后面的仗才有的打!”
“高句丽还有一百七十六座城池,照着常规手段攻城,我们要赔上多少子弟!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大帅,这些将士的父母、妻儿把他们交给你,那是相信你能带他们回家!如果,都扔在辽东,我们回去之后怎么跟他们交待?”
“难道告诉他们,我们明明有减少伤亡的方法,就是因为怕自己被弹劾,招惹麻烦,所以便拿他们子弟的命去填窟窿!”
额,李贤这话,却是触动了李勣那颗早已麻木的心。他带着了一辈子兵,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胜负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了。
唯一让他怎么都无法适应的,就是回朝之后,面对老老少少们,失去至亲的家属。他的儿子-李震早逝,李勣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犹豫了半天的李勣,长长地叹口气:“好吧!为了大唐,为了陛下和列祖列祖,为了天下百姓。本帅,再做一次恶人。”
“至于!”
李勣的话没说完,一脸喜色的李贤,赶紧把话接了过去:“说到杀人,小王不敢与英公比肩,但要说放火,倒是颇有心得。”
“你老把心放在肚子里,千夫所指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小王都陪着你!”.......
第三十五章 天不容你!
准备了一下午,直至日落之后,李贤才将准备的东西,统统地送到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的营中。大大小小近百辆大车,着实把孙仁师搞的摸不着头脑。
可在听到李贤的计划后,好悬没把喝水的孙仁师呛死。打死他想不到,大总管竟然朝令夕改,用这种方式代替总攻,这可是几十年从没有都没有过的。
但这手段,确实,确实有些残忍,再加上在铜门搞了那么大的动静,孙仁师真怕李贤是一时兴起假传军令,要真是如此,那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孙仁师的不以为然,李贤当然知道是在“内涵”他,但也不生气,谁让他在军中的威望低,资历少呢!随即从袖子里,掏出行文,递给了孙仁师。
“孙将军,就在此时,其他三门的将军,也接到了同样的军令。”
“司空的意思很明了,烈火焚城,寸寸瓦砾。但迁延懈怠者,立斩不赦!”
“另外,四门所有的投石机,将全部换装火油,统一划归本王调配,你明白了吗?”
李贤是在以势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让将领们带兵冲杀,绝对没有问题,让他们无差别的焚城,将城中的老弱妇孺都算进去,心里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与其让他们带着抵抗情绪执行,不如自己的人来,利索、省事。相信他们也更愿意接受这一点,只管保证在防线严阵以待就好。
“好吧,帅令在上,末将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殿下,末将不得不提行你一句,过犹不及啊!”
孙仁师与张文瓘是好友,亲兄弟一般,孙仁师也是东宫一系的官员,他知道太子与雍王交好,即便是身在前线,相隔千里,兄弟二人依然保持通信。
皇室之间,尤其是嫡子之间,这种真诚的兄弟之情,并不多见。太子的兄弟是不少,可知心的却只有雍王一个。孙仁师,可不想因为“好大喜功”,毁了雍王的前程。
要知道,这一票干完,不管是他,还是大总管-李勣,立刻就会成为清流士子们的敌人,参他们的本章,一夜之间,就会堆满弘文殿。
帽子是现成的,他们把王者之师、仁义之师,带成了毫无底线的野兽,滥杀无辜,纵兵屠城,损毁了陛下仁德之名等等,包括孙仁师想不到的一些罪名。
“孙将军,有一点,你也要搞清楚。陛下把年仅十三岁的我,送上战场,难道一点都不替我担待吗?”
“而且,大总管与本王,是为了减少我军的伤亡,争取更大的胜利,我们问心无愧!”
说完这话,李贤随即转身,对秦晙、李敬业、李楷固三人,下达命令:午夜初刻,完成灌输,等待一个半时辰,待其运动到全城后-点火!
......,别说,孙仁师没有料到,就算是泉男产,或者新城的几十万军民,都没有想到,唐军竟然会在水渠灌入火油。
一经点火,没过多久,新城就泛起了火光,而随着火光升起的同时,也伴随撕心裂肺的嚎叫。没到一个时辰,大火就蔓延了近半个城池,无数人在睡梦中,被大火和毒药索取了性命。
虽然有不少人参与救火,可水火无情,这已经不是人力可控制的啦,他们泼出去的水,要么是杯水车薪的饮水,要么还残留着火油,结果只能是引火烧身。
泉男产一边责令军队,加强防御,防止唐军突袭,另一边则派兵全力参与到救火中。但见到他派去的军队,与城中的百姓,尽皆被烈火吞食,泉男产更是双目充血。
“李勣,还有那个在东门叫嚣的雍王-李贤,你们做的好孽!”
“今天,你们就算赢了这场战争,天也饶不了你们!”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李贤的习惯,大火烧起来之后,李贤特意让军士在城下高呼:这把大火是大唐雍王,送给泉男产的见面礼。
可说归说,骂归骂,四面被围的泉男产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继续增派兵力,掘土灭火,立即割裂出防火带来。
否则整座新城,都会被大火吞噬殆尽。他麾下的二十万大军,也将随着这把大火,烟消云散,这个损失也是高句丽无法承受的。
他不想成为高句丽的历史罪人,所以只能放弃一些百姓。这是不得已的方法,剜肉疗疮,壮士断腕,于心不忍也得这么干。
......,站在东门营寨的高台,借助地势上的优势,可以让人,清楚看到城中的火势。从点火开始,李贤就陪着李勣站在上面。
过了这么时间,李勣就是面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从他的表情也可以看得出来,李司空对此深感痛心。
“昔日武候平定南蛮,七擒六纵,杀尽南中好汉,言有伤天合,比损寿数,最终在五十四岁,殒命五丈原!”
“老夫今日,一把大火,烧杀数十万军民,造下的杀孽,比之更甚。老夫年纪大了,无所谓了,就不知道会不会报应在子孙身上。”
李勣迷信报应之说,在唐将中可谓最甚,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细心呵护的嫡长子-李震,竟然半道夭折了。
现在,英国公的府的担子,不得不放在李敬业的身上。老实说,他不放心。甚至曾经言道:这孩子的面相不好,恐怕日后会祸及家门。
深知李勣忌讳的李贤,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拔下塞子递给李勣。
随即言道:“英公,说句遭忌讳的话,老而不死是为贼,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已经一把年纪了,早该想开了。”
“当然了,敬业已经不是你的护卫将军,而是本王的部将,他的事,就是本王的事。”
见李贤大包大揽都揽到自己身上,李勣笑了笑:“你已经老夫只担心自己的孙子吗?同样也为大唐担心,尤其是你这个异数!”
李贤是个聪明人,话不用的说的太透,点到即止,他就会明白。李勣是亲眼见识过玄武门之变的,兄弟砍下兄弟头颅,成群的尸体,铺满皇宫。
雍王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与太宗皇帝一样的军事天赋,将来也未必愿意屈居太子之下。就算他愿意,他的部下也会与秦王府旧将一样-不服气。
到时候,怕又将是一场皇室政变,血流成河,大唐也将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李勣是从隋末乱世爬出来的,他不想因为皇室的争斗,弄得天下大乱。
“英公,很多事就像下面这场大火,根本就是不为人所控制的。我们都看不到将来,不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李贤想起了武后在其出征前说的那话:太子多病,汝当勉力之。李贤知道,这是在蛊惑他的野心,可现实的问题更残酷,他首先也得活下去,不是吗?
就像下面这场大火,是天理不容没错,可他没有选择,或者说从来就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第三十六章 爱你不止千百遍!
乾封二年,九月,李勣从雍王-李贤之策,首先攻拔为“高丽西边要害”的新城,歼灭二十余万,并趁势挥军进击,连陷十六座城。
新城主帅-泉男产,见唐军势大,不得不带领亲卫,从暗道撤退。此战之后,彻底该改变两军对峙的局面,唐军各部开始积极进军。
与此同时,远在洛水之滨的东都,洛阳宫,沉静而肃穆。
此宫是前隋尚书令杨素担任大监、匠作大监宇文恺为副监所营造的,所以在编撰《隋书》的时候,魏征在里面写道:“始建东都,炀帝以尚书令杨素为营作大监,......,每月役丁二百万人。”
迁都是大事,所以杨广还特意做了一番解释:国都应出于中原的核心,西控突厥、东抚齐鲁、北定辽东、南接淮扬的地方,可以显示大隋天下独尊地位的地方,“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遍观天下地势唯有洛阳符合这一特点。
其富丽堂皇的程度,贞观年间的大儒张玄素这样形容过其中一座宫殿说:乾元殿初造时,楹栋宏壮,大木非近道所有,多自豫章采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毂,皆以生铁为之,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则余费又过倍于此。
当然了,这只是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洛阳皇宫的显仁宫、西苑更是苑囿连接,北至新安,南及飞山,西至渑池,周围数百里。其内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高出水百馀尺,台观宫殿,罗络山上,向背如神。
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凋落,则剪彩为华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剪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
到了显庆二年,李治颁布《建东都诏》,称洛阳“中兹宇宙,通赋贡於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於万国”,于是改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品并如雍州,自此大唐正式实行两京制。......
靠着显仁宫榻上的李治也有滋有味的看着李勣亲自着笔的军情塘报,当看到唐军以微弱的代价,攻克高句丽重镇,并歼敌甚重后,更是龙颜大悦。
绑在额头上的发带也扯了,穿着宽松的里衣,光着脚在御阶上,放声大笑。因为他知道,隋唐两代,克复辽东的梦想,终于要在他的手中实现了。
当然,他对辽东的执念来自于先帝,天下的臣工百姓,都在拿衡量太宗的尺子,在丈量他。虽然身处帝位多年,但李治依然没有摆脱这种比较。
太宗皇帝,把做皇帝标高定的太高了,不要说废太子-李承乾,就是心比较宽的他,也着吃不消。所以,他必须证明,太宗做不到的事,他李治能做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尽复辽东指日可待,陛下的功业,也将强爷胜祖,从此成就一番千古帝业。”
武后很是贴心的将披风给丈夫披上,她心里很清楚,不管在外面如何,不管时光如何流逝,他的内心始终都是当初那个在太极宫,形单影只,孤独寂落的太子-治。
“是啊,三代之功,毕于一役,确实该喜!”
“但六郎做的有些过火,他不该就这么急吼吼的出头!”
李治手里的塘报,是先送到中书省,然后转呈上来的,这也是朝廷多年的定制。也就是说,用不到明日早朝,朝中那些“耳聪目明”的官员,就会得知辽东的战况。
更会知道,雍王小小年纪,却是个攻于心计,且心狠手辣的角色,刷新了李唐皇氏的在人们心目中的下限。铜门一役时,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玩死了三万人。
这次的新城会战,又说服李勣以火攻之术,火焚数十万生灵,雍王之名,在辽东半岛,已经可以制止儿啼了。
“陛下,再过三个月,他才十四岁,这么小的年纪,就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摸爬滚打,是不是该对他多一点宽容。”
武后的意思,说的再明了不过了,上一代人的恩怨,毕竟是上一代的。李贤并没有错,而且这个错误,也不该他由来承担。
那个人,早已经死了,皇帝也得了他想得到的东西,完全没必要在李贤,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较真,这未免显得天子的气量,有些狭小了。
“媚娘,有些事,过去了,朕就不想再说。”
“而且,朕也从来没有因为那事怪过六郎。”
“作为君父,朕不过替他选了一条该走的路而已。”
李治这话可是把武后弄没话说了,父子、夫妻又怎么样,还是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皇帝是永远不会错的,错的只能是他们。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此事呢?”
呵呵......,“怎么处置?那得看这仗打成什么样了!”
如果辽东之役,可以尽收高句丽之土,什么都好说,无论他和李勣,都不会怎么样,毕竟战功是可以掩盖一切问题。
可要是打不下来,那就有好看的了,搞出了这么大动静,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所以,李治的态度是留中不发,压下现有的舆论,等打完了再说。
总之,他对于李贤的态度,与他的臣工一样,有功就赏,有过则罚。与他说的不计较,完全对不上,这也体现了君王的反复无常。
听了他这话的武后,也就不在言语了,因为她知道,一旦皇帝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既然如此,所幸什么都不用说了,带着宫人下去准备宵夜去了。
看着武后的背影,李治失望的摇了摇头,夫妻这么多年,媚娘不了解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培养孩子,看看太子弘,硬是让她养成了文弱书生。
高祖、太宗以弓马得天下,如果后世子孙,都像绵羊一样孱弱,这江山说不准那天就丢了,所以他必须为太子弘培养一个得利的助手。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儿子,太子的亲兄弟更靠得住呢?
但在李贤成为东宫的辅弼良臣之前,李治必须让他明白,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李治也得把他按下去,也得把身上的棱棱角角都磨平了。
“让”之一字,不仅是人臣之分,更是成器的重要标志。而李贤是诸皇子中,唯一个入他眼的,想要拔苗助长,就不得不让这小子吃点苦。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他的眼光独到,李贤因为一把大火,成为新城内外的焦点,一炮而红。虽然,敌我两方的评价褒贬不一,但这不影响他的大名不胫而走。
用李勣在奏本中的话说,即便这场战役不能灭亡高句丽,他也不用为以后的征伐愁了。因为雍王殿下之名,从此可止儿啼,比他、苏定方加起来更招高句丽人恨。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李贤势必要被清流士子,御史言官所孤立,注定要成为一介孤臣。孤臣,正是李治想要的,所以他不管皇后怎么想,他都必须这么做。
做父母难呐,推干就湿、耗尽心血,且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他这个皇帝的难处,谁能理解呢!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成人难,教他们堂堂正正做人难,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就更难了。
第三十七章 溃退!
辽东-金山
正是皇帝在东都感叹为人父母的不易之时,远在金山的高侃却正在感叹: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这人的点子要是背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新城战役之后,唐军各部士气如虹,战事也是极其顺利,一口气拿下敌军一十六座城池,俘虏军民,缴获牛羊、辎重不计其数。
可偏偏是他,偏偏在金山,这个鸟不拉屎,人养不活的地方,让高句丽军迎头胖揍了一顿,大半生积攒的声誉,战场上建立的威名,一朝尽丧!
前些日子,还不可一世,以为常胜之师的营州军,正在金山之下-抱头鼠窜!他们被二倍以上的高句丽精锐部队夹击,正处于腹背受敌之势。
唐军的将校士卒,虽然从没被人如此狼狈的撵过,但迫于形势上,不得不咬着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咬牙跟着大队跑。
与高句丽的军队不同,营州军的士卒,即便在逃跑中,也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武器,这是他们作为军人的最后荣誉,是绝对丢弃的,死也不能!
“快快快!全军向北撤退,命令后军立即赶到金山整修,我们要在那里,拒守待援!”
“嗨,小子,你认识老夫吗?”,高侃抓住一位校尉打扮的青年,大声问道。
而那青年,赶紧点了点头,痛快答道:“回将军,卑职昭武校尉-王辉!”
“好,王辉,老夫提升你为游击将军,马上回头,收拢三千人马,坚决给老夫堵住尾随的高句丽骑兵!能不能做到?”
“行也得行,不行拼了命也得行!”,说完这话,对高侃拱了拱手,王辉立马转身,冲到后面,开始组织后位军。
吃军伍饭的都明白,这个时候要是拦不住,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与其等死,莫不如拼死一搏呢!
而高侃的副将-栾竹,此时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高将军,我军大部都已经突出来了,其他的跑散的,只能回头收拢了。”
“好,你马上带着弟兄们上金山,一边整修工事,一边搜寻食物和水,我们的辎重不多了。”
“不,将军,还是您带着弟兄们先撤,末将来断后。”
“少说废话,老夫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说完这话,不顾栾竹的阻拦,高侃带着亲卫队,立马又冲了回去。了解高侃的人都知道,在战场上,他是绝对丢下自己的同袍的。.......
营州都督高侃在金山附近遇到高句丽军伏击,被迫退守金山的翌日,李贤营中来了一队,浑身被鲜血染透的骑兵,没错,他们都是高侃派出来求援的营州军。
而距离高侃周围的军队,除了李贤部七千精锐外,最近的薛仁贵部,全力驰援的话,最快也需要五天以上的路程,等他赶到了,高侃部的“骨血”也该流尽了。
可李贤手里只有七千军队,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投入到金山保卫战中,无异于以卵击石,扔进去连个响动都不带有的。
“雍王殿下,殿下,高将军征战一生,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李贤有些迟疑,来求援的中军副将-郝程,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哀求。没办法,金山之上,还有三万弟兄等着呢,而雍王部,是方圆百里唯一的援军。
“郝将军,你想起来!本王没说不就,可咱们必须商量商量怎么救!”
“三万人被困在光秃秃的山上,没吃没喝,不搞一点给养,出路只要一条,那就是死!”
高侃是唐军老将,军中支柱,威望甚高,他被困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必须救的,这关乎军心,关乎士气,这是不能讨价还价的。
听了李贤这话,郝程也不哭了,揉了揉自己的大脑袋,瓮声瓮气的闻道:“殿下,那您的意思是?”
“要么我们带筹集物资,连带援兵一起带进去。要么打翻狗食盆,大家都没得吃!”
道理很简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军队最长距离的补给是方圆三百里,而且必须一次性补齐半个月的补给,否则就是得不偿失的举动。
救兵如救火,别说在异国他乡,李贤找不到这么多供给,就算能找到,他也不可能突破层层防线,把这些哈布郎当的东西,都带进金山阵地。
与其在鱼和熊掌之间纠结,不如把锅砸了,大家都没得吃,看谁熬的过谁,反正他们的人多,注定靠不过唐军。
“殿下,这怕是不容易吧!末将突围出来的时候,带了三百人趁夜突围,结果突出来了,就剩下十几个囫囵人,他们是绝对的精锐。”
郝程这话说完,秦晙立马把话接了回去:“那是因为你无能,老子们打的就是他娘的精锐!”
高句丽军的作战目的非常明显,选取精锐部队,有效的歼灭唐军一部,提升一下颓丧军心士气,更能层层削弱实力。
确实,伤其十指,不断其一指,高句丽军没有足够的资本,改变战场的大局走向,只能通过局部战役战场的局势、
但秦晙恰恰不服,什么叫精锐,那些棒子也配?来到这,反正躲不了要打仗,莫不如跟他们这些自诩精锐的家伙打上一仗。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从铜门到这,他们哪次不是啃着硬骨头过来的。且秦晙这话,也得到了李敬业和李楷固二人的全力赞同。
看着三位将军,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不仅郝程没话说了,新补兵的校尉-候诚,也是不由的扶额长叹,老兵油子的他,可不相信李贤他们一直都走狗屎运。
“行了,既然大伙都同意,那就照此办理吧!”
“传本王的军令,全军整理装备,一个时辰后出发!至于探骑-秦晙,侯诚,你们带一百骑先行探查!”
李贤的军令一下,秦晙是立马出来应诺,可候诚心里却是叫着委屈,什么叫大伙都同意,压根就没问老子好不好!
可看到李贤冷峻的脸庞,立马就让他想起了被埋进土里那一夜。打了一个冷颤后,也蔫声的应了一句。
他真是搞不明白,叔父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他交给一个这么愿意玩命的家伙。难道这位王爷,不知道脑袋被砍下来,就长不出来了吗?
第三十八章 金山之战!
今天是退守金山的七日,营州军已经消耗完了所有的粮秣、箭矢,甚至连挖出来的老鼠都吃光了。全军上下士气低迷,整个营中都散发着死亡的沉寂。
连身经百战的主将-高侃,面带死灰,对当前的战事,不抱一丝希望,山下的高句丽军的数量与日俱增,傻子都看的出来,人家这次是势在必得。
可第七日的午夜,金山之下的高句丽军,被一股来路不明的唐军袭击,山下营中火光四起,乱成一团。李贤部犹如神兵天将,带着大包小裹的就上了山。
而这些包裹,正是刚才在山下,抢夺的高句丽军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对于饿了好几天的营州军来说,绝对可以说是救命稻草。
“雍王,是你?”
“老臣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贤手里有多少人,高侃自然的事清楚的,原本派郝程出去,是向薛仁贵求援的,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把雍王搬过来了。
七千精兵,深入敌军腹地,虚虚实实,成功带着一部分给养,与营州军会合,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与激动的不能自已的高侃相互行过军礼后,李贤则笑着言道:“下面的高丽棒子,眼下还惊魂未定呢!”
“趁着时候好,让火头军都做了,让兄弟们先垫垫肚皮。明日拂晓,发动反攻!”
是的,反攻,吃饱了饭,自然是反攻的!唐军从来揍别人的,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揍过,要不是没体力反攻,高侃早就抡刀下去了。
不过,他们确实误会了李贤的意思,正是李贤率部凿穿敌营之际,为他们提供掩护的,正是闻讯赶上的薛仁贵部,整整五万精锐铁骑。
明日拂晓,待薛仁贵部完成部署后,以三支火矢为号,与金山的营州军,一到围歼山下的高句丽军精锐,以泄多日来被其围杀之愤。
“啥?薛将军也来了?”,营州副将-栾竹此刻的嘴乐的都合不上了。
不仅有了吃的,还有了援军,比起几个时辰前,干坐着等死,现在简直就会过年。
“栾副将,吃饱了、喝足了,你就可以带着人,杀下山去,泄泄心里的邪火了。”
话间,李贤还冲着他的大肚子,重重地捶了几下,弄得在场的诸人轰然大笑。......
拂晓的微风拂面,吹的人脸上痒痒的,李贤与高侃并排站在山顶,向下瞭望敌营,身后站着的,是求战心切的栾竹、秦晙、李敬业等大小将校、士卒。
终于,天空中升起三支火箭,黑压压的骑兵出现在高句丽军的身后,三通号角响起,骑兵们一手持刀,一手勒缰,开始加速冲营。
眼见于此,缓过精气神的高侃,撤下身上的军服,赤裸着上身,扛着陌刀,高声言道:“弟兄们,生尽忠,死尽孝,报仇雪耻的时候到了。”
“都跟在本将的后面,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替那些被伏击,被追死的兄弟,报仇雪恨!大唐万胜!”
没错,大唐万胜,每一次唐军吼出这句口号的时候,就表明他们已经放弃了所有,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奉献给国家,而对手将要面对的将是一支,无法撼动的钢铁洪流。
这一年多的征战中,李贤无数次的听过这样的口号,每一次都热血沸腾。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知识、理念不同他,会产生这样的心灵共鸣。
时间一长,他懂了,这就是民族认同感,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不管穿越了多少时间,他们与自己身上的民族烙印,始终相同,血脉相通,有着相同的信仰,也并不为奇。
李贤很是庆幸,他能来到这个时代,能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袍,同生共死,生死相随。面临绝境的时候,李贤甚至想过,与这么一群好汉子,死在一起,也不是一桩憾事。
想到这里,李贤微微一笑,拔出腰间的横刀,扯掉斗篷,也跟着高呼了一句:大唐万胜。带着其麾下的精锐,冲下山去,与营州军并驾齐驱,一同作战。
“杀杀杀!全部杀光,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来啊,棒子们,爷爷我又回来啦!”
“杀,杀,不要留手,砍下他们的一招致命。”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营州军的将士们都是豪勇侠义的燕地好汉,被围攻的这么惨,当然有一肚子的怨愤要发。
以情义、忠义,闻名于世的他们,此刻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个个都使出了全身的气力,挥舞长矛、横刀,与高句丽的精锐拼死一搏。
从拂晓到黄昏,光秃秃的金山,被染成了红色,积尸如山,断臂残肢随处可见。随便才上一脚,不是沾上一脚被血水染红的泥土,就是不知道踩在谁的尸体上。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没萦绕于上,捂着伤口的伤兵,厉声的哀嚎,听起来撕心裂肺且痛彻心扉,让人心里毛毛的,说这里是地狱一点都不为过。
金山之战已经不能同惨烈来形容了,双方十几万军队,搅合在一起,整整激战了一日,直到薛仁贵砍下最后一名高句丽将领的头颅,剩余的高句丽军抱头鼠窜,才算为这场战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啪啪啪,“本王常闻将军之勇,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太宗皇帝好眼光啊!”
哈哈哈,“末将也曾听闻,雍王礼贤下士,恭谨守礼,是皇子中的典范。可今日才知道,殿下在战场才是一把好手。”
武将之间往往因为战事惺惺相惜,薛仁贵与李贤,虽然没见过面,但刚才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却是让他们对双方,都产生一种敬意。
一个不通文墨的绝世猛将,一个投笔从戎的国家亲王,两人在阵中你来我往、纵横睥睨,且相互掩护,合作的那叫一个亲密无间。
“殿下,长史已经审问过俘虏了,他们有六万五千余人,此一战我军斩首五万余,大获全胜。下面该怎么办,请殿下训示!”
李贤当然听的出来薛仁贵有考校址意,武人,还是不会玩心眼,说话的意图,总是能第一时间被人察觉。
不过,他也没必要客气,随即痛快言道:“南苏、木底、苍岩三城,就在面前,且是高句丽军的粮秣军需屯储之地。”
“趁着敌军尚未得知金山战况,咱们三人,各自遴选五千能战之兵,换上高句丽军的军服,连夜袭取三城。”
“不知道将军是否有这个胆量?与本王比一比,谁的手脚更麻利一些!”,话毕,李贤很是友好的伸出右手。
第三十九章 含璧而降!
乾封二年,九月下旬,李贤、高侃、薛仁贵在金山大败高句丽精锐,随后连夜突袭,分别攻陷南苏、木底、苍岩三城,与泉男生会师。
总章元年二月,薛仁贵为主将,李贤为副,攻陷高句丽重镇-扶余城,扶余川等四十余城陆续投降。泉男建又派兵五万救援扶余城,与李勣在薛贺水遭遇。李勣合军交战,大败高句丽军,斩获三万余人,乘胜攻取大行城,与唐军各部会合。
各路唐军会合后,李勣率唐军进至鸭绿栅,奋力击破高句丽军,追击二百里,攻陷辰夷城。高句丽各城都惊骇不安,许多人离城逃走,前来向唐朝投降的人络绎不绝。
契苾何力率先抵达平壤城下,李勣随即领兵来到,对平壤形成合围之势。各部封大总管李勣之命,采取强硬的攻击态势,以副大总管-刘仁轨为主将,轮番昼夜不停的对平壤发动攻击,高句丽军损失惨重。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战斗,平壤城内的军需粮秣、箭矢辎重已经完全耗光,军中抢夺粮食内斗不止,贫苦百姓只能易子而食。
有鉴于情势危急,局势以不可逆转,高句丽王高藏率领泉男产等就是九十八名官员,持白幡出城投降。
作为唐军的受降官,李贤驱马上前,潇洒的跳下马来,走到光着脊背,口衔玉壁的高藏面前。冷冷一笑,随手取下了玉壁,放在太阳光看了看。
“高句丽国,第二十八代君主-宝藏王高藏,今献上高句丽王玺,土地舆图、军民账册。”
“我国共五大部、一百七十六座城、口六十九万七千户,向大唐军队请降。”
“请天朝怜悯我宗室、百官、军民,保全我国社稷,宗庙。从此以后,天下再不复高句丽也!”
带着哭腔的高藏,说完请降之语,人已经泪流满面。总得来说,他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前半生被盖苏文摆弄,后半生被盖苏文的儿子们摄政。
平时战战兢兢的伺候他们父子几人,到了如今,又要亲手断送祖宗百战余生、血染征袍创立的社稷,背上千古骂名,成为亡国之君,怎么不让他悲痛悔恨。
“大唐帝国-虎贲营主将-雍王-李贤,接受你的请降!”
“高藏,你说对了,从此天下,将不复再有高句丽,隋唐两朝,三代的英灵可以瞑目了!”
说完这话,挥了挥手,后面的侍卫,开始收着舆图、账册、玉玺等物什。而李贤则翻身上马,打算请李勣掌掌眼,这玉壁的来路,这东西怎么看都像中原之物。
可他这边刚回头城头之上,顿开的城门突然关了起来,城头也涌上一批弓弩手,毫不客气的射向高藏和投降的高句丽官员,甚至连收缴缴获的侍卫,也成了他们的箭靶子。
高句丽的权臣-泉男建,也适时出现在城头,痛骂高藏等人卖国偷生,并“亲切”的问候大唐的太宗和现任皇帝李治。
好啊,降而复反,这是他们高句丽没事找事的,派兵抢下高藏等人后。怒气冲冲的李贤向大总管-李勣请战。
“大帅,小王保证,一个时辰,攻克北门,献泉男建的头颅于麾下。”
作为受降部队的头,出了这种岔子,理所应当由他们来料理后事,没理由让兄弟背锅。
而且,李贤还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在几十万大军面前,出这种洋相,不亲自洗刷的话,以后在军中还怎么立足。
出阵前,李贤还拎着高藏的领子,冷声言道:“本王今儿就让亲眼看看,什么叫国破家亡!”
说完这话,得到主帅授权的李贤,亲自率领秦晙、李敬业、李楷固三将,以两万大军为本,抬着云梯等攻城器械,向北门发起进攻。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为国立功者,耻也!”
“生尽忠,死尽孝,唐军万胜,弟兄们跟着老子冲!”
“大帅有令,生擒泉男建者,赏千金,奏请为侯爵,功名富贵就在眼前了!”
不知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有一位亲王带头冲锋,士气如虹,亦或者被高句丽人的反复所激怒,唐军竟然正在一个时辰内,攻克了北门。
眼见城破,大总管李勣,也下达军令,契苾何力和薛仁贵率领的骑兵,也发出震彻云霄的喊杀声,像洪水一般涌入平壤城,紧随其后的是粟末靺鞨部等数以万计的仆从军。
见此情形的高藏,啊啊冲李勣比划的叫了两声,随即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因为他很清楚,这些野蛮人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
当然,最惨的还是那个拒不投降的泉男建,不仅被一位不知名小将活捉,而且还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丢光了高句丽第一权臣的脸。
“说,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昭武校尉-李如璧,参见雍王殿下!”
见着小将眉目之间散发英武之气,李贤心里很是欢喜。江山代有才人出,唐军就应该这样,一茬接着一茬。
拍了拍李如壁的肩膀,李贤笑着言道:“侯爵的爵位,本王会与大总管联名上奏,你就等着领赏吧!”
唐军的军功制度,在李贤眼中,是这个时候最公平的赏功制度。赏功罚过,与秦军一样,匹夫可得赏,奴隶可封侯,完全不看出身、门第及过往。
也正是有了完善的军功制度,才保障了唐军强大的战斗力,后备人才源源不断,军队中永远都不缺新鲜的血液。
打发了完了李如壁,撸胳膊、挽袖子的李贤,将泉男建拖到了高藏面前。让这个傀儡好好看看,在其眼中无法逾越的高山,在唐军面前,就是一条断脊的老狗。
唐军仅仅用一个时辰,一个冲锋就擒到手里。高句丽为什么亡国,不是因为唐军又多么强盛,军队有多能打,完全就是高藏这个高句丽王无能的缘故。
“还记得你们垒的京观吗?还记得你们是何如打谷草吗?”
“还记得,你们是怎么奴役,被俘虏的隋唐两朝的士卒吗?”
“今儿本王就让你感受一下,亲身体验一下,那是一场怎么样的悲剧!”
说完这话,李贤下达军令,凡是附逆泉男建降而复反的,立即枭首,然后请高句丽王-高藏与他的王公贵族们,亲自动手垒一个京观。
第四十章 色胆包天!
陈叔宝有诗云: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与李贤在辽东,结束与死神共舞,奉旨班师之时,东都-洛阳的权贵子弟,依然过着美酒佳肴,软玉温香的日子。且每天都有新花样,日子过的简直跟神仙一样,乐不思蜀的家都不想回。
而整个洛阳的权贵子弟中,最潇洒的就要数皇后娘娘的外甥-楚国公-贺兰敏之。自从其妹魏国夫人死后,他就更变本加厉了。
从本来色中饿鬼的贺兰敏之,也变成无法无天的种马,凡是被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搞不到手的,而且全都是生拉硬抢,什么王法、世俗通通被他践踏在脚下。
不少清流,以及受害的家属,纷纷上书皇帝,请国法惩治这个勋贵中的败类。可圣明的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是留中不发,甚至还黜落个几个敢于犯颜的言官。
也正是有皇帝的撑腰,贺兰敏之更是猖狂的放话:不要说抢了勋贵家未出阁的贵女,就算是抢他们的老娘,国法也治不了的罪。
没错,贺兰敏之,的确有嚣张的资本,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魏国夫人过世后,皇帝伤心了好一阵子,不仅下旨按照嫔妃之礼安葬,更是对他的胞兄常怀愧疚之意。
皇帝老子欠人情,那自然不是几个女人的清白,几个大臣的奏本,就能还清的,所以贺兰敏之,自然是无所畏惧,带着家丁在东都为所欲为。
经历过太多的敢怒而不敢言后,贺兰敏之又多长了几个“胆子”,色胆包天的他,竟然把手伸向了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也就是二圣为太子弘遴选的太子妃。
对于杨思俭之女,贺兰敏之早就垂涎三尺了,要不是当初在酒楼被李贤搅合了一手,哪有她被提名宗正寺,最后被指定为太子正妃,早成国公府中的玩物了。
既然在街上碰到了杨氏之女,那自然不能放过,所幸就让家丁,把杨小姐的护卫引导巷子里杀掉,然后堂而皇之的把人扛到自己的府邸。
“贺兰敏之,你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知道本小姐,将是太子的正妃,未来的国母吗?”
杨小姐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故作镇定的斥责着贺兰敏之。与从前不一样,她不仅仅是一个司卫少卿的女儿,更是未来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她不想信,贺兰敏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侮辱皇室下聘的贵女。除非他要造反,否则阖族上下,都跑不了国法森严。
呵呵......,对于杨小姐的警告,贺兰敏之不怒反笑:“拿你太子妃的名分,恫吓阿猫阿狗还行。对本公,那就是个屁,也包括李弘在内。”
“小娘子,瞅瞅你那勾人的眼睛,一想到你的小脸,爷我的那话就有反应。”
“你放心,爷会疼的你!跟着我,总比李弘那病痨鬼要强吧!”,说着这话,贺兰敏之,就开始脱衣服了。
等他脱完自己的衣服,就开始对杨小姐动手。当然,在反抗的过程中,贺兰敏之充分展现了他的男子气概,嘴巴子一脸赏了二十几个。直到杨氏昏死了过去,他才桀桀一笑,挥手将沙帐放下了。
稍时,志得意满的贺兰敏之,得意洋洋的说:“太子怎么了,还不是要喝爷的洗脚水!”
“别着急,咱们好日子还长着呢!等你嫁到了东宫,咱们还要时常幽会。爷不仅要给李弘带一顶大大的帽子,更要送他一个儿子。”
混淆皇室嫡系血脉,贺兰敏之的胆子,果然不小。而被他侮辱的杨小姐,则用尽了脑子中,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语言,诅咒贺兰敏之,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贺兰敏之,显然并不在意,那些经过他手,比杨小姐的嘴更恶毒的女人,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对于这样的言辞,他早以免疫了。
而且,贺兰敏之还明确的告诉杨小姐,就算她嚷着到御前告状,他也不怕!他反而会告诉皇帝,是杨小姐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生性淫荡勾引的他,自愿在其面前宽衣解带。
有魏国夫人,韩国夫人与皇帝夫妻之实在,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皇帝到底会相信谁!不仅如此,杨家的名声,从此将贱如草芥,她脑袋上那耀眼的光环,也即将被褫夺。
“通奸?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这叫男欢女爱,人之本性而已!”
“而且,那个病痨鬼,能像爷一样的雄风无限吗?”
“别不识抬举,爷这可完全为了你和杨家的名声着想!”
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贺兰敏之还得意洋洋,与杨小姐宣耀,与他欢好的一众人等。其中甚至包括,他的外祖母-荣国夫人,及太平公主殿中的几位女官。
听到这里,杨小姐整个人都傻了!“人面兽心”这四个字,用在贺兰敏之的身上,都是糟蹋了这个词。一个连自己的外祖母,表妹的女官都不放过的禽兽,还是人吗?
“你还真说对了!爷确实不是人!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怎么样呢?”
“我母亲,我妹妹,不是他霸占的?还有我那姨母,不是他父皇的才人吗?”
“许他做初一,就不许爷做十五,这是什么道理!天子,哈哈,狗屁,与爷一样,都是淫棍,没什么区别!”
说完这话,贺兰敏之还挑起了暴雨梨花,我见犹怜的杨小姐的下巴,笑着告诉她,聪明人的选择应该是怎么样的。
而且,杨小姐的父亲,卫尉卿-杨思俭,一心钻研往上爬的货色,也不会同意,把事情捅出去,坏了自己的前程的。
所以,在杨小姐出嫁之前,最好对他有求必应,否则贺兰敏之不敢保证,他的嘴上到底有没有把门的。
皇帝是淫棍没错,可也是九五之尊,让他知道了这事,等着杨家的不会是名誉扫地,罢官夺爵这等不疼不痒的处置,恰恰会是最严重的欺君之罪。
“哎呀,说了这么多,爷也是欲火焚身!来吧,让爷也享受一下,当太子是什么感觉!”
第四十一章 天下大乱!
民间有句话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纸永远都是抱不住火的,即便做的再天衣无缝,也休想抹除所有的痕迹,再高明也不行。
况且,仇人满天下的贺兰敏之,“惦记”他的人,几乎可以堵塞一个坊市,大白天在巷子里杀人,又抢了皇室下聘之女回府,自然瞒不过那些“耳聪目明”的仇人。
他们与贺兰敏之积怨甚深,也一直再找,扳倒他的理由。可一直以来,千等万等,都是些对皇帝来说,无关痛痒的事,所以一直也参不倒人家。
现在好了,借口来了!别人家的闺女,没有切肤之痛的皇帝,可以不在乎。但关乎他儿子,当朝太子的未婚妻,圣人总不会再无动于衷吧!
于是,那些官员不遗余力的搜寻杨府护卫被杀的目击者,又费尽心机的收买楚国公府的家奴,反正能用手段,都用上了,比办差的时候,更加上心。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官员们将的得到来龙去脉及证词,夹在了中书省的行文当中,直接就送到了皇帝的显仁宫。忙着批阅奏折的二圣,恰巧同时看到了这些奏本。
与此同时,东都洛阳,太子未娶之正妃,被皇后的外甥,凌辱之事,传遍了大街小巷。且经过人们的刻意加工之后,竟然弄出了十几个版本,版版香艳的一塌糊涂。
本来就身子孱弱的太子弘,听到这一消息后,还没等来得及求证真假,直接就喷了一口老血晕了过去。这一晕,差点没把张文瓘,郭正一两位东宫大佬给弄到那边去。
当日下午,御医行针之后,榻上的李弘才幽幽苏醒了过来,屏退了左右后,哑着嗓子问道:“这件事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本来郭正一是想说些宽慰的话,可太子直截了当的问了,他也不好再瞒着,叹了一口气,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太子晕过去这半天,郭正一以东宫的名义,拘押司卫少卿-杨思俭。经过审问,杨思俭供认不讳,其女杨氏,确实在日前被贺兰敏之所淫辱。
之所以瞒着不报,除了贺兰敏之的恫吓之外,更是觉得他官卑职小,出了这样的事,会被皇室当作替罪羊给处理掉。
与其,罢官充军,莫不如装个糊涂,这样一来,不仅能保住官位,也能保全女儿的闺誉。
“话说的好听,不得以而为之!还是孬种一个,真要有种,就应该带着人,去砍了那贼畜生!”
“稚圭兄,道理谁都明白!可你别当着殿下的面说啊,这不是激怒他么!”
张文瓘心直口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这不是逼着太子带兵去报仇么?
是,储妃被凌辱,是太子乃至整个皇室,无论如何都难以洗刷的耻辱,就是把贺兰敏之千刀万剐,也一点都显得不过分。
但是,你得看怎么说!就在刚才,皇帝的派来专员,从东宫左春坊提走杨思俭,这不摆明了不想东宫插手此事吗?
而其,郭正一的眼线还来报,皇帝派了一队禁卫军,包围了楚国公府。谁知道是不是明着监禁,暗着保护!
别忘了,韩国、魏国夫人母女,可是皇帝的心头好,天知道在这上面,一向把持不住的皇帝,到底向着谁!
“这么说,孤就应该被贺兰敏之侮辱了!”,挣扎着坐了起来,面色苍白的李弘,脸上依然愤怒的很。
已经弄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还怕什么丢人!将那个畜生,绳之於法,算什么啊!不把他一刀刀剐了,李弘心里的怨愤,根本就发泄不了。
“郭先生,你立刻从东宫六率中,挑选一队卫士,把贺兰敏之那个畜生,抓回来!”
作为男人,太子的选择是没有错的。要是连凌辱自己未婚妻的家伙都治不了,他将来谈何君临天下。
可郭正一,不得不提醒他,近来他提出的一些意见,惹得皇帝很不高兴,父子之间常常因此闹个不欢而散。
如果,殿下在这个时候,拧着皇帝的意思,越过三法司,单独处置贺兰敏之,那后果很有可能的是储位不保!
可李弘显然听不进去郭正一的谏言,严令他照此执行,不得有误。
得,一方是有相保之心,且又不得公事公办的皇帝,另一方是被愤怒弄得有失分寸的太子。这对父子,都因为贺兰敏之这个花花公子,对立了起来。
见太子的注意以定,郭正一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随即进言:“殿下,东宫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辽东军正在班师凯旋中,是不是请殿下手书一封,诏命雍王提前回京!”
哎,郭正一这话,立马得到了张文瓘的支持,雍王是太子最亲近的兄弟,且在辽东血战两载,可谓劳苦功高,有他在一旁协助,事情也好解决的多。
就算陛下心声不满,但看在雍王功劳的份上,也会手下留有三分余地。这样的事,谁都预料不到,谁都不想的,既然出了,就应该用妥善的方法去处置。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与贺兰敏之这样的匹夫,一较长短,难免会显得心胸狭隘,天子和臣工们面前,都是不好看的。
“好,既然二位煞费苦心的规劝,那孤就从你们一次。”
“拿笔来,孤亲自修书,命吾弟速速返京!”
见太子勉强的允诺了,张文瓘和郭正一,相觑之后同时松了口气,拱手齐声赞曰:太子爷圣明。
大唐的太子不好当,命运多舛的就像无根的浮萍,随时都有倾覆之危。捧着诏书登上储位的,不一定最后能坐上皇位,建成、承乾、李忠,皆是如此。
张文瓘他们不想仁义的李弘成为下一个废太子,所以为他找一个帮手,势在必行。而雍王,经过他们这两年的观察,并没有窥视储位的野心,又与太子有深厚的兄弟情义。
当然了,在皇帝和太子之间插一个雍王,让他牵线搭桥,还可以有效的缓解,至尊父子紧张的关系。所以请他来趟这趟浑水,再合适不过了。
第四十二章 君臣父子皆不知!
正午阳光,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候,吃过午饭的定鼎门守卫,有些犯困的打着哈气,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像他们这样天天吃饱了站,饿了吃,无聊且重复,能不犯困么!
也就是他们的上下眼皮打仗之际,远处一队全身黑甲的精骑,疾驰而来,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连停顿的意思都没有。卷起来的尘土,更是呛的守卫们连连咳嗽。
“他妈的,这是谁啊?谱儿这么大,不知道这是京城么!”,掸着身上尘土的队正骂骂咧咧的。
虽然他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可快乐快乐嘴皮子,也是好的嘛!
可还没等他把问候骑兵祖宗们的话说出口,守城的校尉,上去就赏了他一耳光,这可把队正打蒙了。
正想问为什么,那校尉就说话了:“小子,下次骂人之前,要学会看人,没看骑兵中打着一面“雍”字的王旗么?”
没错,绝尘而去的正是雍王-李贤及百余名侍卫,辽东军刚刚过幽州,太子就发了一道十万火急的文书,让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洛阳。
一头雾水的李贤,不敢马虎大意,向李勣告假之后,便带着百名骑兵,日夜兼程的赶回了洛阳。
这边刚进东宫正殿,就见张文瓘、郭正一两位大员面色不善的端着袖子,而太子弘则头上勒着发带,长吁短叹!
啥意思?满脑问号的李贤,还按下了心中的狐疑,先是给太子行了一礼,然后与两位大员简单打了个招呼。
“太子?”
“五哥?”
“怎么了这事?你倒是说话啊!”
唉,叹了一口气后,李弘从阶上走了下来,先是上下打量李贤,两年不见,李贤的个子长了不少,剑眉之间也透露着一股英气,已经是一个威武少将军了。
与兄弟相拥的抱了抱,李弘也仅仅是告诉他,洗漱一番,稍后再说。然后就命宫人,请雍王去卸甲、沐浴、更衣。
换了一身崭新的亲王袍服后,李贤又回到殿中坐了下来,淡淡笑道:“太子爷,你不是想小弟了,所以急着招我回京的把!”
唉,“六弟,咱们兄弟一别两年,要说孤不惦记你,那是假的。”
“可这次,孤,孤说不出口,你自己看吧!”,说这话,李弘摆了摆手,示意张文瓘把上谕递给李贤。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份御批的结案章:司卫少卿之女-杨氏,生性淫邪,妖媚狡诡,以至于与左散骑常侍-周国公通奸。罔顾国恩,欺君罔上,意图混淆皇家嫡系血脉,罪不容赦。
是以追回前旨,褫夺储妃恩荣,与其父杨思俭,及阖府家小,满门抄斩,以正视听。
楚国公-贺兰敏之,骄横跋扈,贪色无度,识人不明,着以酿成大祸,本应一同处斩。但念及前功,削封邑五百户,除左散骑常侍之职。
在李贤看御批的同时,奉李弘之命的张文瓘,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事情的来龙续脉,尤其是太子的忍让说了个明白。
其实不用张文瓘说,光是看这个本章的御批,李贤也看明白了。贺兰敏之是什么样的混蛋,两京之间,有谁不知道?那就是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
而杨家父女,明显是受害者,明着吃了亏,又不得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同时也怕声张出去,遭世人的白眼,所以才隐瞒了下来。
于国法来说,他们父女瞒着皇室,有罪;于私利来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以理解。可即便如此,他们也罪不在死,更不罪及满门。
皇帝之所以下这样的狠手,无非是想杀一儆百,堵住这悠悠之口,以免对太子弘的评头论足。而对贺兰敏之的偏袒,则是出于对韩国、魏国夫人母女之情,这并不令人意外。
且这份御批的本章,已经明发三省,已然为此案画上了一个他所谓认为的“完美”句话。太子要是抓着不放,那就是藐视圣旨,目无君父之罪。
确实很不公平,连李贤这个旁观者,气的都腔子疼!堂堂皇储,未来的皇帝,没过门的正妃被人强暴,施暴者仅仅被小惩大诫,这是开玩笑吗?
如此一来,国储的尊严何在,宗室的脸面何在,大唐的国法何在?
“雍王殿下,太子爷急招你回来就是为了此事,想让你在陛下那做个中人,调节一下,可没有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幽州距东都,近两千里路,雍王只用了三天半的时间就赶了回来,别说是太子了,就算是事多的郭正一,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方才进殿之时,郭正一还仔细瞧过,雍王一脸疲倦,脚下的靴子都磨破了,一看就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连休息和换鞋的时间都没有。
要怪就怪贺兰敏之命不该绝,陛下念着他母亲和妹妹的情义放了他一马,旨意下的太快。
“以前读书的时候,夫子告诉我们,我们需要努力,但也学我们努力了,最终结果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并不代表我们不应该坚持自己的信念,因为我们是皇子,天生就注定承担重任。”
“孤一直记着这话,这么多年,也一直努力着。可最后的结果呢,依然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李弘说这话的时候,面带苦色,语气深沉,可以看的出来,皇帝这次的处置,不仅让他在满朝文武、天下子民面前抬不起头来。
更是伤了他做儿子的心,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储君,已经无足轻重到连贺兰敏之都不如的程度了,能不灰心丧气么!
是,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他这个太子,无论在人臣再怎么尊贵,在君父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李弘这话丧失信心的话一出,张文瓘和郭正一,都为之一愣。他们是有一肚子宽慰的话要说,可因为身份和事由的原因,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两位大员一副为难的样子,李贤上前,将李弘又扶回了御阶之上,淡淡言道:“五哥,他打的不是你的脸,是往李氏所有男儿的脸上吐了一口粘痰!”
“你好生休养身体,也不必与父皇较真,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多说道。这事交给小弟,小弟保证结果一定是你满意。”
第四十三章 本王要的主意呢?
回京这几天,李贤并没有回到王府,而一直住在虎贲营的营区中,这不是说他在军中习惯了,舍不得金戈铁马,军歌嘹亮的军营生活。
恰恰是因为李弘的事,给他提了个醒儿,在皇帝陛下的眼中,最受看重太子都可以随时抛弃,拿来作筏子,那他这个“闲散”的亲王,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帮太子办事之前,他首先站稳自己的位置,皇帝不收这兵符,他也乐得糊涂,所幸大张旗鼓的住在营中,成为名副其实的虎贲营-主将。
这边刚坐稳中军帐,派人调查贺兰敏之的行踪,在鄠县的王勃和刘纳言,闻讯联袂便而来,两年不见本主,他们作为臣属自然要最快的时间赶过来。
“殿下随司空征战两载,大小数百阵,共同攻取高句丽一百七十余座城池,擒其国主,其功于国于宗室,功莫大焉!”
“此役,陛下对殿下的态度定然有所改观,臣谨为殿下贺,为雍万府贺!”
说完了恭维的话,刘纳言又开始报功,详尽叙述了这两年来,他在鄠县的工业区,大部以全面落成,也组织了数十家,小型的作坊。
鄠县的穷苦百姓,完全可以在那里自食其力,自给自足,解决一家的温饱的问题。布匹、绸缎、蘑菇、草药、各类饲养的肉食等,已经摆在长安城的商铺中出售。
“好好,本王知道,这两年你们二人,在鄠县都很辛苦,也都实心用事。”
“对于工业区,本王还有些想法,等大军正是凯旋,处理完营中事务,咱们再说!”
尽管只是一个照面,但却高下立判,王勃沉稳,刘纳言张扬,一人主政,一人主商,也算是物尽其才,人尽其力。
紧接着,李贤向他们询问了楚国公府在西京-长安的产业,贺兰敏之不仅好色无度,更是贪财贪利之徒。长安寸土寸金,他那么贪婪的人,怎么可能只流口水,光看着。
“殿下,您是想插手东宫与楚国公之间的恩怨?”,一直未说话的王勃,立即反问了一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东宫和楚国公府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他们在进城的时候,已经有所耳闻了。
杨家已经被刑部收监,满门抄斩之日,也就在当下。在这满城风雨之际,身负功勋的雍王,骤然插手东宫与楚国公府的事务,很有可能是引火上身。
要知道雍王在铜门、新城战役中表现,已经触动了士大夫们敏感的神经,虽然奏本被陛下留中不发,但不代表着,事情已经过去了。
贺兰敏之是什么样的杂碎,皇帝与韩国、魏国夫人母女是什么关系,大伙心里都有数。雍王在自身麻烦没有处理掉之前,最好不要掺和已成定局之事。
能不能帮太子还在其次,如果恶了皇帝,陛下不愿意继续压着此事,发生在高句丽都城-平壤的剽掠,始作俑者的帽子,很有可能被按在李贤的脑袋上。
“子安,本王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本王在辽东确实惹了不少麻烦。”
“自己尚且一裤兜子还是黄泥呢,哪里还能照顾的了别人。”
呦,殿下这不挺明白的么?那一定是看太子爷可怜,碍于兄弟之间的情分,不得以为之的。这好办,装装样子的活儿,他们俩就能替殿下办了。保证让楚国公肉疼的同时,在太子爷面前也有面子,能交待过去。
可二人没料到,李贤竟然说话大喘气,根本没把话说完,前面的话都是铺垫,他压根就没想过,及时止损,以免惹火烧身。
“本王与太子,是共天共地的兄弟,手足之情甚笃,他有事,本王不能置之不理。”
“更何况,贺兰敏之踩的不是太子弘,踩的是所有李唐皇室爷们的脸面!”
“简简单单的杀了?那太便宜了他,本王既然对你们开口,就是要既杀人,又诛心!”
虎贲营在东都中尚有六百整精悍的士卒,随便派出一个五十人的小队,就能把楚国公府杀个片甲不留,昏天暗地。
百十来口人命,在李贤眼中,真的不算什么,在辽东的时候,上万人怎么样,还不是眼皮都不眨,说杀就杀了?
可他不想用这种方式,让贺兰敏之就这么便宜的死了。他明白,在这巍峨的京师中,杀人最厉害的不是刀枪,恰恰是刀笔吏手中的笔。
只要掌握了他们手中的笔,就算是岳飞、袁崇焕那样的人物,也必定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本王要的效果就是这样,把他贺兰敏之、贺兰一家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李贤的态度表完,王勃接了一句:“乱国所生之物,尽荆越之竹,犹不能书也。殿下,你是真下狠心了。”
而不甘落于王勃之后的刘纳言,也跟着附和一句:“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贺兰敏之的罪过,确实当得如此!”
“好啊,既然两位有此认识,那就跟本王说说,该怎么对付他!”,话毕,李贤翘起了二郎腿,端起茶盏,抿了两口。
王勃这样的正统人文也好,刘纳言之类的流氓文人也罢,平时怎么养着都行,可关键的时候,必须能为他排忧解难,否则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
沉吟了片刻,刘纳言拱手进言:“殿下,楚国公府在长安,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事,数都数不清,得罪人多了去了,臣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给御史台制造借口。”
恩,这是一个招儿,勋贵欺压良善百姓、商人,但凡有脑子的勋贵,都不会因为这些蝇头小利,与平民为难,坏了自己的名声。作用虽然不大,但起码能弄贺兰一个千夫所指,给摩拳擦掌,牙痒痒的御史们一个好借口。
“那你呢?子安。”
见雍王问道自己头上,王勃挠了挠头,试着言道;“臣以为,造势不如选吏,选吏得当,自然正本清源。”
“进士出身,前司列大夫-魏玄同,清正耿直,刚直不阿,颇有文贞之风,因其坐与上官仪文章属和,配流岭外。”
“太学生中,有一人名曰魏元忠,志气倜傥,从不把举荐放在心上,亦不阿附权贵,故累年未能升调。”
魏元忠好说,一个太学生,对于李贤这个雍王来说,调到身边,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可魏玄同就不一样了,他写的文章,可是攻击过皇后。
李贤是皇后的嫡子,让他提拔文诬其母的官员,在孝之一道上,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如果不是雍王,要人要的急,他也不会把人提出来。
“恩?魏玄同!魏元忠!”
“不错,找你们所言,他们都是文人中的硬骨头,本王喜欢!”
“行了,他们的手续和任用,本王会跟张相谈的,其他就不重要了!”
李贤当然知道王勃的忌讳是什么,可他更知道自己的母亲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要事能办成,皆大欢喜,谁还管魏玄同,曾经做过什么!
第四十四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张文瓘是东宫的人,不要说李贤在为东宫办事,就算是卖人情,让其到中书省出据行文,调用两个风尘末吏,也完全不是问题。
武后那,他虽然知道底细,可面上的活计必须要做足了,否则就算张文瓘把人从岭南弄回来,魏玄同也休想得到一官半职。
还好,在辽东时候,弄个了点东西,否则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行走在显仁宫的宫道上,湖州安吉长大的县令公子-李如壁,此刻就如同乡巴佬进城一般四处张望,对什么都好奇。
但千万以为他爹李奉诫只是一个县令,人家的出身就不好。李如壁的祖父,正是大唐有名的开国功臣,贞观朝名将-武阳郡公-李大亮。
可叹的是,一家富贵不过三代,他老子要是再争气一些,李如壁也不用去战场搏杀,争取功名了!还好,他碰上了李贤,可以直接把他从府兵调到禁卫军的伯乐。
“机灵点,先熟悉熟悉环境!等虎贲营回朝了,你也要进宫轮值充当宿卫的。”
“当然,也不要丢了侯爷的份,你的封爵已经准了,就等着大军返朝,一道回颁下来。”
说完这话,李贤就让李如壁将身上背的那一摞箱子,交给殿外的宦官,他这个品秩的外臣,还是没有资格觐见皇后的。
刚迈进大殿,就听到武后笑的很开心,李贤不由的心中一乐,这是哪位贵人帮忙,把皇后哄的这么开心。
制止了要通报的女官后,李贤径直的走了进去。呵,还真是猜错了,不是一人,而是对于中年夫妇,且那女人的眉目,还与武后有几分相似。
“六郎?”
“你这皮猴子,终于想起你还有老娘了,回京这么多天了,也不来问安,着实该打!”
武后的态度和蔼极了,自从他们说开韩国夫人的谣言后,母子关系就缓解了不少。这次李贤随军出战,一去又是两年,说是不想,那绝对是假的。
更主要的是,李贤给她挣足了脸面,那些整日念叨她牝鸡司晨,干预朝政的官员,也不得不承认,皇后在教导子嗣方面,还是很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的。
“是,儿臣有罪,儿臣不孝,不该只忙于公务,忘却了晨昏定省!”
“所以,便是带了从辽东先准备的礼品,来向母后请罪的,请母后赏脸!”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武后还上下打量一番,两年的军旅生涯,不仅让李贤个子长了不少,英武之气更是逼人。
高兴之余,武后还向李贤介绍这位夫妇,男的叫郭孝慎,先阳翟郡公-郭孝恪的胞弟,刚刚调回朝中,任刑部郎中。
妇人就不简单了,是皇后的胞妹,李贤从未蒙面的小姨-武碧娘。
“雍王殿下的大名,臣刚刚回京就已经如雷贯耳了!初战铜门、火焚新城,血战金山,仗仗可圈可点,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郭郎中谬赞了,仗能打赢,上赖陛下天威,下靠将士用命,小王不过就是个穿针引线的,区区战绩,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人得智趣,郭孝慎是长辈,人家夸可以,但李贤必须谦虚。否则传扬出去,还以为他雍王,居功自傲,将征辽之功,堂而皇之的放在自己怀了呢!
也可以看出来,郭孝慎是官场的老油条了,措辞严谨,礼节到位,他这个亲王,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随即,继续笑道:“金山之战,小王有幸与令侄-郭待封将军(薛仁贵副将)并肩作战,郭家将领的勇武,更是让小王钦佩不已。”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前朝的那套,不要拿到家里来,你们俩也别眯眼了。”
武后这话,叫停了李贤与郭孝慎的客气,而一旁看热闹的武碧娘,则笑吟吟的打趣道:“姐姐,你这个次子,挺有意思的。”
“夫人,慎言!”,郭孝慎叫了妻子一句,随即拱手请罪:“请娘娘,殿下恕罪,臣妻!”
“好了好了,都说了,这是家中,不用讲那么多礼节!”
摆手示意无碍后,武后扭头看向李贤:“六郎,带了什么好东西孝敬本宫,拿出来吧!”
“也让你姨夫、姨母,替本宫掌掌眼!”
听到这话,李贤也是呵呵一乐,随即叫宦官将箱子抬进来,亲自为皇后展示,他带来的礼物。
极品高丽参-五枝;长白山雪莲-五朵;极品寒玉观音一尊;紫貂皮三张。至于最后一个盒子,装的则是七颗硕大的东珠,是粟末靺鞨部公主-云曦,敬献给皇后的。
李贤带来的这些东西,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可最吸引武后和武三娘眼球的,还是紫貂皮、东珠。果然还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女人能抵挡的了,貂皮和珍珠的诱惑。
“姐姐,这六郎果然有孝心,这可都是些不容易淘换的东西,尤其是这貂皮。”
“您知道吗?我们在登州的时候,高句丽的商人来贩货,一张紫貂皮,开价三千金呢!”
点了点后,武后很严肃的问了问东西的来路,前线的军报,她可以每一章都看过,李贤在辽东战场的表现,她自然是了然于胸。
攻下了那么多城池,而且平壤还被粟末靺鞨部的骑兵剽掠了一场,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搞不到。武后虽然喜欢,但作为皇后,绝对不会用抢来的东西,这是底线。
直到李贤拍着胸脯保证,这些东西,都是他用真金白银,从高句丽难民手中的卖的。武后脸上的笑容,才逐渐变的浓了起来。
“送了母后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跟小时候一样,要讨赏啊?”
“说吧,本宫无有不准!”
与聪明人办事就是痛快,话不用说的太透,人家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微微一笑后,李贤便言雍王府属员不足,有人像他推荐了几个人选。其中有一个罪员,名叫魏玄同,他觉得不错,想提回来用用。
“魏玄同?哦,本宫想起来了,他是上官仪的好友,是吧!”
额,聪明人还有坏毛病,那就是记性好,见窗户纸捅破了,李贤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答了声是。
“用,没问题!但你给本宫记着,他要是再犯事,那本宫就直接拿你问罪了!”
说这话的同时,武后还点了点李贤的脑袋,示意他要往心里去,记清楚了。恩典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要出来的。
“诺,母后放心,他要是再敢造次,儿臣就打断他狗腿!”,说完这话,李贤转身提起紫貂皮,与武三娘共同商量着,该给皇后做个什么好。.......
第四十五章 粘人的小妖精!
目的达成了,李贤本来打算告辞的,可到了用膳的时候,太平公主倒腾着小腿跑了过来,后面的李显、李旦哥俩,神情紧张的跟着,生怕这小祖宗摔着、碰着。
更有意思的是,两年不见了,太平公主对他一点都不认生,伸手说抱就抱,躺在怀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看极了。
“阿兄,辽东在哪?哪有好玩的吗?”
“阿兄,你给太平带什么好玩的了?”
“阿兄,我可以要一匹马么?”
太平的乖巧在李显、李旦二人眼中,是那么的不可理喻。这也太见人下菜碟了,凭什么都是亲兄弟,大家的待遇就不一样呢!
平时他们俩把太平,当祖宗一样供着,可从来都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不要说乖乖地坐在怀来卖乖儿,只要不捉弄他们,就已经是格外开恩啦。
而苦着脸的兄弟俩,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正好被太平公主看在眼里,只见小家伙俩眼一瞪,很是神气的指了指桌子上的糕点。
没出息的李显二人,很是无奈外的把盘子,端到他们面前。也确实委屈两位皇子,就算是皇帝和武后,也没享受过亲王当仆人的待遇。
“李显,你敢放下?”,见李显心不在焉,太平公主立马喝斥了一句。
看见没有,屁大的年纪,就有女王的属性了。胖乎乎的李贤,也被机灵的弟弟踹了一脚,及时改正了自己的错误。
小儿女的玩闹,不仅逗乐李贤,连武后、武三娘和郭孝慎,也被他们逗的笑开怀。
“狗大的年纪,就学会呲牙咬人了!”
“信不信阿兄,先咬你一口!”
被李贤假模假式的咬了一口的太平也不恼,笑呵呵的用小手,抓着李贤的衣服。
李氏皇族,缺少的就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所以才有武德之后的兄弟、父子相争的那一幕幕惨剧。
今儿看到李贤兄妹四人,相亲友爱,大大改观了人们眼中皇室骨肉相残的不良印象。
“天家和睦,兄弟姐妹和谐共处,皆是皇后娘娘的贤德所至,臣谨为大唐贺,为娘娘贺!”
郭孝慎这话,还真不是拍马屁,自武后定鼎后位以来,不仅在政务上了,经常帮皇帝分忧,更是招揽了一大批饱学之士,著书立传。
听说第一部《列女传》已经校阅完毕了,专门用来教导皇族、勋贵的女眷,是规范行为,操守的典籍。只等皇帝御批,就可以刊印了。
在郭孝慎等人眼里,这与文德皇后,编写《女则》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教化芸芸众生。
当然,李贤与他们的看法则不尽相同,他这个母亲,从来看不上什么蝇头小利,她要的不仅是造势,更再在意的是那些饱学的鸿儒。
可花花轿子人人抬,既然大伙都没意见,而且对他也没什么坏处,所幸附议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母后刚刚给他开了恩典!
这边还没有说完话,太平公主先是坐不住了,吵着嚷着让兄长给他们讲打仗的故事,而且李显和李旦,都是一脸希翼之色。
得,妹妹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告了一声罪后,李贤就带着小兄妹三人,退出了大殿。
“五哥呢?你们为什么不去东宫玩啊!”
李弘在对待手足方面,那绝对没的说,即便不是武后所生,也都宽厚有佳。那对待共天共地的,绝对是当成了掌中宝,有求必应。
所以,这几个小家伙,平常大部分的时间,也是在东宫渡过的。武后忙着帮皇帝处理政务,可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们玩耍。
“五哥的心情不好,御医说要静养,所以不让我们去闹。”
“恩,我和八弟,已经好些天没去了。”
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还在李贤怀来的太平,吵着嚷着要兄长带他们去东宫,她想五哥了。
“好吧,听太平的,咱们这就走!”
“可是御医说,需要静养的!”,人小鬼大的李旦,立刻补了一句。
这小子与李显不同,李显是真的胆子小,而他则是兄弟四人中,心眼最多的。老幺嘛,精明一点,也是属于正常。
“御医的话能信?为兄要是听他们,早就死在辽东的。”
“走吧,心病还需心药医,为兄手里正好有一味药,能治太子之病!”
辽东中军医,李贤实在不敢恭维,比起甄颌来说,他们简直就是兽医,只能吧嗒吧嗒嘴,因为实在是没什么甜酸。
至于人小鬼大的李旦,李贤则是赏了他一个脑瓜崩,这小子卖弄聪明的欠揍样子,真想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对对对,揍他!阿兄,狠狠地揍他,八哥坏!”
“嘞嘞嘞,挨揍了吧,活该,呵呵呵!”
不知道李旦是倒霉,还是长的太欠揍,小太平对他,总是横眉冷对的。只要看到他不舒服,这小丫头,就高兴的不得了。
“阿兄,最好了!”,见人下菜碟的太平,还照着兄长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
“马屁精!”,忍无可忍的李旦,回怼了妹妹一句,立马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女人是天生的演员,被李旦凶了的太平公主,眼圈一红,像个眼泪的包子一样,哭了起来。
小脑袋随即插到李贤的怀里,像毛毛虫一样,一扭着身子,撒娇撒的,连李显,都捂着脑门,大感无奈。
直到李贤保证,一会儿到了东宫,一定狠狠地揍李旦一顿,小家伙才破涕为笑,又开始黏糊似的蹭了蹭李贤的脸。
“这小家伙太粘人了吧!”
“额,皇兄,等你知道太平的厉害,也就不会被她的可爱,所蒙蔽了。”
李显说的什么,李贤还没注意,因为宫阶上,正蹲着一个面露猥琐神情的小老头。冲李贤和他怀里的太平比比划划的,弄得哥俩是一个头两个大。
想了一想,李贤微微一笑,看这样子,也是被太平祸害过,也不是谁都能受太平磨人的。
将太平交给李显,吩咐他带妹妹先行一步,李贤抖了抖身上的袍子,径直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