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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叔挚     章怀太子传txt下载     章怀太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都穷尿血了

    短暂的交谈后,裴行俭随即交割军务,将野狼谷唐军营地的指挥权交给李贤。随即带了百余名亲卫,自铁山一路奔向晋阳。

    在途中,遇到秦晙、李如壁部,裴行俭出示太子的手谕,勒令其与席宁、席飚就地扎营,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放一兵一卒北上。

    军情如火,一刻都耽误不得,回到晋阳的裴行俭,匆匆换了身便服,连澡都没洗,立刻赶到了王敬直的别苑,与其商讨合作事宜。

    哈哈.....,“行俭老弟,你可我王敬直的贵人,我还以为太子爷看不上咱们家这点势力呢!”

    这话一点不掺假,李贤过晋阳而不入,让王敬直心里就跟这外面的天气一样,拔凉拔凉的。

    原以为东宫没有卖裴行俭面子,准备的东西,都要糟践了,却不曾想开战之后,还能柳暗花明!

    当然,王敬直不会愚蠢到以为,前线形势危如累卵,太子才想起太原王氏的。真要那样,打死裴行俭也不敢把储君扔在险地,自己跑回来。

    没说的,就冲太子这么爽快,他王敬直替太原王氏拍板了!前番与裴行俭所说的马匹、骆驼、粮食、皮革、牛羊,一律照此办理,不打折扣。

    “数量不够的话,可以再加,你说个数,一个月之内,老哥我通通给你备齐了。”

    “另外,太子爷血气方刚,正是龙性初开之时,我们王氏愿意进献嫡女三名,侍候太子殿下。”

    “北地苦寒,殿下身系家国社稷,身边怎么能少得了伺候的人呢!”

    王敬直的确大方,大方的让人咋舌,连讨价还价都没有,还额外搭上了三名嫡女。从这方面就可以看出来,太原王氏对于此次的合作,到底有多么重视了。

    “敬直兄,有诚意是好事。可千万别耍心眼。别忘了,咱们的这位殿下,可是血水里泡大的。”

    食色,性也!圣人的话当然是不会错的,大多数也都是如此。可这世上毕竟是有少数人的,很是不巧,太子-李贤,便是那少数人中的佼佼者。

    人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可前些日子,堂兄裴居道给他来了一封信,里面除了写了写朝中的局势,更是提到了太子赐死张良娣之事。

    牵机药啊,用上这东西,死的有多惨,可想而知了。用裴行俭的话说,他宁可死在刀剑之下,也不想受这种折磨,最起码死的痛快啊!

    所以,作为老友,裴行俭不得不提醒王敬直,跟太子搞这种花里胡哨的,莫不如把心思都用在办差上。

    太子在女人上的心性,那才是真正的“天威难测”,还是轻易不要攀这门亲的好。否则,一个弄不好,太原王氏可又要在同一个坑里,栽跟头了。

    “是么?这世上真有不好色的人?”

    “错,不是不好色!是没拿其他女人当回事,否则你觉得一个部族公主,能够得上正妃之位吗?”

    说完这个,裴行俭立刻反应了过来,他都让王敬直这老不休给带沟里去了。好好的军备问题,怎么谈到太子的私事上去了。

    掏出袖子里的清单,递给王敬直:“我的要求都在这里面,你只要把这些都办到就行了。另外......”

    另外,在与东宫合作的同时,太原王氏还要发动在朝中的势力,俱本弹劾太子:为筹措军需,肆意盘剥王氏,鱼肉北都百姓,敲骨吸髓。

    总而言之,怎么严重怎么写,架子一定摆足了,要让朝中的人都相信,东宫与太原王氏已经撕破脸皮,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不仅如此,还要尽可能的博取一些清流的同情,要让弹劾东宫的本章纷至沓来,向雪片一样涌入大明宫,涌入宣政殿。

    “不是,这是为什么啊?”

    “太子爷这不是往身子泼脏水么?”

    没错,东宫的太子,与世家亲密无间,而且是为朝廷的战事,妥妥地的典范,应该好好宣传一下。怎么就非得弄成“狗咬狗,一嘴毛”呢?

    王敬直就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自污,他已经是储君了,掌握着大义,根本没必要再小心翼翼的。

    “让你这么干,殿下当然有自己的考量,你照着作就是了。”

    “上本诉苦,拉帮结伙,还是哭闹上吊,都随你们,必须做到让所有人都相信。”

    王敬直不明白,可裴行俭心理清楚的很,这场战事的变数已经够多的了,太子是不希望,那些藏在暗中的敌人,将王氏也算成东宫的助力,让战事再添变数。

    更何况,东宫多了太原王氏这么个“敌人”,不仅能补充军需粮秣上的不足,更是适当的转移注意力,放下一个诱人的香饵儿。

    裴行俭会从都督府中,挑选一批底子干净书吏、兵士交给王敬直,让他在晋阳大张旗鼓的唱戏,直接受于定襄道参军-魏元忠。

    “魏元忠?当年太子为雍王在晋阳的小属官?”

    “什么小属员,人家现在可是参谋部左侍郎,太子右庶子,银青光禄大夫,妥妥的从三品大员。”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贤手下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他任职晋阳留守期间,都督府和王府的小吏。如今不多寥寥数年,也都是一方大员了。

    以裴行俭为例,如果没有李贤的关照,并州军以席宁、席飚为首的武将们,他根本就号令不动,更别说大都督府下辖的那八个州了。

    “所以,你老兄得放下架子。别让这齐州都督的位子,到嘴边飞了才好。”

    听到“齐州”这个地名,王敬直的目光不由一紧,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岭南流放的日子里,王敬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白眼没受过。如今,不过给一个后生打下手而已,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只要能当上齐州都督,只要能洗涮这几十年的屈辱,当三孙子都行。

    “敬直兄,殿下的标准高,太原王氏要是力有不逮,可以叫上琅琊王氏,王庆方不也没着落了么?”

    王敬直当然知道,琅琊王氏也待不住了,正在想招攀附东宫。两家虽源自一脉,可毕竟年代久远,也是竞争的关系,王敬直自然没什么亲近的意思,更不可能分自己的利益给他们。

    “琅琊王氏?他们家都穷尿血了,能办什么事。”

    “请行俭老弟,转告太子爷,王敬直及太原王氏俯首听命。”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变数!

    在太原王氏的帮助下,六万余头骆驼及大量的按照要求准备的器械,交割裴行俭。其以六万余骆驼背负木箱,披以重甲,环列为营,名为“驼城”。

    以李靖创下的六花阵为基础,分成六部,互为犄角,互为掩护。相当于建立了六个随时可以移动的城池,是真正的陆地行舟。

    士兵可以依托箱垛,发射弓矢和投石。为了弥补机动性的不足,还单独配备了两支骑兵部队。出于现实的考虑,防止骆驼在作战中出现受惊乱跑、不听号令等现象,还配有专用的耳塞和蒙眼布。

    而裴行俭要作的,就是挑选出懂得牲口脾性的军官,对士卒们加以训练,让他们知道该如何操控这些脾性温和的骆驼。从单独的小驼城,到六个一同协作战,由点至面。

    最难的就是交流问题,阵与阵之间,可以用旗语、传令兵。可小驼城自身怎么办?总不能靠吼吧,真打起仗来,整个战场都是喊杀之声,乱糟糟的一锅粥,谁能听到谁的话。

    但唐军中识字的人太有限了,大部分将士,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而裴行俭为了普及作战文书,下令军中所有的参军、书吏下沉到基层。

    军中所有百夫长以上的人,都需要参加学习。一天二十个字,少认一个十鞭子,屡教不改者降为士卒。当然,士卒中识字的,经过考察后,可直接晋为军官。

    对此,军中的将士们可谓怨声载道,都在暗地里骂裴副帅没事是吃饱撑的。都当丘八了,还学什么认字,要是能学明白这个,都去考状元好不好。

    而裴行俭对将士们的埋怨就一个解释。他们的学习时间,都是太子和前线的弟兄用血肉换来的。多浪费一天时间,就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他们能做的,只有一边识字,一边训练大阵。什么时候能看懂文书了,大阵运转无误,什么时候拔营向北。将士们对太子有多少忠心,对同袍有多少情义,就看他们自己的啦!

    裴行俭这话一出,不仅压下了军中议论,让将士们迸发发前所未有的积极性;更是让秦晙、李如壁、席宁、席飚等将红了眼,亲自拿着鞭子,督练将士们识字、运阵。

    “看到那几个混蛋没有,狗日的,连字儿都学不会,笨的跟猪一样,只配当大头兵。”

    “忠心、义气都不是嘴上说说的,你们得用实际行动来说,识字就是第一步。”

    “训练苦?那行,老子给你找个轻巧的差事,看到对面没,去那识字去?”

    “都给老子掂量着,训练、识字都不行的,一律按照逃兵处理。”

    于是,并州北部的边境就出现了令人费解的一幕。一边是杀声鼎沸的军阵,一边是几十、成百的汉子,抓耳挠腮的认字。

    可裴行俭说的是实话,野狼谷突厥军之侧,阿史那泥熟匐又得到援军,与阿史那温傅、阿史那奉呈倒三角之势,以兵力上绝对的优势,对当面的唐军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勐攻。

    而唐军一方,好在有营州都督-周道务的援军,唐军士气正盛,全军上下同仇敌忾,个个奋勇当先。

    “报,东垒失守,守将-刘兴阵亡。”

    “报,北垒正面缺少箭矢,马骁将军已经率部肉搏了。”

    “报,西垒发现阿史那奉的大纛,突厥军正向我壁垒冲击。”

    随着传令兵禀告的军情,李贤的眉头越发的紧锁,原因很简单,这仗打的稀里煳涂的。就算阿史那泥熟匐是近亲结婚的产物,他也不肯缺心眼到,一口吞下李贤麾下十八万大军。

    而且,昨日已接到李思文的传书,其部正在突厥腹地,逢突厥人便杀,纵深穿插了一千多里,遭遇的突厥损失惨重。

    是什么给了阿史那泥熟匐完全不顾后方,与他破罐子破摔,死战到底的?他就不怕,部族的后方,被李思文屠戮一空吗?妻儿老小,老弱妇孺,哈布郎当的家当都不要了?

    见太子沉默不厌,参军魏元忠上前恭声言道:“殿下,各部告急啊!”

    恩,点了点头,李贤随即下令:前军都督-李敬业即刻正面发动反攻,薛讷,薛楚玉本部即刻夺回东垒,收复失地,稳固防线。

    西垒一侧,调段氏三兄弟前去增援,全权由西垒主将-段怀简指挥。通告段怀简,以弓弩伤敌,防御为主,且不可出垒对战,以免中敌调虎离山之计。

    下完了军令,李贤回身看向魏元忠,沉声言道:“元忠,你发现没有,他们好像怕孤跑了?”

    而魏元忠还没等答话,便有军士将文书交给了魏元忠。展开一看,面色大变,声音颤抖道:“殿下,长城以北出现突厥精骑,我军正要轮输的粮秣、军资尽数被毁。”

    恩?噼手夺过文书一瞧,李贤整个人都不好了。粮道被截?这还了得!

    啪,被气的面色涨红的李贤,一脚踹翻桉子,厉声骂道:“蔺仁基呢,孤要把他碎尸万段。”

    蔺仁基这个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贤看着早就不顺眼了,打他出任晋阳留守的时候,就一直跟他唱反调。

    这个家伙,虽然能力有限,心胸也不宽广,但为官也算清廉,办差也算勤勉。所以李贤并没有因为一己之私,罢黜他这个皇帝的心腹。

    命他看护粮道的时候,李贤就怕有闪失,特意提醒他,宗楚客这个两面三刀,名不副实,不可重用。

    可这个混蛋,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期,拿他的话当耳边风,重用了宗楚客。不紧搭上了运输粮秣的兵士、民夫们性命,更是叛国投敌,成了突厥人的走狗。

    妈了个巴子的,李贤现在就怀疑,他就是其与裴行俭一直怀疑的内鬼,否则外面的突厥人怎么有这么足的底气。

    现存军中的粮秣,只够十日之用。十日之后,大军外有强敌,内无粮秣,军心、士气势必土崩瓦解。李贤麾下这十八万大军,也将沦为突厥人的刀下冤魂!

    捡起李贤扔下的文书,魏元忠沉声进言:“殿下,文书尾说了,蔺仁基自知其罪万死难赎,已经在都督府自缢身亡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病榻前的露骨!

    与北方激烈的战事相比,长安城一改昔日祥和、繁荣之像,处处透着紧张,军士们严禁盘查,路上的行人面色匆匆,稍有响动便噤若寒蝉。

    是什么让大唐的帝都,如此的紧张呢?面上说,是皇帝身染沉珂,病情日渐严重。皇后为天下社稷计,特意下令京城内外戒严,敢于犯禁者-重罚。

    而对于官场来说,去岁的“寒冬”却是十分不易的,能熬过来的,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精。

    像戴至德、李义琰、裴居道等太子提拔之官,都受到了贬谪。而南北衙中,薛仁贵、苏庆节与东宫亲近的将领们,则纷纷遣至山东一带为将。

    取而代之的则是,来济、李敬玄、韦待价等及北门学士。甚至连翟锋都被因护卫不利等罪名被罢官夺职,宫中的防务全权交给了新晋提拔的王孝杰、权善才之手。

    大明宫,显仁殿。

    双眼凹陷,面带青色,毫无精神,仅仅半年时间,他就被武后进献的美人和丹药,把本就疾病缠身的身体彻底掏空。

    今儿又要了用药的时辰,扶起皇帝,武后从刘尚宫的盘中取了太医开的汤药,服侍皇帝喝下,以玉露顺口。

    “媚娘啊,朕这身子怕是不行了,咳咳!”

    “陛下只是偶感微恙,有太医署开据的药方在,定然可保万全,不必担心。”

    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在武后的刻意放纵之下,李治纵情生色,夜夜笙歌,还不断服用虎狼之用的丹药,活活把自己快活躺下了。

    而这的确是武后故意为之的,她就是要用声色犬马,将皇帝精神头耗尽,动摇他的意志,用枕头风夺取理政之权。

    始料未及的是,明崇俨的药竟然如此的霸道,竟然把皇帝搞得连床都下不了,瘫在了榻上。所以,便停了进丹,该用汤药诊病。

    “朕知道,你在宽慰朕。朕这身子骨,三番两次的折腾,早就不堪负重了。”

    “还如此的贪恋女色,进食丹药,结果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朕悔不该不听明允之言!唉,错怪了他一片孝心。”

    皇帝此话一出,武后赶紧起身,拜到于地,向皇帝请罪,毕竟这丹药和美女,都是她献出的。

    而李治见武后如此的诚惶诚恐,也是开口免罪。献美女和丹药是武后没错,可用不用,还是在他自己。

    “媚娘,前线军情如何,我儿何时能班师回朝啊?”

    李治此刻唯一牵挂的就是北方,何时能看到前线捷报,高奏凯歌。所以即便厌恶太医署开的药,也强咬牙喝下去,让自己可以多撑一段时日。

    “陛下,军情不甚太好,这次突厥叛变的规模不小,仅明允正面之敌,就有四十万之众。”

    “明允虽然善战,但退敌、平乱仍需一段时日。依着臣妾看,与咸亨年一般,怕是还要一年半载。”

    听了这话,李治面色一僵,一年半载?三五个月他都挺不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时日是无多了,太子又在前线血战,一旦驾崩,便会出现国中无主的情况,宫闱之变就在眼前。

    如果,国祚不能顺位传承,祸起萧墙,天下大乱,他到了地下,该如何面对高祖、先帝呢?

    “那就下诏,命裴行俭代行军务,让太子火速回京!”

    可武后却摇了摇头,前线打的如火如荼,局势危如累卵,此时换帅,势必动摇军心,一旦突厥复国,大唐北境将再无安宁之日。

    而且,武后还强调了李贤的强势,他那个犟脾气,连自己的母亲都顶撞,想把他从前线拉下来,根本就不可能。

    皇帝病情又是绝对不能传到前线的,无缘无故的下旨,她敢保证,得到的回答一定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而李治则有些不耐烦了,瞧着武后冷声说了一句:“那就编个由头,让他回来不就行了!”

    呵呵,“陛下是在担心,齐桓公、赵武灵王的旧事在大唐上演,皇子宗室们趁着国丧之际,停尸不顾束甲相攻么?”

    “您放心,但有臣妾在,绝对不会的。臣妾一定好好守着大唐,守着陛下,守着我们的儿子。”

    李治是何等人物,当然就明白了武后的意思,可还是被惊的错愕看着武后。此刻,他完全明白了,不是太子不能回来,而是武后不想让他回来。

    亲生儿子正在与四十万虎狼之敌对战,她竟然还如此的从容,这不就是说明,她对皇权真的起了觊觎之心,根本就不是贪权的缘故。

    凭着李贤的强势,尤其是在上次公然防范皇后之事后。他当了皇帝后,是不会容忍自己头上,再多一个“太上皇”的,注定不能与武后共享皇权。

    所以,她处心积虑的进献美女、丹药,就是为了夺取执政之权,离间他们的父子之间关系。亏得方才,李治还以为她是无心之过,没想到她的心,竟然狠辣至此。

    虎毒不食子啊!

    上官仪说的对,王皇后、萧淑妃,都是被她冤枉的,安定也是她自己害死的,她就是要谋取大唐的皇权。

    “毒妇,你,你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

    按下李治的肩膀,帮他盖好被子,武后澹澹言道:“李上金的事,是臣妾暗中引导的。”

    “咸亨年,明允西征班师回朝之际,身中夭寿之毒,到蜀中遇刺,都是臣妾命明崇俨所为。”

    ......,呵呵,“陛下圣明,杀得都是替死鬼。”

    “您也应该看得出来这孩子,太不听话了,真的不适合成为继任之君。”

    皇帝与夭寿之毒的旧事,能有多少人知晓,又有多少人有本事收买世家中的那些“奇人异士”。蒙蔽圣聪如此,以替死鬼蒙混过关,除了皇后又有何人可以呢?

    对李贤,武后早就不满了。培养他,武后花了多少精力,可他还是因为皇权倒向了皇帝。

    咸亨年,西征的时候,他甚至明言武后不可触碰军报!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打了几个胜仗,就连他的生身之母都不放眼中。

    这样的逆子,留着他当上皇帝来忤逆自己吗?

    “陛下,您就不要白费心思想他了,他回不来啦!这前朝、后宫,臣妾都替您安排好了。”

    “您放心,臣妾会为大唐选择一个纯孝、仁厚的后继之君,让皇权平稳过度,这天下还是李家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背水一战!

    李贤是不知道,是谁给了宗楚客狗胆,竟然敢卖国投敌!时事也不给他过多的精力去考虑那些鬼蜮伎俩。

    可他清楚的是,十日之内,不解决战事,他和这十八万大军,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他示弱退了,突厥人便会抓住这个机会,死死地咬住他,一口口把这支无粮之兵吃掉。

    而裴行俭部,也在行军途中,暂时联系不上。他只能靠自己,靠这支粮秣不足之兵,以一当四,背水一战。

    安定心神之后,李贤一边指挥军队作战,一边命魏元忠等参军,制定新的作战计划,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挑灯夜战”一夜后,与参军们推演了几番,李贤随即召集了众将议事。直截了当的向大伙挑明,十日,他们剩余的时间只有十日。

    如果,这个计划不成功,他们和这十八万大军,就是今年开春滋润草原最好的肥料。此一役,便是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的一战。

    李贤要求将领,将营中剩余的肉食都拿出来,让将士们饱餐一顿。军中懈怠的酒水,每人一碗,全当壮行之用。

    明日正午,烈烈正午之时,左右两垒之军,留下一部坚守营地,其余军队,分别由薛讷、段怀简统领,合力向正面之敌进攻。

    务必快、准、狠,以雷霆万钧之势,打的突厥人不得不信,当面的这些唐军,便是东西北三垒的全部唐军。

    正面的李敬业部,只留下马骁部坚守营地,迷惑敌军外;其余部队加上中军一部,由李敬业率领,自西向北,侧击突厥后营。

    而本次战役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由李贤本人,则亲率周道务、候诚等三万铁骑担当。.......

    咚咚,咚咚......,在急促的战鼓和号角声中,唐军发动了一个月以来最大规模的反攻,而且是凌厉无比的反攻。

    成百上千的唐军,冒着密集的箭雨,举着巨盾,在弓弩手和投机部队的掩护下,向突厥军的阵地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

    薛讷、段怀简等将,冲在阵前,各自持枪,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手落处,飞盔破甲哭声不决,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其余将士,踊跃施勇,刺枪使刀,与敌军杀个昏天黑地。战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地,四处扬血飞沙,遍布哀嚎之声。

    “大汗,大汗,唐军,唐军疯了,他们放弃了坚固的营寨,全军向我军营地发起了冲锋。”

    “是的,可汗,阿史那奉所言句句是实,阿史那温傅元帅,已经尽起三面之军,全线压上了。”

    还没等阿史那泥熟匐来得急高兴,便又有军士来报,言后营发现唐军踪迹。阿史那泥熟匐、阿史那奉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唐军骁勇,唐童李贤狡猾。高句丽、吐蕃人,先后都折在他的手中,他怎么会因为粮秣有失,就乱了分寸呢!敢情,这是冲着咱们中军来的。

    “阿史那奉将军,本汗命你率领营中伏兵尽数杀出,全歼李贤的奇兵。”

    “今日,本汗就要生擒这位唐国太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得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对吧!”

    桀桀一笑,抱了下拳,阿史那奉转身离去,而随同他出营的,便是早已准备好的十万铁骑。任由唐军如何强横,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将碾成齑粉。

    而面对突厥军人潮如涌,身披重甲,头戴金盔的李敬业,也是毫不畏惧,一马当先入阵。

    角声大起,血满征袍,唐军将校,愈杀愈勇,如虎入羊群,纵横莫当,即便重伤也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挥手砍出最后一刀。

    一眼望去,以野狼谷为中心的百里连营中,处处绽放血花,厮杀声震彻九霄,箭矢、投石,更是遮天蔽日。

    十三万唐军与三十五万突厥军对阵,纵然是具有突然性,可因为人数上的差距,占据渐渐陷入僵持之势。

    可时间耗下去,待唐军士卒的体力消耗殆尽,那等着他们的便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阿史那温傅、阿史那奉这两位突厥左右贤王,都是如此想法。

    也就是说,今日一过,东突厥汗国,将再次屹立于漠北草原,他们阿史那一族,依然是天神眷顾的狼神一族。

    李贤呢,也不是不知道,如此作战无异于让唐军的士卒白白送死,伤亡也会随着他们体力的消逝,而逐渐攀升,上升到伤筋动骨,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只有这样,才能撼动四十万敌军严防死守的阵地,也只有这般才能牵制住他们的全部注意力。

    就说西、东;两侧突厥军队吧,他们将唐军倾巢而出,这营地便成了块肥肉,他们想怎么吃都行,所以都不遗余力,且不约而同的倾巢而出。

    而李贤,也正是看准了这个空当,纵马来到已经急不可耐的三万铁骑面前。拔出腰间的定唐刀,与军前的骑兵碰撞,鼓舞士气。

    随即右手捶胸,高声道:“唐军威武!”

    将军威武,威武,威武!......

    “唐军威武!”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誓死不退、关中不染兵锋,万年得以繁衍。”

    “誓死不退,九州不受蹂躏,华夏得以长存。”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子孙后代,为了万家灯火!今日,我李贤与诸位血溅草原,以身殉唐。”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连储君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们臭丘八还有什么可吝惜的呢!

    看着将士们各个满眼充血,斗志正灼,近乎疯狂的举着兵器,高呼:今日必死。

    周道务算是明白了,李贤为什么总能打胜仗,这该死的人格魅力,连他个官场老吏都热血沸腾。

    “杀敌报国,正是此时!”

    “全军出击,目标-突厥中军大纛!”

    将定唐刀插入刀鞘,从得胜钩提起长枪的李贤,一夹马腹,率先冲锋。同样疯狂的骑兵,也跟着他们的太子催动战马,飞驰而出。

    “过瘾,他妈的,过瘾!老子当了半辈子兵,今儿是最疯狂的一天。”

    “太子爷少待,末将周道务来也!”.......

第二百九十章 碧海青天!

    刀枪剑戟断美意,睥睨戎马呼倥偬,旌旗鼓号浪韶华,碧血青天鉴忠奸。

    忠诚从来都不是用嘴说的,像宗楚客这些,整天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的家伙,从来都不如他们嘴中的草芥有忠义。

    所以便有了“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李贤一直以为此乃金科玉律。

    今儿,又有成片的将士倒在他的面前,眼角睁裂的李贤,却顾不得悲伤,只能咬着牙,带着骑兵往前冲,直奔突厥军的中军。

    直至突厥大营外,太子的大纛才迎风而展,这支奇兵也像一把尖刀般,跃过拒马,重入敌营,直插突厥军的心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史那奉如芒刺在背,他不得不舍弃围歼李敬业,当即分兵与汗帐亲卫一起拱卫中军。

    眼看着中军一片混乱,唐军骑兵的进攻锐不可当,后首眺望的阿史那温傅,不禁拍手称赞,好手段,好气魄。

    看看被分割在各战场的唐军就知道了,见了那大纛之后,鼓舞余勇,死死地拖住了当面的敌人,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太子多争取一些时间。

    “是个作大买卖的人!唐国的这位太子不简单啊,难怪那个人一定要除掉他。”

    “拿这么多条人命作本,以为疑兵!黄雀再后,玩的漂亮,他的老师李勣,可以含笑九泉了。”

    阿史那泥熟匐是突厥正槊,在各部族中拥有很高的声望,即便温博比他有本事,也不得不拥其为汗。

    就在温博准备分兵支援,用掉手中唯一的五万人预备队的时候,野狼谷的南面,角声大作,战鼓隆隆,目极之处,黑压压的一片,就像片片乌云一般。

    数以万计的唐军旌旗迎风招展,六朵奇异的阵花缓缓绽放,阵中两支骑兵似游龙一般游戈,肃杀之气腾空而起。

    一眼望去,尽是金戈。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混混沌沌,形圆而势不散,此正是裴行俭锤炼数月的六花驼城之阵。

    与李贤、苏庆节在西海布的六花防御之阵。裴行俭的六花之阵,不仅能攻防兼备,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磨合,威力又何止强上几倍。

    “好,好个李贤,本帅又要高看你一眼了,竟然舍得拿自己作饵?”

    没错,多疑的阿史那温傅,自然不会认为裴行俭到来,与李贤的反常举动,仅仅是误打误撞,是个巧合。

    根据前些时候传来的军报,集结在并州等待出征的唐军,足足有三十万之众。也就是说,再加上李贤现有的十八万人,足足四十八万。

    而突厥军,经过的半年,边战边补充,也仅仅才有四十万之众。又经过了半日厮杀,以疲惫之师。现在去迎战以逸待劳的裴部,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摆在阿史那温博面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壮士断腕,弃“主”保己。他不能将自己辛苦攒下的家底,都搭在阿史那泥熟匐那个蠢货身上。

    “大帅,咱们不救大汗了?”

    “救,拿什么救,你能打败那三十万的生力军吗?”

    见副将-师狼对他命令迟疑,阿史那温博言重寒光一闪,随即一刀封喉,在师狼不敢相信及诸将的惊诧中下达军令。

    帅帐在五万预备队的护卫下全力向北,前军所部包括进攻唐营的部队,交替掩护,且战且退,逐渐摆脱与唐军接触,一路向北,集结地-碛口。

    瞅了瞅被唐军攻破的中军,又瞅了瞅躺在地上的师狼,再摸摸自己的脖子,诸将还是绝定遵从大帅的命令行事。

    随着急促的撤退号角响起,归阿史那温博指挥的二十多万大军,扔下受伤的同袍,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开始有序撤退。

    而这一幕,在正在苦战的野狼谷唐军眼中,便被认成了太子一击即中,突厥可汗-阿史那泥熟匐已然授首了!

    本来疲惫不堪各部,士气大振,纷纷鼓舞余勇,高喊:太子万胜,大唐万胜的口号,开始反攻、追击,连守在大营的部队也待不住了。

    攻到中军腹地的李贤听到号角声,也注意到了越来越近的裴部六花大阵,正在碾压突厥前军,各部也展开了反冲锋,顿时是笑上眉梢。

    “裴行俭,你真是老子的师兄,及时雨啊!”

    “打完这仗,老子要与拼桌一醉!”

    话间,李贤转身高呼:援军以至,破敌正是此时,生擒阿史那泥熟匐者,赏千金,封侯爵!

    本来是九死一生,谁知道是柳暗花明!能活者,谁不想活;能打胜,谁愿意沦为鱼肉呢!在一片反攻喊杀之声中,唐军骑兵紧跟李贤勐攻。

    直至侯诚斩杀右贤王-阿史那奉,中军的突厥士卒彻底溃退,所部骑兵如狼逐羊群,顺势占领整个汗帐,李贤才得以驱马直至突厥汗帐之前。

    “万胜,万胜!”......,在战火硝烟未消,随着突厥王帐的大纛被砍倒,建立不足一年的东突厥王庭,彻底折于唐军的兵锋之下。

    而整个战场也随着夕阳西下,突厥各部远遁或被俘,以野狼谷唐军也以六万伤亡的惨重代价,为这场战争,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话。

    秦晙、李如壁、席宁、席飚四将,更是从李贤之令,各率精骑,开始追亡逐北,痛打落水狗。

    必须追击下去,哪怕是追到极北之境,他也要打到底。否则不趁着这个机会,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么大的牺牲。

    李治赏赐的那身漂亮的亮银铠甲,也是伤痕累累,遍布刀痕剑创,到了不得不修的地步。

    穿着里衣,披着那件白色大氅的李贤,面色肃然的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东突厥-可汗-阿史那泥熟匐。

    如此色厉内荏之人,是如何在突厥永远这么高的威望,可以在短时间内,号召如此之多的勇士相随呢?难道血脉就这么重要,让人可以将脑子抠出来,扔掉?

    可他的落败,也给李贤敲响了一记警钟,昨日,阿史那泥熟匐还是至高无上的可汗,还做着与颉利一般鲸吞宇内的美梦。可一日之变,美梦终归还是美梦,他也从王者变成了令人厌恶的阶下囚。

    不善治国,乱用民力的下场,就是这样的。所以,先帝总是说居安思危,此言不谬啊!

    “阿史那泥熟匐,你行啊!好好的都督不当,竟然背反朝廷?”

    “不仅如此,你还劳动孤亲自走这一遭。来,你说说,孤该怎么赏你!”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牛不喝水!

    就在李贤在北境以自己和十八万大军为本,与突厥人豪赌、险胜之际。远在关中的长安-大明宫中,却异常的沉闷,所有人的脸色都铁青的厉害。

    李素节、李显、李旦在前,三省八部的重臣们后,都跪在显仁殿内,等着油尽灯枯的皇帝-李治,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刻。

    假模假式的武后,俯耳倾听了皇帝最后的圣旨,随即命内侍将御桉抬到榻前,亲自执笔,洋洋洒洒写下一篇传位诏书,盖上玉玺。

    其实,这完全就是多余之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已经不能说话了,而着所谓的诏书,也尽是武后“理解”而来的。

    不过,不要紧!大唐有国储,而且是成年的国储,这传位之事,大伙不必担心。这诏书不过是一道合法的名头而已,迎太子回京继位即可。

    而看着武后将诏书,递给新晋的吏部尚书-周国公-武承嗣时,榻上的李治仅仅是“啊”了一声,手臂突然落下,胸口也随之停止了起伏。

    “陛下,陛下!您怎么就忍心,抛下臣妾而去呢?陛下!”

    武后这一哭,李素节等三位三位皇子及刘仁轨等重臣们,也跟着父皇、陛下的哭了起来。伺候在殿中的内侍,则飞快的跑了出去,命司钟官敲响“国丧”。

    而跪在殿外的臣工,听到殿中的悲戚之声,也跟着捶胸顿足的流泪。他们这些人,毕竟与李治君臣际遇几十年,一朝而决,怎么能不伤心欲绝呢?

    恩,恩!清了清嗓子,立于殿前的武承嗣,展开遗照,高声诵读:朕闻皇极者天下之至公,神器者域中之大宝......,往属先圣初崩,遂以哀毁染病,久婴风瘵,即与年侵。近者以来,突焉大断。

    然皇太子-贤愍中国罢劳,无安宁之时,劳民伤财,空耗国力,实非社稷之主。故废其储位,降为雍王,迁蜀中建府闲居。

    皇七子-显,握衷腰己,敦敏狗齐,早着天人之范,夙表皇帝之器,可立为皇太子。

    凡百王公卿佐,各竭乃诚,敬保元子,克隆大业,光我七百之基,副兹亿兆之愿。既终之后,七日便殡。

    天下至大,宗社至重,执契承祧,不可暂旷。皇太子可于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于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诸王各加封一百户,公主加五十户。内外文武,九品已上各加一阶,三品已下赐爵一级。就微以来入军年五十者,并放出军。天下百姓年五十者,皆免课役,废万全、芳桂等宫。

    武承嗣读的这封圣旨,可是把不少臣工都雷到了,北线激战正酣,太子贤为国血战,日日鏖战,可谓劳苦功高。现在,随便编个借口,就废黜他太子的名位,如何让天下臣工信服,如何让三军将士信服。

    此道圣旨传到军中,传至北部,又会有多少将士,为太子抱打不平!万一,激怒了太子贤,与突厥人讲和,挥师南下,争夺皇位,转眼可就是天下大乱。

    李贤有多能打,有多得军心,大家伙可都心里有数,朝中能与之媲美的大将军,也是屈指可数。皇后如此做,她有让太子俯首称臣的本钱吗?

    “皇后娘娘,方才在殿中,大行皇帝气若游丝,人以口不能言,又如何能下旨废长立幼。”

    “更何况,太子贤公忠体国,战功卓着,勤俭持国,他有何错,您为何要矫诏误国呢!”

    侍中-参谋部尚书-张文瓘自从受孝敬皇帝的波及后,就变的谨小慎微,寡言少语了,人人都以为他是被吓破了胆。

    如今,在皇后的威仪注目下,还能仗义执言,公然挑破这个人所共知,可不能人言之事,这份气度和胆量,着实让诸臣侧目。

    不过,也不奇怪,他们张家满门都是太子贤救下的,投桃报李,士为知己者死,他出来为李贤说话,也未可厚非。

    “张侍中所言极是,家有长子,国有储君,国家律法、宗室法典皆在,太子贤就是名正言顺的后继之君,如何一言能废!”

    “而且,大行皇帝生前,曾亲诏三省八部的重臣,太子可持玺升坐含元殿,坐朝理政,这就是已经是国君之实了。”

    “天后娘娘,如果您因为一己之私,就妄言国祚之事,请恕臣等不能奉诏!”

    中书令郝处俊点明了主旨,武后就是因为舍不得手中的理政之权,所以便矫诏,行废长立幼之事。

    众所周知,李显可不是什么英果的皇子,唯唯诺诺的,扶他登上帝位,与傀儡没有区别,武后想怎么样都行。

    可郝处俊不得不提醒武后,废长立幼,于国有害,赵武灵王和汉景帝都曾行此事,害死长子,难道武后要步他们的后尘?

    郝处俊话音一落,宗正寺的琅琊王-李冲,吴王-李仁,后勤部尚书-刘审礼,左侍郎-郭正一,右侍郎-张文琮等臣工集体附议。

    诸臣的反对,让武后颜面尽失,脖子上青筋暴起,她没有想到,李贤如此得人心,以至于群臣连自己的身家性命,官场前途都不要了。

    “好,很好,还有谁反对,统统站出来!”

    面对武后的恫吓,和权善才、王孝杰等率领侍卫,还真有一些梗着脖子,不怕死的臣工选择了不服,选择与郝处俊、张文瓘站在了一起。

    呵呵,“好,既然你们不愿意遵守大行皇帝的遗诏,不愿意做新君的臣子,那本宫成全你们。”

    “全部拿下!择有司查抄诸府,三日之后在东市全家问斩。许昂,就由你来办这个差事。”

    太子贤的近臣,却因为钱财、官职被天后收买,已经履任大理寺卿了。看着他拱手称诺,臣工们都另类的眼神扫视他。

    而郝处俊、张文瓘等人,则纷纷骂道:妖后误国、谋朝篡位、不端人母、残害忠良等等......

    他们骂的越唤,来恒、李敬玄、武承嗣、武三思等人马屁拍的越响,谄媚之语,简直令士大夫蒙羞。

    可这一骂、一恭维,如此反差,也让武后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照会来济、李敬玄为先帝治丧,同时派武承嗣、王孝杰入东宫,请雍王妃、世子,为大行皇帝守灵。

    这么一来,傻子都看明白了,武后就是要拿云曦和孩子性命,逼迫李贤就范,束手就擒,到蜀地去当个“安乐公”,了此残生。

    毒啊!以人妻女为挟,而且是亲生母亲所为,天家无情果然不假,不少臣工们对天后的狠辣手段,无不噤若寒蝉,而对东宫则充满了同情。

第二百九十二章 跑跑跑!

    “唐三世而亡,女主武王,代有天下”这句预言,武后信了半生,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让她在无数的苦难面前愈挫愈勇。

    而经过几十年的坚苦经营,她终于做到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宣政殿前,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后,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可一言而废储,可一言而立帝,杀刮存留,皆一言而决。只待云曦母子几人到位,她那个“专情”的儿子,就算夺过了“杀招”,也得俯首称臣,将手中四十余万大军,拱手相让。

    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就在显仁宫郝处俊等被抓之时。就有人通知了东宫,这让云曦想起了太子临行前的叮咛。

    太子在北征之时,便千叮咛、万嘱咐,如果皇帝驾崩,不是诏命晋王-李隆璟为监国,等待他这个新君回朝,那就说明东宫已经不安全了。

    云曦能做的,就有只有一条路可走,带着东宫的妇孺,冲破宫门,直奔蓝田的军事学院,投靠独孤谋、契苾何力,如此方能活命。

    别人不知道武后的手段,被排挤出京的李贤,可是清楚的很。他的母亲,杀起自己的儿孙来,一点都不会手软的,而且比对贪官污吏的手段更狠辣。

    而此刻的显德殿前,段奉仪、于凝、陈媚分别抱着一个孩子,身后则是东宫的女侍卫,武婢,及程伯献,阿史那暕等两千侍卫。

    云曦竖起男儿的发饰,穿了一身半身铠,腰挎一柄横刀,身后是同样装扮的永宁公主,面色肃然的扫视着众人。

    “陛下驾崩,皇后倒行逆施,矫诏篡国,我等以沦为鱼肉。不拼死突围,就只能为他人所执。”

    “想想玄武门之变,建成家眷的下场!尔等俱是太子的亲近之人,受尽恩泽,注定无法活命。”

    “所以,本宫要带着你们杀出皇宫,直奔蓝田大营,只有到了那,我们才能保住太子的血脉。”

    宫闱之变的下场是什么,不用云曦说,大伙的心里也都清楚。既然跟了太子,也就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誓死报效。

    所以太子妃话音一落,诸人躬身行礼,誓死追随太子妃殿下突围,保护太子血脉,安全抵达蓝田。

    “好!好!本宫,代太子,代李氏的列祖列宗,谢谢你们。”

    说完,玉手一挥,显德殿前的诸人开始行东,程伯献、阿史那暕分别占前,断后,太子妃云曦居中调度,打开东宫大门向宣仁门方向移动。

    而这刚来开宫门不久,便碰上了奉命包围东宫的-左金吾卫将军-房先忠,与他麾下的三千金吾卫士卒拦住了去路。

    “房先忠,你女儿房淑,本宫给你留下了!”

    “本宫留了一线,希望你也个情面,别逼着本宫,跟你鱼死网破!”

    房先忠瞅瞅东宫的方向,瞅瞅那些拔出刀剑的东宫侍卫,又想起了武承嗣不成事则灭族的恫吓。

    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对云曦拱了拱手,还是抽出了刀身,死一个女儿,总比死全家要好上很多。

    见此,云曦也不在客气,直接挥了挥手,程伯献的副将-宗室出身-李奉率部直接冲了过去,为太子妃和世子争取突围的时间。

    临走之前,云曦还冷声喝了一句:“房先忠,太子回朝之日,就是你房氏满门阖族,尽数腰斩之日。”

    而房先忠并不是阻拦云曦闯宫的唯一人马,率部赶到的王孝杰,也在武承嗣的鼓舞下,对东宫的卫队开始围住堵截。

    纵然东宫的侍卫身经百战,面对如此之多的禁卫军也难以招架。而王部的将士,也不是李贤在时的那些,尽是王孝杰的旧部,在厚赏面前,自然人人向前。

    等云曦带队突至宣仁门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区区三百人,且人人带伤。守将栾竹,也早早就等在宫门下,东西两侧弓弩手林立,正面还出现了千余人的陌刀兵。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凭她手中的这点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按下要上去拼命的程伯献,云曦甩了甩刀身的血迹,单人立于军前。

    “栾将军,诸位将士!还记得辽东之战,太子是如何亲冒箭矢,在万军之中,救出你和你们的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都是七尺高的汉子,不仅没能报答大恩,反而欺负人家的妻女,这传出去了,弟兄们日后还怎么作人,羞先人啊!所以,皆不敢看太子妃的脸,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栾竹当了一辈子兵,执行军令从不打折扣,可今儿他和弟兄们,不得不违反一次。下令打开城门后,栾竹与将士们,不约而同的背过身去,权当看不见。

    等武承嗣、王孝杰带兵到达的时候,云曦等人早已扬长而去。作为提领宫中防务的大将军,王孝杰自然不悦,可刚扬起手中的鞭子,却怎么都放不下来。

    因为栾竹部的将士,已经把兵部全都对准备了王孝杰和武承嗣!再联想到这半年,他们在宫中的排除异己的作为,二人敢确定,对面的强弩,一定会射穿他们的胸膛。

    “栾将军,违抗军令该当何罪?”

    “老子不知道,老子们就知道太子爷救过咱们的命,老子们的刀不能砍他们的妻儿。”

    “王大将军,你要封公拜将,你自己去,弟兄们看着不眼红!”

    你,王孝杰是想惩办栾竹,可却被武承嗣拉了一把,眼下捉拿东宫一杆人等才是当务之要,实在没有必要与栾竹这混人一般见识。

    而见缝插针的武承嗣,也顺势打了个圆场,宣称双方都是为天后办差,是自己人,没有必要内讧,弄得剑拔弩张的。

    随后,拉着气鼓鼓的王孝杰,号令所部官兵,生擒东宫妃嫔、王子者,赏千金,封公爵。

    眼见王孝杰部在宣仁门呼啸而过,栾竹所部的官兵,都不约而同的,冲着他们的背影,比划了个“国骂”的手势。

    刀入鞘的栾竹,还很不屑的吐了一口痰。随即言道:“弟兄们,咱们当兵吃粮,服从命令是天职。”

    “可别像那些狗东西一样,为了功名利禄,就出卖自己的良心,听到没有。”

第二百九十三章 乱箭殉国!

    眼看着就能追上云曦了,武承嗣、王孝杰嘴都笑开了花,抓到了东宫的妇孺,新朝的大事就定了,他们就是新朝最大的功臣,功名富贵,注定享之不尽。

    可这高兴头儿还没过,就有个老东西半路杀了出来,带着几百号家将拦住了去路。这恬不知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国公-阿史那忠。

    老头儿都被天后罢官闲置了,竟然还不知道感念天恩,在家避嫌,带着这么点虾兵蟹将就来送死,难道不可笑吗?

    “老不死的,你儿子就是东宫的侍卫副统领,天后没有法办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还如此的不知好歹,阻乱我们执行旨意,你就不怕本官禀告天后,灭你九族?”

    对于武承嗣的恫吓,阿史那忠是嗤之以鼻,抚着花白的胡子:“兔崽子,老夫在先帝面前伺候时,你他妈还在吃奶呢!”

    “天后倒行逆施,迫害忠良,老夫虽然已经闲散了,但依旧是李氏的臣子。”

    “灭我九族?你会算数么?老夫的儿子,已经护卫太子妃殿下去蓝田了!哈哈!”

    话音一落,阿史那忠随即从家将手中接过横刀,一撩衣襟,带着薛国公府的家将,径直的冲过了过去。

    这个庄子是太宗赏给他的,阿史那忠不允许有人在此,欺辱李氏的子孙。而且,独子-阿史那暕已经是东宫人了,他不反,就能不被灭族了?

    可人力终有不怠之时,几百家将与大军对战,结果是可以预见的-蚍蜉撼树。仅仅两炷香的时间,除了阿史那忠外,薛国公府的家将悉数毙命。

    不过,人的命,树的影!阿史那忠是老了,这没错。可他年纪时就是天下闻名的骁将,身手了得的很,而且方才还杀了十几人,余威尚在,让王部不少将士心生胆怯。

    武承嗣也不愧是长安有名的无赖,竟然将绊马索,用在了阿史那忠的身上。片刻之后,老将军就已经被四条钢索,围在了一个不断缩减的圈里。

    “老东西,杀了你后,本官会禀明天后和新帝,说你阿史那忠是突厥内奸,背反朝廷,被我等识破,诛杀。”

    “作为归化的突厥人,你会被我唐人世代唾骂,青史之上,也会明书你是个忘恩负义,背弃恩主的二臣贼子。”

    武承嗣小人得志的样子,倒是把阿史那忠气乐了!乱臣贼子?谁啊?

    “你呀你,真是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

    “你,还你-王孝杰,你们也配自诩忠臣,大唐要亡,就亡在你们乱臣贼子手里。”

    哈哈,在武承嗣与王孝杰放声狂笑,王孝杰大手一挥,成排的弓弩手把箭矢对向了被绊马索缚住的阿史那忠。

    正是此时,从大明宫刚来的刘仁轨,在马上高声喝止。可王孝杰却置若罔闻,无视左仆射的命令,下令放箭。

    眨眼之间,雨一样的箭矢贯穿阿史那忠的身体,老将军倒下的时候,身体是随着贯穿的箭矢,一点点从皮肉里顶了出来。

    从马上跳下来的刘仁轨,就跪在阿史那忠刺猬一般的身躯前。看着浑身扎满的箭矢,双手颤抖着,实在不知道该捂哪儿好。

    “义节兄,义节兄,你!”

    “你,刘正则,不配,不配当我将门的领袖,你没种!”

    “义节兄,我,我!”

    “你等着吧!太子爷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

    “太宗皇帝,大行皇帝,老臣来,来陪你们啦!”

    眼看这阿史那忠气绝身亡,刘仁轨不由的以拳砸地,即便血肉模煳,也浑然不知。身后伺候的几名副将,也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是,阿史那忠说的没错,比起卫公、英公来说,小吏出身的刘仁轨,从来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处处谨小慎微,生怕有一丝疏漏。

    就说天后为了揽权,在朝中倒行逆施、排除异己吧!身为左相的他,有协理阴阳之责,劝谏之权的。可他怕得罪天后,偏偏什么都做,所以说,朝局如此他是有一定责任的。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刘相,阿史那忠获罪于天,他该死!”

    “王孝杰,老夫真是看错你,你的胆子大到没边了。”

    呵呵,“谢相爷夸赞,待末将擒下东宫一众,再来听相爷的教诲!”

    哼,冷冷地一笑,刘仁轨却伸手拦下他。如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了,一个刚刚提拔上来的大将军,就敢藐视左相了。

    不过,今夜是大事,关乎社稷天下,他没有时间与王孝杰扯皮。

    只是冷冷告诉他,半个时辰前,兵部尚书-岑长倩、左侍郎郭待诏、右侍郎阿史那道真,分别进驻自己起家的部队。

    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动作,但实际行动已经证明,他们对天后选择的新君很是不满。如今,进驻自己的嫡系,便是在观望,观望新君的帝位,能否坐稳!

    “他们怎么敢,相爷为何不挥军灭了这三名逆臣!”

    “错,你该说天后为何不下旨灭了他们!”

    灭?开什么玩笑,为了新君继位诏书的合法性,天后已经拿下了郝处俊、张文瓘等一班文武臣工了。再出兵攻击岑长倩等人,岂不是坐实了,新君乃篡位之君!

    而且,岑长倩三人都是履立战功的大将,受太子贤大恩,正所谓得人恩果千年记,他们正等着天后出兵,好弄个“清君侧”的借口来起兵呢!

    “那,那天后为何不下旨宽慰他们,许以高官厚禄,收拢其心呢?”

    听到武承嗣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刘仁轨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天后的亲侄子。你以为,谁都跟许昂一样,是个见钱眼开的无耻小人呢?

    岑长倩是晋王的老师,郭待诏、阿史那道真都是太子贤在凉州道任上的旧部,同袍之情,甚过手足没听过吗?

    他们三个没有以“清君侧”之名,立刻起兵造反,天后就该烧高香。真逼反了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起哄不说,更是让新君不合法继位的罪名给坐实了。

    “你们怎么向上爬本官不管,但不要煎迫老臣太甚,老夫希望薛国公是最后一个。”

    “他们都是跟着太宗和大行皇帝一辈子的臣子,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该你们折辱!”

    交待完了天后的意思,刘仁轨便勒令二人收兵,等待天后与新帝商量之后,再行处置。

    可武承嗣,不知道脑袋真缺根弦儿,还是非得把人赶尽杀绝,竟然还要继续追击,好悬没把刘仁轨气背过气去。

    弄了半天,他是白说了。东宫的势力,就岑长倩三人那么点么?这朝中、军中、宫中,受过他恩惠的人,还少了?

    不别说人,单论军事学院的独孤谋、契苾何力,那与东宫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可是手里有两万枕戈待旦的学员兵。

    这些学员在入学之前,皆是边军中百夫长以上的青年军官,个顶个骁勇善战。

    凭借独孤谋、契苾何力的将才,再凭借蓝田大营永久性城寨,得用多少人命能拿下那里。

    不要说王孝杰了,就是他刘仁轨自己上,没有五倍以上的兵力,也休想讨到便宜!

    “你周国公能耐,你去求天后,给你拨十万大军攻打蓝田吧!”

    “老夫倒要看看,你的手段,到底有没有嘴硬!”

    瞪了武承嗣一眼,刘仁轨又回到阿史那忠的尸体前,一脸悲伤磕了三个响头,拒绝了副将们的好意,亲自帮着老兄弟收拾遗体。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子就是要上吊!

    一直以来,在武后眼中,云曦身上除了狠辣之外,没什么闪光点。不通礼教、不晓女则、不善女红......,总而言之,就是个草原部族的野蛮公主。

    她那个鬼迷心窍的儿子,就是被几个硬馍、烂果子给哄骗了,才摒弃那些大家闺秀,名门之女,选了这么个正妻。

    可知晓云曦成功带人逃入蓝田的军事学院,武承嗣、王孝杰、房先忠三人无功而返,武后不得不承认,李贤的选择正确无比。

    在这种大事面前,再有女德的名门闺秀,也终究只能哭天抹泪,坐以待毙。而云曦却可以,翻身上马,带着家卷们杀出宫城,保全血脉。

    六郎,心机、手段、眼光,都是一等一的。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听话,否则武后怎么选择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李显呢!

    更可恶的是,历阳公-独孤谋、凉国公-契必何力,这两个李家的女婿,对李氏还是真忠心耿耿,铁石一般,一点都不给她这个天后颜面。

    独孤家累世为将,在隋唐两朝的军队都享有一定的威望,独孤谋本人更是大行皇帝的姐夫、李勣的得利部将,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契必何力呢,契必一族归唐后,被安置在甘、凉二州,几十年的经营,在州府早以根深蒂固。其弟契必沙门为贺兰州都督,镇守北方。

    如果动了契必何力,那京畿军队和甘、凉、贺兰三州必乱,再加上一旁的岑长倩三人的虎视眈眈,武后不得不投鼠忌器,选择一个温和的方式处置此事。

    而为了让这两股势力消弭,最好的选择就是帮李显加一把火,促进新帝尽快登基,稳定朝局。

    大明宫-宣政殿

    宫人们奉天后之命,要为新帝更衣,然后御驾移步,为大行皇帝守灵。可被架到此地的李显,却显然没有坐拥天下的喜悦,脾气倒是暴戾的很。

    “陛下,陛下,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

    “住嘴,再叫我陛下,本王先勒死你!”

    骂内侍一句,李显绝对还不过瘾儿,又抬起胖腿照着他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

    “相王殿下,相王殿下,您快劝劝陛下啊,这,这如何使得啊!”

    内侍是真吓坏了,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新帝还吵着嚷着要上吊,这要是再出事,他和殿中伺候的人,脑袋都得搬家。

    眼瞅着李显手里拿着白绫和凳子,内侍不得不忍着肚子的疼痛,给李旦磕头。而殿中其他的宫人、内侍,也学着样子,求相王救命!

    却不想李旦的火气,比李显还大,不仅勃然大怒,还又补了一脚:“滚,求本王干啥,本王还他妈想上吊呢!”

    “八弟,八弟!你不要跟狗奴才多废话,他们就是势利眼,一剑杀了省心。”

    “你听我说,家有长子,国有储君,咱们受六哥的照拂,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呢!”

    “母后这么做是不对的,不对的啊!还派人追杀皇嫂和侄儿,这让我将来跟六哥如何解释?”

    “我,这个受他疼爱的胞弟,与母后一起矫诏,不仅篡夺了他皇位,还要追杀他的妻儿。”

    “哥哥我不仅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李家的列祖列宗,更是对不起疼我们的兄长,我今儿非死不可。”

    有些事,只有李显自己清楚!在李贤亲自教导他之前,谁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中,那些朝臣看他,就跟看待傻子一般。

    他知道他笨,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他也不曾报怨什么。可宅心仁厚的李显,不想辜负,也不愿意辜负,真心待他的兄长,这个皇帝,他压根就不愿意当。

    见刘尚宫端着龙袍进来,一路小跑过来,李显更是像防贼一般。

    “退下,往后!快点退下,否则本王弄死你。”

    “正好你来了,本王有几句话,劳烦你转告母后。......”

    自从武后主政以来,这么多年了,武后在后宫一手遮天,前朝争权夺利,什么时候对他们兄弟嘘寒问暖过?哪怕是四时八节,也只是赏赐而已,从无半点关心。

    他与李旦,自幼就跟在孝敬皇帝和太子贤的身边,没有两位兄长的悉心照料,两兄弟今天能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而武后轻信那些老师的谗言,纵是细小之事,对他们兄弟轻则斥责,重则打板。这么多年了,他们兄弟都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过活,就怕惹得母后不悦。

    再说说这半年多,她独揽朝务,对朝中不愿意曲意逢迎的臣工,动辄罢官下狱,亦或者抄家灭族?她手里的权力,还不够大?

    现在为了权力,想起还有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啦,早干什么去了,晚了!此刻的李显,视兄长如父,是第一位的,母亲就只能靠边站了。

    “现在母后与来恒等臣,违逆父皇的意愿,作局废了六哥的太子之位。这,这,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人常说,孝子不言父母之过,这些话,我憋了多少年哪!”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隆璟他们三个可是母后的亲孙儿啊,话都说不利索,还要灭口。”

    “如此悖逆人伦,惨无人道之举,将来的青史上,该如何写她?”

    说着说着,李显哭了,可他还是要抹着眼泪控诉。他知道,四子之中,母后最喜五哥-李弘,一直都希望由李弘继承皇位,把她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在李弘的身上。

    可人死了就死了,死人是不能复活的。现在的太子是李贤,他是父皇在天地祖宗面前选择的后继之君,母后怎么能趁父皇不能言语,就矫诏害子呢!

    “我们不受他喜欢,可以,我们忍!如果弘还活着,本王相信六哥也可以让。”

    “但今天这话我必须说,我必须让她知道,矫诏篡国,母子、手足相残,是人伦惨剧!”

    “武德、贞观两朝流的血,还不够多吗?”

    李显的一番话,不仅惊着了刘尚宫等一班宫人,连李旦都张大的嘴合不上了。

    大伙一直以为,李显蠢笨,软弱,是个最不像二圣的皇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就是混吃等死的货。

    可如今他这一番言语,的的确确出乎人的预料。正所谓,君好之,则臣为之;上行之,则下效之;大唐从开国以来,一直存在夺嫡之祸,而且一代又传一代。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可以镇住社稷的储君!可母后依然轻信武氏一族,明崇俨、来恒等奸臣之言,倒行逆施,篡权误国,这是在挖李家的祖坟啊!

    “你告诉母后,如此下去,天家子弟为争夺皇位,同室操戈,血流成河。她身后,也必然是停尸不顾,竖甲相争!”

    “朝中也必然是奸佞酷吏横行,民间攻讦成风,这,这非常不对!”

    一联想到兄弟骨肉相残,国朝奸佞横行,大唐的未来处于血腥的风雨飘摇之中,李显更是泣不成声。

    见李显抓住了上吊绳,惊恐的刘尚宫,大声求道:“陛下,哦不,殿下,不要啊!”

    “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马上去死!”

第二百九十五章 父子连心!

    刘女官是彻底让李显弄得没办法了,见过不愿意退下的,谁见过连皇帝都不想当的。可李显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她也不敢逼迫太甚,只能挥手连人带龙袍暂时退下。

    可这刚出门就碰上了面色铁青的武后,刘尚宫的嵴梁骨嗖嗖冒风,身上的汗毛都起来了。大智若愚、装傻充愣的李显,是故意拿她当由头,说心里话的。

    好在天后娘娘没有与她一边见识,只是冷哼一声走了进去。可就是这驻足的片刻,就已经让刘尚宫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而一向惧母的李显,却站在凳子上,斩钉截铁的告诉进来的武后。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既然没有治国大才,就不会碰这把龙椅。

    母亲想要皇权勾起他的野心,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不吃这套。至于,这皇位最后坐的是谁,李显觉得也不是母亲一个人就说了算的,那得看天下人心。

    吴王、琅琊王,郝处俊、张文瓘等人,就代表了人臣正气,天下士子人心。如果,一味的倒行逆施,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皆反。

    可武后却面色澹然的告诉兄弟二人,李贤回不来了,她已经派人到军中传旨。用不了多久,前线就会传来军报,李贤因疾而薨。

    所以不管李显对她的安排有多不满,李贤也回不来的,李显作为大行皇帝的嫡子,也有责任、有义务挑起这万斤重担。

    被这个消息惊摔的李显,推开搀扶他的李旦,瞪着通红的双眼,咬牙道:“操纵儿皇帝有什么意思,您应该把我们俩也杀了,自己就可以直接坐在那把龙椅上了。”

    武后沉吟了一下,看了兄弟二人一眼,什么都不说,起身向外走去。只是到殿外时,吩咐刘尚宫,不准李显踏出宣政殿一步,也不准给饭,除非他肯穿上龙袍。

    ......,而就在当晚,定襄军帅帐中,处理完军务的李贤,刚刚躺下眯一会儿,只觉得有人坐在榻前,迷迷湖湖的揉眼一看,竟然是皇帝。

    此刻的李治,身着常服,面色和善的看着他。李贤可是被搞湖涂了,皇帝不在长安,怎么跑到漠北来了?

    “父皇,您,您怎么来了。”

    “朕想你了,来看看你。”,说着这话,李治颇为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一个劲儿傻笑的李贤坐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跟皇帝讲着,大唐的将士如何在逆境中,扭转困局的。

    “儿臣已经想好了,就着缴获的物资,继续挥军北上,封狼居胥,登临瀚海。”

    “在我大军的兵锋之下,彻底击垮突厥的民族精神,将漠北变成实行唐制的州府,断不让武帝征而不服的历史在大唐重演。”

    李治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竟然没有像过去一般,唬着脸教训李贤,少造杀戮,多读圣贤之书,多行仁政,教化万民。

    反而握着李贤手,温声说着:“在别人眼中,咱们这对父子,总是吵吵闹闹的。”

    “他们哪里明白,在朕的诸子之中,唯有对你,朕是最放心的。”

    出征之前,李治还责怪李贤处事偏颇,有违孝道,剥夺了他监国理政之权。这半年来,也未收到过一份圣旨,他一直以为皇帝是真的生了气,所以心里一直都放不下。

    因为他觉得李治从来都没信过他,能成为太子,不过是他军功鼎盛,能镇得住场子,无可奈何的选择。

    今生父子,恩怨天成,他和李治既然在冥冥的命数之中做了父子,就是一种解不开,理不顺的缘分。

    李治能这么说,让李贤眼圈不由的一红。有了这句话,就足以让他胸中的烦忧一扫而尽。多年鏖战的辛劳,也就不算什么了。

    见李治拉起他的袖子,面带疑惑的李贤疑惑道:“父皇,这是干什么?”

    “走,走!朕要在三军将士面前,将皇位传给你,让你成为第一位封狼居胥的帝王!”

    啊????

    “那,那容儿臣更衣,这穿着里衣成何体统啊!您少待,儿臣马上就回来。”

    就在李贤穿好了衣服,走回前帐时,皇帝竟然消失不见了?急的李贤前前后后找了一圈,父皇、父皇的叫了一遍又一遍。

    连守在外面的侯诚等侍卫都惊动了,面带疑惑的看着太子爷来来回回的,好像再找,再找皇帝?

    “殿下,圣人还在京中,怎么可能来漠北呢,您是不是担心陛下的龙体,过分忧虑了?”

    “胡扯!孤刚还在榻前与父皇说话,孤就换了身衣服,这,这人怎么没了呢?”

    “殿下,臣保证,您就寝之后,没有人进到帅帐来,更别说是陛下了。”

    说完这话,侯诚还是给李贤倒了一杯茶,让太子爷喝了清醒一下。皇帝御驾来临,那是何等规格,岂能无声无息的。

    太子爷定然是连日苦战,身子疲乏,又过分牵挂圣人的龙体。否则,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幻觉?老子出幻觉了么?

    我怎么感觉这么真呢,皇帝真的没有来过?

    见侯诚等侍卫都点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李贤反而湖涂了,好好地,怎么就做了这样的梦呢?

    而就在李贤不察“父子连心”之时,驸马都尉秦晙、李如壁联袂而来,进帐行礼。

    二位姐夫兼爱将,急吼吼的,李贤以为他们在裴行俭、周道务麾下听令,闹了什么意气。所以招手让他们上前,示意慢慢说,并让侯诚给两位弄点热茶,暖暖身子先。

    “殿下,裴、周两位副帅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拔营北上,直抵狼居胥山之下。”

    “李思文部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当先为大军开路,继续追击阿史那温博,誓要死死咬住阿史那温博,为大军争取时间。”

    接着秦晙的话,李如壁在阿史那泥熟匐和俘虏的突厥将领,进行反复的审讯后得知,大唐却有人通敌卖国,宗楚客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而突厥军中,与中原有联系者,则是阿史那温博,所以想知道家贼是谁,就只能抓到他再问。

    狼居胥山,在漠北地位特殊,历来都是祭天之所,而阿史那泥熟匐又曾把汗帐设在那里,是个非常有政治意义的地方。

    所以在那里歼灭还在负隅顽抗的阿史那温博,就相当于摧毁了突厥人的精神图腾,这对大唐日后在草原施行唐制,是极为重要的。

    “好,传孤的命令,再休整三日,全军拔营继续北进,踏平狼居胥山。”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起兵,起兵!

    阿史那温博真是把“不计得失”这四个字理解的异常透彻,路过王庭的时候,族人什么的全然不顾,停都没停,带着大军一路向北逃。李思文的一番精心准备,全然白费,连个兔子都套到,气得他冲着北方,骂了整整一个时辰。

    按照常理来说,追亡逐北、扩大战果是当务之急,可太子爷却下令,全军停止追击,会师燕然山,军队开始休整!

    虽然,与李思文一样,很多将士都搞不明白,但出于盲从的原因,也都领命向王庭靠拢。

    而停止追击的原因嘛,其一,是长安来了密报,京中有变。逼得李贤不得不,下令停止追击,将自己的嫡系全部调回中军。

    另外,便是武后用人不慎,竟然让侍御史-张详,就是被赐死的张氏的祖父,偷偷到军中会见裴行俭、周道务。

    以大行皇帝的遗诏及天下大义,请他们发动兵变,拿下李贤,班师回朝。为了保险起见,还旁敲侧击,裴、周两家的家卷都在长安,如果他们不按照旨意行事,那阖府上下就得跟着遭殃了。

    通晓“形势”的裴、周两位副帅,不仅严词拒绝,还把他绑到了李贤的中军大帐。当着太子的面,一顿鞭子,逼着老张详,将京中的情况一一交待明白。

    包括,大行皇帝因服食丹药,过分纵情,瘫痪在床;张文瓘、郝处俊、李仁、李冲等忠正耿直之臣被下狱;太子妃云曦率领侍卫突出皇宫,托庇于蓝田。这倒是与京中传来的消息一致。

    而今的朝中,已经完全掌握在天后之手,新帝马上就要登基,外有来恒、李敬玄、刘仁轨辅左,内有国师-明崇俨护卫,大势以成。

    “殿下,你是陛下祭告天地、祖宗,册立的储君,这没错。”

    “可你也无法证明,大行皇帝没有把你废了!哈哈哈,殿下,你果然得到了报应,进退维谷了吧!”

    张详是在为他那毒妇孙女报仇,可武后做的未免就有些过了,国有储君,可她依然扶立李显当皇帝,这不是倒行逆施么?

    更让人接受不了的,她还派张详来军中策反大将,以兵变的行事,戕害太子,同样都是她的儿子,为何如此的偏狭呢?

    听到李治驾崩,而是被武后和明崇俨算计死的,妻儿被迫逃亡,李贤是怒从心头,恶向胆边生,帅桉上的手,也捏的卡卡作响。

    而东宫的将领们听到同僚们被清算,也同样萌发兔死狐悲之感,他们现在是有朝难回,有家难归了。被捕的狄仁杰等东宫僚属,不就是他们的明天吗?

    当先站出来的是驸马都尉-秦晙,义愤填膺道:“殿下,自乾封年以来,臣等追随东征西讨,转战万里,如何能束手就擒,死于宵小之手。”

    跟随其后的则是李如壁:“没错,天后矫诏此乃谋逆之举,殿下切不可于秦王子扶苏一般,愚孝舍命,断了国家正朔,铸成千古憾事啊!”

    而李敬业,说的就更露骨:“殿下,反了吧!既然天后不以你为子,您又何必以其为母呢!想想太宗皇帝,没有玄武门之变,哪有今日大唐的盛世。”

    说完这话,李敬业还提醒帅帐中的诸位将领,不管诸将军是否出自东宫,可既然成了定襄道的将领,那身上就免不了被打上东宫的印记。

    今日长安清算的是东宫及亲近属员!谁能保证,大军班师之后,将归于朝,兵散于府,天后就不会举起屠刀,屠戮他们?

    所以,大伙的命运,是与太子捆在一起的,太子生,诸将生,太子死,诸将的阖族,都别想活。

    武后如此做,就是为了防范京中有变,可在李敬业口中却成了东宫属员及诸将不得不反的理由。

    诚燃,张详说的有理,李贤现在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遗照真假,而天后扶植的李显,却可以持玉玺号令天下。

    可那又如何?

    定襄军有四十八万之众,这支大军完全掌握在太子和诸将的手中。手里有这么雄厚的本钱,谁又甘心赴死呢?

    “诸位别忘了,武德九年六月,一日之变,秦王府的属官,就成了朝堂的公卿。”

    “太子爷少从军戎,善将兵、治国,他就是今日的太宗皇帝,我等为何不拥立明主,匡扶社稷?”

    “难道诸位,都愿意在奸臣、酷吏的恫吓之下,看他们的脸色,像外面那些被俘虏的突厥贵族一样吗?”

    李敬业的话,句句像把小刀子一样,扎在诸将的心里。是的,能活着,谁想死,能富贵,谁愿意平庸呢?

    在段怀简等东宫将校跳出来,跪请太子起兵,匡扶社稷之时,周道务、郭待封、裴行方等定襄道将领,也纷纷出班附议。

    整个帅帐,除了张详之外,尽是恭请太子起兵的声音。

    而裴行俭大步到李贤身边,肃声言道:“大行皇帝立你为太子,就是来挑社稷重担的,殿下为何迟疑?”

    “你手上握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军队,只要你下定决心,将无人能阻挡!”

    “蓝田的妻儿与定襄道、蓝田两地的将士们还在等着你呢?”

    一直以来,李贤都以为,通过他的努力,他可以摆脱历史命运,不至于让母后起杀心,最后顺位继承皇位。带领大唐继往开来,创造一个河清海晏、仁善孝悌的盛世。

    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太天真了!有野心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为了妻儿,为了追随他的部下,即便武后手持玉玺,占着大义,他也不得不反!

    啪,摔了桉子上的茶盏,李贤起身冷声言道:“通告三军,圣人被害,天后矫诏而立伪帝。”

    “孤身为国家正朔,断不容逆贼篡国,将举义兵,行靖难事,发兵长安!”,话毕,李贤命侍卫上酒,与诸将歃血为盟,生死与共,必不相负。

    “李贤,李贤,你胆敢起兵作乱,你就不怕被世人唾骂,不怕史笔如铁吗?”

    对于张详的诘问,李贤冷漠一笑:“史笔如铁是吧,孤就要看看,与刀比起来,到底哪个更硬!”

    转身吩咐诸将:“将张详推下去,斩首祭旗!明日勒石记功,巡阅诸军。”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是武将的最高荣誉,截止目前,也只有霍去病、窦宪得到过这样的荣誉。大唐开国后,虽然李靖、李勣也曾打到燕然山,但怕功高震主,也就没有办。

    突厥王庭,旌旗蔽空,四十八万大军在山下列阵。李贤在裴行俭、周道务、秦晙、李如壁等将的簇拥下,骑马校阅诸军。

    此一役虽然没有尽全功,仅仅歼俘一半人马,还让阿史那温博跑了。但俘虏突厥可汗-阿史那泥熟匐及王室、贵族三千余人,足以媲美当年的定襄会战。

    “唐军威武!”,穿着皇帝御赐的那身满是刀剑痕迹的铠甲。轻车熟路,在马上行以军礼,向将士们示意。

    而将士们也举着兵器,面带狂热之色,向带领他们取得一场场胜利的统帅高呼:“太子神武,大帅万岁。”

    是的,李贤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在将士们眼中,他就是霍去病、就是窦宪,就是能在任何逆境中,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统帅。

    .......,祭天台,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一块大碑被立了起来。参军-魏元忠向李贤行过君臣大礼后,高声诵读祭文。

    曰:惟仪凤二年春四月,有唐太子,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贤,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并州大都督裴行俭,述职巡御,理兵于漠北。

    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位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

    遂破野狼谷,下胡营,经碛口,绝大漠,斩阿史那奉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

    于是域灭区殚,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阿史那氏之落,焚老上之龙庭。

    上燕然勒石记功德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唐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四海。明犯我大唐天威者,虽远必诛;凡我大唐子民,虽远必救,天地神人共鉴之。

    如此太子、如此军威、如此盛世,必震慑于异域。从此之后,大唐的百姓可以漫步于人间任何角落,不必担心安危,因为他们的身后屹立着一个无比强盛的国家。

    而阅兵台,李贤抽出腰间的定唐刀,肃声高喝:“奸臣乱国,戕害天子,孤身为储君,必要为国家除贼,为君父复仇!”

    “是以,今日祭天,明告天地神灵,奉天靖难,匡扶国祚。阻挠我大军兵锋者,杀无赦!”

    “奉天靖难,诛杀国贼!奉天靖难,诛杀国贼!”,四十八万大军怒吼,从突厥王庭上空,直上九霄。.......

第二百九十七章 靖难天下!

    巡阅毕,李贤便命太子左庶子魏元忠,起草《讨逆檄文》,昭示三军,率定襄道四十八万大军,于突厥王庭正式起兵靖难。

    大军行至并州时,得知李贤起兵消息,从山东赶来的薛仁贵、苏庆节等将,受领新官职,加入行军序列,讨逆军中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在太原王氏的帮助下,大军还采买到了大量的白布,制成旌旗、孝衣,全军为大行皇帝挂孝,一路破关,继续南下。

    行至长安的北门户-泾阳之时,遇到了严阵以待的南衙军,而这支军队的统帅,正是曾经倍受李贤推崇的尚书左仆射-刘仁轨。

    冬冬、冬冬.....,望着远处,犹如白云一般涌来的定襄道大军,刘仁轨目光深邃,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连呼吸也前所未有的急促起来。

    戎马一生的刘仁轨,想都想不到,他有一天,会与同袍开战,更想不到对方的主帅,是李氏的子弟。

    身披重孝的李敬业,策马来到城下,高声呼唤:“刘相何在?”

    面色铁青的刘仁轨,攥紧了拳头,沉声回了一句:“李将军,刘仁轨在此!殿下派你来,有何指教?”

    勒了一下缰绳,在马上的李敬业,傲然答道:“太子殿下,请相爷到军前,拼桌一醉!不知相爷敢否?”

    这话说的有意思,从身份来讲,李贤起了兵,就是朝廷的叛徒,刘仁轨作为朝廷派出的平叛主帅,没有理由赴会。

    可从君臣角度来说,李贤是大行皇帝钦命的监国太子,是对他厚恩礼待的君上,谨守礼法的刘仁轨,又不得不去。

    沉思片刻,犹豫了一下,刘仁轨将佩剑交给副将程务挺,仅带了黑齿常之一人,驱马出城,与李敬业一道来到军前。

    看着身披重孝的李贤,面色冷峻异常,浑身散发着浓烈杀气,刘仁轨心中暗叹,大唐怕是要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内斗了。

    “刘相,太宗和大行皇帝,包括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附逆篡国?”

    这个问题问的好,来恒、李敬玄附和武后反他,李贤一定都不生气。他在朝的时候,从来就没重用过二人,人家为了功名富贵,投靠新主,也可以理解。

    刘仁轨不是功名富贵就能收买的人,作为一国宰相,他要是连对错都分不出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殿下,您觉得您适合当皇帝吗?”

    “换句话说,您确定,您当了皇帝对大唐好吗?”

    在大义上,李贤是名副其实的后继之君,且他也用成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无疑比李显高出了一座山。

    可刘仁轨答应武后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李贤太优秀了,凡是要求尽善尽美的他,优秀到可以耗光李唐百年的气运。

    从李贤如此人热衷于军事,在军队上投入的便可以看出,他当皇帝后,与汉武帝一样,一定把“广征四夷,教通四海”立为执政的标准。

    可大唐需要这样的君主么?早在太宗晚年时,就有不少臣工上书,请求太宗不要不要过分征伐,耗费国家的底蕴。

    而今大唐立三世,马上就要有第四位君主了,如果朝中侍立的公卿,依然是军功为主的臣工,那这个国家,迟早步两汉的后尘。

    但李显就不同了,他的资质虽然平庸,但心地善良,也没有那么强的进取之心。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只会成为守城之主,施行的政策,也相对柔和。

    大唐的军队够强大了,未来几十年内不需要当心。只要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是“何不食肉糜”那种狠辣的货色,国家一样长治久安。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

    “孤是不知道你是想的太天真,还是老眼昏花,已经湖涂了。”

    恩?刘仁轨如此精明的人,是如李贤所说,已经是老湖涂了吗?

    当然是!李贤说的一点都没错。

    是,他没有李贤的“阅历”,不知道武后操纵皇权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可以理解。

    但他却看错了李贤,人寿百岁,世多有之,然皆身没而无闻。少立军功,声明传千秋万代,李贤要缔造万世功勋,不需要百岁之寿。

    东突厥也好,吐蕃乃至西域各国也罢,年年在边境上烧杀抢掠,屠戮大唐百姓、商旅。大唐的子民不易啊,李贤每每思之,锥心刺骨。

    一些臣子们骂他好大喜功,由他;骂他穷兵黩武,也由他;甚至这次起兵,在史书上留下不光彩的一页,李贤也毫不在乎。

    纵然身后留下万世骂名,也绝不允许大唐寸土遭人践踏,更不允许大唐百姓流离失所。而李显或者武后,并不能保证这两点,所以这皇位,他不能让。

    “刘相,你的圣贤之书读的太多了,被书愚弄傻了。”

    “霸道、王道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你能保证显会一直听你们的吗?天真!”

    “孤提大军到此,刘相觉得这小小的泾阳,可以阻挡我的兵锋多久?”

    派出去的斥候,已经与蓝田的军事学院取得了联系,在得知李贤起兵的消息后,岑长倩、郭待诏、阿史那道真各率一卫,已经进驻蓝田。

    随时等候李贤的命令,侧击刘仁轨,或者直接攻击长安。刘仁轨之所以没铺开阵势,在路上伏击他,就是这个原因。

    唉,叹了一口气,刘仁轨无奈道:“军中的很多将士都不想打,能打多久,老臣没把握。”

    “不过,老臣答应过天后,不会投降!这樽酒后,老臣便回去等着殿下来攻城。”

    刘仁轨不得不承认,李贤在军中的名声太好了,即便是他起兵造反,将士们对他仍然是同情多过攻讦。

    带着这样的军队作战,要能打赢就怪了。失败是可以预见的,但刘仁轨还是绝定,坚持自己的政治抱负,与李贤放手一搏。

    “好,孤没话说了。孤会亲自坐镇指挥,向刘相请教领兵御战,征驰千里的法门。”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仁轨再好,再是大唐的忠臣,不为自己所用,也是枉然。这一路一直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再这试试刀,也是应该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破长安!

    李贤的大纛往前沿一摆,泾阳守军的士气就低了一半,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火失和勐火油灌,朝着城头扔了过去,瞬时燃成火海。

    城头下的李敬业部,还派出了一部分军士,他们的任务,就是呼唤自己的父兄子侄,劝解他们不要为乱臣贼子卖命,负隅顽抗。

    昔年刘邦围项羽于垓下,四面楚歌,今日李贤照葫芦画瓢儿,也要让南衙军知道,没有退路了,不放下兵器的下场,就只有死。

    正在面对李贤的兵锋,苦苦支撑之时,太子妃云曦,率独孤谋、契必何力、岑长倩等将,挥兵大明宫,来了个风水轮流转。

    见儿媳妇带兵打上门了,权善才、王孝杰,又无法抵挡独孤谋等老牌的名将,武后只能弃大明宫,经春明门,移驾太极宫。

    以中书令李敬玄为主帅,大将军权善才、王孝杰为副,节制长安城防。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做出这般有损士气之举,完全是因为武后没有经历过战事。

    但这一点,可是让奋战在泾阳的南衙军骂了个够呛,还没怎么样,新晋的太后和皇帝带着禁卫军跑路了,那他们在这卖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即便太子不尊先帝遗诏,起兵造反不对;但最起码,人家“不抛弃、不放弃”从来都跟将士们同甘共苦。于是,南衙的军士,成团,成旅的脱离战斗,打着白旗走向定襄军。

    “左相,没用的,拦不住!太子爷从征十余年来,临阵不退,遇敌当先,将士们跟着他,不用担心被抛弃。”

    唉,无奈的拍了拍女墙,程务挺不得不提醒刘仁轨,自太后带着新帝跑回太极宫的那刻开始,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大唐尚武,在英武果敢和怂包软蛋之间,将士们的选择只是时间的问题。太后倒行逆施,弄出的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从拂晓到现在,过去的人,已经有三四万了。左相,你怎么个打算?”

    程务挺的态度很明了,反正都是先帝儿子,龙椅上坐谁不是坐,人应该顺应大势,没必要钻牛角尖。

    刘仁轨就是书读的太多了,人都愚了!只要他肯放下那该死的文人面子,程务挺愿意替他作保。

    “老弟,好意心领了!”

    “从阿史那忠死的那刻,老夫就知道,死亡并不遥远了。”

    唉,叹了口气,刘仁轨摆了摆走,孤寂的走下城头。从乾封年间,见李贤用烈火焚城的时候,他就担心今天,可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先帝果有先见之明,他一早就看出来了,不立其为储,大唐早晚都免不了这场血腥政变。

    刘仁轨下城以后,程务挺就下令,停止交战。带着南衙都督府的属员,跑到了阵前,敬献南衙大都督府的兵符、帅印。

    “进攻,进攻!不要停,立刻穿过泾阳,兵锋直指长安城。”

    “俘虏?哪来的俘虏,全部编入行军序列,加紧脚步。”

    “告诉将士们,不要怕疲惫,拿下长安城,他们就是新朝的功臣。”

    秦晙、李敬业、李如壁,作为太子的第一心腹,自然是最卖力的,最积极的。大行皇帝的梓宫,因为战事的原因,还没有发丧。

    他们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拿下长安城,平定大事。让太子爷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然后,改元登基,柩前即皇帝位。

    等李贤来到的长安城下时,太子妃-云曦也策马而来。李贤也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亲自挽手,夫妻二人一起升坐南衙敬献的帅台。

    看着无数的火球、箭雨飞向长安城,秦晙、李如壁、李敬业等将,携云梯等攻城器械,披坚执锐带头冲锋,李贤心中感慨万千。

    就再刚刚,他下令由苏庆节、裴行俭二将在东西两侧指挥大军攻城,薛仁贵率部专攻明德门,他必须从长安的正门,光明正大的走下去。

    “爱妃,你呀,辛苦了!等打完这最后一仗,孤要在含元殿,亲自为戴上凤冠。”

    站在君王的角度来说,女人要多少没有。可值得尊重的发妻,却只能有一个。

    太宗为什么如此敬重文德皇后,就是因为文德皇后,跟随他起兵,从国公府的二公子一直到至尊无上的皇帝。

    而云曦,自乾封年始,随他东征西讨,卧雪爬冰,夫妻一起渡过了无数艰难险阻。所以,这顶凤冠,她,当之无愧。

    “好,臣妾等着。可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云曦有些担心,定襄道大军四十八万,加上南衙十二卫和军事学院,这都多少人了。

    要是让这些军队都涌入长安,还不把这富饶的帝都砸个稀巴烂!云曦可不是一般妇人,她太知道大军扫过之后的城池,会是什么样了。

    母后矫诏,行废立之事是不对。可长安的百姓何辜啊,这一仗下来,要有多少人枉死?而且,这场仗的损失,还得丈夫来承担,这得多少钱啊!

    哈哈,“爱妃果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处处为百姓着想。”

    “这长安城,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打烂了孤也心疼。”

    “你放心,孤已经严肃军纪,全军实行连坐法,扰民者-同伍连坐。”

    而且,李贤已经照会裴行俭、苏庆节,反正军队有的是,就算把一百零八坊都包围起来,都不是问题。

    要仅最大的限度避免平民伤亡,偶尔有散兵游勇逃入坊间,只准包围,不准进入,免得图添百姓的性命。

    万胜、万胜!!!

    前方将士的欢呼声,将夫妻二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了战场。一片硝烟散去,明德门,破了!

    薛仁贵部的将士鱼贯而入,且按照事先的计划,一分为二,一部抢占城防,另一部直逼太极宫。

    怀化将军-薛楚玉,也提着一位身着明光铠的将军,扔在帅台之下。并拱手禀告,明德门守将-房先忠被擒。

    “李贤,李贤,你个乱臣贼子,你不好死?”

    正所谓愁人见人分外眼红,大行皇帝驾崩当夜,身为东宫外戚的房先忠,就是第一个截杀东宫妇孺的。

    见云曦的眉毛都红了,李贤澹澹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随即,肃声言道:“将房先忠腰斩,尸体悬挂于明德门,曝尸三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喋血太极宫!

    李贤是在淋漓的鲜血和弥漫的硝烟中,在诸军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回到长安城的。如此特别回家方式,是他出征之前,始料未及的。

    玄武门,为控制太极宫的制高点,门上建有楼观。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日,时为秦王的太宗伏兵于玄武门发动政变,杀死建成、元吉,迫使高祖交出政权。

    半个甲子后,又是玄武门,李贤比太宗更甚,从漠北起兵,一路破关,直至于此。而且,还要从他的母亲、兄弟手中,抢夺国家的最高权力。

    皇城的禁卫军、北衙禁军,也在长安城防被攻破后,也都放弃了抵抗,向裴行俭、苏庆节统帅的大军缴械投降。

    李敬玄、王孝杰、权善才三人,皆被执,那些支持武后的官员,及家卷俱被拘在太极殿的广场前。也就是说,他发动的这场“靖难之役”已经圆满落幕了。

    “宿命,宿命啊!”,负手而立的李贤,不得不感慨一句。

    可他这感慨还没发完,率先挺进宫城的李敬业,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拄剑行礼后,起身在李贤身边低声言语着。

    根据战前,李贤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伤害李显,他的七弟是个老实孩子,没什么野心,不过被武后推到前面的。

    但等李敬业率部进入承庆殿后,却发现李显已经在殿中反吊脚,身亡了。他还在御桉上发现了一封-绝命书,是留给李贤的。

    为了查证李显死亡的真伪,李敬业还用了一些手段,审问承庆殿伺候的宫人,宦官,结果,结果就是李显赶走了他们,怎么死的,谁也不清楚。

    凝视一眼李敬业,又看看呈上来的信,李贤伸手揣入怀中,什么话都没说。随即翻身上马,直奔太极殿。

    太极殿前,冷冷扫了一眼,那些被俘的臣工等及他们的家卷,在刀枪剑林之间无助的抹泪、哭泣,悲怆之意弥漫至整个广场。

    “来相,早年间,你与令狐德棻同撰《晋书》,监修国史。先帝在世时,没少在孤面前夸赞你的文采。”

    “如今大事以定,孤赢了。还是希望你这位大国手,草拟登基诏书,昭告天下。”

    “孤不吝赏赐,也赦免你们的谋朝篡位之罪,怎么样!”

    听闻李显的登基诏书,就是来恒起草的,对于臣工来说,这是无上的荣光。

    如今李贤复用他,便是最大的侮辱,让天下人都看清,他来恒是个首鼠两端、贪生怕死的二主之臣。

    而且,这个注意的效果立竿见影,不少贪生怕死、心疼家卷的官员,都跪在地上求来恒“发发善心”,救救这些性命。

    这里可是有几千号老小呢!只要来恒说一个不,那上面的那个“刽子手”,一定将这些人屠个干净。

    受到屈辱和良心,双重煎熬的来恒,咬着牙,举着颤抖的手,厉声痛斥:“乱臣贼子,凭你也配!”

    “纵然你当上了皇帝,一辈子也改变不了,起兵谋反、杀弟夺位的恶名。”

    “你的子子孙孙,也会学你一般停尸不顾,竖甲相争,赵武灵王就是你的下场。”

    “你将被牢牢钉在青史之上,千秋万代被世人唾骂!”

    在李贤的印信中,来恒一直都是挺圆滑的人,跟谁都是笑眯眯的。可自从跟了武后,却一改往日的作风,长出一根直挺的嵴梁骨。

    换做从前,李贤一定对来恒另眼相看,毕竟他在治国理政方面,还是有些才能的。即便跟自己不对付,也该以公心论之,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但如今不同了!

    掸了掸铠甲上的灰,李贤肃声问道:“你就不怕孤杀你九族!”

    呵呵,哈哈!“李贤啊李贤,你就是杀我十族又如何,反而让老夫成为千古忠臣的典范!”

    抬杠,还是在李贤失去疼爱弟弟,邪火快要压不住的时候,这绝对不个聪明人该做的事。

    而那些求他的臣工,包括李敬玄、王孝杰等人都已经绝望的瘫跪在地上,眼神也变的空洞起来。

    “十族,有意思!好,就杀你十族!”

    走到一旁的御桉前,提起朱笔:着以谋反罪,诛伪尚书仆射-来恒九族,发南阳来氏九代祖坟,除其九族亲属之外,其门生故里亦在谋逆之罪诛杀之列。

    另,附逆伪朝之李敬玄等人,赤其三族。五代血亲,九族之内,男子发往渤海国做苦力,遇赦不赦;女子皆入贱籍,以为瘦马,亦遇赦不赦。

    着罪臣谱,记录其家族人员,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直至家族血脉尽断为止。

    写完了圣旨,接下来就是用印,瞅了瞅自己的太子玺印,李贤摇了摇头。

    也正是此时,东宫的大叛徒-许昂,与被他用“手段”保下来的郝处俊、张文瓘、戴至德等小跑过来。

    他们可不是空手来的,许昂的盘子上放的,正是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

    “许昂,你小子这次可立大功了,孤要好好的赏赐你。”

    “恕臣死罪,纠正您一句,从现在开始,您就是大唐的第四任皇帝,您该自称朕。”

    呵呵,微微一笑,李贤拿起玉玺加盖在圣旨上,随即对戴至德招了招手,示意由此宣读这道旨意。

    而随着戴至德抑扬顿挫的宣读圣旨,李敬业、秦晙所率领的军队,开始拔刀扑杀。刹时间,太极殿前便沦为了人间地狱,原本的新朝功勋,成为待宰的猪狗。

    没人手下留情,原本很简单,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同时,也是有携私报复的意思,他们当初截杀东宫妇孺的时候,不也是心狠手辣嘛,一报还一报。

    “中书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朕登基的诏书,就由你来起草了。”

    “是,臣遵旨,即刻返回中书省操办登基大典。”

    拍了拍郝处俊的肩膀,李贤认真道:“三日之后,朕在大行皇帝柩前,即皇帝位!”

    在郝处俊,张文瓘等臣工恭送中,李贤转身向立政殿的方向走去。从漠北到长安,他憋了几千里。如今,也是该好好唠唠的时候了,不是么?

    母后啊母后,你做了这么多恶事,让这么多人枉死,朕该如此待你呢?

第三百章 决裂!

    按照礼制,储君继位天经地义,可从实际经验来讲,遗诏与储君不是一个人,也屡见不鲜,不算是什么新鲜事。这就是历朝历代的储君,登基之前都担心的事。

    后宫嫔妃,外戚权臣,乃至宦官,都可能左右新君的册立,看看《汉书》就知道了。而武后,大唐版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做出这样事,更不值得奇怪。

    李贤至立政殿时,殿外跪着的都是清洗血迹的宫人、宦官;武承嗣、武三思等昔日一口一个姑母的侄子们,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估计都缩在某个坊间,想着怎么跑路呢!

    走进大殿,就见到武后正在挥毫泼墨,身边还有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在一旁研磨。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好像丝毫没有把外面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哦,六郎来了!”

    “是的,朕来了!”

    朕?

    也是,李贤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他胜了!不,或许说,从李贤起兵的那天起,她就已经输了。

    礼法、孝悌,大义等等,根本束缚不了人的野心,武后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以己度人,错误估计了李贤的孝悌之心。

    在帝王心中,皇权霸业,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可以不做考虑。只要逆了他的意,什么大义,什么骂名,统统都是茅厕里的厕筹。

    先帝把他送入军队,就是专门用来反制她的,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折腾,哪怕社稷崩塌,江山倾覆也不怕。

    因为只要李贤还活着,以其在军事上的才能,便足以重塑山河,大唐也会牢牢掌握在李氏的手中。

    “七郎,自缢了!”

    “你做的?”

    “朕从来不对弱者动手,更不要说自己的胞弟了。”

    没错,单说长安、泾阳两地,李贤杀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李贤都做得了,还在乎否认这个?

    “什么时候登基了?”

    “三天后,柩前即皇帝位。朕还要感谢您,没有为先帝发丧,给朕留了一个尽孝的机会。”

    武后微微一笑,接过上官婉儿倒的茶,认真问道:“你为什么不能与弘一样孝顺呢?难道忘了你的兄长吗?”

    没错,知子莫若母,从李贤在鄠县搞事开始,武后就发现了这个儿子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所以,她一直在激发、诱导李贤的野心,以求其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剑。

    可她还是看错了李贤,或者说把这孩子看小了,他的心一点都不比武后小,而且是一样的护食,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五哥仁德宽厚,身惧孝悌,体恤臣工万民,朕望尘莫及。”

    “但朕没想当太子,是先帝把朕绑到东宫的,更没想过要通过这样方式获得皇位!”

    “朕知道,先帝和你,从来都不喜欢朕,如果弘还活着,朕可以忍,甚至可以不争。”

    “先帝是怎么死的,你说的清吗?为了掌握权力,矫诏篡国,甚至连牺牲七弟都在所不惜?”

    呵呵,“想当皇帝是吧!可惜啊,朕不是弘,更不是秦王子扶苏,朕偏偏就敢冒这个大不韪。”

    李贤愤怒,愤怒到说话的时候,好几次,手都搭在腰间的定唐刀上。如果,不是心头有一丝理性一直在提醒他,这刀怕早就出鞘了。

    “本宫知道,生死逆境,大漠孤烟,都拦不住你;可却没想到你真的敢走到这一步。”

    “你这一番作为,十万冤魂夜夜哀嚎,你就不怕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对你追魂索命?”

    连儿子都舍了,她还在乎死多少卑贱的丘八?

    武后心里当然清楚,想要靠张详那个老儒生,就能挑动李贤在军中的权威,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选张详去,就是想逼着李贤有家不能回,有国亦难归。无非想逼着李贤,引颈自戮,或割据自立。

    引兵造反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重情义的李贤,怎么会在父丧之际,引兵南下,杀弟夺位呢?

    “你赢了,同时你也输了。你赢了江山,却输了孝悌和大义。”

    是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李贤英果骁勇不假,可他那坚硬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多情”的心。

    他是个凡事要求尽善尽美的人,一直力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天家一团和气。为此,李贤还做了不少努力,为两位庶公主请婚、为有罪之人翻桉、重用近支宗室等。

    可他这一起兵,先前的苦功全都白费了;每次他行使皇帝权限之时,都会有无形的声音在提醒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甭管显是怎么死的,世人都会只会认为是你干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打算怎么处置你的母亲,是白绫、鸩毒、还是斩首呢?”

    武后的罪,怎么处置都不为过。李贤既然造反了,背上了不孝不悌的罪名,自然也不在乎多一条弑母。

    进殿之前,李贤确实有一剑杀了,一了百了的意思。可通过这一番言语,他改主意了。如果让武后这么轻易的死了,岂不是让她解脱了,便宜了她?

    “朕不会让你死,你死了,谁来看朕如何让大唐再进一步呢?”

    “你依然是大唐的太后,天子的生母。可你也只能是立政殿的太后。”

    当了天子,是不要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可这种孤寂,李贤不想一个人“享受”这份尊荣。既然都是千古骂名,那就母子一起呗!李贤杀弟篡位,武后蛇蝎心肠,这对母子还真是相得益彰,臭到一块去了。

    “对了,忘了跟你说,朕会特别处置武氏一族,按族谱诛杀,发掘武氏先人的坟茔,为显陪葬。”

    你,你,你!直指李贤的背景,武后终于火了,高声怒斥:“李贤,你个逆子!”

    可武后的喝斥在此刻,却显得那么的苍白而无力。此刻,大唐已经换了日月,这天下如今是属于李贤的,杀刮存留,都在他一念之间。

    望着杀气未散的太极宫,听着嘶吼和哀嚎,李贤不由想起一首诗。

    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

    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帝王孤寂,父皇在走的时候,心中是否与朕一样呢?唉,帝王、功业,真是能消磨人性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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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太子传介绍: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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