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下马威!
议和嘛,就是当三孙子,这个觉悟,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就有觉悟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唐雍王把话咬死了,是吐蕃与于阗等国勾结,攻陷了大唐一数个羁縻州。见不到芒松芒赞这个热情的“小老弟”,他是不会收兵。
至于和谈,还是等他率兵到逻些城下,与芒松芒赞对饮时,再谈吧!
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说的好听是一国重臣,说不好听的就是一奴才。奴才能替主子作主么?
本王好歹也是上国亲王,你们这身份跟咱也不对等啊,赶紧让你家赞普过来。要不然孤非但没法对圣人交代,外面的那些骄兵悍将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李贤玩儿的这一手叫熬鹰,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不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可没办法啊。即使有高原反应和地利的优势可以阻挡唐军一些日子,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把吐蕃怎么样。
天长日久谁受得了,大唐的骑兵在高原上,不停地攻掳掠吐蕃牧民的财产以补充军需,照此下去用不了两年,吐谷浑故地的吐蕃人,就要死绝了。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耗光了三十万大军又怎么样呢,中原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人家随时可以再组建一支,两支。可吐蕃要是再死上三十万人,那就离亡国不远了。
所以两位吐蕃的重臣,是能让就让,只要不过底线就行。可大唐呢,派出来谈的臣工,显然更不“对等”,仅仅是两个参军-许昂、魏元忠。
“作为凉州、逻些两道大军的统帅,雍王殿下有便宜之权,可以替皇帝陛下做出任何决定。”
“本官必须提醒两位尊使,大唐的耐心是有限的,雍王的耐心更有限,可供你们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板着死人脸的魏元忠,词锋严谨异常,这种外交场合,他不会给吐蕃落下任何发难的借口,更不会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其一:吐蕃需要赔付大唐军费,银钱八十万贯,牛七十万头,羊百万头及各类毛皮二十万张。
其二:鄯善、且末之地归还大唐,伏俟城,扎陵以北至鄯善以西,尽数划归大唐。其境内的吐蕃诸部,必须在两个月内,启程回归吐蕃之境。
其三:听闻文成公主在吐蕃动乱之际,死于王室的刀剑之下。作为公主的母国,必须为她讨个公道,请吐蕃交出元凶首恶,送至东都交由圣人处置。
其四:吐蕃当尽数放弃,在西域所占之地,给予于阗、焉耆诸国自由,大唐、吐蕃皆不干涉,任他们自由发展。
其五:吐蕃与唐接壤之地,驻军人数,不得超过唐军半数,否则即视为侵略,唐军有权就地剿灭。
其六:唐人商队,在吐蕃享有经商之权,不需缴纳任何赋税。
唐军的条件苛刻至极,二人就是想答应,也没哪个权限。即便是有,他们签了这么条约,也没脸再回逻些,面前赞普及吐蕃国民了。
而吐蕃的底线,则是割让十五座城池给大唐,相比如此苛刻的条件,他们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说了,因为两者这间的差距,太多了。
“行了,本官也没耐心跟你俩磨牙,要是不服,你们就派兵来打啊!”
“尔等的嘴脸,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本官,就是欺软怕硬,蝇营狗苟,只会偷袭的无耻之徒。”
“要么签字,要么打,反正就两条,没有三条路走,选吧!”
许昂可不管那么多,他没魏元忠那么严谨的思维,他就会一样,那就是借势。借助唐军锐利的兵锋,借助殿下的威风,狐假虎威的与吐蕃人谈。
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当然知道,这是大唐雍王给他们的下马威。可无奈于形势,也只能忍气吞声,对两个唐国小吏的恫吓以沉默的方式对抗着。......
半个月后,被拒绝了十几次的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还是没有见到正主,甚至连姜恪、独孤谋也没有见到。
走投无路的二人,不得不带着绳子,来到唐军的中军。今儿大唐雍王要是再不见,那他们就吊死在这里,让天下诸国都看看,大唐是如何逼死求和使者的。
还别说,他们的这招儿还真是奏效了,中军很快就有人出来了,把他们引了进去。
二人到帅帐前时,李贤正在与秦晙对战,开战以来,他可是连手都没伸过,浑身的骨头都痒了,再不活动一下,全身的关节岂不都生锈了。
看着大唐雍王和秦晙打得如此的凶,站在一旁的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有些咋舌。原以为自家赞普和噶尔家五子已经是天下最有潜力的英才。
可从大非川一战的战例,及多日的暗中交锋,他们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唐国亲王,智力足以配得上“妖孽”二字。
再加上,今天看到他如此强悍身手,二人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侍卫中郎将-侯诚高声禀告好几次,李贤都没有理会,继续和秦晙对战着。
感到奇耻大辱的二人把心一横,反正是早晚都得干,只要能为赞普和吐蕃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他们这条命搭上又能怎么样。
于是,无人理会的俩老头,在边上找了一个大树,一边哭诉着苍天不公,一边把绳子系在树上,叫了一声“我去也”,作势就要把自己吊在树上。
就在二人蹬腿捣腾,翻白眼的时候,正在比试的李贤停手了,只见他一抖手腕,抽出腰间的横刀,挽了一个刀花,漂亮的一个翻身,反手就甩了出来。
迅猛地飞向二人,直接斩断他们的悬颈之绳,俩老小子咚的一声,摔了大屁墩,很是没形象的揉着各自的屁股。
哎呦哎呦,就在二人揉腰、屁股之际,手拿着汗巾擦汗的李贤走了过来,扫视了狼狈不堪的二人后。
淡淡说:“耍无赖这招在本王这不管用,芒松芒赞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这点胆量都没有怎么统御臣民。”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有胆子派兵攻略大唐领土,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雍王殿下,您听外臣解释,我家赞普不是不想来,逻些内乱,太后殡天,他就病倒了,实在是不能起身,所以全权委托外臣来与大唐协商,真不是想在礼仪上怠慢您啊!”
话毕,跪在地上的二人磕头如捣蒜一般请求李贤的谅解。
昨日,大论-论钦陵已经来信了,国中局势不稳,要是再不把大唐这尊瘟神送走,可就把握不住了。所以不管大唐的要求提得多过分,必须答应,赶紧先打发了再说。
虽然知道支·塞汝贡敦说的是鬼话,但这估摸着火候也差不多了,再装下去也就没有必要了。有了支·塞汝贡敦这顿头作台阶,那咱就坡下驴吧,反正早晚都是要谈的。
基于这种考虑,李贤点了点头,一脸不屑的说:“贵国赞普向天朝示威的时候不生病,引兵东犯的时候也不生病,偏偏议和的时候生病,这是不是太巧了,拿本王当三岁的孩子耍吗?”
说完这话,李贤还没好气的,将手中的汗巾狠狠地仍在支·塞汝贡敦的脸上。
“雍王殿下,我家赞普的的确确是病了,这真不是敷衍您,外臣。”
还没等娘·墀桑扬敦把瞎话编完,李贤便抬手打断了他:“你要机会是吧,可以,本王可是给你一个面子,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得,能有的谈就行,怕的就是你不谈,坐视我国中混乱,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赶紧抬头把话接过来:“雍王殿下,您给外臣的脸,外臣一定兜着,请殿下示下。”
......,除了先前谈的那几条外,大唐还要求,吐蕃国主去赞普称号,由大唐皇帝册封为“藏国公”,对大唐皇帝执以孙辈之礼。
这补充的一条,让娘·墀桑扬敦的脑门上顿时布满了汗珠,颤颤巍巍的问:“殿下,这事还有商量吗?”
呵呵......,“墀桑扬敦,换位思考下,要是你们打到长安,还会与大唐商量着来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公祭
与吐蕃使节签订停战文书,看似是一场胜仗,但实际上却是两国各有所失,大唐失去了安西四镇,损兵折将的吐蕃又退回了高原。
唯一聊以自慰的就是得到了吐谷浑旧地一半的领土,皇帝亲旨增设为西海道。
仗打完了,要班师了,李贤决定在东归之前,举行一场公祭,以告慰那些在西征战役中,为国阵亡的将校士卒。
咸亨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伏俟城外-阅兵台。
逻些、凉州两道的军队,及青海道阿史那忠派来的观礼代表阿史那暕部,排列整齐迎风而立,各部旌旗迎风招展。
李贤在左相姜恪、副帅独孤谋的簇拥下,走上阅兵台。只见其头带金冠,身着紫衫王袍,脚踏乌皮履;再加上其容貌俊秀、举止大气,好一个翩翩少年,大唐亲王。
司礼官-魏元忠,行礼过后,高声宣读祭文:
唯咸亨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唐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雍王李贤,谨陈祭仪,享于故殁王事,告我大唐将校英魂曰:
此战远征西北高原,缘自吐蕃兴兵,入侵安西,纵虿尾以兴妖,盗狼心而逞乱。贤奉圣命,吊民伐罪,大举貔貅之师,鏖战三载,悉除敌军。
诸部云集,贼寇冰消。才闻破竹之声,便是失猿之势。士卒儿郎尽是九州豪杰,官僚将校皆为四海英雄。
尔等或为刀斧所伤,魄归长夜;或为流失所中,魂掩泉台。生而则有勇有忠,天下垂范,死而则彪炳史册,万古流芳。
今高奏凯歌,太平降临,再续盛世,扬我国威。汝等英灵尚在,必闻我声,随我旌旗,逐我脚步。同回故国,各归本乡。
受骨肉之蒸尝,享宗祠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沦异域之魂。
贤当表汝等勋功,勒石于宗庙,书录入国史,汝等均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饷禄,用兹酬答,以安汝心。
生者既炳天威,亡者亦归王化。今聊表丹城,敬陈祭祀,汝等英灵,共享祭品,呜呼哀哉,尚飨。
“踏破胡虏,大唐威武,踏破胡虏,大唐威武......”
阅军台下,众军高举兵器纷纷高呼,其声响彻九天,大唐的军威再一次向天下证明,上国之威,不可犯。
恩,“从辽东到伏俟城,我等征程何止万里。为了万家灯火,为了大唐盛世,为了我们的妻儿老小,弟兄们纵然粉身碎骨,亦无怨无魂。”
“沙场千里,纵横睥睨,弟兄们宵衣旰食、卧雪爬冰,忍饥挨饿,方有了今日之胜。你们都是,大唐的功臣。”
“本王以上奏天子在长安兴建一座军陵,凡我唐军烈士,骨殖一半返归本乡,一半供奉军陵。四时八节,享受国家血食,以示吾等同袍之义,以安英烈在天之灵。”
李贤的做法令丘八们无不动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的他们,只能用一句句的万胜,以表达对李贤这位统帅的崇敬之一。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无状,历朝历代无不奉行士农工商兵的等级划分,丘八们从来都是最底层的。什么时侯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雍王爷对兄弟们,那真是没的说。
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斗大的字,他们是不识得一箩筐,但只要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
看着下面手舞足蹈的汉子们,李贤不由想起了那些在松风岭和大非川牺牲的士卒。虽然这仗打胜了,关中有多少家门悬缟素,这世上又多添了多少孤儿寡母呢?
可没办法,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历史,保卫我们的家人,保卫我们沿袭千年的生活方式和文明传统,所以我们不得不战。
见礼李贤闭目沉思,面色复杂,人精许昂溜溜的小跑过去,恭声言道:“殿下,公祭的礼仪进行的差不多,您还有什么指示?”
恩,点了点头,李贤淡淡地回了一句:“传本王帅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拔营起寨,东归关中。”
“把弟兄们的骨殖都带上,一起来的,一起回去,本王答应过他们。”
.......,稍时,伏俟城西,一边是征集来的吐谷浑木匠,他们负责为阵亡将士打造小木棺。而另一边是唐军士卒亲力亲为,亲自火化他们的同袍兄弟。
大军要返回关中了,尸体带着不方便,所以李贤不得不用这种折中的办法。今儿他来,除了看看这些弟兄,就是来送段怀晏。
得到了命令的拄着拐棍,吊着膀子的段怀皎、段怀本,也单独划出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命人将兄长的尸身摆木架之上。
虽然段怀晏是段家的人,但与殿下交情颇甚,是知己!他们都觉得,这把火还是由殿下来点,才是对兄长最大的告慰。
而面带哀色的李贤,仔细帮段怀晏整理整理衣襟,擦了擦脸和手,坐在尸身前,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看着,静的让人还怕。
过了很长时间,木头似的李贤,终于伸手接过士卒递过的火把,往木架上扔,火苗腾的一下就烧了来。
看着兄弟的尸身被大火吞没,李贤的心里像心被揪掉了一样,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嘴里咬着袖子,低声的哭泣着。一旁,段怀皎、段怀本也感同身受,俯身在地,跟着哭了起来。
李贤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感情,他也是知道疼的。在诸军大将,三军将士面前,他必须保持统帅的威严。可现在,他只想发泄自己内心的情感。
从乾封元年到如今的咸亨三年,李贤逢战不退,遇敌则先,身边倒下了无数的弟兄。这次,他代替姜恪主持军务,又亲手断送这么多活活的生命,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段怀晏是他的部将,是他亲自将人送上战场的,他的死,不能说李贤一点责任都没有。他还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嗣,甚至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而站在远处的云曦公主,是第一次见到李贤哭泣,且哭也是被拘束着,可怜的很。眼圈也是一红,抬腿就要上前宽慰一番,劝劝他,省得伤了身子。
可她这刚跨出一步,肩膀就被人死死地抓住,回头一看,原是那位潜伏吐蕃,立下奇功的李洛水。
“放开我!”
“老身觉得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面色复杂的李洛水,看着那李贤那不太宽阔的臂膀,淡淡道:“就让他哭一哭,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吧,他终究还是一个少年郎。”
第一百六十八章 伟大的一生
病来如山倒,大军刚抵达肃州,姜恪就倒下了,李贤不得不下令,全军驻防肃州,及命军中医者为左相诊治,肃州刺史卢谞也请了城中所有的名医。
可结果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油尽灯枯”四个字。李贤虽然气他们不能挽救姜恪的性命,但一想到他在西北熬了整整三年,拖了三年,也不好责怪人家医术不精。
姜恪这条命,可以说是为了他效忠的君主,为了他心中大唐盛世,活活耗尽最后的心血而死。
不过,老头子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面色如常的交待起后事来。所有人都明白,此刻正是姜恪回光返照,也不敢表现的太悲伤,让他走的不安心。
“独孤兄,你我弟兄,自定襄大战之始入伍从征,同朝为官,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老夫心里的想法,你最清楚,回朝之后,就由你将老夫的遗折,呈献给陛下吧!”
有一种默契叫心照不宣,姜恪与独孤谋同袍一生,莫逆之交,自然晓得姜恪的心意是什么。所以,这给圣人、朝廷的交待,由他代劳,再为合适不过。
老独孤也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薛仁贵、苏庆节,你二人勇猛刚烈,忠孝重义,且正是当打之年。老夫希望你们,奋发图强,好生为君父、朝廷尽忠。”
“郭待封,郭待诏!老夫知道,你们一直以延城之败为耻,处处争先,与同袍不睦,也是为了证明郭家的忠义。”
咳咳,“可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孝恪公已然作古,你们兄弟也该放下包袱,好好反思一下了。”
随后,姜恪又统一夸赞了阿史那道真、阿史那暕、秦晙、李敬业、李如壁等将,说他们是大唐军队明日的希望。
兵部尚书,南北衙大将军,甚至三省宰相,都将会有这些年轻人的一席之地。
“好了,老夫累了!除了殿下外,你们都走吧!”
“左相一路好走,末将等拜别相爷了!”,苏庆节、薛仁贵等将,齐身行了个军礼后,跟着独孤谋一起退了出去。
李贤老早就知道,姜恪一定会有话对他说,这三年来,姜恪除了养病之外,一直把自己放在师者的位置上,给李贤讲解一些兵法及战阵经验。
他是蜀汉大将军-姜维的后代,世代簪缨,其祖父姜元、父亲姜宝谊,及其兄弟姜协,都是隋唐两朝的名将,家学渊源由此可见。
姜恪,对于李贤来说就是良师益友,是忘年交!这三年的教诲,足以让李贤终身受益。
“姜相,家中之事不必担心,但有贤在一日,他们则富贵终生!”
姜恪的人情,李贤是没法还了,只能报答在他的后人身上。哪怕将来在东都呆不下去,还可以迁到晋阳,那是李贤的地盘,保证他们的富贵,还是没问题的。
而姜恪则是摇了摇头,笑着告诉李贤,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为姜家做的够多了,家中的财帛、田亩,也够他们生活了,李贤不用为他们劳心。
随即,又指了指枕头旁的盒子,这里装的都是姜家历代为将的兵法心的。姜家的子孙不争气,出不了大将军,与其糟蹋了,莫不如传给李贤。
“姜相,这怎么使得,这可是你们姜家的不传之秘啊!”
嗨,“人都要死了,哪儿还有那么多讲究,殿下切莫推辞,作小儿女之态。”
对于一般的将军来说,姜家的兵法,绝对是至宝,一眼难求。可对于卫公一脉的李贤来说,却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当然不甚看重。
可姜恪就是相中了他这点,对什么都不贪,有着极强的自控力,心术正当。将兵法传给这样的人,才不会遗祸家国,危机社稷。
“好,那小王就收下了!等姜家的后人中出了人才,小王定当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恩,“这就对了!生死常事,老夫一生荣华富贵,沙场功名,又位列左相,没什么遗憾了。”
拍了拍姜恪的手,李贤淡淡笑道:“姜相,下去之后,早早投胎,咱们好早日重聚,补上这顿庆功酒。”
呵呵......,雍王果然是妙人,其他人提到生老病死,无不面带哀容。可殿下却能另辟蹊径,开解人的烦闷,李家果然是钟毓灵秀之家,代代出有麒麟子。
“好好好,那些阵亡的弟兄还没有远,老夫去追追他们。”
“等老夫早投胎来,一定到你王府中,把藏酒都偷喝光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当我是小贼,让。”
姜恪的话还没有说完,气息就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定格在那一抹笑意中,走完了他伟大的一生。
眼圈一红,李贤自顾的擦了擦眼睛,左相不喜欢哭,他的英魂还没有走远,李贤不能让他老人家看笑话。
“老相爷,您啊,走好!贤等着你来偷酒。”
说完这话,恭敬朝着姜恪的遗体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看到李贤出来,诸将齐身跪地,低声的抽泣着,他们知道那位带领他们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大将军,走了!
“左相-姜恪,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看着房檐上,站着士卒抖着姜恪的军服,心中沉重的李贤,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参军-魏元忠招了招手,随即开口:“八百里加急,飞报东都,呈陛下御览:咸亨三年,四月初一,尚书左仆射-永安郡公-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姜恪,病逝于军中,享年六十有八。”
“通令,三军缟素,全军挂孝!停柩,吊唁三日,大军随即拔营东归。”
李贤这话刚说完,心神一时失守,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随即倒在了侍卫中的怀中。
“殿下,殿下!”
“殿下,你醒醒啊!”
“传军医,传军医。”
手忙脚乱的将军们,听到独孤副帅的怒吼后,赶紧应承着:“对对对!”,一边向外跑,一边叫着军医。......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一卷黄尘滚滚,骏马飞驰而至。但见面前有人,便在马上大喝:“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
随即,连人带马化成一道影子,烟尘滚滚,骑者已然离去!此时,古道凝云,晴空赫然!
第一百六十九章 永宁郡主!
李贤还真不是因为姜恪过世,悲伤过度,心神失守而吐血的!恰恰相反,他是中毒了,而且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奇毒,军中的医者根本就没见过,更别说治疗了。
幸好有李洛水,这位神出鬼没的百骑司女校及时出手,施展了一手金针绝活,帮着逼吐了好几口毒血,才堪堪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与吐蕃一战,李贤一没受刀剑之伤,二没有被箭矢击中,出入探阵都有众军护卫,毛都没伤分毫,衣食起居也是专人伺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中毒呢?
班师的途中的马车上,端坐的李贤脑袋上整整扎了十七根金针,他体内的毒霸道的很,即便吐出了毒血,身体还有残留的部分。迟早能耗损完他的身子,所以每日必需行针一次,进行压制。
李洛水是用毒的高手,以她几十年的用毒经验来看,李贤所中之毒,正是失传已久的秘毒-夭寿。这种毒潜伏时间长,毒素需要慢慢积累,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两载,爆发时间的早晚主要看个人体质。
据说,这种毒是东安国的王室秘制,是专门用来惩治作乱的王室子弟所用。中此毒者,重者脏器衰落而死,腹腔化脓汤,活活涨死。轻者四肢肌肉萎缩,成为一个瘫子,一辈子在榻上窝吃窝拉,生不如死。
而这东安国,虽然也是西域国家,可早早地就被昭武九姓瓜分,灭国已有百余年。李洛水也是书中读到寥寥数笔,却不曾想到此生还有机缘见识此毒。
“小家伙,你胆子挺大的嘛,眼看就要瘫在榻上了,一点都不怕?”
呵呵......,“怕?额,这个字,小王忘却好久了。而且也不是没死过,十二岁从戎打到现在,就算是天生的胆小鬼,也早就麻木了。”
李贤对生死的豁达,可是把李洛水逗乐了。抱着膀子的她,一边点头,一边称赞道:“小稚奴那么爱哭的家伙,竟然能有这样的儿子,有意思,有意思!”
稚奴是李治的字,身为皇帝,天地至尊,即便是那些健在的高祖子孙,也没人敢如此、这般的唤他。
可李洛水是另外,她不仅是宗室之女,其父阵亡后,四岁的她就被秦王妃(文德皇后)收在身边教养,视同亲子一般,与李承乾、李丽质等一同在宫中长大。按照辈分来说,李贤还得叫她一声堂姑呢!
说句不好听的,当今的这位圣人尿床的时候,没准人家就跟现在一样,抱着膀子看呢!如果,当年不是被太宗选中,随文成公主一同入高原,恐怕也早是哪家勋贵的当家奶奶了。
“小殿下,这用毒、行医,不过是做事的两种方法,道理是一样的。”
“我这针法,是当年在宫中,缠着为文德皇后诊病的孙思邈真人所学。我学艺不精,只能帮你压制一二,保证毒素不至扩散。”
“这毒到底能不能清除,你到底会不会落下残疾,一要看没有孙真人那样的国手,二就要祖宗是不是庇佑你了。”
如果这次大非川之役,唐军败了,她就只有刺杀赞悉若一条路可选,与吞弥·桑布扎那蠢货合作,除了死似乎没别的下场。
说这么多,其实是还李贤个人情。也不可能如此完美的把吐蕃搅合的天翻地覆;更不可能回归大唐,活着去受封太宗承诺的颁赏-永宁郡主的爵位。
别以为郡主之位,对于宗室的女人没什么用。她家的这一支是小宗,待遇甚至都比不上功臣之家。
为了能把宗籍抬到大宗,让家人享受大宗的待遇,她才毅然绝然的随文成而去。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不仅青春不复,更是搭上了一生的幸福。
好在李治还是个讲信誉的人,不仅承认了她的身份,更是同意兑现太宗的承诺。至于,她的功劳嘛,则会被春秋笔法一带而过,只以皇族内部推恩为由。
由头是什么,李洛水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那一支,抬宗籍、入大宗后,终于可以与国同休了。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啊,女子担起振兴家业的重担。
“永宁郡主,太低了!以姑姑立下的奇功,晋位公主也不为过,圣人还是太小家子气了。”
一个好的战略特工,威力可比十万大军,李洛水显然就是这个级别的。如果对换位置,就凭她在吐蕃巧妙的布局,及三十多年的赤胆忠心,李贤一定赏一个公主的尊号。
和亲的能封?立下大功的就不行了?立大功而不赏,谁他妈还愿意给你卖命。皇帝那抠抠搜搜的德行,长在骨子里了,这辈子是改不了啦。
“你不是应该称呼为父皇么?老身可听云曦那丫头说过,你可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称呼与臣工一致也就罢了,为什么李贤话里话外还带着一股子怨气,而且、好像、似乎,还有些看不起皇帝?这是怎么景儿?
“永宁姑姑,你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把这针法教给哪个军医,省的再劳烦您了,不是!”
“再不济,您受受累,帮着小王查查,到底是谁要害我?人手,您说话,三十万大军,看上谁都行,这印把子还在我手上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听了李贤这么不要脸的话,李洛水都气乐了,这小家伙年纪不大,沾上毛比猴都精,驭人之术倒是学的不错,都用在老身这了。有便宜不沾,王八蛋是不是!
能在三十多万大军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主帅下毒,傻子都知道是自己人干的。可是谁呢。后面又有多少牵扯呢?搞了一辈子情司的李洛水,太知道这里面的深浅了。
李贤为什么三缄其口,没有大张旗鼓的追查,还不是因为知道,这里面的牵扯。又怕影响军心,弄得人心惶惶,给予贼人可趁之机,导致这三十多万大军,不能顺利的交回朝廷。
“你呀!还是毒的太轻了,鬼心思还这么多,活该!”
“还想让人学老身的金针之术,作梦去吧!”
啐了一口,掩盖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李洛水掀开帘子,纵身跳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章 猫哭耗子!
西征军击败吐蕃,是举国欢庆的大事,皇帝特旨返驾长安,犒赏三军,各级将校俱记功而赏;同时下旨京兆府,取消宵禁三夜,与民同乐,让百姓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可让人惊诧的是,领衔凉州、逻些道在太庙献俘的,却仅仅是副总管-独孤谋。雍王去哪儿?中了这么大的彩头,反而藏匿锋芒,深藏功与名,这是怕树大招风吗?
消息灵通之辈,更是听说,在大军返京的前一日,兵部左侍郎-岑长倩,就赶到营中,接管了三十万大军的兵权,而后雍王就被送回王府了!
难道说,这是二圣忌惮雍王之功,怕他趁军威之胜,做什么大事?别看雍王年纪,他可是出名的人小鬼大。帝王家发生这种事,也没什么可稀奇的,不是么?
不过,他们还猜错了!是李贤自己上了本子,主动要求将兵权移交蓝田大营的。皇帝的御驾返回长安,除了礼制上祭太庙,也是怕军队乱了。
这支军队在他手里攥了三年,袍泽情义非常,很多将校都是在战争提拔上来,再加上并州军将校,冷不丁换一个人,根本就驾驭不了。
一旦,他的身子撑不住了,军队受到了挑拨,很有可能与吐蕃一样,发生一场难以估量的内斗。他必须亲自将兵权交给岑长倩,并叮嘱诸将从令行事。
但这次,二圣还没有偏心,也动了真火,不仅下旨三法司、百骑司限期捉拿贼子,更是亲自守在殿中,看着御医们把脉,陈禀处置办法!
可这种“夭寿”的毒,实在过于偏僻,配方又早以失传,他们实在是没法配制解药,又不敢胡乱开药,所以皆一脸茫然,诚惶诚恐的请罪。
而李治也是怒不可遏,一连斩了三名御医,要是没有太子弘拦着,估计这些御医今儿都得死在殿前。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枉朕花了那么多财帛养着你们。”
“对了,还有军中的参军司事,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堂堂的大军主帅,被人下了毒,他们都是猪吗?”
一边踱步,李治一边骂着!从他胸口起伏的频率来看,皇帝这次真是护了雍王的短,他可很多年都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了。
“今儿是六郎,是三十万大军的主帅,明儿是不是就该轮到朕了。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朕的天下,还是不是姓李的。”
没错,对李贤,他是凉薄了一些!可再凉薄,那也是他的儿子,皇帝自个怎么着都行,可别人,那就是在找死!
更何况,李贤这次在西北,力挽狂澜救出逻些道残部,临危受命力抗吐蕃四十万大军,全胜而还,彻底扭转了西北局势,把吐蕃那高原狼,又按了回去。
这可是旷世奇功,是李家的麒麟子,定海的神针。李治是喜出望外,连着好几天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但如今,六郎的命也因那毒而朝不保夕,丧命就是尺寸之间的事,只能依靠永宁的金针之法,暂时压制毒素,蔓延至五脏六腑。
儿子要死了,李治这天下至尊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不是笑话么?不是耻辱么?
再加上坚韧的武后,也在榻便摸着眼泪,更是让身为父亲、丈夫的李治臊得慌,面红耳赤,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皇帝龙颜震怒,太子弘及一班御医,内侍都俯身于地,恭请皇帝暂熄雷霆之怒。则依次跪着的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周王李显、殷王李旦,也都面带哀荣,跟着随声附和。
只不过李显、李旦是出于真心,另外两个就有点猫哭耗子,躺在榻上的李贤心知肚明。
“六郎,你放心,朕即刻下旨,遍请天下名医,一定把你的毒解了。”
“陛下,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黄泉路上无老少,臣这一生,不亏了!”
话间,李贤在武后及宫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如同老者一般,用手拐站了起来,继续道:“御医们都尽力了,陛下还是饶了他们吧!”
说完这话,以身子不适不能全力为由,李贤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向外走着。
而看着他背影的诸人也个个面色复杂,有痛苦、有愤怒、有悲切、有同情、更有幸灾乐祸,强装作戏。
李贤如彗星一般在军中崛起,短短数年之间,就在战场上建立了无数功勋。不少人在暗地里,都将他比作少年时期的太宗皇帝。
甚至还有传言,说是天后对太子弘不满,特意培养了雍王的武功,等时机一到,便会取太子而代之。
现在,不管这传言真假,都没什么用了!用那些御医的话说,雍王之毒,在金针之法的压制下,虽然不会在短时间丧命,但全身的肌肉还是会逐渐萎缩。
等全身的肌肉都坏死了,那就是一个瘫子,也不会再有提刀跃马之日,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天后是再也指不上他,来牵制皇室的走向了。
“六弟,六弟留步!”,太子弘追了上来,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李贤的身上。
一脸关切的说道:“不要灰心,中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隐匿的高人不少,总会有办法解毒的。”
“孤即刻下令,让东宫的人遍访名山大川,多大代价,孤都愿意付出。”
太子弘的耳边是有不少流言蜚语,可他还是心存兄弟之情,看着兄弟形单影只,孤寂的背影,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太子弘是实病,整天吃药也不见身子爽利多少,病痛折磨的滋味,他感同身受,再是清楚不过了。而李贤是中毒,能不能活着看到翌日的太阳,那都要看老天的意思。
“五哥!咱们兄弟,现在可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你可要心里有数啊,别什么都跟母后顶着来,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泽王、许王可不是什么好鸟,惦记东宫宝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相比于李贤,太子弘更应该关心怎么把他们弄出京,以绝后患。
至于太子弘,为什么追出来,无非是在意二圣及其他人的看法,兄友弟恭嘛!
当然,也不能完全抹杀他的心意,毕竟过去李贤可没少帮他,而且从来都不计什么回报的。
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得有点恻隐之心,更何况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你是说?”
“并州大都督府,我是无法再履任了,你觉得这个缺儿,会轮到哪个皇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密诏!
崇仁坊-雍王府
李贤坐在椅子上,任由永宁郡主-李洛水施针,与李显兄弟一同回京的甄颌,也在一旁认真观摩,“学到老,学到老”,这话放到他身上倒是学以致用。
李洛水的郡主府,还在奉旨督建中,这盖新房子,没有一年半载也建不成。所以便借住在雍王府,一边教着甄颌,这是李贤借给她院子唯一的条件。
本来挺和谐的,病人和医生,安安静静的诊治,挺和谐的,扎完了针,李贤还能与甄颌对弈一盘,喝点茶。
可抱着狮子猫的云曦公主,却破坏这种和谐的气氛,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嘴里碎碎叨叨个没完,脚底板都快磨起火了。
“老六,要不咱们回渤海吧!我们那有巫师、萨满,也有避祸的中原人士,我就不信,没人能治的了。”
“至于,军队的事,你不用担心!抛去并州军不提,本宫手里还有李楷固部的渤海铁骑,天下之大,咱们哪里去不了。”
“谁敢挡在咱们面前,一律。”,话间,云曦公主还在雪白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个手刀的姿势,那双明眸还闪出了一道寒光。
而云曦这话一出,首先吓坏的就是甄颌,左右看看,见四下没有旁人,才出了口长气。
随即,小跑到云曦面前,一边作揖,一边求饶:“我的姑奶奶,公主殿下,可不敢胡说啊!京畿之地,擅自调兵,那就是谋反!”
“再者说,殿下中毒也不是二圣所为,您万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闯下大祸啊!”
甄颌当然明白云曦公主是为了李贤好,可圣人也没说不追查到底啊,这再有气,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起哄。
要是压不住这姑奶奶,让他把火儿拱到军中,军中的将校闹起来,转眼就是泼天的大祸,殿下就会从国家勋王变成宗室逆子。
“怕什么!你们唐人那话怎么说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唐皇从来不拿老六当回事,哼。”
哈哈......,云曦这话,算是把甄颌怼没词了。即便云曦在大唐的时间不短了,可她毕竟不是唐人,也不会明白中原,尤其是皇室,父子的相处之道。
当着永宁郡主,这位百骑司的前辈,说这么大逆不道之言,这不是坑殿下嘛!万一,万一,甄颌都不敢往下想了。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云曦,你的脾气我喜欢,要是我,我也这么干!”
“雍王,你有福气啊!有个愿意为你豁出性命的红颜知己!”
李洛水嘿嘿一笑,也给甄颌作了个耳朵不好的手势,示意她什么都没听到!随即,便用那种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瞄着。
云曦也是被她这么一说,弄了个大红脸,娇嗔一声,一跺脚,抱着她的猫就走了。而副小女儿的姿态,却引得李洛水更大声嬉笑。
咳咳,“永宁姑姑,云曦是异族的公主,心直口快习惯了,你不要介意。”
自古以来,中原人都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父是不会有错,即便有错,臣子们也该遮掩。
况且,李治在此事上,挑不出来什么毛病,该做的都做了,挑不出什么理来,总不能无理取闹吧!
李贤与李洛水话还没说完,就有下人来报,一位拿着宫中令牌的人求见。引进来一瞧,原来是皇帝身边内侍总管-高福。
“高内侍?你这不在陛下身边伺候,穿的这么,这么朴素,你来干嘛?”
高福并没有马上回话,反而是看看了李洛水和甄颌,识趣的二人微微一笑,不待李贤说话,便找了个借口,转身走了出去。
“行了,高内侍,这回清净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皇帝内侍穿着便装来,一定不是传旨,否则话,雍王府的门房,早就大开中门,张罗着摆香案了。
“请殿下移步,跟老奴走一趟,马车外面已经备好了。”
“高内侍,是陛下让你来传本王?”
高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表情一丝波动都没有,依旧是小脸,并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高内侍,本王是可能时日无多了!可你也该清楚,冒犯亲王是什么罪过。”
好嘛!老子这还没咽气呢,一个太监就敢落井下石了,谁给他的胆子,李上金、李素节么?
这俩混账当老子是太子弘了,受气了也跟小媳妇一样忍着?跟老子玩,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呢?
真傻还是假傻啊?这雍王府的亲卫,本就是虎贲营中的精兵强将,西坡之战后,李贤又从并州军中遴选了一批补充。李上金和李素节,给了这宦官多少好处,让他连老命都不要了,来诓我!
“殿下,老奴知道,您身边侍卫,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老奴就是再不知死,也明白在您府中,失礼是什么下场。”
“您放心,老奴一定把您伺候好,怎么去,怎么回来!”
说完,还是嘿嘿一笑,猥琐的让人恶心。而且,一点不见外的上前,小心的帮李贤拔除了金针,并回手将拐棍递了过来。
“这么说,本王非赏你狗奴才的脸了!”
“殿下能赏脸,老奴荣幸之至。”
好啊,话都说到这了,李贤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这老东西其实就是来传旨的,只不过这旨意见不了光而已。
点了点头,李贤单手拄着拐棍,在高福的搀扶下,走出王府大门,上了马车。并制止了要跟着的侯诚、程伯献。
“这不是去大明宫的路吧?”
“当然不是大明宫,咱们去太极宫,陛下在那里等着呢!”
啥玩意?皇帝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旧宫去干嘛?还是说自己一开始就猜错了,老太监根本就不是奉旨来的。
“你确定自己不是开玩笑?”,李贤眯了眯眼,表情很是严肃的看着高福。
哪知道,老太监根本就不怕,端着袖子拱手回了一句:“老奴当然确定,就跟确定殿下身上的毒,还没有到拄拐棍的地步,或者说时辰还没到的道理是一样。”
恩?.......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宫门轴嘎嘎作响之后,高福的马车,缓缓驶进宫门,直抵达承庆殿,马车才停下来。下车之后,才发现守在大殿之外的将领,竟然是右领军卫将军-程务挺。
这回李贤放心了,程务挺是皇帝心腹,除了圣人外,他是不会买任何人帐的。也也不对!这里应该右千牛卫的防区,而且已经很多年了,怎么就换人了呢!
难道说,咱西征三年,皇帝连京畿防务都调整了?带着重重疑惑,在程务挺的引领下,李贤走进了后殿,正主李治也靠在龙椅上,手里还拎着一串葡萄。
“把你手里那破棍扔了,朕看着就心烦!”
李治说的很直接,也弄得李贤一阵无语,连他妈老太监都知道了,皇帝要是不清楚,那就真邪门了。
手里的拐棍一扔,李贤拎起袍子,恭敬的行了个君臣大礼。
“不问问,朕找你干嘛?”
咬着葡萄的李治,此刻一点帝王风度都没有,龙袍也穿的歪七扭八的,就好像是朱雀大街上老混混。
在李贤的印象中,皇帝是个很注重边幅的人,穿衣、吃东西,都是严守规矩,从来都一丝不苟,最起码在他们这些儿子面前是如此。
“夤夜传召,还搞的神神秘秘,肯定不是治臣欺君之罪的!”
说完这话,李贤还下意思的缩了下脖子,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即便不发火,也的抽他一下,算是解解气。
可这次,李治并没有动手,反而蹲了下来,仔细打量李贤,很是认真的说:“何以见得呢?你中毒不假,可为什么装的这么严重呢?”
“你装给谁看,朕么?三十万大军中,不知不觉给大军主帅下毒,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而且,你手里握有军队,在西北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功高震主,以子压父,觉得引起了朕的忌惮。”
“是什么让你对朕,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是朕残酷少恩、刚愎自用、喜怒无常,还是疑心深重啊?”
“所以,借着夭寿之毒,交出兵权,隐匿锋芒,远遁江湖,一边寻求解毒之法,一边逍遥于江湖。......”
说到这,李治还特意点了点,长安城东三十里的清风观,一个月前被人买下,里面住下了一位老道士。其人正是李贤的老师,英国公-李勣的好友-谢映登。
额,李贤刚要回话,便被李治抬手拦了下来:“朕知道,你心里怨恨朕,觉得朕待你不公平,与其他皇子相差甚远,是不是?”
李贤把头一低,没有说话。是,皇帝说的件件都对,李贤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于李贤本身来说,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李治的儿子,无非就是占了个身体而已。
为了还这身体的人情,为了摆脱历史的命运,他在大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为皇帝奔走。他不奢望,皇帝对他另眼相看,也不奢求更进一步,他就是想好好活着。
可结果呢?废力不讨好,连与他曾经亲密无限的太子弘都生疏了,觉得他有觊觎之心。他为什么还犯贱呢?老子都快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嘛!
而且段怀晏的死,对他打击不小,如果他能考虑的再周全一些,或者不顾忌情面早点换将,他和那些弟兄就不用死,对此李贤很内疚。
现在,他所剩的时间,是个未知之数,李贤就想着为自己活一次,去见识一下,这个他浴血奋战保护过的锦绣河山。
“君臣父子,伦理纲常,臣没得选,只能想点法子变通。”,李贤不打算否任,反正皇帝也清楚他内心的想法。
额,挠了挠发髻,李治直接席地而坐,按着李贤的肩膀,很严肃的说:“知道么,就凭你这话,朕就可以把你贬为庶人,发到宗正寺圈禁到死。”
“陛下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不会愿意落个杀子的罪名。”
呵呵,“那不一定,朕连自己的兄弟都杀了,也不在乎多杀个儿子。”
不要以为李贤这西北立下军功,朝堂一片赞声就怎么样。李治杀起人来,可从来不是看这个,李恪、高阳、长孙无忌,不都是他的至亲么?
“不一样,陛下要杀臣,有一百种借口。哪怕是直接赐予鸩酒,臣也只能叩头、领旨、谢恩,没必要深夜亲自召见。”
恩,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李治反而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开心。这个混小子,还真是他儿子,身重如此奇毒,死到临头了,还不肯低头,够种。
“小子,朕告诉你,不管你怎么驴,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蹦的多高,你都改变不了你是朕的儿子,这个事实。”
“投身父子,恩怨天成。哪怕你明天就死了,你的尸身,也要葬在李氏皇族的墓园中,逃不掉的。”
这就是耍无赖了,咋地,活着得为你效命,死了还得受你管制,生死都做不了主了是吧!老子混的还不如宫里的那些奴才,太没有天理了。
说完这话,李治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李贤的手上。叮嘱他,一日三次,连续服用七天可以解“夭寿”之毒。当然了,七天之内,他还得是手脚酸软,提不起力气的弱鸡。
见李贤面露惊诧之色,李治又补了一句:“别那么看着朕,你的毒,不是朕下的。朕是吃一堑、长一智,留了一手而已。”
原来,李治当皇子的时候,还真中过这样的毒。宫中的御医也是束手无策,两眼一抹黑,谁也配不出解药来。
正是这一筹莫展之际,钦天监监正-李淳风,提出试一试道家的解毒秘药-清玄丹。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就解了此毒。给李贤的药,也是他早年留下的方子,刚刚命人配出来的。
“可下午?在!”,李贤指了指大明宫的方向。
“朕为什么装作不知道?”
话间,李治抱着膀子,很淡然的回道:“原因很简答,与他们比起来,朕更愿意相信你。”
李贤当然要问一声为什么,武后,太子弘,泽王、许王,都是皇帝的至亲之人,而且任何一个都比李贤与皇帝关系要近。皇帝如此反常的表示,且毫不隐晦的表示不相信,倒是让李贤惊掉了下巴。
“你母后权力欲很重,不用朕说,你也知道。而太子弘、泽王、许王,都盯着那把椅子呢!”
“而你,是完全对那椅子没有兴趣,或者说对皇子身份也不屑一顾的,所以朕更愿意相信你。”
皇帝的推心置腹,让李贤有些受宠若惊,他从没奢望过皇帝能相信自己。帝王嘛,本身就是孤家寡人,他能完全相信的也就是他自己。
而皇帝的这种所谓的“信任”,更是让他苦笑不得,敢情这皇帝老子喜欢人都他娘与别人不一样。
今儿这一幕,真是让他在短时间没法消化。是以,面带疑惑,试着摸了摸皇帝的额头。
“您,您这是!”
没好气的扒拉开李贤的手,李治无奈的回了一句:“朕没病!朕找你是有事商量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李贤没看错,皇帝的确个残酷少恩、刚愎自用、喜怒无常且疑心深重的人,让他完全相信一个人,那太难了。说到底,还是帝王心术作祟,觉得谁都觊觎他的皇位。
一直以来,李贤与皇后的关系,都要比跟他融洽的多。而且父子二人,常常也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弄得不欢而散,李贤甚至都不愿意叫他一声父皇,仅以臣下自居。
李治不得不认为,自家这个老六,已经完全靠向了他的母亲。可这次西征,整整三年时间,李贤竟然没给皇后,写过一个请安的本章,或者一封问候家信,这就很不正常了。
而且,呈上来的军报,也明确了最高标准,直送皇帝本人亲阅,任何人无权查阅,这个任何人不仅包括三省、兵部诸官,更是包括了皇后。
他的这个行为,无疑就是公开质疑了皇后涉政,这点倒是与一番常态,屡屡上本的郝处俊颇为相似。反正李治是看出来,这混球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既然,他不能为皇后所用,那自己是站在朕这一边,父与母,他总得选一边吧!再加上了,他颇识大体,主动交割了兵权,处处以大局出发,也让李治对他另眼相看。
“走,跟朕下去看看。”
下去,上哪啊?在李贤惊诧的目光下,李治拧了拧东墙的烛台,地板下立刻传出咔咔的声音,地面的石板间立时出现了一个地道口。
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承庆殿竟然有地道,而且皇帝为什么要用地道呢?作为天下的至尊,他干什么不行,何必多此一举,搞的什么秘密呢?
跟着皇帝下来后,李贤更是懵圈了,原来这承庆殿下,是一间灵堂,上面供奉了太宗和文德皇后的牌位、画像,左右两侧则分别是庶人李承乾、濮王李泰、晋阳公主李明达牌位、画像。
“这?”
“先磕头,这都是你的至亲长辈,剩下的一会儿再说。”,给五位点香的李治,还不忘提醒一下他行礼。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建这么一间缩小版的“太庙”,但李贤还是哦了一声,抖了抖袍服,恭敬的给太宗、文德皇后五位至亲长辈的灵位行礼。
“这夭寿之毒啊,与我们李家还真是有解不开的缘分!咱们父子姑侄两代人,竟然都享受了。”
“可惜,你姑母就没有你我这么幸运了,十二岁就夭折,撒手人寰了。”
贞观中期,文德皇后薨逝,留下三位未成年的子女,晋王-李治,晋阳公主-李明达,及去岁离世的城阳公主。
因为城阳的年纪太小,太宗只能把她交给其他的后妃照顾,年纪稍大一些的李治与李明达,则养在身边,由他亲自教诲。
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失去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但李治的童年过的还是挺幸福。
一脸缅怀之色的李治,沉声言道:“先帝常常带着朕与其他的兄弟姐妹,狩猎,打马球。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承乾、青雀之间,也没有因为储君之位反目成仇。承乾喜欢射猎,青雀喜欢诗词,也都在各自的领域,干的有声有色的,是我们这些皇子的楷模。”
“朕和小兕子,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缠着两位兄长,让他们陪着我们玩。孩子嘛,都是如此,与七郎、八郎缠着你的道理是一样的。可......”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朝野宫廷便有了“残废之人”不堪为天地至尊的传言,目标直指身患足疾的太子-李承乾,致使他与先帝的关系日渐疏远。
无人倾诉的李承乾,甚至跟自己的同胞弟弟李治埋怨过,毕竟人臣是不敢无端攻讦储君的,这些流言肯定是在先帝的授意下传出来的。
这就是废除他储君之位的前兆,先帝就是把用这种方法,让他知难而退,扶植偏爱的魏王-泰,入主东宫,继承大统。
心思单纯的李治,不忍看到疼爱自己的父亲、兄长们渐生嫌隙,所以便趁着独处之机,把兄长忧虑、垂泪之事与先帝说了。
不知道看在李治的孝悌,还是先帝真的没有废除储君的意思,先帝命宰相魏征,出任太子师,扫清流言的同时,又能帮助承乾巩固东宫的地位。
对于这种结果,李治颇为自得,觉得自己也是个大人了,可以化解父兄之间的矛盾,也不使小兕子“庇护臣工”专美于前。
刚刚帮承乾稳固住局势的魏征病重,不久便身染沉珂。先帝闻讯后,亲自到魏征家中探视,屏退左右侍从,与他交谈良久,方才回宫。
这次谈话没过多久,魏征便在阖然长逝,死后极尽哀荣,太子李承乾在西华堂为他举哀,命百官送灵柩出长安郊外,晋王李治奉诏致祭。
也就是在魏征的葬礼上,李承乾面带哀色的告诉李治:父皇失去了一面镜子,而孤失去的却是擎天的支柱。魏公之后,便是孤也。
李治对这话很是费解,以为是魏征去世,李承乾这个学生,过分忧伤的缘故。殊不知,此时的李承乾、李泰、李治,乃至于整个李唐都已经入了人家的彀中而浑然不知。
不久之后,太子李承乾谋反案发生。陈国公侯君集参与谋反,被处死;中书侍郎杜正伦受牵连被远贬。这两个人都是魏征举荐到东宫辅佐太子的,说他们有宰相之才,可以在将来很好的辅助太子。
而发生了谋反之事后,先帝开始怀疑他结党营私。再加上其将自己的前后谏言,拿给史官褚遂良看,更是让先帝愈发的不满。于是,亲自手诏取消衡山公主与魏叔玉的婚约。
“朕是亲眼看着承乾被千牛卫捆在阶下的,那撕心裂肺,疼彻心扉的控诉,朕一辈子都忘不了。”
李承乾的失败,就是失败于错信他人,纥干承基,李元昌,把他卖的那叫一个彻底啊!而老冤家,魏王府也因为太子谋反被抓弹冠相庆,不少臣工纷纷涌向王府,下一任储君的人选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信无忌误终生!
旧的储君被废,自然要有新的太子入主东宫,魏王是受宠不假,但并不是唯一的嫡子,李治身为帝后的嫡子,自然也有资格纳入新储君的考察范围。
不知道是脑子有泡,还是小脑发育不良,自己一身“干系”还没有摘干净的,李元昌竟然跑来威胁李治。
不幸被长孙无忌知道了,便联合了高士廉等一班朝臣,冒着犯颜的风险,据理力争,固不奉诏,请先帝下旨,赐死李元昌。
“李元昌是高祖与孙嫔之子,素来包藏祸心,他先是鼓动承乾谋反,又以此功,邀宠于魏王,期许将来获得非分荣宠。”
“赐死李元昌那天,舅舅拉着朕到鲁王府,让朕亲眼看看,他这个舅舅是有多心疼外甥,是怎么给他出气的。”
这家伙仗着皇叔身份,自小就嚣张跋扈,即便李治是皇后的嫡子,在也没少受他的欺负。老实说,看着李元昌被鸩酒赐死,李治心里还真挺高兴的。
可在返回皇宫的路上,长孙无忌便主动提出:为了他早逝的妹妹,为大唐的盛世,他一定把李治,扶到东宫的宝座之上。
冷不丁的听到这个,李治还真有些应接不暇。当时,十几岁的他,从来没想过当太子,更没有受到了储君的系统培养,对于怎么当太子,他是两眼一抹黑。
但长孙无忌却告诉他,凡事不用操心,朝中的事交给他,私事交给赵恭存就行了,李治可以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坐上太子之位。
“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开的,可身在皇家,位在嫡子,有机会坐上这个位子,谁会拒绝呢?”
“娘亲舅大,况且在先帝面前,他绝对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所以朕动心了。”
说到动心的时候,李治还自嘲的笑了笑,没错,长孙无忌是成功把他送入了东宫,并手把手交他,怎么用“仁孝”牢牢地抓住先帝的心,坐稳太子之位。
可当然太子之后,李治发现了问题,那就是东宫上下,乃至朝廷内外,长孙无忌都以他的名义,安插了大量的官员,连出卖李承乾的纥干承基,也晋为祐川府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
“纥干是个胡人,朕也甚为痛恨他卖主的行径,可就是这么个人,不杀反升。而且,在长孙无忌嘴里,他却成了卧底东宫,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臣了。”
赶上那时候,李承乾就被流放黔州了,不能帮兄长杀了出卖他的人,但送送他,李治还是做得到的,特意备了一些他爱吃的菜,去了宗正寺。
而李承乾在听说,李治是靠着长孙无忌才坐稳东宫的,竟然放声大哭起来,言:唐三世而亡,李淳风之言,不謬矣!
为什么这么说呢?李承乾八岁被立为太子,期间多次监国,满朝文武是一片赞声。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权限的加大,在施政方针及用人方面与长孙无忌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李承乾认为,自己是太子,将来的皇帝,有权作出任何决断,没有必要听那些腐儒碎碎叨叨的话,更没有看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世家的脸子做事。
被长孙无忌烦透了的李承乾便放出了狠话: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意思就是告诉长孙无忌,我当了天子,绝对不会向关陇世家妥协,你要是多管闲事,那就别怪咱不顾甥舅之情了。
从此,甥舅二人分道扬镳,渐行渐远!李承乾清楚长孙无忌是要当权臣,要效法霍光,将大唐的皇权,都攥在他的手中。
已经掌握了部分实权的李承乾,不愿意将手中的权力分享给长孙无忌,更不想当一个傀儡的皇帝。
所以,哪怕知道当时翻脸不是明智之举,哪怕知道造反是以卵击石,他也不愿意向长孙无忌妥协?
可李承乾宁死都不愿意低头的路,李治竟然轻易的就屈服了。这不正应验了李淳风所言的“唐三世而亡”?所以,不免悲从心来。
“陛下,额”,见李治一瞪眼,李贤立马改口:“父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什么问题?”,李治倒是让他问懵了。
“长孙无忌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逼着他,去暗杀自己的胞弟(李泰)和老师(张玄素)吧!”
呵呵,都说李贤聪明,这话还真没错。李承乾是有些什么喜好胡风、打猎、甚至宠信称心等一些小毛病。可这些小毛病,历朝历代的君主没有吗?汉武帝还有韩嫣呢!
这些被人攻讦的借口,目的并不是规劝,匡正他的得失,而恰恰是长孙无忌对他的反制。说的再简单一点,如果李治像太宗宠信李泰一样,宠信李贤,太子弘也会恨他入骨,这是人之常情。
谁也不愿意将到手的储位,拱手让给别人。所以与魏王一党,那真是水火不容,朝上朝下就是死掐到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所以,他派出死士,暗杀自己的弟弟,处理掉登基之路上的阻碍,也没人觉得诧异。最起码,这种人之常情的正常反应,太宗、魏王及一些臣工,都深信不疑。
“最巧的是,刺杀魏王的死士被活捉了,而刺杀张玄素的死士,竟然临阵倒戈,不忍下手了!”
“六郎,你是带兵的将军,你告诉朕,你的士兵会临阵倒戈,把你供出去么?”
废话,当然不会!将军与士兵之间,生死与共,祸福同享,同袍之间的感情甚于手足。
而派出去执行这种任务的,无疑是心腹中心腹,临阵倒戈的事,发生这种事的几率无限几近于零。
所以,这一切都是长孙无忌在暗中推波助澜,在攻击东宫私德有亏,离间君父、君臣的同时。
启动死子,促进东宫与魏王的争斗焦灼化。张玄素也好,纥干承基也罢,亦或者那些在朝中义正词严进谏太子的“忠臣”都只是他的棋子而已。
“你呀,高看长孙无忌了,凭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可以“七天无理由么?”
可李治醒悟的太晚了,长孙无忌早早就以,清理旧东宫,魏王两党,帮助新储巩固地位为由,在先帝面前轻易而举的蒙混过关了。
三个嫡子当中,李承乾和李泰都是有主意的,他想当这个权臣,就必须得找一个耳根子软的,听话的。性格懦弱的李治自然成为了首选。
人力终有穷尽时,长孙无忌不是神仙,他一个人也办不到这么多事,而站在他身后的就是关陇世家。
关陇世家的由来不用说了,高祖起兵,先帝玄武门之变,都有他们影子在中间,而长孙无忌就是他们选定的下一个代言人。
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为了帮长孙无忌牢牢地捆住李治,他们甚至把手伸向了李治的婚姻,王皇后,萧淑妃就在这种原因下,嫁入晋王府的。
“知道朕为什么欣赏你的老师-李勣么?”
“就因为他识时务,在一片反对之声下,站在了朕一边,赞成废王、萧,而立你母后。”
虽然气恼被当成傻子一样被愚弄,但有李承乾这个前车之鉴在前,李治也只能选择虚以委已,隐忍不发。
一边继续按照长孙无忌的意愿,唱着他给划定好的剧本,一边暗中继续力量,蛰伏待机。
可李治终究还是年纪太小,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计,这边刚搭上手,就让无孔不入的他们察觉了。
可能怕养虎为患,也可能不想一个不听话的人坐在储位上,便动用这种名为夭寿的毒。
而李明达与李治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李治当了太子,兄妹俩也尝尝一同用膳,所以......。所以就是这顿饭,要了大唐最可爱公主的命。(晋阳公主一说633年-644年)
事后,李治问过李淳风,为什么同样的清玄丹,他吃了就有用,兕子就不行。
而李淳风仅仅回答了一句,公主自幼多病,身子弱,受不住毒性。再往下,甭管李治怎么问,他就是一言不发。
且没过一个月,正值壮年的李淳风,竟然辞官了,到蜀地的阆中去寻求仙道去了。
“父皇,您的意思,晋阳姑姑不是不能救,而是李淳风不敢救。关陇世家的一些人,用她的命警告您的同时,也恫吓了李淳风。”
“而留您一命的原因,一是怕引起先帝的警觉,二来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替代。”
呵呵......,“你说的没错!也就说有了这次的教训,所以朕做事更小心了,一直到彻底铲除长孙无忌一党。......”
那时候,李治已经完全掌握了皇权,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了。所以特命心腹,暗中提审长孙无忌想要挖出幕后之人,为妹妹报仇。
但不管怎么用刑,他就是咬紧牙关不说。再加上他特殊身份,元舅,托孤重臣等种种原因,只能先流放,冷置一段时间,然后再问。
不过,李治为他选择了一个好的流放之地-黔州,就是当年流放李承乾的地方,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
可让李治没有想到的是,长孙无忌竟然会选择自缢,来结束自己的性命。临死前,还留书一封:天地不亡,世家不倒。王朝短寿,天子夭寿。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只要世家想,王朝可以覆灭,天子也可换掉,因为他们有这个实力。
长孙无忌就是在用他的死告诉李治,此事到他就应该截止了,不要再往下查了。否则,李治将面对的就不是他的那些合伙人,势必将是整个世家,大唐也将步前隋的后尘。
权衡再三,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李治不得不承认,长孙无忌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所以便下旨重处了他那一系的官员,及长孙家、太原王氏、兰陵萧氏一部分人。
“原本,朕以为随着年深日久,生老病死,那些手里攥着夭寿的人也该死绝了。”
“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把目标放下你身上。可朕想不明,你是怎么刺激到他们的?”
他想不明白,李贤还想不明白呢!这些藏在人口众多的世家中逆贼,目标是掌控最高权力,操纵国政。
要弄也去弄太子弘,犯得着跟老子一个丘八闹么?
摇了摇头,摊了摊手,李贤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而且,这一点皇帝也该知道,他疑心这么重的人,怎么可能放任三十万外不受监控,李贤在军中的作为,早就有人汇总上报了。
“既然你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那不妨把当年的事,再捡起来查一查。”
“从这出去后,你继续装,是装瘸子、瘫子,是杀人放火,还是走访名山大川,朕都由着你。”
“朕一不给你添人,二不干预,总之就一句话,把那些人给朕挖出来。”
啥?我去挖人?您老人家这几颗药丸也太贵了吧!
你这当皇帝当年都没掰过人家,让我去,那我还不如等着毒发身亡呢!反正都是个死。
再说,能跟长孙无忌搭上关系的那些人,岁数也应该不小了,很多人怕是都已经都入土了,上哪查去,挖开他们的坟头么?
至于他们的那些继承者,身处茫茫的世家子弟中,怎么分辨?要是能分辨出来,以皇帝的手段,早就想招弄了,还能等到现在。找他们,那就是大海捞针,光废力,瞎折腾!
“朕不管那么多,他们能挑中你,就证明你有你的价值。”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朕相信你能钓出来,不是么?”
完了,李贤忘了一点,皇帝这是没有“七天无理由退货”的,他收了清玄丹,交易就完成了,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
当然,即便李贤有一百种合理合法的借口,皇帝仅凭君父一条,就能把他拿捏的死死地。
沉思了半天,李贤叹了口气,无奈回了一句:“那您总得给直条明路吧!”
呵呵......,“有,当然有!朕怎么会坑自己的儿子呢!你去蜀地找李淳风,让他把当年没说完的话吐出来。”
咳咳,听到皇帝给他指的路,李贤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咸亨元年,他带兵出征前,道门就禀告了朝廷,说那老头兵解升天啦。
人都死了三年了,坟头的草估计都有人高了,现在去阆中干什么,去他的坟头拔草么?
“他的坟头,被道门安置在岐州,不是阆中!可朕,并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的死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形形色色!
对李贤了解的人都知道,雍王殿下鬼精鬼精的,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拔萝卜,一向都挑最大个的拔,走到哪儿都是秋风扫落叶。
在辽东,在西北,一把铁扫帚横扫高句丽、吐蕃两国,打的两国军队灰头土脸。至于,收获嘛,千车百辆,不计其数。
可太极宫一行,一瓶药、一筐葡萄,就是皇帝对李贤三载血战,主动交出三十万大军的兵权的犒赏。这买卖,赔的那叫一个底掉。
要知道,自知晓中毒的那刻起,李贤就是拿他剩余不多且未知的性命在赌,就是为了大局考虑,将军队完整的交给朝廷。
如此忠心,就换得了这么点东西,皇帝刻薄寡恩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而就在李贤放回王府的翌日,内侍总管-高福,又带齐了家伙式到府传旨:除李贤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并州大都督之职,改授检校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
也就是说,从旨意到达的那日开始,李贤就从实权的大都督,变成了遥领的虚衔,再也没有权力节制并州的军政,与其他的皇子,也没什么区别的。
而他空缺出来的位置,被皇帝转授给了,与其有些不睦的左威卫大将军-阳翟郡公-郭待封。这道旨意可是耐人寻味的很,令人无限遐想啊!
也因为这个原因,李贤并没有出现在庆功宴上,两道数百名战将,虽然吃着珍馐美味,也如同嚼蜡,教坊司婀娜的舞女再也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这一点,并不难看出来。但心里明镜似的皇帝,却毫不在意,只顾着与独孤谋、薛仁贵、苏庆节、郭待封、阿史那道真、阿史那忠几个把酒言欢。
“太子爷,这宴会开了快一个时辰,可没一个人来给您敬酒。现如今,在他们眼中,恐怕只有陛下和雍王了。”
太子洗马-郭瑜,对于这些返京将领目无储君的行径甚感愤怒,即便他们在西北立下了赫赫战功,也不该如此轻慢一国储君。
雍王再能征善战,也不过是一介皇子,而且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时日无多了。他们为了一个将死之人,竟然如此的不智,真真是愚不可及。
“郭洗马,本官劝你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郭正一,端着袖子,黑着脸,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就他这般蠢猪式的话语,要是让将军们知道了,一定会以为太子嫉贤妒能,对身中剧毒的手足落井下石,是个刻薄寡恩,忘恩负义之徒。
如此这般之人,怎么配将军们以命效忠!与其和雍王一般下场,莫不如投效天后,能得实惠,还能保住命。
真要是让郭瑜把太子领上这条道,或者恶了诸将,动摇了东宫的储位,那他个洗马就是大唐的千古罪人。
而郭瑜当然知道,郭正一为何有这样的立场。其少以文辞称,贞观时,考中进士,历任弘文馆学士,迁中书舍人。后跟随英国公李勣攻打辽东,担任行军管记,仕途从此发迹。
他是李勣的旧部,雍王是李勣的学生,他当然要抱打不平。可郭瑜不得不提醒他,忠臣宁死而不辱,大丈夫岂有事二主之理。他郭正一是东宫的官儿,不是雍王府的,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
向天拱拱手,郭正一正色答道:“郭某的官位,是太宗文皇帝所赐,我是李氏之臣,自然容不得有人挑拨皇室兄弟和睦。”
也正是二郭之争,被太子弘按压下来的同时,官员座位中的臣工,当然也小声议论着,有关于雍王,有关于这些将校的话题,以及朝庭未来的走向。
“听说了么?雍王遥领并州大都督了,这说明陛下已经默认了御医们的说法,开始着手后路了。”
“是啊!北都是大唐的龙兴之地,也是军事重镇。没有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镇守,确实不像话,就不知道陛下会选谁了。”
“选谁重要么?郝相正式接任了中书令,可一上任就与天后反目,反对天后干预朝政,力主分权与太子,这就是够让陛下头疼了。”
“唉,老臣正为雍王殿下感到不值啊!南征北战,浴血千里,结果却与孙伯符一般,着实令人惋惜。”
这些臣工还算是中规中矩的,比他们更过分的,就是那些世家官员,对于皇室损失了这么一位善于将兵的亲王,他们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皇室的实力越弱,纷争越多,他们就有更多的机会捞到好处。说再直白一点,皇室再怎么折腾,也是为世家扛长活,这已经古以有之的定论了。
甭管君主再怎么圣明,也不过一时之雄,秦始皇、汉武帝、先帝皆是如此,其他的不过是虚名而已。自三皇治世,五帝定论,皇朝更迭凡多,又有哪个家族真正的拥有了江山和安宁呢!
而他们这些世家门阀,图点实惠的,土地、财帛、仆人,作个无名之主,享受人间富足,岂不美哉。
整个宫宴,上千号官员饮宴,心思却各有不同,这还真应了“宦海风波实饱经,入将人世寄邮亭。”
“高福啊!给将军们的赏赐,都准备好了么?”,有些微醺的李治,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圣人,赏赐都已经备好了,等夜宴散去之时,这些东西也会随将军们一道回府。”
哦!点了点头,李治又瞟了一眼躬身的高福,继续道:“六郎如何了?”
迟疑了一下,低眉顺眼的高福恭声回了一句:“雍王府一切如常!”
这就对了!朕要的就是一切如常。你们在下面,好好吃喝,尽情享乐吧!蒙蔽圣聪,世世代代对百姓敲骨吸髓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朕放出了一条无人可阻的蛟龙,他会用他的刀告诉你们,什么是来自皇族的怒吼。
“陛下因为什么事,如此的高兴啊!”,身着盛装的武后,欠了欠身子,直接坐在了皇帝身边。
“打了胜仗,得了大片的领土,又削了吐蕃人的面皮,朕能不高兴么?”
“对了,吐蕃使者-芒松芒赞的妻弟-麴萨若,呈上来的国书,你看到了么?”
见皇后不解其意,李治笑着言道:“他在国书中说,唐天子,我的外祖父,外孙诚惶诚恐。恩,要是他能来长安,跪在阶下说,那就更好了。”
听起来是皇帝对打疼了吐蕃而高兴,而实际上,却是在夸赞李贤。这可是不多见的事,要知道以往皇帝提到雍王之时,可总是别别愣愣的。
“是啊,饮水思源,这份荣耀,是六郎用命为大唐挣来的。可那孩子,唉。”
武后是一脸悲色,而李治却是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慰妻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李贤能在百万军中纵横睥睨,小小夭寿之毒,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归心!
随着,承天门上晓鼓声起,六街鼓紧跟着擂动,传递到长安四面八方。宫城、皇城、外廓城和坊里各门,按照先外后里的原则,依次开启。
赶着出城或入城的百姓、商贩等,在守卫的吆喝下,井然有序的排起队伍,缓缓走入或走出,这个时代最繁荣的城市-长安城。
为了避免诸将到府中探望,义愤之下,说出狂语,影响他们的仕途,李贤早早就收拾妥当,仅仅带了几辆马车,而二十余名家仆打扮的侍卫,出城门而去。
可这刚刚抵达便桥,便有三骑立于桥头,见车队抵达,翻身下马,报号求见雍王。这三位分别是,降唐归汉的-扶风县子-马骁,及薛仁贵之子-薛讷、薛峣(薛楚玉)。
他们都是李贤在西征时的部下,尤其是马骁,还是李贤亲自招降的。在西北三年的鏖战,这三位年轻的骁将,屡屡被李贤提拔、重用,所以便有建立军功的机会。
李贤这位比他们年纪还小的统帅,也用一场场胜利,征服他们各自心中那颗高傲的心。
现在,身中奇毒,时日无多的李贤,要踏上未知的寻药之旅,孤苦伶仃,道阻且长,日子一定不好过。一拍即合的三人,挂印封金,不管前途如何,都要陪着殿下一同走下去。
就像殿下在伏俟城外说的那样:一起来的,一起回去。殿下没有食言,他们也不能无信,否则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
“我说三位,你们可都是有军职的将军,而且都有军功傍身。只要耐心服役,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跟着本王出去晃什么啊!”
“你没看侯诚、程伯献,本王都没带么?他们也是要回并州继续服役的。回去吧,啊!等本王回来,请你们喝酒。”
李贤的话,并没有说动他们起身,三位身着圆领袍的年轻将领,还是一脸坚毅的抬头看着。他们踏出了这一步,就绝对不会后悔。
“骁奔走四方,择主而侍,未有如殿下者。今得相随,大慰平生,虽肝脑涂地,亦心甘情愿。”
“讷虽一介武夫,也颇知忠义二字,正所谓择木之禽,得其良木,择主而侍,得遇明主。薛某平生之愿望,足矣。”
马骁和薛讷表完态,年纪最小的薛峣立刻把话接了过去:“末将也愿追随殿下,牵马坠蹬,但凭驱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关老爷为什么被人尊敬,就是因为他的义气和忠义。
马骁三将的忠义,让李贤很是感动。要知道,他们可不知道清玄丹,也不知道李贤体内毒,几日内即可驱逐。
但他们依然愿意效忠追随,就凭着这份“死心眼”,拒绝的话也不好说出口,这世上最不能负的,就是诚挚的人心,不是么!
“三位将军如此看的起李贤,真是让小王倍受感动。起来吧,来都来了,一起走。”
呵呵......,见李贤吐了口,三将也笑着起身,自顾加入到队列中。而云曦公主,见到了老朋友,也很是热情的与他们打着招呼。
人心啊,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三将为什么愿意弃官追随,还不是为了“良心”二字么!
李贤这感动还没过“三秒”,彻底后面一骑呼啸而来,马背上那人,歪七扭八的,要是没有马骁纵身一跃接住,非得摔死不可。
定眼一看,原来随父是进京述职的马遵。三年不见,这家伙依然是贱兮兮的,咕噜过来,扯着他那报丧的嗓门,抱着李贤的大腿就不撒开了。
目的嘛,与马骁三将一样,就是要跟着李贤一起走。且声泪俱下的向李贤控诉,他在并州这三年,受了他老子和狄仁杰多少欺负。
反正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他是一天都跟那俩待不下去了。
“不是,三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德行呢?”
“殿下,三年不见,你怎么一见就戳我的心窝子呢!”,说完,还跟失恋的一般,捂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的模样。
马遵可不是傻子,只要能抓住殿下的衣角,他老子的鞭子就抽不到身上。从此,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愿意去哪就去哪。
“那你爹知道你来么?”
“爱知不知道,谁还管他啊!只要不是脑袋被门弓子抽了,都分得清楚,跟着殿下和他的区别。”
马遵这小子从来都是个贱人,即便是对他爹也是如此。一天贱兮兮的没个正形,可心眼却是不坏。三年没见了,李贤还怀念踹他的感觉了。
行了,既然他马大公子消息这般灵通,那就跟着呗!走江湖,耍把式,带着你,能遮掩身份不说,没事还能多个乐。多吃三两个馍,也吃不穷雍王府。
“殿下,咱们这去哪儿,有目标么?说出来,臣帮着您参详一下?”
“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那里是普贤菩萨的道场,听闻光相寺藏有灵药,本王这便亲往求药。”
皇帝说的对,李贤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所以一言一行也应该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中。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李贤不得不多留一手。
如果,目标直指阆中的道教地盘,那一定扑个空,毛都找不到一个。莫不如祸水东引,先带着这些人兜兜风,在运动中迷惑身后的影子,然后再办自己的事。
“峨眉山,恩,听说那的猴子不少!对了,还有一种脆生生,酸酸甜甜的果子。”
“造访名山大川,还能一路吃吃喝喝的,巴适的很啊!”
马遵又如往常一样嘚瑟了起来,甚至还不顾君臣之礼的搂着李贤的肩膀。可没等马骁等人喝斥,李贤便抬手阻止了他们。
原因很简单,这家伙往李贤的袖子,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又贱兮兮的跳到了一旁,冲李贤眨了眨眼睛。
行了,不用说了!这混账东西,是马载那老狐狸派来的。但李贤很纳闷,这老东西不是要辞官么?他怎么什么事,都想着插一手啊!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任务内容的,皇帝不说是绝密么?怎么会让他一个外臣掺和进来,难道大明宫俯视天下的那位,又改主意了?
带着一肚子疑问,李贤又回到马车中,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前路漫漫,兄弟同心,方可快意天下。
李贤眼中一道精光闪过,随即又面如平湖的将纸条揣到怀里,闭目沉思。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诡尸!
事实证明,一个旅行团队中,必须要有一个开心果,否则路途的疲倦就很容易让人心生倦怠。而马遵在李贤的队伍中,恰恰充任了这一角色。
不管是吃,还是玩,他总有一些奇思妙想,即娱乐大家的身心,也不失礼仪上的分寸。虽然依旧贱兮兮的,但李贤在他身上看到进步的影子。
狄仁杰、马载是什么人,那都是人精,人杰,能在他们俩按在地上摩擦三年,马遵就是块石头,也雕琢成美玉了。
这不,刚刚扎下宿营地,随行的护卫们都忙着生活做饭,躺在车里挺了一天尸的马遵,从马车跳了下来。
睡眼朦胧的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迷糊道:“啊,这一觉睡的,好累挺!”
“又是新的一天,元气满满。干点啥呢,哦,对了,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他这一句话,瞬间就破了周围诸人的防。吃早饭,这位马主事怕是没睁开眼吧,这天分明要黑下来了,吃也是吃晚饭好不好。
而这些中,笑的最厉害的还数马骁,在西北三年,见识了雍王府属官,刻板刚直的魏元忠,圆滑老辣的许昂,可没见这种不着四六的家伙啊!
额,意识到是自己孟浪了,犯了“中二”的老毛病,马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可这家伙是属耗子的,撂抓就忘,脸皮比城墙都厚,舔着脸混到李贤的身边,笑着言道:“殿下,臣要是没记错的话,前面就应该是汉中了。”
挑着眉头,没弄明白他做什么幺蛾子,李贤挑着眉头问了一句:“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吧!”
李贤这话一出,马遵立马叫起了壮天屈,拍着胸口,痛心疾首的说,他完全是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一路鞍马劳顿,吃不好,睡不好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随即,便掰着指头数了起来:热面皮、菜豆腐、浆水面、核桃馍、梆梆面、米糕馍、红豆腐,都是汉中鼎鼎有名的美食。
前儿路过镇子的时候,他特意找人的打听的,就是想着帮殿下调理一下,换换胃口。
得,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他那日为什么上蹿下跳,满大街的晃悠,敢情是寻摸消息,打听下一站的好吃了。
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马遵倒是身体力行的。“干饭!”也成了马遵此行最大的乐趣。而李贤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把拧过他的耳朵就不撒手了。
“混账东西,你公费吃喝,出来吃冤家来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疼,疼,殿下疼啊!”
呵呵,冷笑一声,李贤又加了些力道:“疼,疼就对了!本王算是明白了,你小子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说俸禄是不是又扔到赌坊去了。”
“小赌怡性,小赌怡情。哎,不是不是,我是被人骗了,真的,真的,臣不敢骗您。”
此时的李贤与马遵,就像一对交情“不错”的老友一般,用着他们特殊的方式,消除了旅途的疲倦,同时也能帮大伙解解闷子。
不远处篝火坐着的云曦和永宁二人,就是他们忠实的观众,尤其是永宁郡主-李洛水。
她与李贤是在西北军中相识的,在她的印象中,这位皇子很有威严,也很有活力。
他的精力永远都是那么旺盛,鼓舞着身边的将士的士气,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锋芒毕露,且还那么夺目。
是,他跟将校官员们在私底相处之时,从来不像其他皇子一般摆什么架子,但一直很注重身份。
“他平时也这样么?”,拿木棍捅着火的李洛水,淡淡地问了一句。
恩,“分跟谁!他这个人,永远都拎得清公和私,从不与朋友论身份。”
“那你呢,你也仅仅是他的朋友?”,李洛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上下扫量着云曦。
可还等着话问出个结果,云曦脚下的狮子猫突然钻进了主人的怀中,开始瑟瑟发抖。
而林子另一头头却突然传出了阵阵呜呜、嗷嗷的声音,像是人在哭,也更像是野兽在咆哮,一下就营地中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薛讷、薛峣带着人将李贤、云曦、李洛水,甄颌、马遵五人护在了中间。马骁则与两名侍卫,提刀横在前面,当先迎敌。
“装神弄鬼者何人,意欲何为?”
马骁这话说完,林子还真回应了两声,不过就是呜呜之声,大伙还真听不懂。
从胸口掏出钱袋,掷进林子里,大声言道:“我等到此仅是借宿一夜,川资奉上,也就算是卖路钱了。”
马骁原来在西域混日子的马匪,那里的马匪就跟蝗虫一样,说不准就在那碰上了。来往的商旅过客,虽然都有护卫傍身,可为了不惹麻烦,也都以法换当买个路。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干绿林买卖的,大多是讲规矩的,他们是靠这个吃饭的,不会轻易砸了自己的饭碗,只要收了买路钱,大多不会难为人。
但马骁这钱,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林子中回声不仅更刺耳了,而且还伴随着大量的乌鸦腾空而起。
就在马骁准备带人上前一探究竟,看看是谁在装设弄鬼之时,营地睡在马车中的谢映登,一个漂亮鸽子翻身,稳稳站在车顶。
手中的宝雕弓,也是一连五矢,连着发了两次。他车下盘坐的七位道士,也是拔出了后背的宝剑,直接冲入了林中。
一阵打斗声后,七位小道也从林子里拖出了一具身着奇装异服的尸体,扔在李贤与谢映登的面前。从那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这人怕是死了有些日子,可也正是这么具尸体,与他们七人斗了数十个回合。
“道长,恕小王孤陋寡闻,这人死了,还是起来打斗?”
“人死了当然不能,是因为有人把他变成了怪物。”,说完这话,谢映登抽出了侍卫腰间的刀,断了那尸体一支手臂,伤口在涌出黑血的同时,竟然还爬出了不少蛆虫一样的东西。
那气味,不仅是尸臭,更有一股涩涩的味道,呛的人眼泪都快下来了。
“竟然是诡尸?”,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的马骁,面露惊骇之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第一百七十九章 西域奇闻!
从马骁惊恐的神情就不难看出,他对这具“诡尸”不是一般的忌惮。至于这恐惧的由来,还得从他早年间,带着人在西域“讨生活”说起。
西域,是个弱肉强食,强者为遵的地方,即便汉以后,有了中原王朝的干预,哪里也依然是诸侯争霸,匪患横行,比之中原的春秋战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用马骁的话说,越复杂的环境,其实就越简单,要么投效诸国军队,要么当个马匪,反正手里有刀,想吃什么就看自己的本事,能挣到多少了。
有一次,马骁看上了鄯善国一位将军的私宅,那里屯着他大量的私财。本着不抢白不抢的的原则,便带人截了那宅子,并从中得到了一副黄金打造的棺材。
开馆之后,里面就装了这么一具“诡尸”,一夜之将,马骁手下百余人,尽数被此妖物所杀。他本人也在将死之际,被一位游方的僧人,出手相救,并击杀了诡尸,救了他的小命。
而那和尚告诉他,此尸名为“诡尸”,出自精绝国西南方向的强大部落苏毗人之手。诡尸,其实并不是尸体,是苏毗人通过秘法改造的战士,他们其实还是活的,只不是变成了活死人而已。
这东西的威力,他可亲眼见过的,百余号人根本就无可奈何。自此以后,甭管什么好买卖,只要是在被鄯善并吞的精绝故地,利益再大,他也绝不伸手。
“小鬼,有些见地!可你说的并不全面。”
放下酒囊的谢映登,面色肃然告诉他们:精绝国王长期受到西南方向的强大部落-苏毗人的威胁和入侵,并且步步加深,国王对苏毗人的威胁十分担忧。
在精绝人的眼中,苏毗人是一群像魔鬼一样野蛮、凶猛、可怕的敌人,因此两国常年交战。
以至于一些人认为,精绝国的消失就是苏毗人造成的。
但是在各种史书上从来没有关于苏毗人的任何记载,这个凶猛好战而富于侵略性的民族会是些什么人?这些都不得而知。
谢映登在五台山修道之时,曾经听观中游历过西域的道人说过:苏毗人善制兵,此兵非兵刃,乃是兵人也。他们利用国中独有的草药,配制出了一种秘药。
一半内服,一半外敷,服此药者,不仅要承受体内的绞痛,皮肤更是如火烧般灼痛。四十九天之后,药性遍及全身,溃烂发脓,成为人性完全消退的野兽。
据那道士听闻,此法制兵,百余人可得其一,成功率极低,苏毗人也因此损伤了大量的人口。.......,最终与精绝国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谢老,那你手下这几位?”,马遵指了指坐会马车边的七位道士。
“紫府七剑,紫府观中的护观剑道。”
五台山最初是道教名山,名为“紫府山”,山中幽静之处也有一座紫府观,可因为道路幽静,地点偏远鲜为外人所知罢了。
尤其是佛教传入中原后,五台山又起了不少寺庙,也就没人知道紫府观了。
为马遵解释过后,谢映登又看向李贤,沧海桑田,时光流转,苏毗人的后裔,活下来些许,并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找到李贤头上。西征三年,李贤在西北到底惹了什么人物,以至于出动这种的妖物。
“哎,我说谢老!小王可是冤枉的,除了胖揍吐蕃人,我可什么都没干。”
李贤这牢骚还没有发完,一旁的马遵,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殿下,您这青春正茂,情窦初开,又在战场上积压不少火气。”
“您确定不是您,坏了那位娘子的身子,当了负心汉,以至于人家来寻情债?”
马遵这话一出,不仅惹得云曦、李洛水啐了一口,更是闪了李贤一下,要是谢映登反应快,拉了一把,他就摔到锅里去了。
这滑稽的一幕,也让马骁、薛讷等人强忍着笑意,拼命揉着自己的肚子。
“你,你。”
“行,你行!”,被遭一个跟头的李贤,扭头看向马骁,随即言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五百年你俩还一家呢,有时间多教教他拳脚功夫。”
“别介啊,殿下!您可不能因为臣道出心中的秘密,就杀臣灭口吧!”
马遵可不傻,能在李贤身边的,无疑都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人物。学武?学个屁,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
说完这话,马遵还识时务的捂上了自己的嘴,小跑到甄颌身边蹲了下来,用手指画圈玩。
呸,白了马遵一眼,李贤又向谢映登请教,那道士现在何方,既然他曾游历西域,又清楚苏毗人制兵之法,不如修书一封请教一二。
可谢映登却遗憾的摇了摇头,言那道人早在贞观中期就已经作古,所撰写见闻之书,还没有写完,这的确是道门的一大损失。
“殿下,殿下,臣,臣知道了!”,一惊一乍的马遵,立刻举手。
但大伙却都不以为然,谁不知道他是个混吃喝的纨绔,指着他放出有味的屁,那不是痴心妄想么!
“你最好说点有用的,否则本王就让马将军把你挂到树上去!”
“那是,那是!”
忙着点头的马遵,立刻提醒诸人,这世上通晓西域风物、秘闻的,又不是道门一家,为什么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道门这路走不通,走佛教的门路好了。
贞观朝时,佛教高僧-玄奘,西行求法,往返十七年,旅程五万里,所历“百有三十八国”,带回大小乘佛教经律论共五百二十夹,六百五十七部。
创立了佛教唯识宗,并撰写了《大唐西域记》,其门下弟子数千人,窥基、圆测、普光、法宝、神泰、靖迈、慧立、玄悰、神昉等
这些人就光跟着玄奘法师,修行佛法,翻译佛经了?《大唐西域记》中没有见闻,就不会口口相传么?
马遵在洛阳混日子的时候,没少与和尚、道士打交道,知道他们这些宗派,为了保密,很多事都搞得神神秘秘的。
“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光相寺,其主持正是-普光法师,不是么?”
“不是,你们为何如此看我?”,马遵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了一句。
呵呵......“愚者千失,必有一得!他们是觉得铁树难得开花一次,得多看一会儿。”,说完这话,李贤还给谢映登使了个眼神。
第一百八十章 没错,我们被盯上了!
回到客栈的李贤,第一件事就是让马遵寻掌柜,买下这家客栈,并给予补偿,将客栈中的客人都礼送出去,他今晚要请客,必须得先清清场。
心情颇好的李洛水,还将拿出了在长安买的琵琶,打算来一曲《十面埋伏》,为李贤助助兴。
老实说,听到她会这一手,李贤还真吃了一惊,百骑司的女校,潜伏敌国几十年的密探头子,竟然会弹琵琶,多难得的西洋景。
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她在文德皇后身边长大,要是学不会几手绝活,也枉费了文德皇后的教化。
看着天黑了,还没有人来叫门,李贤便让侍卫,在院子里外都加上灯。人家跟了这么久,多是辛苦,让人家黑灯瞎火的摸,实在是有失礼数。
这不,有了成排的灯笼,客栈的院子便有如白昼,院子里的人也各干各的,李洛水抚琵琶,马遵,薛讷在烤肉,谢映登躺在房檐上喝酒。
丝毫不见提防大敌将临,戒备御敌的模样,与寻常在王府时,并无任何区别。
李贤是一心二用,一边耐心的教着云曦下围棋,一边听着琵琶曲。还别说,李洛水真有大家风范,此曲在她手中,真的活了,仿佛让人身临其境。
如两军对垒之间,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至乌江有像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悲,终而涕泪之无从也。
……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项王败阵、乌江自刎、众军奏凯、诸将争功、得胜回营。
这刚刚弹到“埋伏”这段,夜空中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一直羽箭直冲李贤的脑袋飞去。
全神戒备的薛讷,疾步窜了出去,手中匕首随之一挡,那羽箭也向一旁,然后挡在李贤、云曦的身前,全神戒备着。
“老薛,你大爷的,你挡的时候能不能看着点,周围还有活人呢!”
“妈的,我们马家三代单传,差点都载在你小子手里了。”
原来,那羽箭被薛讷挡开后,竟然换了方向,射在了马遵的裤腿内侧,距离他那话的距离不足一掌的距离。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马遵就成了宦官,他们马家历史上,第一个宦官。
跨间一股暖意升起,更是臊的马遵老脸一红,用袖子一遮。
嘴硬的马遵还补了一句:“谁不尿,我叫他大爷。”,说完这话,灰溜溜的向阁楼跑去。
马遵这小插曲一过,李贤淡淡言道:“来都来了,再藏着也就没意思了吧!”
话音刚落,东墙之上,窜出来一道黑影,披风一扯,竟然是个的女娃,还是李贤他们白日里在酒楼见到的那个。
“老六,你神了啊!”,云曦不由的冲李贤竖了个大拇指。
呵呵.....,“小伎俩!你见过谁家的小女娃,身上的脂粉气,那么重的。”
没错,除了行为的猜测外,李贤还闻道了一股胭脂的气味,那味道香的很,一向不喜欢胭脂的李贤,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当然,还有她的眼睛,眉眼如丝,勾人魂魄,看的人心里痒痒的。所以,李贤便料定,她一个易容的高手,甚至精通缩骨之术,否则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识破李贤的易容术。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怪不得有人花十万贯买你的脑袋,就凭你这三分慧眼,姐姐也看着值。”
说这话的同时,她便从头、脖颈处拔出了十数跟银针。随即便以柔然可见的速度,长成了一名成年女子。
她发长七尺,黑亮如漆,光可鉴人。并且脸若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比远山,顾盼之间光彩夺目。
“小弟弟,要你肯做姐姐的裙下之臣,那我便饶你一条小命如何?”,说完这话,那女人还冲李贤抛了个媚眼。
千万别怪这女人花痴,李贤容貌俊秀、丰姿岐嶷,不管在诸皇子中,还是勋贵世家子中,都算是一等一好相貌,丝毫不比美男子世家-清河崔氏的子弟差。
而她这不要脸的话一出,首先不乐意的就是云曦公主,不仅啐了一口,还咬着银牙抄起了手边的横刀。
哎,抬手拦下云曦后,不气不恼的李贤,随即笑道:“十万贯,太小家子气了!本王出二十万贯,只求一个买家的姓名,如何!”
呵呵,“没这规矩,要是因为钱,就把买家卖了,那姐姐这生计也早就断了。”
坐在墙头上,翘着雪白的腿,那女子继续道:“只有你从了姐姐,才可以免死哦!”
得,那就是没得谈了,李贤也不在与她磨叽,拉着云曦又坐下来,继续对弈,听着李洛水的琵琶曲。
而墙头那女人,见李贤不以为意,也不甘心的催促一句:“小弟弟,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李贤没有答话,而替他答话的却是换了条裤子回来的马遵,只见其气鼓鼓的骂道:“臭娘们,我家殿下从不喝别人的洗脚水,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小爷告诉你,就你这蒲柳之姿,几两臭肉,在王府当个老妈子都不够格,还想占殿下的便宜。”
话间,马遵还招了招手,跟着他来的紫府观七剑道,也抽出背上的宝剑,冲那女子的方向冲去。
“揍她,狠狠地揍她。小爷的命根子都差点让她废了,不揍扁她,老子以后还怎么在雍王府混。”
随着紫府七剑道与媚女子交手,李洛水手中的琵琶曲,骤然变化,由“埋伏”直接转成了“九里山大战”。
此为全曲的高潮,手指快速波动琵琶弦,曲调也变得紧张、急促起来,也正是应了媚女子与七剑道之间,翻滚游龙,变幻无方激烈的打斗。
那媚女子手中银鞭,游走于七道之间,丝毫不见下风。这般身法鞭法,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飘忽灵动,举手抬足之间形似鬼魅,气属神仙,实非人间气象。