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扑朔迷离!
李贤与何为扯皮的同时,程伯献他们也没闲着,弄了一大堆柴火、油脂,堆砌在石板的周围,类似于大号的行军灶。
随后,又就地取材,砍伐竹子扎成筏子,将出头的石板围起来,做一个隔离带,外头则是几百个削尖的竹枪,侍卫们人手一根。
程伯献大手一挥,代替石头,站在石板上的侍卫撒腿就跑,压抑以久的诡尸,也发出阵阵怒吼,争先恐后的爬出来。
与此同时,竹排墙之外的侍卫,也射出了火失,点燃柴火、油脂,顷刻之间里面的诡尸就身处一片火海之中。
“加把劲,烧毁的竹枪放弃,换新的,必须把他们给老子钉死在原地。”
“火矢不要停,继续补射,放出来的成为油脂,火烧的越大越好。”
看着程伯献等人,将诡尸弄得上天无地,入地无门!何为也是一阵挠头,同样是兵卒,雍王的这些侍卫就是他手下那些机灵。
连将领协调都不用,各伍长带人就把活计干了。进退有序,纪律严明,协作有效,果然是一支精兵,雍王善将兵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嗨,何刺史,看什么呢?”
哦,被李贤叫回神的何为,赶紧拱手赔礼,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军队,所以想着学习一二。
“殿下慈悲心肠,以百姓安危为重,臣代徐家村的百姓感谢殿下。”
“反正臣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让臣回刺史府,为殿下寻找州、县府志,找一找佐证?”
何为这个意见中规中矩,有得参考总比没有好。可一旁包扎好伤口的裴南烨,却适时的站了出来,表示愿意跟何刺史一道前去。
裴南烨怎么想的,李贤心里有数,他是不放心何为,或者说压根就不信任何地方官府的人。他领的是皇命,哪怕是死,也得办皇命执行下去。
是,他这个人心高气傲,桀骜不驯,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他对皇帝的这份忠心却是不容抹杀,这样的人应该得到相应的尊重。
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路上多加小心!”。
随即,又唤过来一位伍长,命他带着人保护裴将军,不能少了一根毫毛,否则为伍长的脑袋问罪。
裴南烨与何为走后,李贤靠着竹子坐下来,嘴里叼着竹叶,有一耷、无一搭,看着侍卫队在程伯献的指挥下,将诡尸烧成灰烬。
有一个问题,他没有想明白,或者说很不明确,诡尸前后作妖的时间跨度很大,有几十年那么久,是谁继承这种残忍的“炼制之法”为祸的呢?
目的仅仅是为了要他的脑袋?不会吧,如果将诡尸前次的截杀视作那股“隐藏”势力的怂恿。那它们为什么会盯住徐家村不放,一次又一次的害人呢?
从下面爬上的诡尸的数量来看,干这事的人,对徐家村是恨之入骨,否则不会用这种“捉弄”的方式,让徐家村的村民“享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追溯到贞观十五年,别说李贤了,皇帝当时还个少年呢,所以此事必定与他们父子没什么关系。
而且,陈藩所说的那个“风雨庄”,李敬业也带兵去过了,空无一人,打扫的很干净,毛都没给留下一跟。所以,想把后面的人揪出来,还就得从这里着手。
不摸清楚这鬼东西是怎么来的,上哪知道买他人头是谁呢?所以,李贤得知道下面的具体情况,找一找线索。然后,再回村子看看,听听何为查到些什么!
稍时,程伯献带着侍卫们,耗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那些嗜血如命的诡尸全部弄死。不顾疲惫将烧焦的它们都埋在了挖好的坑中后,又清理了墓道口。
是该下去的时候,拍拍屁股的李贤,正准备下去,被程伯献及所部的官兵挡了下来。虽然他们都默默地低着头,可态度已经很明了啦,他们不同意。
诡尸是战力摆在面上呢,昨夜那一战,他们就死伤了几十个弟兄。所以,就是砍掉他们的脑袋,也不愿意让自家殿下轻涉险地。
得了,众意难违,大伙的好意,他是不能拂了的,是以只能请人老成精的谢映登带队,替他去看看下面的情形。
“谢老,谢老!干嘛您,我是文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少废话,给老夫下去吧你!”
谢映登真是一点都没客气,拉着一脸苦逼的马遵,直接跳入了散发着恶臭的墓道中。紧随其后的,就是紫府七剑道中没受伤的三个,及二十名侍卫。
别怪谢映登强人所难,马遵上蹿下跳的看了一宿热闹,把大伙鼻子都气歪了,不带他下去,等着他的就是挨揍。小鬼话虽然多,但人还是不错的,所以谢映登这是照顾他。
整个探墓的过程,很是顺利,侍卫们轮流下去,将谢映登指定的东西,一样样的搬上来。大到瓶瓶罐罐,小到各式各样的盆栽一类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老实说,李贤是没看懂,他不懂丹鼎炼丹之术,也不通过深的药理,那点号脉的本事,也是跟着甄颌瞎学的,弄这个,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殿下,您这忙了一天一夜了,是不是先回去歇一歇!”
接过程伯献端来的热水,李贤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弟兄们不是也没歇么,本王不搞这个特殊。”
李贤这话刚落,谢映登就从墓道中跳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块石板,随即扔到李贤的脚下。而这块石板,上面却清楚的写着八个大字:天理昭昭,血债血偿!
据谢映登说,这块石板被供奉在一个小祭坛上。羊头、供果等还没有完全腐败,可以看得出来,最近有人祭祀过。而祭祀之人,就是这些诡尸的主人。
“您老这意思,是寻仇了?”
“差不多,可让老夫想不通的是,这里与李淳风到底有什么渊源?徐家村所说的那些,显然不是全部原因。”
恩,别说谢映登了,李贤这也犯糊涂呢!李淳风,道门的领袖,地位之高,那就不用说了。
而且,他这辈子“降妖伏魔”的地方多了,偏偏将致仕休养之地,选了这么个穷乡僻壤,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日头西落,忙了一日一夜的将士们也在竹林开始生火吃饭,李贤与谢映登一老一小也是相觑无语,诡尸是要有人操控的,而且距离不能太远,也就是说此人必定潜伏在周围。
可这方圆十里之内,除了徐家村有人外,就剩李贤他们了,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些诡尸,又是谁与徐家村有这么大的仇呢?当然,找到那人,也就找到了袭杀的凶手。
这人高明啊,徐家村就是其布好的彀,只是张网待捕,等着李贤往里钻!如果不是李贤疑心病重,出发前叮嘱了云曦,他和谢映登等人,今儿很可能就交代到这了。
击杀了他们,顺势再干掉徐家村这个与之有仇之人,一举两得啊!
“不对,殿下,咱们想错了!”
“怎么了?”
还没等谢映登说话,就有侍卫提醒,徐家村方向火光大起。李贤的心中一沉,不由的骂了一句:他娘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来不及多想,李贤立刻下令折返回村子,云曦、永宁和徐家村一众百姓还在那里呢!
稍时,等李贤等人赶到的村口的时候,只见眼前一片狼藉,数不清的诡尸扑咬着人,村民和隆州府的差役,也是死伤惨重,倒在血泊中哀嚎着。
“程伯献,带着你的人,将诡尸都引出村!”
“谢老,你们肃清村中的诡尸。”,说完这话,李贤抽出宝剑的定唐刀,带着一队侍卫纵身杀了进去。
一片往里面突,李贤的心里一边打鼓,云曦他们只有区区十几个人,这么多诡尸,要他们的小命,也就是弹指之间的事。
心中急切的李贤,也豁出去了,完全放弃了防守,手中的定唐刀大开大合,冲锋在最前,直奔云曦落脚的院子。
李贤猜的没错,云曦等人确实被闯入几个诡尸打得很狼狈,十名侍卫尽数战死,永宁、陈媚被逼到了角落里,陷入苦战。
而云曦更是被两个诡尸,左右围攻,击倒在地,就在诡尸的利爪,要洞穿她的腹部之时。
铛的一声,一柄长刀替云曦挡下了这致命一击,刀与诡尸坚硬如铁的爪子,还摩擦出了火花。
一般女子在这种危急关头获救,要么热泪盈眶,要么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以身相许。可云曦公主到底不是寻常女人,白了一眼李贤的背影。
还不解风情的开口埋怨:“你大爷的李明允,再不来本宫就死了。”
可李贤却没有心情与云曦斗嘴,就刚才那一下,他的虎口已经撕开了,丝丝鲜血从刀把一直留到刀身的血槽中。
那对诡尸的鼻子却是嗅了嗅,脸上流露出贪婪的表情,双眼充血也变成了血红色。
呦呵,“要血是吧!行,本王成全你们”,话间,便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随即向空地的甩了一把,那两诡尸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鼻子嗅啊嗅。
也趁着这空档,李贤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当胸一膝顶开一位,同时还不忘蓄力挥出长刀,向另一个的脖子挥去。
可这诡尸脖子太他妈硬了,定唐刀砍到一半就砍不动,那诡尸也是疼的嗷嗷直叫,一拳便将李贤击飞了,甩到了不远处的土墙上。
跟在他后面的侍卫,也适时的冲了进来,与两诡尸战作一团。并分人护住了李贤、云曦、永宁三位。
呸,擦了擦嘴角的血,不甘的李贤挣脱的侍卫的搀扶,一个箭步又冲入了战团,并掠身抽回了定唐刀。
妈的,一刀不行就两刀,两刀不行就四刀。要是砍不死你,本王的一世英明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了。
乱刀砍,李贤觉得自己够血腥的了,可他的那些侍卫,更是富有,富有“创造力”,恩,这个词很贴切。因为这些家伙竟然将磨盘给卸了,几个人合力,生生将其他的诡尸砸碾成了一摊烂泥!
“好样的,是本王的兵,赏,重重有赏!”
众侍卫也笑呵呵的齐声应道:“谢殿下赏!”,他们都是跟随李贤日久的老兵了,殿下出手之大方,心中还是有数的。
随即,又吩咐侍卫们守住院子,挽了一个刀花的李贤,仅带了两名侍卫,便离开的院子,支援谢映登与程伯献。
看着他绝然的背影,李洛水走到了云曦身边,沉声言道:“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非得死守这里,你们之间还真是战场磨练出的默契。”
与方才的不解风情不同,云曦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不,我是怕跑乱了,他找不到我。”
.......,一直到翌日天亮,诡尸才被处理赶紧,整个徐家村处处瓦砾,村民也只剩下区区几十口。隆州刺史的差役损失殆尽,雍王府的卫队也搭上了几十条人命。
坐在村子的打谷场上,李贤撕下了右臂的袖子,任由云曦帮他包扎着伤口。还很有耐心的听着,村民们叙说着昨晚诡尸袭击前发生的各种异样。
雍王府的卫队则在程伯献的指挥下一分为二,一部就地警戒,一部救治伤员,掩埋村民的尸体,并将同袍的火化,以便日后带回关中。
“殿下,殿下!”,程伯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捯饬了两口气,喘匀了后,禀告李贤:隆州刺史-何为,带来了近千府兵,已经到村子外了。
可隆州刺史-何为带军队来,真不是来支援的,恰恰相反,他是杀人灭口的!还打着为了阆中百姓的安全为幌子,说这些村民都已经被妖物感染,要连人带村子,统统付之一炬。
至于李贤嘛,人家压根就不承认,说是有刁民冒充皇族,他作为一方牧守,为天子司牧一方,决定不能坐视有奸人蛊惑人心,行叛乱之举。
“呦,老六,你混的可以啊!在自己的国家,都能被误认为叛贼。”
云曦公主的“误”字咬的很重,也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死战到底。
而李贤是哭笑不得,还真让裴南烨给说对了,何为这刺史真是不可信。过分自信的李贤,将一众人等,带入了进退维谷之地。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被上了一课!
何为是真没看得起李贤,已经经过了两场大战,他的侍卫队一定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他手里这一千府兵,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将他们拿下。
可没有想到,李贤的卫队如此能打,即便是疲惫不堪,浑身是伤,也依然与何为的生力军打了个旗鼓相当,隐约还有压过他们一头的意思。
最关键的,还是跑了的那个千牛卫中郎将,竟然在相持不下之际,带着一支规模约三百人的千牛卫,直接让胜利的天平,落在了李贤的一方。
整整两个时辰,天地变色,阴雨绵绵,好像上天也在为这里发生的一幕在悲戚着。虽然有雨水冲刷着战场,但泥土依然被染的通红。
血流的太多了,死的人太多了,杀红眼的侍卫和千牛卫,一口气将隆州的府兵,屠了个干干净净。
本就有伤在身的裴南烨,在经历了这场血战之后,更是伤上加伤,要害之处都中了刀,任何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没救了。
浑身是血的裴南烨,躺在李贤的怀里,面目表情却很是平淡,千牛卫的士卒都跪在周围,连平时与他不对付的马遵也是一脸悲戚之色。
“唉,阴沟里翻船了,臣是没想到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殿下,你莫要自责,人心难测,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看准呢!”
裴南烨想杀何为,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可李贤却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势,并没有当回事。
过度自信的原因,一方面是他这些年仗打的太顺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觉得自己已经强大的无所畏惧了。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打心眼不信任皇帝,更看不上皇帝手下这些专门干黑活的人。觉得他们都是些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酷吏。
可他不得不承认,这次他错了!不仅搭上了弟兄们的性命,更是害了裴南烨!
“对不起,是我的自大害了你。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本王保证裴家没人敢吞你留下的家业。”
“还有什么放不下,你交待吧,本王一定替你做到。”
呵呵,咳咳.....,李贤都替他想的这么周道了,裴南烨当然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他还是有话说,血糊糊的手抓住了李贤的衣襟,在李贤耳边喃喃道:“殿下,陛下是真为你好。他为了让你,让你。”
话还没有说完,伤重不治的裴南烨,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裴南烨,千牛卫中最有潜力的将领,就这么死在了隆州治下小小的徐家村中。
“找个棺椁,厚敛裴将军,运回长安。等本王百年之后,再去向他赔罪。”
话毕,提起地上的定唐刀,李贤面若寒霜的向院子里走去,他得去问问,倒是谁给了何为这么大胆子,攻杀当朝亲王。
而此刻之后,罪魁祸首-何为,也被五花大绑,扔在了草屋中。
“何刺史,何使君,想不到吧,想不到你机关算尽,仍然做了阶下之囚。”
“你看看外面,因为你到底死了多少人!妈的,就是活剐了你,也解不了老子的气。”
说这话时候,马遵还甩了何为两个耳光,狠狠地点了点他的脑门!造反没什么,可当了俘虏还这么硬气的,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直到李贤出言制止,马遵才一脸不忿的退到一旁。而制止马遵,并不是因为李贤心软了,或者要摆胜利者豁达的姿态。
而他实在想不明白,何为进士出身,又在州府当了多年的地方官,朝廷律法,官场规则,他应该比大多数人清楚。
杀良冒功,甚至不惜干掉一位亲王?他以为自己能有多高明,能瞒得过朝廷?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他与操纵诡尸之人,一定是一伙的!
“就在刚刚,死了一位很有前途的千牛卫中郎将,他要是不死,四十岁后,一定可以正位三品,成为大将军。”
“他是替本王死的,所以本王也不瞒你,你死定了,你的全家老小,三族至亲也死定了。”
死好办,眼睛一闭就过去了。可刑难熬,不要说何为乃是一介文官,就是百战余生的武人,在三木之下也休想安然渡过。
更何况,李贤正在气头上,用点“手段”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简直容易死了。
为此,李贤还费神的给他讲了讲什么是:“贴加官”,“老鼠钻心”,“热水灌脸”,“土刑”,他可以随意任选一样。
李贤保证,纵然何为见多识广,这每一样刑罚都能让他欲仙欲死。它们能把人整的像个人,也能把人整的不像个人,结果是什么,就看何为自己了。
“本王的耐心有限,时间有限,你就痛快说,招还不招!”,说间,李贤还瞟了一眼马遵。
那家伙一口保证,他已经全记下了。何刺史铮铮铁骨,确实没必要问了,他保证伺候好何刺史,让何刺史有“宾至如归”之感。
“雍王爷,下官在邸报上见过殿下的事迹。也不否认,你的这些手段,能轻而易举的撬开我的嘴。”
“可下官不得不说上一句,有徐家村这么多人陪葬,臣也算死得其所了。”
李贤懒得听何为磨叽,肃声又问了一句:“你到底说是,不说?”
“让殿下失望了,臣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人,所以能扛多久是多久吧!”,何为微微一笑,毫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哼,李贤冷冷一笑,收到命令的马遵也是狞笑,拱了拱手,随即让侍卫将这位“大爷”拉出去,好生伺候着。让他知道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底是什么意思。
指点这些手段,李贤相信马遵能玩出花来。可他还是叹了口气,用裴南烨等将士的性命,买了这么个教训,他怎么能不痛心。
云曦当然知道他心烦,端着煮好的面摆在李贤面前,认真道:“吃,吃饱了,马遵那也问出来了,没有力气,怎么抓人。”
抬头看了一眼云曦,感受到了她鼓励的李贤重重的点了点,拿起碗筷,啼哩吐噜的吃了起来,腮帮子咬的鼓鼓的,狠狠地咬着嘴里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凡是都有两面性,你不能说何为天生反骨,就是一个乱臣贼子,如果他专是为了杀李贤,完全可以把两拨诡尸,都放在竹林中。
可他为什么要重徐家村,而轻李贤呢?就是因为徐家村,与他,与他们一家有着一段解又解不开,理又理不清的“渊源”。
大业年间,炀帝无道,群雄并起,匪患横行!这天下大乱,受到冲击最大的,并不是豪绅权贵,亦不是世家豪族,不管谁想“占山为王”都得首相拉拢的就是他们。
可身家不厚的小民百姓,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想混个肚儿圆,都是一件万难之事。蜀中虽然是天府之国,但也没有幸免于难,饿殍遍野,一眼望去尽是荒凉。
徐家村,当时还叫程家村,主家是蜀汉从事祭酒-程畿之后,名叫程江。程家传到他这一辈,早就与官场没有了瓜葛,只是有些余田的小乡绅。
眼见天下大乱,知道自己斤两的程江,并没有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贪念,反而是守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安安分分的过着小日子。
为了能保住程家村,程江不仅要费心与衙门周旋,更要兼顾村里。谁家三灾六难,程江是一定到场,帮着解决苦难,与庄户们同舟共济。
逃荒的难民路过,在程家也能讨得一碗稀饭,两个馍馍。这样的好人家,在那个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年代,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可好人不一定能得到好报,有一日,程江在路边捡回来一位奄奄一息的青年,带回家灌了两碗粥,把小命吊了回来。
按照程家的规矩,人留在府中休养几日,给点铜板,干粮,让他自谋生路就好。
但这次救回来这人不同,人机灵,也勤快,嘴还甜,程家上下都觉得老爷捡回来一个有意思的后生-徐戎。抱着善意的程家,程家村百姓,渐渐地接受了他,并把他留了下来。
为了让捡回来的徐戎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程江还给他分了块地,在村子给他寻了门亲,又给徐戎置办了一个家。
外面战火纷飞,可程家村依然祥和如初,这样的安生日子,又持续了两年,徐戎的媳妇也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用徐戎挂在嘴边的话说,程江及程家村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如今有了后,必须好好摆几桌,答谢程家村的父老乡亲。
但话说的多漂亮,事办的就有多可恨。就在孩子满月酒的那一天,趁着全村老少毫无防备,沉寂在喜悦之中时。
徐戎露出了藏匿已久的獠牙,不仅在酒菜中下了慢性毒药,更是引来了一批马匪,在村子中“为所欲为”,滥杀无辜,恩义的谎言彻底沦为笑话。
原来,徐戎本就是个马匪,机缘巧合之下被程江所救。杀人如麻、心如蛇蝎的徐戎一眼就相中了程家村,起了觊觎、谋夺之心。
不是徐戎不想早动手,而是程江与官府的关系不错,轻易动他容易被剿。而且,这么大的家业,有多少家底,总是要搞清楚的,所以他不得不暂时虚与委蛇,等了两年。
程岭,也就是现在的何为的父亲,被其母藏在柜子里,从细小的缝隙中,眼睁睁的看着徐戎为首的几个壮汉,在他母亲的身体爬上爬下,直至被折磨致死,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等程岭逃到村外的土坡,回首望去之时,整个程家庄子已经是火光四起,哀嚎之声,肆无忌惮的讥笑不绝于耳。程家村这个世外桃源,转瞬就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年纪幼小的程岭发誓,纵然是身坠无间地狱,也要给他的家人和父老乡情报仇。失去了程家村庇护的程岭,一路讨饭,一路向北走,他希望能找到个学本事的地方。
可事与愿违,年纪幼小,气力有限的,很快就倒在逃难的人群中。幸好被一位游历的巫师所救,也就跟着他学了一身“诡道之术”,其中就包括诡尸的炼制之法。
贞观十五年,已经出师的程岭决定回乡报仇,回来之后就见程家村已然变成了徐家村,徐戎也取代其父-程江,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要是放出诡尸,直接将村子屠了,岂不是便宜了这些洗白的马匪,所以程岭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闹异事,即折磨他们肉体,又折磨他们的精神。
让他们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食不甘味,提现吊胆。是以,从徐戎开始,挨家挨户的还这一报。不仅让村中人心惶惶,更是吓的十里八乡之人,都以为此地有邪,必须远离。
本来,外人不来,里面的人臣待宰之势,徐家村成了一片死地,事情也正向程岭心里预期的那样发展。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李淳风出现了,破坏了他的大计。程岭不得不暂避锋芒,逃到汉中,娶妻生子,蛰伏待机。
有了这次的教训,程岭学乖了,觉得应该借助官府的力量,与诡尸双管齐下,彻底将徐家村从世间抹去。所以,便倾尽所有,给何为改换了身份,并供他考上了进士。
三年前,何为调到隆州任刺史,他老爹-程岭,也炼制了十余巨具诡尸,上清风观,报李淳风那一箭之仇。
一场激战后,程岭拼尽了全力,也只是重伤李淳风而已,自己反而气绝身亡。
“李淳风是道门的领袖,我是官身,不能参与,只能等着他自己兵解。”
“本来是想着,在升任之前,搞掉徐家村。可有人拿着家父的信物来了,让我在汉中附近伏杀一行人。”
“等伏杀结束后,我才知道你的身份。可知道也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刺王杀驾,早晚是瞒不住,所以何为就想趁着朝廷没查来之前,将毁灭徐家村的计划进行下去。
可他没有想到,李贤来的这么快,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而且他还耍了点小心思,在兑现承诺和报仇之间,他更侧重于报仇,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把两批诡尸都放在竹林的原因。
“你不用找了,就在你们进村的那一天,把你们一步步引来的木先生,就已经抽身离去了。”
听了何为的叙说之后,李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也就是转身之际,抽出程伯献腰间的横刀,回手就是一刀,送他上了西南大道。
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李贤一边淡淡道:“走,去清风观!”
第二百章 清风徐来!
三国时名臣-薛综曾说过:清惠之风,同於天德。李淳风选择的这归养之地很是不错,没有金粉装饰,也没有雄伟的殿堂,就只是竹林包围的一处幽静小观。
观里也只有一个佝偻腰的老道,是李淳风到这后收留的,院里院外的活计,都是由他一人操持。
看着中堂供奉的李淳风刻像,李贤微微一笑,供道祖、供菩萨,哪怕供奉先人的庙宇、道观都不奇怪。可供自己的,倒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李淳风自己上香时别不别扭。
“道长,冒昧的问一问,李道长在世会不会给自己磕头上香啊!”
“仙师说,天地人神鬼,各有各道,拜道祖、拜自己无非是求心安而已,没什么区别。”
恩,有意思,李淳风不愧是道门领袖,明着点明了拜神佛无非就是一种心灵寄托,比那些拿着神佛之名,欺世盗名之徒强太多了。
“李道长无欲无求,是得了自在了,可却给别人留下了无限的烦恼,”
见李贤一脸感慨之色,那佝偻道士也微微一笑:“人活七十古来稀,十年少小十年老弱,还有五十年。五十年再分成日夜,只有二十五年光景。”
“再加上刮风下雨,三灾六病,人这一辈子还能剩下多少日子。一饮一啄,莫非天定,阴阳轮转,报应不爽,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恩?李贤眼中金光一闪,随即又撇了一眼对面抱着膀子谢映登,心里也就有谱儿。于是,摆了摆手,除谢映登以外的人,都躬身退了出去。
“道长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话要转达吧!”
“敢问居士可是雍王殿下?”
呵呵,“没错,本王正是皇六子-雍王-李贤。”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佝偻道士走向刻像,并不底部的暗盒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李贤。然后,拎起角落中的扫把,走出中堂,又去忙自己的了。
抖开信件一看,原来是李淳风留的一封信。贞观十五年,他的确在这里制服了几具诡尸。也听村中的老人说过,大业年间的那场惨剧,徐家村的人的确欠程家的。
可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降妖除魔,恰恰是因为寻求改变天意之法而游历名山大川。那年,他得到一本秘谶,上面说:“唐中弱,有女武代王。”
太宗李淳风求证,李淳风说此人已在宫中,且将称帝,太宗便要杀掉此人以绝后患。可李淳风认为改变会造成不能预计的后果,甚至有可能导致李氏皇族覆灭。
请太宗再给他一点时间,推演一番,看看有没有挽救的办法。可天意注定是天意,李淳风是人不是仙,注定斗不过老天,这一趟也是白跑。
直到乾封元年,他见长安上空划过七杀之星,直冲紫府而去,这引起也李淳风的注意。
“七杀星”又称之为“将星”,属火、金,南斗第六星,乃将星,遇帝为权。在十四颗主星之中,个性最强,是一颗坚毅勇敢的星曜,象征威勇,化气为将星,主肃杀。
具有运筹帷幄的能力,拥有刚烈偏激、逞强好胜、冒险犯难的特性。七杀星入命之人,或大好或大坏,喜怒无常,成败难论。
七杀,上将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他们都不太受管,往往与帝王相冲,可兴国、也可败国。运用好了,或许可以护国,保住李唐的江山,不被他人所乘。
可寻遍整个长安,李淳风都没有找到,直至在鄠县外,见到了与一群百姓喝酒吃肉的李贤,李淳风却是一愣。
因为他从前给李贤看过相,明明是中道而夭的短寿之相。但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七杀入命之相。
是谁给他改了命数,是谁将七杀之气引入他体内的?袁天罡?还是其他的隐世高人?李淳风想不明白,也“看”不清。
果不其然,鬼使神差的皇帝,便将李贤送入了辽东军,随李勣东征。而咸亨元年,更是出任前军都督。
在别人看来,李贤是有天分,有气运,身为皇子不说,又有李勣、姜恪等人的教导,想不成器也难。可有了李淳风这七杀之说,无疑就印证了,他所为皆是天命使然。
“李淳风,果然道门魁首,除了袁天罡外,老夫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与他比肩。”
别人信不信不要紧,反正谢映登是信了。如果不是七杀之气入命之人,怎么能如此的像当年的“小秦王”。千万别说血脉传承,太宗的儿孙多了,都有这出息?
“谢老,如果小王在这问候李淳风的祖宗十八代,有没有问题?”
“无所谓,反正人,已经死了,你骂了,他也还不了嘴不是!”
李贤从长安跑到蜀地,千里之遥,一路上冒了不少风险,还搭上裴南烨和那么多将士的命。闹了半天,老杂毛就留了这么一封不咸不淡的信?
还他妈夜观星相,星你大爷,老小子分明是现用现套,拿命相之说,硬往李贤身上套。
你要真能前知五百载,后知五百年,能躲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用假死的方式来避祸?
行,是你先不要脸的,那就别怪咱不敬老了!李贤把门外的马遵叫了进来,命令他在李淳风的雕像面前,骂够三个时辰,能多难听,就多难听。
“殿下,这,这人都作古了,再骂,而且在人家神像面前,是不是有点过了?”
马遵一脸为难,这人死为大是老理了。李淳风怎么说也是一代宗师,两朝老臣,如此折辱于他,是不是有些过不道义。
“让你骂就骂,那来的那么多废话!”
“殿下,这有违臣做人的根本啊,我们马家可以有家教的。当然了,骂也不是不行,您得加钱!”
咳咳,这回咳嗽的是谢映登,这混账小子也太奇葩了吧,前一刻还义正严词呢,这下一刻就见钱眼开了。马载是作了什么孽,能生出这么有“意思”的儿子。
同样被雷到的李贤,也是无奈了,从袖子掏出钱袋扔给马遵,便口说了一句:“少骂一刻,本王就打断你的腿。”,说完便与谢映登等人一同离开了清风观。
而李贤这一出大门,马遵的“多才多艺”便展现出来,直娘入老子都是小儿科,马遵骂的那叫一个花花,大姑娘小媳妇要是听他的话,那都得掩面而逃。
第二百零一章 老杂毛-李淳风!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没错!可这得分人,对待那些为老不遵,装神弄鬼的,根本没有必要客气,出马遵这么个“大杀器”恰如其分。
看看效果出来了吧!这骂人不仅能出气,更是能治病救人。
清风观中的佝偻老道,背不驼了,腰也支棱起来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白日里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去不复返。
恩,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要么是马遵这嘴太厉害,要么就是李淳风养气功夫不到家。马遵本来长的就不怎么体面,硬是让他打成了“大熊猫”,更没法看了。
“殿下,殿下,您可得给臣作主啊!”
“对,那个老杂毛,他是真下死手啊,你看看他把臣揍的?”
说着这话,马遵还把他那胖了一圈的脸,往李贤身边靠,双眼婆娑的样子,差点把李贤弄吐了。
滋滋,“我说李道长,你这下手够狠的了,瞧把我们马大才子揍的,都没人样了?”
“要我说,您这养气功夫还得练,连几句话都忍不了,还修什么神仙道。”
李贤当然不会承认是马遵骂的太难听了,更不会细他听,其把李淳风家祖宗十八代的男男女女,编成了多少话本子。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淳风打了他雍王府的属官,那就暴露了身份,就得给他一个交待,否则他假死的消息,立即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李淳风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不情不愿的掐腰道:“雍王爷,你到底要想干什么!”
李淳风没想到李贤会来,可他与何为在徐家村火并之时,李淳风倒是站在坡上看了个真切。还真是七杀星,战场上一点都不含糊。
可即便何为来此的目的不纯,朝廷也不至于派来一位亲王吧!所以便不难猜出,李贤此行的目的,就是冲他而来。
李淳风前半生不仅劳心官场,结了不少因果,这对于他追求的“道”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所幸假死脱身,一了百了。
如果,如果不是李贤派的这个“嘎杂子”实在不像话,扰了他的道心,明知道是个套儿的李淳风,也不至于暴露身份。
“反正不是来算命的!您白日送的那卦,本王没兴趣。”,揉了揉扳指的李贤,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其实白日里,谢映登就已经察觉出来不对了,正巧李贤眼神示意,他也顺势回应了一下。
至于,堂堂的道门领袖,为什么如此的鼠头蛇尾,那他就没兴趣了,反正他们不能白来。
“殿下,老道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殿下何必揪着不放,为难老道呢?”
“道长,不是贤故意与你为难,是陛下要与道长为难,小王能有什么办法呢!”
见李淳风面色一紧,抱着膀子的李贤继续道:“道长勿怪,小王是个丘八,君父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
与李淳风这样的老狐狸,没必要拐弯抹角的,绕来绕去的没准还让他饶进去了。而且李贤也没那么多耐心,所以直截了当了痛快。识相的,痛快说了!不识相的,老子不仅要捆了你这杂毛老道交差,还要请旨海捕你那些徒子徒孙,咱们掐根来,看看谁熬得住。
唉,“既然如此,就请殿下与道友,一同入内。”
“容贫道奉茶,咱们慢慢说?”
当知道与李贤来的这道人,竟然是曾经的瓦岗五虎,名震天下的神射将军,李淳风便不再抱有侥幸心理。
什么谎话都不用说了,陛下能派他们来,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否则不会在他放出身死的消息后,依然抓住不放。
所以,感慨道:“逝者已矣,陛下何必抓着不放呢!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非要千百颗人头落地?”
呵呵,“道长,你有什么顾忌,小王不知道。可小王要告诉你,李家的人不能白死!”
李贤的问题很简单,“夭寿”之毒何人所持,关陇世家中,到底是谁在暗中谋划,不择手段,操纵人心,挑拨离间,欲致李氏皇族子弟于死地。
只要李淳风把这个问题答了,李贤便替他隐瞒假死之事,世上除了他们三人和陛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李淳风还活着,让他从此可以无忧无路逍遥与天地间。
“殿下,出身皇族,自幼便有明师教导,自然知书达理。”
“老道请问一句,自古得天下至尊之位,最正者为何人?”
李贤想都没想,立即答了一句:汉高祖-刘邦!他是个流氓不假,可他推翻了暴秦,就这一点瑕不掩瑜,比他们李家的高祖抢亲戚家的皇位强多了。
“殿下说的没错,的确如此!汉室号召力的确强在得位正,得民心。”
“所以西汉之后,便有了东汉、蜀汉、汉赵、成汉,哪怕有些不是刘家子孙,依然以“汉”挂羊头,卖狗肉!”
有了得位“正与不正”的观点,自然坚持这种观点的人,长此以往,便形成了一个新的派别-卫道者。
与其说他们是怀有异心的反贼,不如说成是坚持正道的卫道士。他们与陈胜、吴广之类的农民不同,各个饱读诗书,精通义理,是人中的精英
老百姓连垫饱肚子都难,谁有功夫去读书,更没有时间考虑皇帝老子的皇位,到底来的正不正。想那么多,还不如多得两个馍来的实在。
有财力,又有时间胡思乱想的,当然是读书之人。从百家争鸣到大唐立国,都可以追溯到他们的身影。他们躲在仕林的背后,通过操控人心走向来影响朝廷。
可人心是会变的,有人持正,就有人心怀叵测!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开始有了视王法如粪土,视皇权、百姓如草芥的一派,且隐秘潜行,藏的更深了。
“他们利用蛊惑人心的手段,开始着手操控人心,制造事件,以智者的身份,俯视众生。”
“老道也是成为道门领袖之后,才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
“你以为杨广弑父,先帝的玄武门之变,就没有他们暗中推波助澜么?”
用李淳风的话说,他们的心智异于常人,有传承,有岁月积存下的势力。朝廷连五姓七望,这个摆在面上的对付起来都捉襟见肘,更别说他们了。
上至世家豪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可能被这些有“大毅力”的智者渗透,所以单单说他们是关陇世家中人,是不准确的。
“殿下,除非陛下愿意再现焚书坑儒之事,否则读书人中会有源源不断的传承。”
“而且,陛下真那么做了,大唐是不是也要被他们蛊惑的百姓推翻呢?这个道理,陛下不会不明白。”
李淳风是知道卫道者的一些事,也察觉出来了,当年关陇世家的人是被其渗透的卫道者蛊惑。……可这种人是杀不绝的,杀了也能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这些年也一直扛着不说。
历朝历代,哪家的皇帝能离得开读书人来治天下?谁又能钻到谁的肚子里呢?
时至今日,皇帝不仅巩固了皇权,更是积蓄了一些力量。但与这样的势力较量,实在有损自家的实力。......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别人能做到的,我陇西李氏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我陇西李氏更能做到。”
说完这话,对李淳风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去。也就在他跨出屋子大门的那一刻,他与李淳风之间的交易正式生效。
“谢道兄,雍王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他难道不明白,这很有可能让他被碾成齑粉么?”
“他知道,可他却有一颗无畏的心!”,话毕,也紧跟李贤的脚步,离开了清风观。
第二百零二章 长安之变!
与李淳风一会,李贤的心里就有谱了,准备起行北归关中。也就是在这时,李贤接到了两封传书,其内容分别与李贤、云曦二人有关。
高句丽人反叛之役已经落幕,可渤海国也因此伤筋动骨,云曦的兄长-大武艺,重伤未愈,无法辅助其父-大祚荣处理国事,所以调云曦返回辽东。
而另一份则是,中书令郝处俊,侍中-中书侍郎-张文瓘,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戴至德、在皇帝龙体违和之际,鼓动监国的太子,篡位自立,效仿太宗登基称帝。
皇帝龙颜震怒,不仅将三位重臣阖族已羁押至刑部待审,太子弘也被圈在宗正寺。现在的长安政局,风雨飘摇,犹如风暴眼一般,随即都可能发生不可意料之事。
有了这两封信,李贤不得不将留下一部分照顾伤员慢慢北上,而他与云曦也轻装简行,乘快马一路日夜兼行奔向长安。
行至长安外十里,李楷固等留在长安的渤海国侍卫也已经早早的等在这里,李贤和云曦都知道,他们俩是到了告别的时候。
接下腰间的百鸟朝凤玉佩,放在云曦的手中,李贤沉声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块玉佩留个念想,一路保重吧!”
云曦也不客气,将玉佩挂在腰上后,抽出刀斩断了一缕青丝,用帕子包好,也放在了李贤手中。
歪着脑袋笑道:“遇事别逞强,小命只有一条。”,说完这话,云曦翻身上马,带着李楷固等人策马扬鞭而去。
看着云曦是不是的回头张望,李贤握着青丝矗立在原地久久不语,不远处的谢映登、李洛水也是连连摇头,这对小人明明心里有对方,可怎么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离别本来就是一件伤感的事,可没心没肺的马遵,却在这时感慨了一句: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是,这话是没错!可不该他说,更不该当着李贤的面说。只见李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翻身上马,冲着城门策马而去。
后知后觉的马遵还问了一句:“我说错了么?啊,你们说说啊!”
“你没错,你呀,太聪明了!”,路过的谢映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呀,也就是在雍王府当属官,换其他地方,早被埋土里了。”,李洛水也毫不客气,直接了当的下了定义。
而程伯献更是不客气,语重心长的告诉马遵,他从前一直听殿下说,知识改变命运,可看到马遵之后,他倒是觉得不读那么多书,其实挺好的。
我,.......
刚进城,就见百姓们三五成群,争先恐后的要到东市口看热闹。仔细打听才知道,今儿东市口要杀的,正是兵围翠微宫的张文瓘,及其一族。
案子还没结,就开始杀人,这还得了!这不是杀人灭口,要坐实太子与诸臣合谋造反的罪名么!李贤也是一夹马腹,直奔东市而去。
刚挤进来,就见张文瓘及两个儿子张漪、张潜跪在最前,身后分别户部侍郎-张文琮,刑部员外郎-张文德,太子率更令-张文收,太常少卿-张文禧,及张氏一门大大小小二百余人。
而张家的那些老弱妇孺,也跟男人们一样,个个带着重枷,压的连腰都抬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低声的哭泣着。
张文瓘出身清河东武城张氏,留侯张良裔孙,东汉卫尉张协之后。自汉以降,其家中出的高官数都不清,历代皇帝赐予的旌表,祠堂里都摆不下。
如今,忠义传家的家族,却成了谋反的贼子。阖族老小,即将尽灭,张家几百年的传承,就要断送在他们手中了,怎么不让人唏嘘,天道无常。
御史中丞-来俊臣,刑部郎中-许昱,则立于监斩台上。他们是负责审讯此案的重要官员,如果不是斩杀张文瓘这样的宰相重臣,还真叫不动了二人。
只见许昱展开文书,高声诵读:侍中-中书侍郎-张文瓘,背负皇恩,狼心豺性,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假传军令,裹挟储君,欲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悖逆之事。
经三法司请旨如下:张氏一族男子,成年者尽皆斩立决,未成年者发配崖州,族中女子全部发往凉州,与披甲人为奴。
好家伙,这处决是够狠的了!崖州那么远,让孩子们带着枷锁走过去,这一路下来能活多少?而且,崖州那是什么鬼地方,成年壮汉去了都活不下,更别说孩子了。
至于,全家的女眷,比发到教坊司当官妓更狠,让她们去边境吹黄沙,伺候大头兵,与折磨人没什么区别。照着这两条执行,还不如杀了他们呢!
张文瓘当初在上面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惨。之所以这么惨,除了张文瓘脑袋上的罪名外,还掺杂了一定的官场潜规则。
当官的,谁能不得罪人,哪怕是一个眼神,也能让人不快。现在他倒霉了,人家落井下石,也并不稀奇。
而张家的男丁们,听到这则上谕后,也是开始挣扎,纷纷高呼:不公,无罪!尤其是张文瓘的长子-左卫率郎将-张漪反应最是强烈,两个刀斧手都快压不住了。
“爹,爹!咱们无罪,冤枉啊!”
“爹,你说话啊!不反是死,反也是死,咱们反了吧!”
张漪这话一出,张家的男子也是激愤的嗷嗷叫,纷纷叫着反啦,反啦!而来观刑的人中,那些受过张文瓘恩惠的人,也是瞪红了眼,与守卫法场的士卒们对峙着。
哈哈......,“张文瓘啊张文瓘,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还说你是冤枉的?你儿子连造反都喊出来,还冤枉么?”
用许昱的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得死!如果张文瓘是忠臣,那就应该叩头,领旨,谢恩,心甘情愿的带着一家老小上路。
但张漪这话一出,无疑证明,张家对陛下不是百分百的忠心,他张文瓘就是不折不扣的反贼。所以,朝廷杀他满门,恰如其分,是有先见之明的。
总而言之,许昱在道德和礼法上“绑架”了张文瓘,不管反与不反,张文瓘都得带着反贼的帽子去死。
第二百零三章 劫法场!
回首看了看儿子,看看了老母,再看了看一家老小,在刽子手的拳脚下苦苦挣扎,满地打滚,张文瓘更是双目充血,青筋暴起,眼角都睁破了。
挣脱了压着他肩膀的两名刀斧手,张文瓘面色肃然的对来俊臣、许昱恶狠狠地吐了一口,随即仰天长啸。
“陛下,臣忠心耿耿,您为何要如此对我啊!”
“我张文瓘身为李氏之臣,身为大唐之鬼,岂能向尔等这般奸佞酷吏低头!”
“老老少少,都听好了!我们张家人,宁死,也绝不做背主之臣。”
说完这话,张文瓘也是硬气的跪了下来,高声告诉刽子手,他的头要冲着昭陵的方向落地。士为知己者死,他今儿就要带着全家,为先帝尽忠了。
来俊臣和许昱也是相觑一笑。这老家伙上刑了都不承认谋反。现在好了,有了张漪的这番话,又有这么多人证,他张文瓘不是反贼,也是乱臣贼子了。
可还没等二人下令开刀,身着便服的李贤,便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挎刀而立。李贤这一出面,是几人欢喜几人愁,来俊臣二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住了。
几个月前,朝中传出雍王-李贤在作战中身中剧毒,已药石无灵,时日无多了!大伙都以为,这位战功彪炳的亲王,已经死在了求药的路上了。
幸亏现在是午时,阳气最充足的时候,否则来俊臣等一定会以为碰到了鬼!那就是不是见礼了,而是带着一众人等撒丫子跑路了。
“臣-来俊臣/许昱见过雍王殿下!”
恩,“上次见二位还是咸亨元年,算起来有四年!二位现在可是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了,都能杀宰相了。”
咯噔,李贤这话一出,来俊臣和许昱整个人都不好了!劫法场一般人真不敢,可对于这位爷敢把天捅破的主儿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四十万吐蕃大军都降不住的主儿,更别说是他们手下这些废物了。而看到雍王府的卫队及一批千牛卫,顶盔掼甲的闯入法场,他们俩在心头也是一凉。
“殿下,您这不合规矩吧!臣可是请了旨意,又请南阳县候签押的。”
来恒?来头不小啊!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金紫光禄大夫、兼弘文馆学士、兼修国史,封南阳县侯。
来恒脑袋上这头衔,光读都挺的费口水了。再加上其圆咕隆咚的身体,让李贤不得不想起那位闻名遐迩的“和中堂”。
别觉得这么说是因为他官当大,而是这家伙与皇帝,私交好的不得了。赶上皇室的家宴,李治甚至还让李贤等皇子,执弟子礼以待之,恩礼隆密,朝臣无人可比。
而且,来俊臣还小声的提醒李贤,皇帝已经下旨,由来恒节制京畿防务。他们这些小吏的面子,李贤可以不给,但来相的面子,李贤多少还要给一点吧!
呵呵,“吓唬本王?”,李贤撇撇嘴,捏着来俊臣的肩膀,认真道:“来恒,他也能带兵?他们来家,只有来济有这个资格与本王讨价还价。”
很是不巧,龙朔二年的时候,西突厥进犯庭州,来济力战殉国了。而来恒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只知道拍马屁,他凭什么赢得李贤的敬意。
“来,把你那上谕给我!”
许昱是不想给,可没想李贤上手抢了。不仅抢了,更是当着他们面给撕了两瓣!
“殿下,这可是上谕,您这可是欺君之罪?”
许昱这话还没有说完,立刻就挨了李贤一巴掌,用手一接两颗槽牙豁然落入掌中。
“来,本王教你一个乖,也让你这两颗破槽牙掉的有点价值。”
如果是简单的政策,人事任命,来俊臣他们奉行的这道手谕,没什么问题。以往朝中的一些政务,也都是这么做的,也形成了一定的定例。
但如果较真的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唐的皇帝姓李,就是当今的陛下。上谕,只有皇帝才有权签发,三省合议后,方具备法律效力。
来俊臣等人奉行的这道上谕,用印的是天后,而且三省中,签押的只有门下省。按照唐律,处置四品以上文武,必须要三省共同签押,请旨后才能行动。
谁说,这是合理合法的?
怎么着?大唐换皇帝了?
“本王教你个乖,抱大腿得会看时候!拍宰相的马屁,不要用命去拍。就不怕陛下追究起来,要你们的脑袋。”
说完这话,不管来俊臣二人,李贤走到了张文瓘面前,命令刽子手解开张文瓘的枷锁、镣铐。又仔细的上下打量着,上刑了,可骨头还在,小老头够硬!
“张相,本王刚回来,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我就问一句,太子是否谋反了,你是否则谋反了?”
李贤认真,张文瓘更认真,此事不仅关乎他们张家的一家老小,更是事关国本。所以跪在地上,举手发誓,东宫和他们张家,及诸位同僚都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
如果,真的有证据证明,他们真的策划了谋反,张文瓘全家愿意受腰斩之刑,弃尸荒野,任由野兽啃食。
行,有这话就行!李贤点了点,随即招了招手,裴南烨的副手-千牛卫郎将-李兴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候命。
“带着你的千牛卫,将张相一家送回刑部大牢!然后就守在哪里,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没有权力斩杀他们。”
话间,李贤扶起张文瓘,沉声言道:“张相,本王这就进宫,请皇帝下旨重查。”
李贤的决定很是霸道,一心往上爬的许昱却跨步上前,表示即便要取消行刑,也该由他们带走,千牛卫不是三法司的建制,没这资格。
哦,李贤算是明白了,来俊臣是酷吏,而许昱却是没安好心。方才的话,也不是落井下石,他就是想把造反的帽子,扣在张文瓘的头上。
呵呵!李贤冷冷一笑,随即将定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言道:“你说,本王要是杀了你,会不会有人替你喊冤?”
第二百零四章 你俩还有心情喝茶?
呀呀呸的,栽赃陷害到一国储君,当朝宰相的头上了。他们要干啥?要再现西汉的“巫蛊之祸”?李贤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窜。
来恒,当了一辈子老好人,临老学会霍霍人了是吧!而且,天后是怎么想的,就凭着来恒三言两语就相信了,用印了?这可是几百条人命,不是韭菜,割了还能长出来。
目送千牛卫护送张家离开,李贤便打发侍卫们回府,仅仅带了程伯献一人,驱马奔向龙首源的大明宫。从丹凤门到宣政殿,一路走来,尽是禁卫军,人数至少增加了一倍。
“雍王殿下,二圣在里面商议朝务,您是不是换个时间来请安?”
翟锋还那张万年不变的死脸,而且李贤风尘仆仆的样子,直接面圣实在是失礼。
“老翟,本王见自己的父母,还讲究什么体面。”,说完这话,将腰间的定唐刀扔给程伯献,径直走了进去。
这不进来还好,进殿一看,李贤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储君被圈,宰相身陷囹圄,你们这对至尊夫妻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反而在这喝茶?
咋地?李弘是抱来的啊,这不扯淡么!
强压心头的火气,李贤瓮声瓮气的给二圣见礼。四年没见过儿子的武后,却显得异常高兴,拉着李贤前看看,后看看,看的李贤都不好意思了。
而李贤前脚进门,后面翟锋就递上刑部送来的文书。好嘛,告状比查案快多了,够速度的了。查案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效率如此之高!
“六郎,回来就惹祸,劫法场,那法场是你能劫的么?”,武后没好气的冲李贤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儿臣不相信五哥会造反,所以碰到冤假错案,必须制止。”,随后,李贤还将引经据典,讲了讲“巫蛊之祸”对国家、宗室的危害。
储君是国家的根本,是国祚传承的保障。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或栽赃陷害,就轻易折辱储君,这让太子将来何以自处,何以辅佐国务。
总而言之,李贤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太子绝对不会造反。其中的纠葛,真相到底是什么,还请二圣下旨彻查。
看着李贤面容诚挚,眼神清澈,李治与武后相觑一笑。虽然李贤劫了法场,又撕毁了皇后签发的御书,多少有对武后不敬之意,指责武后涉政之嫌。
但有了这一番表态,这些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了。一向对其不假颜色的李治,却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很是欣慰的拍了拍李贤的肩膀。
“难得你到了这个时候,非但未起觊觎之心,反而处处为君父着想。”
“这就对了,对待君父就要这样。恩,人长大了,也懂事多了。”
感觉得皇帝拍他肩膀时的异样,李贤心里明白,这话的弦外之义,是说他此次阆中之行。
可还没等他继续说话,皇帝就递给他一份手谕,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调兵的手谕,是李弘签发的,且换防的还是翠微宫。
老天爷,太子是怎么想的,翠微宫的防务他都敢插手,喝多了吧!无旨调防天子驻跸之所的防务,那就是造反无疑了。
五哥这平时蔫了吧唧的样儿,拔萝卜,专门挑大个是吧!
不是,他吃饱了撑的吧,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往这方面凑热闹!
不对,不对啊!“父皇,这手谕不对啊,这是假的。”
呵呵,二圣也是相觑一笑。知子莫若父,连李贤都能看出来,他们这生身父母怎么能看不出来。
手谕中字迹是模仿的很像,但笔锋中的“勾角”不自然的很,与太子相熟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
所以,二圣根本就没相信过太子弘谋反,只是当时事起仓促,肘腋之间福祸难测,只能把太子压下来再说。
而将张文瓘、郝处俊等人下狱,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事涉其中,更主要的是他们居心难测。凭他们与太子熟悉程度,一人看走眼可以,还能都走眼了么?
他们为什么将错就错,是不是这份手谕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呢?或者说,他们对天家的内乱,持漠视、中立的态度?
这可就有违人臣之责!所以,抓他们也好,杀他们也罢,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防患于未然,防微杜渐,总是没有错的!
“你放心!太子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亏待他呢,他在宗正寺,吃喝等一切用度照旧。”
“而且,这种事,他也该避嫌。只等查出来结果,便可以说来。”
皇帝的心里还是有太子弘的,知道他监国期间,夙夜忧叹,如履薄冰,生怕办错了差事,丢了皇室的脸面。
这一点,二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所幸,接着这次的由头,让他在宗正寺好好休息休息。
至于案子嘛,那不能着急,构陷国储不是小事,得看,得让后面的大鱼慢慢浮出水面。羁押郝处俊等人也好,拿张文瓘作筏子也罢,都是策略而已。
天子嘛,天地至尊,予取予夺,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人生,或者死!而且,李治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谁让张文瓘他们先不厚道的!
“这,这!”
“父皇,一国之相,怎么能说杀就杀,朝廷的体面、法度何在啊!”
能从他嘴里听到体面、法度这两个词,真是一件新鲜事。要知道李贤可是个混世小魔王,杀人放火对他来说,比吃饭都容易。
这出去了一趟,就知道规矩了!果然,岁月是个磨人的物件,二圣对李贤的成长乐见其成。
“朕教你个乖,这天下是李家的,除了坐在这张龙椅上的人不能换,其他的都可以推倒重来。”
“你五哥那,有的是人伺候,你就不要操心了。要是闲不住,就去中书省看看,听听,朕准你一同协办此案。”
得,圈禁太子弘是他放出的诱饵,就等人来咬钩了。而且,夫妇二人也够狠的了,为了把戏演的更像,不惜用张家的几百口人命。
帝王心术,天心难测,他们夫妇俩的心够狠的了。
行,你们俩高,我这当儿子的玩不过你们。去就去呗,小爷倒是要看看,来恒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是奉旨办差,特事特办;还是打着便宜行事的幌子来公报私仇;李贤都得用眼睛自己去看。
第二百零五章 要饭的老头儿?
中书省,不着急去!他来恒既然知道按照规矩递本子,那就说明他知道厉害了;得按规矩来,再胡乱办差,杀人,李贤第一个上本参的就是他。
回家洗一洗,听听眼线们收集的消息,再见见那个赖在长安养病的马载,了解一下真实情况,然后再作打算。
可这刚到王府附近,就见到街角坐着一个老叫花子。盛世之下,也难免有人过的不如意,像这样要饭的,长安城里不少,没什么可奇怪的。
之所以引起李贤的注意,便是因为那老头的胸前,挂了一枚西征战役的勋章。这种勋章是李贤在报捷文书中,特意请旨让工部赶制的。
凡是参加西征战役立下战功的将士,皆会被授予相应的勋章。共分三等勋章,要饭花子的那一枚,正是二等功勋章。
在旁边买了两个馍递给老头,那人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而李贤也是伸手要过程伯献的水馕。蹲了下来,拔下塞子,默默等着,等老者噎着时候,好往下顺顺。
老者还真是饿坏了,两个那么大的馍,没过多久就消灭了,抱着水馕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半。连程伯献都在一旁夸赞,老者的胃口与年轻人没有两样,一看就是长寿的胃口。
“哎,哪儿有什么长寿之相,能活着就不错了。”,吃饱了的老者,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而李贤也是指了指老者的胸口:“老爷子,这枚勋章是你的么!”
老者摇了摇头,很是珍惜的摸了摸,随口回道:“不是,这是我儿子的,他战死在松风岭,这是凉州道中军颁给他的。”
说到儿子,老者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悲怆之色。据老者说,他呢,本是雍州人士,家中有两个儿子,牺牲的这个,就是他的长子。
府兵上战场,为国捐躯,他没怨言!况且,朝廷不仅赏了旌表,更是赏了财帛和土地。能做的,朝廷已经都做了,小民百姓不该再奢求什么。
可今年开春,雍州府衙兴建的忠烈祠中,里面竟然没有他儿子的牌位。理由是现成,就是因为战后没有清点到他儿子的尸体,所以这忠烈也详尽调查后,再行追认。
同样都是为国牺牲的,同村别人家的孩子都供了进去,唯独他儿子的不行,村里的闲言碎语,地方官吏的无视,让老头心里憋了一股火气。
他就想找找官府,看看能不能给他儿子写个证明。他的儿子不是逃兵,更是不俘虏,他们家也没有冒领朝廷的嘉奖。
老者说的,是世俗的道理。在这种宗族,乡邻为重的时代,名声是能要人命的东西。没了好名声,他们全家,包括他们子子孙孙,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家戳脊梁骨。
“人言可畏啊!”,感慨了一句后,李贤示意老者继续。
而老者先是去了州里,刺史衙门说是军务,应该去找折冲都尉府。到了折冲府后,那的军爷又说,他们只认上头转过来的骨殖,也是爱莫能助。
州里无果,老者只能来长安,因为盘缠不多,只能一边要饭,一边赶路。到京城,先找了京兆府,人家说籍贯不符,超出了他们管辖的范围,让老者回雍州府衙去。
这一顿皮球,可是把老头彻底踢懵了!儿子的事还没着落,他也没脸回去,就只能在长安城游荡。
后来,在街上听人说,兵部主管天下兵马,他就想去试试,可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衙门口朝那开,把他都愁坏了。
“老人家,我们呢,原来也是凉州道的兵,是你儿子的同袍。今儿的时候不早了,不如就暂时到了府中住下。”
“我呢,在兵部也有些熟人,也差让人去问问,看看如何能开一个文书,怎么样?”
老者听到这话,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起身就要给李贤磕头。这哪行啊,李贤一边说着使不得,一边将老者扶起。
其实,脸红的应该是李贤。尽管凉州道行军大总管是个临时的头衔,但老者的儿子都是他麾下的兵。
老百姓将活蹦乱跳的孩子交到他手中,可他并没有将他们活生生的带回来,有的甚至连尸体都没带回来。
现在竟然让他们父母,千山万水的跑到长安来,为这些英烈讨要证明文书,李贤怎么能不羞愧。
是,他明白雍州的官府、折冲都尉府,包括京兆府,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懒得替他这样的小民百姓去得罪人,所以互相推诿也正常。
不管他们的行为是不是涉及到懒政,搪塞百姓,李贤不是兵部、户部的尚书,没理由、没必要与他们较真。
可这事,他必须管!如果不能为死去的同袍证明,那他这个“大帅”不仅无颜面对英烈的在天之灵,更是要被弟兄们戳脊梁骨。
“好心的后生,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好些兵呢!”
老者是小民百姓,见到一年到头也见不得几个官儿,冷不丁的见到王府门前站了一排挎刀的侍卫,当然害怕了。
李贤还没来得及解释,对面的阳翟郡公府出来了一个人,看到李贤后,仰天大笑,随即跑了过来。
前后瞧瞧,左右看看,兴奋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
兴奋不知所措的是郭待诏,西征之役后,其弟调任并州大都督府,而其母年高不能没人照顾。皇帝又怜郭待诏漂泊半生,所以把他留在了京城,充任检校兵部右侍郎。
经过了西征一役,郭家兄弟的一腔怨愤也出尽了,又经过了姜恪的点拨,心态也随之正了过来。尤其是郭待诏,没事的时候,还经常跑到中军与李贤、独孤谋一起品茶。
原本以为,中了那种奇毒,李贤早就薨在了寻找解药的路上。可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李贤,一时不能控制自己,礼制和言语上,自然有些失礼。
“行,你来的正好,我这正愁抓不着公差呢,一同进府吧!”
第二百零六章 羞先人呢!
兵部正堂
郭待诏今儿一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左侍郎-岑长倩、右侍郎阿史那道真,在他草拟好的证明文书上签字、用印。
作为松风岭战役的统兵将领之一,为阵亡的英烈的开据这样的证明材料,他责无旁贷,分内之事。
本来呢,像这样的文书,随便吩咐一个书吏就办了。可雍王殿下的要求高,必须签上兵部从三品以上的所有主官,明发雍州折冲都尉府。
抬抬手的事,岑长倩、阿史那道真也都愿意帮忙。可到了节制兵务的来恒身上,老小子死活都不签,还一口一个没有先例可循!
这不明显是拿捏呢么!屁大的事还要范例,堂堂的宰相,用这么较真么?当然,郭待诏心里清楚,来恒的小心眼就是在针对雍王。
行,你非得招惹那位小爷是吧!那行,老子还不急了呢,我就在这等着,看他在外面等不急了,怎么把你这“破庙”给拆了。
郭待诏果然没猜错,李贤却是有些不耐烦了,就是签个破字,用的着这么长时间么!等不下去,
“见过大总管!”
“见过大帅!”.......
从兵部正门到正堂,这么短的一段距离,就是十余名年轻官佐士卒向李贤行礼。而李贤也是面带微笑,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呼。
这些人都是皇帝从西征军的立功将佐中简拔出来的。所以,对李贤的称呼与其他的臣工大有不同。
也就是因为他们仍然将自己视为主帅,李贤才更应该避讳一下,省的他们的主管给这些家伙小鞋穿。
而来恒之所以在文书的问题上斤斤计较,就是因为这些家伙目无尊长很,挂在嘴边的,永远是他们家大帅如何如何!
念旧是好的,可也得拎得清,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吧!来恒这当朝宰相,不能因为雍王是皇子,就白白损耗了自己威信。
“雍王殿下,兵部有兵部的规矩,这文书不能随便开,否则争相效仿,那老夫这兵部成什么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的心情,老夫理解,可作法操之过急了。这样,私下里,老夫与雍州刺史打个招呼,让他们把事处理了,如何?”
既然雍王亲自来了,来恒也不能一点面都不开。走走关系,打打招呼,也算把事办了,大伙也都有个台阶下。
搓了搓手上的扳指,李贤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恩,这么说来,本王还的感谢来相的大度了。”
“哎,殿下,不要这么说!我们来家也是将门,老夫虽然没带过兵,但父兄们在前,多少也耳濡目染。”
来恒的意思很简单,你雍王殿下劫了我的法场,不把本相放在眼里,可以,谁让你是皇子呢。但本相的兵务,你也别越俎代庖。
尤其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太子被废只在朝夕之间,诸皇子势必掀起一场争储大战。在这么个关键时期,哪个皇子不是和颜悦色,你还摆谱,打本相的脸,这是聪明人的作法么?
都说雍王少年老成,智近乎妖,可来恒怎么看都不像,聪明人谁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不会处理人迹关系,立下的战功再多,对他争取储位也于事无补。
“行,老小子,这回不装老好人了,是吧!”
“你跟本王论公是吧,本王就给钢到底了!”
本来,岑长倩、郭待诏、阿史那道真三人,都是想看个笑话,毕竟让来恒这个外行压着,谁的心情都不美丽。可现在不成了,笑话变真火了,这位小爷玩真的了。
三人分成两帮,岑长倩与来恒说和,郭待诏、阿史那道真则是去拉住李贤,好声好气的劝着双方:不至于点事,别因为这个伤了和气。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你们忘了?”
“忘了是谁,把你们从尸山血河的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忘了身陷绝境,是谁为你们用自己身躯,铺出活路给你们的!”
“他没打过仗,可以漠视!你们呢?”
李贤这话把三人怼的一时语塞,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他们都是带了一辈子兵的人了,要是不爱兵,也活到今时今日,当然理解李贤的心情。
同时,他们也知道,李贤这话并不是说他们,而是另有所指,完全是冲着来恒去的。
“雍王殿下,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了!”,没错,在来恒看来就是如此。
昨儿搅合法场,今儿又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来兵部找茬儿,这就是在针对他。
嘿嘿,“过的还在后面呢!本王告诉你,你要是不开这个文书,本王就参你以权谋私,排挤同僚,蒙蔽君父之罪!”
“另外,还麻烦兵部,下发一个规定,凡是西征军中,尸骨无存者,一律比照与此,否则本王还会来叨扰你的。”
说完这话,李贤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一点都没顾及脸已经涨红,不断喘着粗气的来恒。
而三位侍郎,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很显然在此事的态度上,他们更倾向于雍王的意见。
唉,羞先人啊!一大把年纪,当了一辈子老好人的来恒,临老临老,好不容易抓了一把实权。还没等大展拳脚,就撞上了这么个愣头青,怎能让人不恼!
来恒是想犟下去,可雍王不仅是有军功傍身的皇子,他的两位老师-李勣、姜恪的那些旧部,仍然在朝在军掌权,这些人是不会看他笑话的。
看看下面的阿史那道真和郭待诏就知道,真要翻脸,他们俩立马就会站到雍王一边,把他这个没打过仗的代尚书给挤下去。
“签,老夫签!”,不甘心的签字、用印后,来恒将文书递给郭待诏,沉声言道:“你,你。”
“明白,下官明白!您这位宰相肚子能撑船,不跟小辈一般见识!”,话是这么说,可郭待诏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计较,你计较的起么!
你也就仗着陛下的龙威,欺负我们的本事。你欺负欺负雍王试试,看看闹大了,陛下的板子打到谁的屁股上。
第二百零七章 猝死!
在中书省,听过案情的进展后,李贤就表明的一个态度:拿贼拿赃!一份不知道哪来的假文书,一个找不到的送信侍卫,就能搬倒一国储君,朝廷成什么了!
贞观朝时,先帝的长子-废太子-李承乾造反的时候,还是在人证物证齐备的情况下,才将案子定性的。
现在也不例外,谁要是想借机搞事,或者落井下石,李贤不在乎跟任何人到御前去打官司。
出了中书省,李贤转身去了宣政殿,本来是想磨磨皇帝,去宗正寺探望一下太子,顺便问一问,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用的线索,以供破案。
到了才知道,皇帝也正准备去看太子弘呢!正好,一起去呗!李贤可不管皇帝脸色怎么样,反正他就认准一条-不要脸。
“六郎,裴南烨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朕会给予裴家相应的奖赏的。”
“诺!可儿臣也想尽一份心力,裴南烨的儿子,我想收到雍王府教养。”
皇帝表示多少,那是皇帝的事,可李贤也有自己的诺言要兑现。皇室之中的庶子尚且不受待见,更别说世家豪族了,这一点李贤相信皇帝能听明白。
“好,好儿子!能记住死去的人,才能更好的活着。”,老怀安慰,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的李治,乐呵呵的拍着儿子的肩膀。
稍时,进了宗正寺,就见到太子弘靠在院中的凉亭里看书,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还别说,皇帝这次真没骗人!
李贤也不管两父子说什么,大马金刀坐在石桌前,挨个尝着太子爷的伙食。恩,还别说,这当太子与当亲王待遇就是不一样,糕点师父的手艺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怎么样,朕这次没有骗你吧!”
“额,儿臣吃的亏太多了,心里不落地。”
“老五,看着没有!这就是你弟弟,他连自己老子都信不过了。”
诸皇子中,李贤是唯一敢捋皇帝虎须的存在,也就只有他在,大伙才不用担心,皇帝的板子会落到他们的屁股上。
李弘对父子之间互动也是微微一笑。可就是这一笑之后,他却突然的摇晃了起来,捂着脑袋一个劲的喊着疼。
叼着糕点的李贤,疾步上前,与皇帝一起将太子弘扶住。急红眼的李治,还不忘喊着高福,马上传御医过来。
“弘儿,五郎,你别吓父皇啊!”,太子弘这一倒,李治彻底麻爪了,神情也慌张起来。
吐掉糕点的李贤,也跪坐在地上,抓起李弘的手腕摸脉。
还等李贤摸出什么来,太子弘便痛苦的说道:“疼,我的头疼死了。”,话音一落,脖子一歪,胸口也停止了剧喘。
双眼充血的李治,见李贤神情一呆,急火火的问道:“六郎,六郎,摸出什么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面露惊恐之色的李贤,呆呆的回道:“父皇,五哥,五哥没了!”
在李贤的印象中,太子弘是死于洛阳宫-合璧宫绮云殿,不应该死在这里啊!而且,他身上并没有中毒的现象,为什么会死了呢?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什,什么?”,李治把李弘抱的死死地,“弘儿,弘儿,你应一声啊!”
“父皇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糕点,你起来吃一口啊!”
......,见皇帝有些癔症了,可把李贤吓坏了,这死了一位太子,再疯一位皇帝,那这天可就塌下来了。
拱手告了个罪,李贤照着皇帝的大腿狠狠地掐了一把,被他从悲伤拉回来的皇帝,流着眼泪的,悲怆的哭了起来。
太子弘仁孝忠厚,有一颗良善的心,这些侍卫、宦官们多少都受过太子的恩遇,所以周围伺候的人也都俯身于地,默默地抹着眼泪。
.......,御医们勘验的结果是,太子弘本就身染上痨瘵,又接受父君之命带病理政,以致操劳过度,使旧病加剧,最终猝死。
皇帝也因为痛失爱子,哭晕过去好几次,已经不能下榻了。宫中的事务,也只能放在暂时还有理智的武后身上。
宣政殿外,左侧跪着的是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李贤、李显、李旦;右侧是刘仁轨、阎立本、来恒等三省的宰相重臣。
储君突然病故,对于宗室,朝廷来说,都是重重的一击,势必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朝中也会迎来一次新的洗牌,过去的很多事,都将不作数了。
李贤三兄弟与太子弘是一母同胞,兄弟之情甚笃,如今李弘薨了,自然是悲痛欲绝,情不能制。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会感到奇怪。
可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哭的昏天黑地,捶胸顿足,摆出了一副要抽抽的样子。这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了,要知道他们哥俩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可并不是很融洽。
这么说吧!他们俩不仅把三省的宰相哭懵了,李显和李旦也是一脸敌意的看着他俩夸张的表演。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李贤非揍这两个混账东西一顿不可!你们这是哭丧么,你们他妈这是幸灾乐祸!太子弘薨了,你们就有机会了,是不是?
而就在李贤暗暗“运气”,一遍遍告诫自己,千万忍住的时候。东宫的宦官,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在翟锋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眼见着翟锋跑进去,李贤也待不住了,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宦官的衣领子,肃声言道:“说,又怎么了?”
“回,回殿下的话,太子妃,太子妃她。”
“她怎么说,快点说!”,李贤的耐心,已经被他耗光了,语气也更加不耐烦。
“太子妃悲伤过度,心神失守,吐血身亡了!”
什么?这一日之间,夫妻二人先后离世,这,这五哥夫妇到底是什么了。是,大伙都知道,太子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相敬如宾,感情极好。
可人已经去了,是不争的事实,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她为什么如此想不开呢!还有,东宫的宫人、御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么?
“雍王殿下,借一步说话?”,刘仁轨走到李贤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见其面色很是严肃,李贤也点了点头,随之向阶下走去。
可他俩这一走,泽王李上金也不哭了,瓮声瓮气的说:“他们俩是什么意思,父皇还没醒呢,他们要干什么?”
“泽王慎言!这时候,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不是么!”,一直冷眼旁观的阎立本,淡淡地补了一句。
第二百零八章 你是这样的蠢货
一日之间,东宫的两位主人先后离世,皇帝晕厥,肘腋之间皇室大变,这可是容易出乱子的时候。刘仁轨、阎立本作为左、右相,当然有责任作点什么。
雍王贤,是嫡次子,有公心,重大局,有他在,定然可以遏制住其他皇子,稳住局势,等待皇帝安然苏醒。所以,刘仁轨需要先跟李贤谈谈,打个招呼。
可二人回来后,泽王李上金却蹦了出来,话里话外的挤兑着李贤和刘仁轨,说他们趁着东宫有变,皇帝龙体有恙,便勾勾搭搭的,着实有违人臣之责。
“六弟,不是三哥说你,你的年纪不小,也办差多年,要学会怎么避嫌,知道么?”
“还有你,老七,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揉肚子,你就不能少吃点。”
“老八,别以为躲在后面就了事,站没站相,跪没跪样,你说你还能干嘛!”
别说李显、李旦,就算是李贤也被这家伙惊着了,他们三个可是皇后的嫡子,你一个庶子出身的皇子,是谁给你的勇气,说教我们的。
还别说,人家李上金根本不拿自己当庶子看,反而背手开始说教起来。作为皇帝膝下最长的皇子,他们的“长兄”,李上金必须在这个关键时候站出来,为君父分忧。
“三哥呢,明着告诉你们,这个时候,谁也不拧着父皇的意思来。特别是你,老六。”
“作父皇的长子,你的长兄,本王有责任在这个时候,承担一些重担,为君父分忧,为朝廷出力。”
几位相爷虽然不以为然,但他们是人臣,不应该在君父晕厥之际,再加上一把火。而李显、李旦的年纪又小,搞不懂他的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可李贤不是傻子啊!太子弘夫妇尸骨未寒,皇帝最后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更何况,立长立嫡,立贤立德,那都是太子丧仪过后的事。
你小子就算是想当太子,盼了多少年了,也不至于这么急切吧!
“老三,你有病吧!你要是忘吃药了,让阶上闲着的太医给你开点,拿回王府吃吧!”
“老六,你目无尊长,你信不信,我以长子的身份治你。”
李上金这话,可是把李贤逗笑了,治他?行啊,你要那本事也行。
这小子的母亲杨氏是个普通宫人,因为自卑从来就没抬起过头。现在他头上没了太子,见光了,想收拾老子?
“草包肚子罗圈腿,弯弯胳膊月牙嘴。人五人六的,父皇、母后还没说话呢,你算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要是敢在这时候炸毛,挑事,本王就敢修理你。”
还没等李上金反驳,内侍总管高福端着圣旨走了出来,高声宣读皇帝的旨意,阶上的李贤诸人也都俯身领旨。
诏曰:皇帝龙体违和,可朝务不可偏废,军国重事交天后处置,左相-刘仁轨、右相-阎立本等三省宰相辅佐政务。许王-李素节,入中书省,参议政务。
太子无后,着英王-李显,冀王-李旦为兄守陵,宗正卿-李景桓,刑部左侍郎-裴居道,吏部左侍郎-裴行俭,主理太子夫妻的丧葬事宜。
另,解除侍中-来恒检校兵部尚书之职,晋左侍郎-岑长倩为兵部尚书。郭待诏、阿史那道真为左右侍郎。
检校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雍王贤,临戎却敌、贲育之勇,军谋武勇,好学下贤。着即授左右千牛卫上将军,节制大明宫诸军防务。
“这,这,不可能呢!父皇已经晕厥过好几次了,他怎么能下达圣旨。”
李上金自认为还是了解皇帝,他老人家对天后忌惮的紧,又对权力抓的很紧,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了手呢。
一定是皇帝即将大行,天后要谋朝篡位,稳固朝局,便假借皇帝之名,行夺权之实。
“泽王,您不信没关系,陛下宣几位皇子,及刘、阎二相入内觐见。您可以亲自问,听听陛下怎么说。”
额,高福这话可是把李上金怼了个跟头。而与他差点刚干起来的李贤,则是淡淡的来一句:跟着进啊!随即招呼诸人走进宣政殿。
进殿之后,就见到皇帝头上勒着带子,斜着靠再龙椅上,武后则坐在一旁,端着碗,帮他吹着刚熬得的药。
精神不怎么好的皇帝,摆摆了手,示意大伙不必行礼了。单手揉着头,沉声言道:“老三,今晚你上窜下跳教训你的兄弟们,你想干嘛啊?”
“儿臣,儿臣是担心父皇的龙体,担心您,您龙体有恙。”,磕磕巴巴的李上金,还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
可眼神与皇帝对上之时,李上金便立马低下了头。心里也不停的叨咕着:皇帝是被武氏母子弄糊涂了,怎么连里外人都分不出来了。
“为朕的龙体着想,朕看你是等不急了吧!太子尸骨未寒,你就如此的急不可耐,你还是人么?”
“父皇,儿臣。”
李上金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抬手打断了他:“你别叫朕父皇,朕不是你父皇。”,话间,皇帝又指了指翟锋:“把你的刀给他。”
“当太子干什么啊,当太子还得看朕的脸色。你现在把刀捡起来,把朕这个君弑了。你马上就可以登基。”
皇帝的话不仅重,手也没闲着,接过武后手中的拿碗药,连碗带药,一点没糟践,全都赏给李上金了。
吓的李上金立刻俯身,叩头请罪,嘴里还解释着,他绝对没有觊觎东宫之位的想法。他是真为太子之逝伤心,更是为皇帝的龙体担忧,一片忠心,天地可表。
“忠心,你有什么忠心?朕看你是野心有余,能力不足!”
“就你这样的蠢猪,竟然也想当太子。”,话间,李治又看向刘仁轨、阎立本:“你们俩说,朕该怎么收拾这个畜生。”
生在天家,身为皇子,有争储之心,无可厚非,谁都能理解。可李上金不仅蠢的一点城府都没有,连脑子都是浆糊。
太子弘的身体还没凉透呢,你就急吼吼的赶着上,跟他那出身低微的母亲一样,都是见利忘义,见识浅薄之辈,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两位宰相也很是无语,谁能想到泽王如此的肤浅,见着小利,立刻猪油就蒙了心。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刚才那哪是哭太子弘啊,分明是高兴大了,刻意表演的。
是,按照名位来说,他是“庶长子”,有安抚诸弟的责任。可他这“嘚瑟”也太早了,皇帝还没有到驾崩的地步。
可他们俩是外臣,能说什么呢!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皇太子夫妇在一日之间崩逝,再处理一位亲王,那与宗室和朝廷都没有好处。
刘仁轨二人认为,不可再节外生枝,小惩大诫让他长长记性就算了,反正谁也没指着他成什么“大事”。
哼,可皇帝显然对二相充当和事佬的行为并不满意。摇头示意二人再想想,该怎么收今天的场。
第二百零九章 李贤是真“闲”!
历史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皇帝不在少数,可对于儿子的身后事,李治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开明”,规格也可以说历朝历代最高的。
李弘被追赠孝敬皇帝以天子之礼,与被追赠为皇后的裴氏,合葬于恭陵。而且,因为李弘的去世,皇帝的“风疾”更严重了,眼睛甚至都时现模糊之状,由此可见他对太子弘心疼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礼制上虽然过了一些,但李弘的仁孝、宽厚,满朝文武有目共睹,不少人还受过他的恩惠,这一次多事的朝臣们,并没提出什么异意,痛快的领旨施行了。
而张文瓘、郝处俊等被牵连谋反一案的一众朝臣,也因为“查无实据”,统统被给予了一定的赏赐,释放回家。但并没有立刻让他们回朝参政,只是让其等回府休养。
最倒霉的要数泽王-李上金,本来是千年的媳妇熬成了婆,总算能看到些光亮了,却因为城府太浅,高兴过头了,被皇帝扔进了宗正寺,圈禁期限-没说。
而最闲的人,却是李贤,什么左右千牛卫上将军,那就是虚衔,历来都是荣誉,人家两卫有程务挺、钱宁两位大将军,哪还用他操什么心。
李贤是一个饱、三个倒,实在闲着没事了,就抱着定唐刀,坐在宣政殿外的御阶上晒太阳。
来来往往的臣工,眼皮直条,脊梁骨也是嗖嗖的冒凉风,皆用异样的眼神瞧着这位殿下,因为谁把不准,他那刀什么时候抽出来!
“末将-程务挺,见过上将军!”
一听“上将军”这个称呼,李贤就牙疼,屁事不管,狗屁上将军。
而程务挺这位新晋的左千牛卫大将军,明明知道李贤不爱听,却偏偏每次见面都这么叫。
你说,他也岁数挺大的人了,咋这么不严肃呢,老小子就是欠揍。
“上将军,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见李贤不说话,程务挺也不恼,反而笑呵呵的坐在李贤的身边,还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果子,递给李贤一个。
“我说殿下,你该高兴才是!”
“有啥高兴地,好好地封地不让回,让我在宣政殿外,吹了三个月的闲风。”
其实,皇帝的龙体早就没有大碍了,早就行动无碍了,他也可以卸下这负责宫中防务的“重任”,回自己的封地去。
回晋阳的本子递了八回了,二圣是谁也不批,压根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就让他当这个“空壳”上将军,能不郁闷么!
“不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程务挺倒是有些看不透了,二圣的圣意,还不够明显么?
孝敬皇帝过世,皇帝病倒,肘腋之患的危急关头,当然是自己的儿子最靠得住。借助雍王在军事上的天分,坐镇宣政殿,震慑宵小之辈,无疑是高明之举。
孝敬皇帝的大丧之期已过,皇帝的病情也转危为安,完全没必要再让雍王负责宫中的防务。二圣是何等的英明,怎么会看不到,闲的就差上树掏鸟窝的雍王。
现如今,东宫之位空悬,国祚还没有着落,立储之事就在眼前。立储嘛,无非是立长,还是立贤。
而诸皇子中,“庶长子”泽王李上金被圈,许王-李素节在中书省当“书吏”,李显、李旦就不用说了,俩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谁能指望他们。
唯独剩下来雍王一人,李贤谋有军略,刚毅果敢,深得军心。立他为储君,不用担心与孝敬皇帝一样,被臣工、外戚、世家所掣肘。
钱宁,钱大将军,为什么最近老躲着,就是因为怕雍王入主东宫后,找当年的旧茬儿。
“程将军,我不是傻子,可我也不想让人当成靶子,更不愿意当谁替代品。”
没错,李贤心里门清。作为嫡次子,且又有这么多军功傍身,东宫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
可说老实话,他对东宫真是没什么兴趣。看看五哥的下场就知道了,是劳累加重了病情猝死的不假,可谁能说这其中不是人算计好的。
皇帝已经下了秘旨,暗中彻查,先前的谋反一案,是不是有人故意算计的。
而设这个局的人,无非就是看准了李弘心思重,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让仁孝著称的李弘有话难以辩解,活活把自己憋屈死。
如果,皇帝的猜测是真的,那李弘死的那才一个憋屈呢!李贤是带兵的,他可不想高卧于围墙之内被动为人算计,毕竟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我的殿下,你这可得别便宜卖乖啊!要让宗正寺圈着的那位听见了,非得吐血不可!”
啥叫代替品,这东宫的椅子,天下只有一把,多少皇子亲王瞪红了眼睛,都摸都摸不到,这位小爷竟然嫌弃,还有说理的地方么!
就说贞观朝的储位之争吧,太宗皇帝膝下那几个儿子,“杀”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的。到李贤这,二圣收拾的明明白白的,还不知足啊!
李贤这回没说话,只是靠着台阶上,眯起了眼睛。程务挺也是无奈一笑,将怀里剩余的果子放在李贤的身边,转身去安排戍卫。
不是李贤没礼貌,而是老程说的是人人都懂的道理。这些天,来往于宣政殿的臣工,见他都从前恭敬多了,也就是基于这种想法。
太子,太子是什么!他大伯那话说的对:既要时辰保证男子汉的气概,有时也要像卑贱的奴隶一般委曲求全。
李贤可没有他五哥那好脾气,真要他当太子,皇帝就不怕他把天给翻过来?而且,他那位权利熏心的母亲,愿意一个如此强势的儿子与她分权么?
五哥的事是不是与他有关,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天家门墙里的事儿,哪有程务挺和那些臣工们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李贤迷迷糊糊,快要在睡着的时候,内侍总管-高福,端着糕点盘走了出来。躬身轻唤道:“殿下,殿下醒醒。”
睁开一只眼,瞧见是高福,李贤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干啥?瞧本王倒霉来了?”
嘿嘿,“殿下,老奴可不敢!这糕点是陛下让送来的,让您吃完了就进去,有话要说。”
第二百一十章 老牛不喝水-强摁!
人都说今生父子、前世冤家,对这句话李治一直理解的不透彻,可自打李贤长大,他越发的明白了“儿大不由娘”此言不谬啊!
你越不让他干嘛,他就偏偏干。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活脱脱的一头倔驴,为此李治没少生这小子的闷气。
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干的不错,一刀一枪还真闯出名堂来了,硬是在军中、官场,挤出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
现在国本不固,宗室百官,天下黎民尽皆不安,他这心也悬着,思前想后,他的诸子之中,也就李贤能镇住场子,最合适入主东宫。
既然要立他为太子,李治自然是要推心置腹的与李贤说个明白,别弄的跟从前一样,父子俩话还没说几句,就闹的不欢而散。
原本呢,李治觉得,李弘孱弱,将来势必为外戚、臣工掣肘,有李贤这么个亲兄弟帮忙,这皇位才能做的稳。
退一万步说,李弘如果中道崩逝,李贤也可行先帝之事,以兵威取而代之,这江山就还是李家的。
可随着李贤在军事上的天赋展现,李治便改了注意,李弘不再是他唯一的选择,颇具先帝遗风的李贤,反而称他的心。
所以,这便有了后面一系列的锻炼,包括到北都就藩,及默认其出任凉州道行军大总管等,都是李治对他的栽培。否则,一向谨慎的李治,怎么允许姜恪、独孤谋将军权私相授受呢!
“明允,你不要觉得朕刻薄寡恩,只知道贪恋美色,宠幸佞臣。”
“帝王之道,在于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对于帝王来说,只要对江山有益,哪怕是背信弃义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选择权利同时,你就要选择承担这一切。”
“你别以为,人人都能像你皇祖一样,能做到情义双全。这其中的辛酸苦辣,怕是只有你做到这把龙椅上才能体会到。”
李治少年丧母,青年登基,如果没点心机、手段,别说斗不斗得过元舅-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托孤大臣了,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为帝多年的李治,就悟透了一点,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当皇帝就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孤身高山不胜寒。
“你也别怪朕对你严苛,觉得朕薄情寡义。玉不琢、不成器,天家先君臣、后父子。祖宗宵衣旰食,黄沙百战换来的江山,决不能丢在朕手里。”
“朕也决不能将这大好河山,交给你三哥那种废物,更容不得“子弱母壮”之事,所以对你的苛刻,是为了你好。”
总而言之,对李贤磨练,也因李弘的离世而提早结束。李治已经想好了,先行册立储君,然后再给李贤选妃,稳固了国本,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你,你谢恩啊?”,李治见这小子没什么反应,还没好气的捶了他一拳。
“谢恩?父皇,能打个商量么?”
“啥商量?”,李治眉头一皱,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混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
嘿嘿,“父皇,咱打个商量,您换个人坑,这个太子还是给其他的兄弟算了。”
“儿臣老老实实的回并州当我的藩王,您要是还不放心,那儿臣去西海道跟吐蕃磨牙去,行不行!”
行不行?这孽障当大唐的储位是什么了,地里长的菜么,随便挖一颗,夹怀里就完事了?
火冒三丈的李治,刚要抬手修理这个孽障东西,李贤却跳到了一旁,一边叨扰,一边请李治听他解释。
“行,朕就听你说说,要是说不出理来,朕非得抽你不可!”
给李治倒了一杯茶,李贤又往后退了两步。他可不想像老三一样,弄得一身汤汤水水。
“说,再整没用的,朕就动手了!”
“父皇,别急啊,听儿臣慢慢说。”
谁不知道今日的储君,就是明日的皇帝,皇子王孙得了这种机会,那一准是喜形于色,纳头便拜,这没说的。
可大唐的储君好当么?从隐太子建成到废太子承乾,从李忠再到李弘,有一个得到好下场了么?
这太子是啥,就是那些假清高,真小人,博取虚名、富贵的箭靶。是世家大族,发泄对皇权不满,离间天家的众矢之的。
当太子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当差,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干啥都得瞻前顾后的。李贤可不像他五哥那么好的脾气,怎么捏咕都行,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在并州,地方是不大,可李贤这个晋阳留守,并州大都督就是“土皇帝”,想干什么都一言而决,比这个虚头巴脑的太子不知道强多少。
“父皇,您掏了心窝子,儿臣也不藏着掖着了,这太子,儿臣真没什么兴趣。”
“您要是真有想法传位,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没准其他的兄弟比我强呢,您说是不是?”
人人都渴望坐在大明宫这把椅子,恨不得早一天把名分确定了,挖空心思的经营,甚至不惜父子、兄弟相残。
可李贤却觉得,没什么必要!捧着太子的诏书,就能顺利吃上安生饭了?
那不见得!建成、承乾、李忠,他们哪个成事了?
但手里要是有兵,那就不一样,进可效仿朱棣发动靖难之役;退可分茅裂土,逍遥于天地间。进退有度,可比住到东宫去强多了!
“土皇帝?哦,朕明白了!你小子是真皇帝不愿意当,愿意上山当大王,是吧!”
好好好,一边说着好,李治一边寻摸着趁手的家伙。只到摸到了一柄金镇纸,便朝着李贤冲了过去。
一边追,李治一边骂着:“好你个小畜生,你还真是李勣的好学生,上山为匪,落草为寇,学的倒是挺透啊!”
“好好的太子不当,非得弄这些歪门邪道,朕今日要不扒了你的皮,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李治这么虚的身子,那能跑的过李贤啊,没过一会就已经气喘吁吁的了。
不过,李贤还真是故意的,不锻炼锻炼,出身汗,皇帝这身子骨肯定一日不日一日。
当然了,话得说明白了,在“逃命”的同时,李贤还解释了,封疆藩王与落草为寇,根本不是一回事,是有本质区别的。
“区别?朕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朕就看出来你吃饱了撑的,作幺蛾子呢!”
“来人啊,把这个孽畜,给朕关到东宫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他出东宫一步。”
打不着皇帝就玩了埋汰的,叫程务挺和外面的侍卫帮忙,连将李贤这个“大逆不道”之子拿下。
人家当太子都是欢天喜地的,可这个活兽,非得用绳子捆才行,这成什么事了。
李治心里清楚的很,要是真让这小子一贯偷奸耍滑跑了,他真敢把并州弄成新的瓦岗寨,那才真是把大唐坑了呢!
“父皇,父皇,老牛不吃草,您也不能强摁啊!”
“放屁,朕是天子,怎么样都行!朕不给你的,你要也白要,朕给你的,你不要不行!”
说完这话,李治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着李贤在侍卫们手里挣扎,李治还不忘嘟囔一句:兔崽子,朕要是治不了你,这爹岂不是白当了?
“老程,老程,让你喽喽兵把本王放下来,快点!”
妈的,老子想的一点错都没有,什么狗屁左右千牛卫上将军,那就是个屁!老子在大明宫就是羊入虎口,连这些小喽喽都把老子当猪一样捆了。
“程务挺,你听到没有,别逼本王跟你翻脸!”
“殿下,您别挣扎了!这扣子越挣扎越紧,你是跑不了的,别费劲了,一会就到地方了。”
也正是李贤与程务挺在御道上斗嘴的时候,来向皇帝请安的武后与明崇俨也看了个真切。
“那方向是去东宫的,看来陛下已经下定绝心了!”
见武后面带不悦之色,明崇俨躬身言语道:“娘娘,是该下决心的时候。”
撇了他一眼,武后很是认真说:“希望你们狂妄,能配得上实力,否则本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